第5章 櫻桃果醬（下）
“我去B市上大學前，學校發了張手機卡，我換卡的時候不小心把以前的聯系人都删了……”
一畢業就把人不小心删了，太無情太冷酷了！
她有點心虛，低下頭，不敢看林則修。
耳畔響起一道微沉的聲音。
“手機給我。”
他的聲音比直播裏耳麥傳出的更富有磁性，讓酉酉覺得回到了甜甜圈男神的直播，下意識地發揮奉獻一切給男神的精神，乖乖地交出解鎖後的手機。
車停在樹蔭下。
斑駁的陽光洋洋灑灑地落下，穿過玻璃，一點一滴的光輝修飾了那一雙似乎找不到瑕疵的手。
要是現在能刷彈幕。
酉酉一定想贊美一句——
【自帶聖光的男神！還有BGM！】
酉酉反應過來，發現是林則修的手機在響，曲調相當柔和。她微微一怔，問：“這是什麽歌？”林則修不動聲色地挂了電話，把手機還給她，說：“是一首英文歌。”
酉酉“哦”了聲，不是很感興趣。
她打小就沒有音樂細胞，讀小學的時候音樂課考試，站在全班面前唱歌，音調走得老師都聽不下去，眉頭皺得能夾死蒼蠅，她心裏害怕，于是邊唱邊哭，最後靠同情分低空飄過。從那會開始，她就很少接觸音樂，連KTV也很少去。
“還在用B市的號碼？”
酉酉點點頭，說：“用習慣了，懶得換了。”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話出來的那一瞬間，她覺得林則修的眼神微微有了變化，但轉眼即逝，他收回手機，握上方向盤，說了句：“微信號和手機號一樣。”
林則修發動車子。
手機屏幕上是十一個數字。
酉酉把號碼存了，備注名那一欄，她又糾結了下，最後寫了林則修三個字，微信也迅速添加。
現在酉酉的感覺很奇妙。
打個比方說，在她是羊咩咩的迷妹時，如果有一天羊咩咩把手機號和微信號都給她了，她肯定興奮激動得睡不着覺，能打上好幾天的雞血。
可是現在羊咩咩多了一層高三同桌的身份後，她好像不能完全當一個迷妹了。
——
車上了高架橋，兩邊的景色不停地倒退。
酉酉不想冷場，絞盡腦汁地活躍氣氛。不過林則修不太捧場，一問一答，絕對不多說半個字。下了高架橋後，林則修突然開啓了甜甜圈男神模式，邊開車邊說：“你吃不完的櫻桃可以做成櫻桃果醬，或是糖漬櫻桃，密封得好能保存幾個月。”
遇到紅燈，林則修側過頭問她：“嗯？喜歡哪個？”
酉酉剛剛死了一地的腦細胞瞬間複活，毫不猶豫地說：“果醬！果醬還可以塗切片面包！一舉兩得！”
林則修低低一笑。
“櫻桃去核，各自切半，放進盆裏加白砂糖和半個檸檬汁，保鮮膜覆蓋放冰箱腌制一天，第二天入鍋煮開，然後轉小火慢熬，直至濃稠，出鍋入罐。”
酉酉說：“聽起來不難的樣子。”
心裏已經躍躍欲試，準備把吃剩的櫻桃拿去做果醬。她美滋滋地想，正好可以塗切片面包當早餐吃，還能當水信玄餅的蘸料。
林則修說：“不會的地方可以問我。”
酉酉彎眉一笑：“好的！”
——
到目的地後，酉酉發現是自己來過的一個弄堂。林則修停好車走來，酉酉好奇地說：“我之前也來過這裏，沒發現這裏有吃的。”
“裏面有一家半開放的私房菜，是我朋友開的，每天只招待二十位客人。”他邊走邊說：“位置比較隐秘，不是熟人一般找不到，往裏走，小心階梯。”
弄堂裏曲徑通幽，越往裏走越暗，傍晚的黃昏也無法照射進來。
酉酉走得很慢。
察覺到林則修不走後，她也停下來，問：“怎麽了？”
昏暗中，酉酉聽到林則修輕笑了一聲：“你的夜盲症還沒好？”酉酉感受到了鄙視！逞強說：“早好了，走得慢是怕撞到你，不信你看。”
走沒兩步，夏酉酉的手就被握住了。
“逞強什麽，摔了怎麽辦？我帶你走。”
他的五指微微冰涼，握着她的手時，卻如此強而有勁。明明周圍很黑，可腳下卻像是有光。
酉酉想起以前的事情。
那會高三晚自習回家，路上總有幾盞路燈是壞的，碰上黑的地方，她就跟瞎子一樣。摔了好幾次後，林則修問她怎麽手臂總有傷痕。她支支吾吾地才說自己有夜盲症，自此林則修雷打不動送她回家。後來她和林則修攤牌後，林則修晚上就再也沒送過她回家，不過奇跡的是，她回家路上的路燈再也沒壞過。
“到了。”
手被松開，酉酉從過往的回憶中緩過神，發現穿過黑暗後，眼前豁然開朗。
屋裏的裝修十分小資，還沒完全進門，就已經聞到菜香。
酉酉肚裏的饞蟲被勾起。
屋裏走出一個三十出頭的年輕人，長了一張娃娃臉，拍了拍林則修的肩：“下午你說要來，我特地給你留了位置，剛剛還在想你是不是堵在高架橋上了。”
目光一頓，落在夏酉酉身上。
林則修說：“我朋友。”
酉酉還沒來得及自我介紹，娃娃臉就已經熱情地招呼：“弟妹好弟妹好，喊我一聲梁哥就可以了。”酉酉今天第二次被人誤會是林則修的女朋友，心裏很憂傷。
她看了林則修一眼。
林則修解釋：“梁哥，你誤會了。”
酉酉在心裏給林則修點贊！
梁哥“啊”了聲：“誤會什麽？”
林則修說：“我們不是你想象中的關系，只是長得像情侶。”
酉酉目瞪口呆。
……有這麽解釋的嗎！
梁哥拍胸脯。
“懂！夫妻相！”
……懂個頭！
雖然有了梁哥這個小插曲，但美食當前，酉酉很快就忘得一幹二淨。與林則修七年後再度相逢的第一頓飯，酉酉表示吃得很盡興。
高架橋上的那個不捧場的林則修宛如她的幻覺，再也沒出現過。
一頓飯下來，酉酉覺得眼前身材颀長的男人多了幾分真實感，更加林則修，而非甜甜圈。
結賬的時候，看着四位數的賬單，酉酉對自稱梁哥的娃娃臉多了幾分打量。等梁哥一走，酉酉特別不好意思地對林則修說：“讓你破費了。”
酉酉想象中的林則修客氣臺詞是，我們老同學難得相逢吃頓好的理所當然，不算破費。
然而，瘦下來後的林則修不走尋常路，微微颔首，“嗯”了聲，又說：“你可以下次請回我，地點你定。至于時間，我下周周末之前都可以。”
——
酉酉回來的路上一直惦記着林則修說的櫻桃果醬，一回到家洗過手後就開始給櫻桃去核，腌制好後放進冰箱時，那會已經是晚上十一點了。
卯卯來問她和男神兼同桌吃飯感覺如何。
酉酉說：“剛開始總覺得甜甜圈和我印象中的林則修是兩個人，後來又覺得不是，他們是同個人，只是我沒有很好地處理關系的變化而已。”
說着，酉酉發了張蹲角落的表情包。
“……我下周還要請他吃飯。”
卯卯一聽，問：“具體發生了什麽？”
酉酉把在梁哥那兒的事和卯卯說了。
卯卯意味深長地說：“你家男神不一般啊……”
手機這邊，酉酉的頭搖得厲害。
有了高三的前車之鑒，她可不敢再誤會林則修暗戀她了。
林則修只是有病，不對同桌好會死的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