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柳甜一個人站在原地,進也不是,走也不是,她是真沒想到,剛才叫素言的宮女膽子這麽大,不好好說話,反而直接動手,這裏來來往往多少人,也不怕有心人見了,被逮住把柄。
太後的意思已經傳達的很清楚了,讓她這個小丫鬟在屋外候着,無論如何都是不能進去的。
素言那急切的樣子,怕是想在太後面前露臉賣巧,争着往上爬吧。
太後寝宮的門開着,裏面地上擺放着一座金色鼎形銅香爐,爐壁雕刻着仙鶴騰雲的精細圖案,即便柳甜站在門外,離的較遠,看着依舊惟妙惟肖,栩栩如生。
頂蓋被打開,底下還燃着碳火,一位宮女走到那兒,正往裏面補充一些香料。
撒好定量的香粉後,含清直起身,仔細收好手中的瓷瓶,眸子上擡,便瞧見門外站着的小丫鬟,但也僅僅看了這麽一眼,就忙着自己的事去了,既然李嬷嬷都确認過沒問題了,哪還用得着她操心,都是服侍人的奴仆,站到天黑又能怎麽樣。
含清動作輕柔的把瓷瓶歸到原位,轉身瞥見剛急匆匆進來,現在正替金大夫扶着藥箱的素言,嬌俏的臉上帶着微紅的羞意,一雙眸子控制不住的去偷看近在眼前的俊美王上。
厭惡嗎?沒有,嫉妒嗎?也沒有,這些不過尋常事罷了。
就連這位救過淮信一城百姓的金大夫,不也在有意無意的接近王上?
呵,人都是一樣的。
......
今日雖出了太陽,但抵不住風吹的人冷,柳甜特意穿了一件薄夾襖,卻還是感覺到冷。
寝宮外的走廊邊上,栽種着一排月季花,陽光灑在上面,愈發的嬌豔欲滴、芬芳襲人。
左右沒人管她,柳甜便移到走廊邊站着,默默的等金如期出來,這邊既可以賞賞花,身子也能曬得暖一點。
只是換個位置,應當不礙事。
寝宮裏面的談話,她即便豎起耳朵,也是聽不見的,當下沒事,便想着多回憶回憶書本劇情,看看有什麽可以用得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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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別是現在最關鍵的妍妃。
小說在後期只是一筆帶過,在男主回憶往事的時候提了一下,能被暮存記在心裏的人,大多有一定的分量,她記得女主當時還很吃醋,兩人為此鬧了一點小矛盾,但之後的感情卻比以前更加深厚,也更加了解彼此。
現在,妍妃卻跟暮子宴搭上了關系,按照小說內容來猜測,再加上先前馬車上湘雲和丁嬷嬷的口述,妍妃八成已經不在人世了,男主為了混淆視聽,掩人耳目,就讓暮子宴繼續扮演妍妃的角色,順道關押在蓮蓉殿。
這麽一想,可能性還蠻大的。
想到堂堂一個太子,可能每天都要被逼着穿女裝,抹脂粉,柳甜不免同情他一丢丢。
“哪來的奴婢,膽子這麽大,我不過是想見下太後,竟敢上前阻攔,走開!”
夾雜着怒氣的呵斥聲從外邊依稀傳來,只見迎面走來一位粉衣佳人,柳眉秀眸,鼻梁挺翹,唇瓣紅潤如脂,即使人生着氣,卻不減一點美感,散發出的貴氣渾然天成。
劉真秋忍了這麽幾天,已然到了極限,心裏只想快點見到表哥,昨日來了婉慈宮,可惜依舊沒碰上。
好在今日,王上終于到了太後這,她就算看上一眼,也好解了心中相思。
剛回門口守着的含繡瞧見外頭來了人,待看清楚是劉真秋時,忙堆起笑容,殷勤的出門行禮。
“劉小姐,安好。”
劉真秋眸中滿懷期待,聲音刻意放低了些,語氣不再霸道,“王上,可在裏面?”她還是忍不住想要确認一番,畢竟昨日才撲了個空。
“太後、王上都在呢。”邊說邊眼神示意一旁手足無措的素心趕緊退下。
劉真秋得了準信,瞬間笑面如花,又想起剛才自己走的似乎有些急,擔心頭飾歪了或者衣裳亂了,忙擡手認真的理了理,擺出自己最好最美的狀态。
不經意間,眼角餘光掃到一個嬌小的身影,不在門口或者走廊候着,也不在幹什麽活,就這麽一個人杵在花壇邊的陽光處,跟宮殿其他人放在一塊,顯得格格不入。
“她是新來的宮女?”衣服瞧着也不像,哪有穿的這麽寒酸的。
“這人可不是殿內的宮女,是金大夫身邊的自家丫鬟,只因金大夫的身子才剛剛養好了些,沒什麽力氣,便讓她跟在後頭幫忙拿着藥箱。”含繡簡略的解釋道。
又見柳甜立在那一動不動,心中頓感不悅,真是個沒眼力見的丫頭,耳朵聾了還是嘴巴啞了,沒聽見劉家小姐說的話嗎,當即蹙起眉頭,催促道:“你這丫頭愣頭愣腦的站在那做什麽,還不趕快過來,給劉家小姐行禮。”
柳甜哪知道誰是誰,秉持着多說多錯的原則,她便沒出聲,只看着地面降低存在感。
擡頭對上含繡那嫌棄她不争氣的勢力眼神,她覺得自己一開始不出聲是明智的,要是人都不認識,就上前主動行禮,指不定要被人背後編排,說她是個背主求榮的。
“見過劉家小姐。”現在點了她的名,她就必須上前行禮了。
劉真秋不過是好奇的問了問,沒成想那位女大夫今日也進了宮,現在還正和王上呆在一塊。
嘴角上翹的弧度一下子小了許多,心裏也莫名的感到煩悶。
明明是自己問的人,現在卻對柳甜的行禮,應都不應一聲,把人當不存在似的,轉身對着含繡說道:“替我給太後通傳聲。”
“诶,奴婢這就去。”說完含繡又扶了一禮,這才進了寝宮傳話。
人一走,周遭立馬靜了下來。
柳甜低垂着腦袋,視線落在劉真秋粉色襦裙的下擺處,那處位置繡着兩只活靈活現的百靈鳥,甚是生動可愛。
她是無所謂的,不說話正好,省得惹上多餘的麻煩,被人遷怒。
眼前這人是男主暮存的表妹劉真秋,炮灰女配一枚,仗着有個太後姑媽,行事向來任性,因暮存對她無意,還多次借故躲開,所以看到暮存跟金如期相處融洽的樣子,嫉妒的劉真秋沒少找女主麻煩。
片刻後,含繡折返了回來,“太後讓劉小姐直接進去。”
劉真秋臉色緩和了些,跟着含繡直接越過她,進了太後寝宮。
直到人徹底消失在視線中,柳甜自行起了身,再次回到陽光底下等着,裏面怕是少不了好戲看了,不過就書中劉真秋的那點伎倆,金如期還吃不了虧。
她就在外邊曬曬太陽,補補鈣吧,但這次沒曬多久,寝宮門口又有了動靜。
柳甜心裏嘆了口氣,趕緊回到原來的位置站着,低眉順眼,保持一副乖巧的模樣。
金如期斜背着藥箱走了出來,身邊還跟着前不久才見過面的陳公公,陳公公嘴上不停地對金如期誇贊,只差沒把人誇到天上去了,“金大夫的醫術真是名不虛傳,那麽幾針功夫,王上早些年留下的舊疾舊痛便減緩了許多。”
“陳公公謬贊了,我不過是乘了前輩的涼,如果沒有馮正院在前頭調養好了王上的體質,又哪會有我施針的絕佳機會,還望公公快帶着我去往太醫院,作為晚輩,久仰馮正院的大名已經很久了。”
“金大夫太謙虛了。”
嗚嗚——寝宮內傳出一陣壓抑的抽泣聲。
聽得兩人的臉色皆是一僵,還是金如期先笑了笑,假裝沒有聽見,繼續和陳公公笑着攀談。
臺階下,柳甜小步上前,接過金如期遞過來的藥箱,又給陳公公見了一禮,“陳公公。”
金如期在旁念叨,“她是我身邊的丫鬟倚竹,上次你是見過的,人年紀小,加上又是第一次進宮,要是有什麽不對的地方,望陳公公多多海涵啊。”
“灑家可不是那種不通情達理的人,誰第一次進宮就啥都懂的,倚竹姑娘跟緊在金大夫的後頭就好,不随便瞎跑,別人就算想找也找不出你的錯處。”
“陳公公不愧是王上器重的人,懂的多,那就有勞陳公公帶路了。”
“哪裏,哪裏。”陳公公外表不顯,心裏對這話還是挺受用的。
柳甜作為一個丫鬟,全程沒說話的份,只用心聽着兩人的對話。
三人仿佛都沒聽見身後寝宮內傳來的,越來越大的哭泣聲,毫不遲疑的出了婉慈宮,柳甜把藥箱扛在身上,對于馬上要到的太醫院,心裏也急切了幾分。
太醫院相比婉慈宮樸素了兩個層次,看着就給人很嚴肅的感覺,剛到門口,便能聞到很重的草藥味。
中間的院子蠻大,排列放着好幾個三層木架,每層都擺放着一個藥簍。
只見那兒站着位年輕女子,長發僅用一根玉簪束起,手指尖正捏着曬幹的草藥細看,之後又放到鼻下聞了聞,像是得到什麽結論,拿起一旁的書筆便記錄下來。
另一側則有位身穿白袍的年輕男子,攏起衣袖,右手不停轉動着石桌上的小石磨,把曬幹的藥材慢慢研磨成粉,難怪進門時,草藥的味道這麽重。
正前方的大堂中,中年長須男子眉間犯難,書籍翻了一本又一本,似乎在找什麽解決之法,人都進屋了,都沒察覺到。
陳公公輕輕咳嗽了一聲,“馮正院,可是遇到了什麽難處?”
馮和聽到聲響,擡頭看去。
“正巧,這位便是提供疫情配方的金大夫,今兒求了太後,特地來見馮正院的,不如問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