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寧小星的手指點了下那個西瓜紅。
開屏是一個跳起來的卡通小女孩：綁着馬尾辮，穿着白圍裙，一手拿着鍋鏟，一手比了個剪刀手。
看起來有點傻，又有點可愛，而且……有點眼熟。
下一秒，寧小星知道為什麽覺得眼熟－－因為像是卡通版的她。
她瞅了眼沈沉，他眼中滿是笑意。
“看一下，有沒有什麽要補充的。”
寧小星指着手機：“剛才閃過去的那個，是我？”
沈沉沒有故弄玄虛，很老實地點頭：“嗯，專門為你做的，當然不會用其他人。”
有點意外。
不是，是很意外。
寧小星抿了抿嘴唇：“笑得好傻。”
低頭看手機，發現這大概可以算是一個歷代的菜譜。裏面按朝代劃分，點進後之後，可以看到選定的那個朝代的名菜，飲食習慣，食物相關的小知識，還有涉及到的資料來源。
這個APP可以看作是一個飲食相關的知識小百科。
寧小星其實也有過搜集這種資料的想法，只是她三天打魚，兩天曬網的，到現在，連一個朝代的資料都沒有收集齊。
“時間有點緊，上次清明回老家時，才勉強做完。”沈沉說，“我覺得你可以先從比較近的朝代入手，菜的種類和現在接近，太早的，菜品單調，而且說實話，我感覺未必真的好吃。”
沈沉說了這麽長一串，寧小星卻只留意到“清明回老家”這幾個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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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記得那晚，沈沉半夜還在加班。
“那晚，我半夜醒來時，你還在做事，”寧小星指着手機，“就是在做這個？”
沈沉輕笑點頭：“其實不難做，只是我平時實在太忙了。”
寧小星眼裏發熱，大概眼睛要紅了，她低頭掩飾。
回想這二十幾年的人生，最開始，她是城堡裏的小公主；近十八歲時，家逢變故，一朝淪落到塵埃裏；十九歲那年，因為意外，她和一心喜歡的人有了第一次親密接觸，不久後，母親去世，她心灰意冷下選擇輕生，被沈沉救回，之後她拜到師父門下，專心學藝；二十二歲的冬天，她和沈沉重新糾纏在一起，到今年，她馬上二十四歲，發現自己其實一直被沈沉所愛。
人生的大起大落，在這短短年歲裏，通通嘗了一遍。
而沈沉呢？
出生時沒有父親，幼年喪母，小小年紀就吃了很多苦，可是命運卻一次次把他極力想避開的東西，拉到他面前。他沒有做錯過什麽，卻不得不承受命運強加給他的那些。很多人在羨慕他，可以成為沈家人，她卻很清楚，他有多麽抗拒這個身份。
沈沉并不是一個幸運的人，相反，他一直在被命運捉弄。
以後……
寧小星的手裏還緊緊攥着手機，那裏面，有沈沉給她的愛。
他們的以後，在她的一念之間。
人生短暫，她想自私一回。
爸爸曾經說過，要找一個疼她的人。現在，她找到了，所以，不想放棄。
她想拉緊沈沉的手。
“沈沉……”
沈沉的手機響了。
“怎麽了？”他問。
寧小星指着他一直在響的手機：“你先接電話吧。”
沈沉沒再堅持，面無表情地接通，聽了一會兒說，說：“你跟章越嶺去一趟就行了，我沒有空。”
應該是祈真真。
寧小星是不太喜歡祈真真，可是她是真的羨慕她。
沈沉挂斷電話。
“祈真真？”
沈沉點頭：“市裏明天有個會，我讓她和章越嶺去參加。”
寧小星本來想說不用因為我耽誤事情，又想到是明天的事，和她好像沒有關系。
天氣漸熱，今天天氣又很晴朗，兩在太陽底下站着，寧小星鼻尖漸漸開始冒汗。
她指着旁邊的一棵樹：“去那邊吧，好曬啊。”
沈沉：“好。”
樹下果然陰涼不少。寧小星用手指抹掉鼻尖上的汗。
“祈真真她上學時，是不是很厲害？”
沈沉蹙眉。
寧小星笑了笑：“你別多心，我就是好奇。你找她做搭檔，應該是很厲害吧。”
沈沉眉頭舒展開，表情很平淡。
“可以這麽說。章越嶺也是。最開始有不少同好，但能力最強的，還是他們兩個。”他輕笑一聲，“我在他們眼中，大概不是會什麽好形象，應該很兇。”
可以想象。
寧小星淡淡一笑。
有風吹過，樹葉在頭頂嘩嘩作響，不遠處，是一片蔥郁，深淺不一的綠。鴨子在水面呱呱叫着，有兩只雞不知道是不是鬧了矛盾，正拼命地你追我跑。
很是一派田園好風光。
難怪總有人想做隐士。
寧小星迎着風，看着遠處，心裏有一絲淡淡的悵惘。
“我很羨慕祈真真。”
沈沉眼含疑惑：“嗯？”
寧小星低着頭。
眼前那一小片長了雜草的泥土地，在她的視野裏變得模糊。
她用力閉了下眼睛，把眼中的酸意壓下去。
沈沉作為一個目标明确，頭腦聰明的學霸，其實并不能真正理解她。
寧小星現在很後悔以前沒有好好學習，荒廢了光陰。其實要說她笨，好像也不是特別笨。那時候寧父想着以後要送她出國讀書，特別要求她一定要過了語言這一關，所以寧小星的英語一直可以保持全班前五，有時候能進前三。
她還記得以前班主任有時候會嘆着氣說：“寧小星，你看看你的英語成績，一直名列前茅，還有語文，至少也不太會拖你的後腿，這說明你腦子并不笨你明白嗎？你缺的，大概就是‘用功’兩個字。你是老師的學生，還沒有成年，是個孩子，有些道理，老師有義務告訴你。你家裏條件是好，可是知識，是你學到肚子裏就是你的，以後不管遇到什麽情況，都可以為你所用，你懂嗎？”
可惜，當時她雖然懂，卻沒聽進去。
後面家裏出了事後，不管成績好壞，她都沒條件繼續讀書。
大概是得不到的東西，總是容易念念不忘，寧小星對于缺失的大學生活，終歸是抱有很大的遺憾。
以前每次從沈沉的母校門前經過時，寧小星都忍不住駐足，看着那些來來往往的大學生，暗想在這裏學習和生活是何種感受。
和潘琳聊天時，潘琳有時候也會說到大學裏的一些事，寧小星每次聽了，都會心生羨慕和向往。
尤其是祈真真，還能和沈沉比肩，更是讓她在羨慕之餘，也有一點自慚形穢。
可惜，失去的光陰永不會回來。
年少時，她是不知珍惜，後來，沈沉将她從媽媽墓碑前救回來之後，她的人活過來了，魂卻不見了。從那之後到現在，她活得像一具行屍走肉，回頭再看，這幾年是白茫茫的一片，不記得做過什麽，遇到哪些事。
沈沉上前一步，面對面站在她面前。
“不需要羨慕她，你做自己就很好。”
寧小星擡眸，無聲笑了笑：“我知道。”
她知道她只能做寧小星，做不了祈真真那種有能力的人。
她只是覺得遺憾。
她的人生裏，有太多的遺憾－－沒有好好學習，父母在世時一直讓他們操心，沒有機會和他們享天倫之樂，馬上二十四歲了，卻一事無成。
“寧寧，你在想什麽？”
寧小星搖頭。
她的身體被他輕輕抱住。
寧小星沒有掙紮。
她把臉埋在沈沉胸前。他的身上，有她熟悉的味道，從少女時代就向往的味道。
可是不一樣了，很多事都已經不一樣了。
她……她想盡力做最好的自己。
——
沈沉做的那個APP，只有寧小星一個用戶。回去後她仔細研究半天，打算先确認一下第一期的主題。
晚上沈沉來找她，兩人在具體制作方面産生了分歧。
沈沉的意思是既然要做，就盡量做到最好，所以打算請一個專業的團隊來操作。而寧小星覺得現在什麽都沒有呢，也不知道推出後效果怎麽樣，沒必要一開始就搞這麽大的動靜。反正她學了構圖，會簡單的攝影，還會後期制作，可以先自己嘗試一下。
沈沉無奈地笑：“如果第一次效果不好，我怕會打擊到你的信心。”
寧小星的雙手搭在膝蓋上，很輕地呼了口氣。
“我真的很想自己嘗試一下。”這是她第一次想好好做一件事，她也想看看她靠自己能做到哪一步。
沈沉沉默了一會兒。
“我明白你的心情，不過寧寧，我還是堅持用專業的團隊。好的開始是成功的一半，有個好頭，後面更容易走得順一點。等打好基礎，之後你可以再加入更多的你個人的想法。”
寧小星想了想，也覺得自己過于矯情了一點。創意是沈沉，場地是沈沉的，現在講什麽靠自己，簡直是個笑話。
“好吧。”
－－
寧小星給潘琳打了個電話。
“琳姐，要是覺得情緒低落，你有沒有什麽好辦法排解？”寧小星覺得自己太容易消沉，這很不好。而潘琳是她身邊接觸到的人當中，大概最積極向上的一個。當然，她身邊本來也沒多少人。
潘琳好像在吃東西，口齒不清：“大姨媽來了？”
寧小星被逗笑了：“不是。就是覺得我特別容易悲觀，想向你讨教個好方法。”
潘琳大叫一聲：“小星星，你終于想開了？！我告訴你，辦法多着呢。逛街，購物，喜歡什麽，買得起就別舍不得。還有追劇，我給你介紹幾部，那男主角，又帥又深情，保管你看了連沈沉都不想理。還有還有，吃東西，絕對解壓。對了，有時候，還可以化個美美的妝，到大街上去勾搭幾個帥哥。實在不行，我還能捶文澤。”
寧小星：……這後面一個是什麽鬼？
潘琳就是有這個辦法，能很輕易把人逗笑。
寧小星笑完了，開始說正經事。
潘琳：“小星，你是想咨詢我個人的意見，還是想請我們公司制作？”
“公司。”
潘琳提到正事，立即就不嬉皮笑臉了。
“那行，既然這樣，我告訴你最好準備那些東西，後面你在來我們公司談。”
“謝謝。”
跟潘琳講完，當天晚上，寧小星接到潘慶祥的電話。對方的聲音聽起來很興奮。
“小星，好事。沈家那邊，沈至禮答應親自出席。”
寧小星愣怔住。
沈至禮答應出席出師宴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