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紅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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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下班之前穆惜時收到了小姑穆蓮發來的短信，大致意思是讓她下班之後來家裏吃飯，穆惜時雖然拿出身體不适這種絕佳的借口婉拒，但無奈穆蓮堅持，所以她只好開車去了穆蓮住的高檔小區。
剛停好車，便看到穆蓮拎着一袋垃圾袅袅婷婷地從樓上下來。
穆蓮向來注重自己的形象，所以即便是下樓丢個垃圾，也依然精心打扮過。此時上身穿的是一件墨綠色的短款毛衣，下身配的則是一條灰色的棉麻長裙，裙子的長度剛好落在她的腳踝處，于是走動的時候便剛巧能夠露出長裙和黑色短靴之間的一小截皮膚。明明已經是三四十歲的人了，但身材看起來就像20來歲的少女一樣纖細颀長，而且連長相都幾十年如一日的沒什麽變化。
穆惜時拎着在從餐廳帶來的進口水果迎上去，穆蓮面無表情地看了她一眼，随即沉默着往樓上走去。穆蓮待人向來如此，即便心裏是把穆惜時當自己的親閨女一樣疼愛着的，但見面的時候依然是一副清清淡淡的樣子。好在穆惜時已經習慣，所以也不惱，而是乖乖地擡腳跟了上去。
兩人一前一後地進了門，穆蓮也不招呼穆惜時，而是自己邊系圍裙邊往廚房走去。穆惜時看了眼茶幾上的果盤，見裏面只有兩個快風幹了的蘋果，便先将自己帶來的水果洗好擱在果盤裏，才進廚房幫穆蓮的忙。
雖然是特意叫穆惜時過來吃晚飯，但穆蓮的晚飯依然做得極清淡簡單，一道青椒炒土豆絲、一道蒜泥空心菜，還有一道山藥排骨湯，便是全部了。
吃完飯之後穆惜時主動抱着髒掉的碗筷去廚房洗了，然後才陪着穆蓮坐在沙發上邊看電視邊吃水果。晚間檔演的都是些家長裏短的電視劇，偶爾有一兩個不同的，也不過是手撕鬼子的抗日劇，所以兩人都看得頗為意興闌珊。
等到牆上的挂鐘指向9點，穆惜時便準備起身離開。只是還沒得及挪動腳步，就聽到穆蓮輕聲說道：“惜時，小姑這輩子從來沒有後悔過一個人生活，因為我了解自己，知道以我這樣的性子，根本不可能找一個普普通通的男人過一輩子，而且也根本沒辦法處理好所謂的婆媳矛盾和家庭糾紛。但年歲漸長，我卻突然開始覺得一個人的生活實在是冷清得可怕。你看我，做什麽都是一個人，打扮得再好看也只不過是下樓丢個垃圾，連個欣賞的人都沒有。現在就已到這步田地，只怕老了以後晚景會更加凄涼。你雖然非我親生，但在我心裏就跟我親生女兒是一樣的，你這些年一直忙于事業，從不考慮感情的事情，我實在怕你以後也步我後塵。”
穆惜時聽着這些話，忍不住有點淚濕，但什麽都沒說。
穆蓮将手探過來，輕輕握住她的手。雖然是在室內，但穆蓮的手依然很冷，冷得穆惜時忍不住抖了一下，“惜時，你媽媽今天打電話給我，想讓我勸你去相親，我覺得自己并沒有這個資格來勸你什麽，但你媽媽很堅持，所以我還是答應試試。不過這件事情選擇權還是在你，你若想找，那我便替你安排；若你不想找，那就當我什麽都沒說。你媽媽那邊你也不用擔心，我自然有辦法說服她不再逼你。”
穆惜時沉吟半響，最終還是用口型說了四個字：你安排吧！
穆蓮人脈向來廣，辦事情又極其的幹脆迅速，所以不到三天便給穆惜時安排了第一場相親。
相親宴定在一家五星級酒店，事實上穆蓮曾提議定在穆惜時自己的餐廳，但穆惜時嚴詞拒絕，所以折中之後定在了這家離穆惜時的餐廳并不算遠的酒店。穆蓮雖然是介紹人，但她并沒有閑到陪着穆惜時過來相親，所以只剩穆惜時跟相親對象坐在包廂裏大眼瞪小眼。
對方是一名軟件工程師，長了一張方方正正的臉，戴着一副金絲邊眼鏡，話不多，甚至笑起來還略帶着一點點羞澀。大概上了點年紀的女人都對這種長得乖巧老實的男人有好感，連穆蓮這種見過世面的人都不能免俗。
但穆惜時卻興致缺缺，倒不是說這個男人有什麽不好，只是對方不合穆惜時的眼緣。所以相親過程中她的話一直很少，只是專注地對付盤子裏的大閘蟹。
對方并不知道她是不想說話，只當她特別喜歡這家酒店的大閘蟹，于是非常豪爽地揚手讓服務員多上了一盤，以至于穆惜時光對付這些大閘蟹都焦頭爛額，愈發沒有時間跟他說話了。
這場相親宴除了讓穆惜時連續一個月都不再碰大閘蟹這道菜之外，沒有任何收獲，甚至連相親對象的名字她都忘了個徹底。
穆蓮聽說她相親失敗并沒有生氣，反而回過頭來安慰她，“相親成功都是小概率事件，如果合适的人那麽好找的話，世上就沒有單身的人了。既然你不喜歡，那咱們就再換一個碰碰運氣吧！”
于是短短半個月的時間裏，穆惜時連續相了十幾次親，當然，無一例外都以失敗告終。接連的失敗不止讓穆惜時喪失了相親的熱情，連穆蓮都懶得再給她介紹對象了，于是穆惜時的終身大事又再次擱置下來。
這天穆惜時照例帶着多肉去寵物醫院驅蟲，結果剛進門，便看到小荷八卦兮兮地湊了上來，“穆小姐，上次傅先生帶着他的貓咪過來檢查，我們主動聊起你了呢！”
穆惜時不解，“哪個傅先生？”
“咦，你上次不是還跟傅先生坐在那邊的椅子上聊了好長時間的天嗎？”
穆惜時立刻反應過來她指的是誰，“他真的問起我了嗎？都說了些什麽？”
“大致意思就是問你這個月有沒有帶貓咪過來驅蟲或者是剃毛，其他的倒沒有什麽。”小荷慢慢回憶道，然後突然話鋒一轉繼續說道，“哦，對了，我記得穆小姐你是單身對吧？傅先生也是單身哦，我真心覺得你們倆在一起挺般配的。”
穆惜時忍不住哀嚎一聲，“拜托，我最近相親都快相吐了，你就不要再給我介紹對象了。”
小荷甜甜一笑，“我是真的覺得你們兩個挺般配才這麽說的。你想啊，你們兩個都長得好看，如果真的在一起的話，以後生出來的寶寶一定特別好看。”
小荷越說越覺得此事靠譜，忍不住抽出一張紙開始給穆惜時留那位傅先生的信息，“喏，我把傅先生的電話號碼和工作單位告訴你，如果你們以後真成了，記得請我喝喜酒啊！”
穆惜時接過紙條一看，上面赫然寫着：傅如初，d市第一醫院的腦科醫生。後面還盡職盡責地附上了一串手機號碼。
穆惜時默默将紙條疊好擱進自己的呢子大衣口袋，然後非常欠扁地說了句，“小荷同志，洩露客戶信息是不對的，以後可千萬不要再幹這種事情了。不過這次就算了，我知道你是為了我好。”
小荷：“……”
雖然有了那位傅先生的電話號碼和工作地址，但穆惜時并沒打算貿然聯系對方。事實上，連她自己都不知道當時為什麽要伸手接過那張寫着關于傅如初資料的紙條。
不過小荷顯然不知道她內心的想法，每次看到她從寵物店門口經過，都眼巴巴地等着從她嘴裏套出關于她跟傅如初之間的進展。穆惜時被她的眼神刺激得壓力山大，只好無奈地改變了去餐廳和回家的路線。
正當穆惜時考慮是換家寵物醫院再也不見小荷還是鼓足勇氣給傅如初打個電話好跟小荷交差時，傅如初主動打來了電話。那天碰巧是聖誕節，穆惜時當時正在店裏忙得暈頭轉向，所以看到手機屏幕上跳動着的“傅如初”三個大字時，差點弄翻一桌子好菜。
二十秒之後，穆惜時面無表情地忽視了衆人探尋的目光，然後鎮定自若地拿着手機走出了就餐區。回到自己的辦公室以後正準備摁下接聽鍵，電話便非常不給面子的挂斷了。穆惜時咬唇盯着手機數着數，數到100的時候，傅如初再次打了過來。
這回穆惜時沒怎麽猶豫就接通了電話，随即用公事公辦地語氣說道：“你好，我是穆惜時。”
電話那頭的人顯然被她這副冷漠的語氣弄得怔愣住了，良久之後才笑着回道：“你好，我是傅如初。是這樣的，我今天帶炸毛來寵物醫院看病，聽醫院的工作人員說你有事找我。”
穆惜時不用問便知道是小荷那丫頭從中作祟，正想說沒什麽事，便靈光一閃地想起了西餐廳近期推出的試嘗新菜活動，于是她壓低聲音問了句，“是這樣的，我的餐廳近期推出了一個免費試嘗新菜的活動，因為想征詢各式各樣的意見，所以便想邀請你過來嘗嘗看。”
傅如初在電話那頭悉悉索索地翻了一陣，穆如初猜他是在翻行程表，所以安靜地抵着手機登他。良久之後，才聽到傅如初在電話那頭回道：“我今天下午有2臺手術，第一臺手術最快的話估計也得到6點，第二臺估計要到11點、12點這樣子。”
穆惜時不等他說完便快速說道：“沒關系，我可以等你。”
傅醫生挂斷電話之前還細心地交代她，“我下午2點就會進手術室，一直到第二臺手術結束我的手機都會一直保持關機狀态，所以如果你給我留言或者打電話的話，我估計要到手術結束之後才能回你。”
穆惜時表示理解，然後心情愉悅地挂斷了電話。
因為心裏惦記着晚上的約定，所以穆惜時這天一直表現得心不在焉。夏離的八卦之火在穆惜時接電話的那一刻就已經熊熊燃燒起來，無奈今天餐廳的顧客實在太多，所以她雖然都快被八卦之火燒死了，卻依然等到店裏的顧客都變少了才抓緊時間跑到穆惜時面前八卦，“穆穆，你現在是在戀愛狀态麽？”
穆惜時裝傻，“聽不懂你在說什麽。”
夏離笑眯眯地看着她，語氣篤定，“穆惜時同學，你就別在姐姐面前裝傻了，姐姐這20來年啥也沒幹，光談戀愛了，所以但凡是陷在戀愛狀态裏的人，姐姐一眼就能看出來。就你剛才那表現，真真是眉目含春，語調含情，再配合上那副茶飯不思的狀态，如果你不是在戀愛，那我就退出人界。”
穆惜時認真看着她，面無表情道：“打算回火星了？”
夏離抓狂，“跟你說過多少遍了，我不是從火星來的，我所住的那個星球叫武力西瓜壟個叮咚星球。在我們那個星球上，禮拜一下珍珠，禮拜二下翡翠，禮拜三下鑽石，禮拜四下藍寶石，禮拜五下紅寶石，禮拜六下……”
“我知道，下隕石。”
夏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