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雨女無瓜
金融協會攤位。
一個工作人員拿着厚厚一疊登記表, 興奮地和正裝革履、頗有精英氣場的男子說道：“翰鳴師兄，我們今年招了快兩百個新會員，是協會成立到現在招新最多的一次。”
他們這樣的專業協會, 每年的招新量都在一百人左右，今年這個數量可算是一個大突破了。
“是嗎？”李翰鳴喝了一口礦泉水，微笑道, “那太好了。”
“這次多虧了師兄。”另外幾個女生圍了上來，看着他的眼神裏不無仰慕。
“今年除了金融系的學生以外，還有很多非本專業的來報名, 都是沖着‘海鳴生’來的。”
“對對對，我還碰到有外校的專門過來看師兄呢。”
“那肯定，現在大學城裏只要是學金融的, 誰不知道‘海鳴生’這個id啊。”
幾人一人一句, 都是對李翰鳴的吹捧。
李翰鳴只淡淡微笑, 并未顯露出多少得色, 見她們越說越誇張，便适時打斷道：“是大家太擡舉了。”
他随手抽過登記表：“今年金融系的，應該都報名了吧？”
他們這種針對性很強的專業協會，會員來源基本是本專業的學生，每年大概能有百分之八十左右的本專業學生加入協會。
至于今年，在“海鳴生”的光環之下, 連其他院系的人都有加入的，他們自信本專業的人應該不會有多少漏網的。
“只有兩個人沒加入。”負責統計的工作人員拿着新生名單核對後說道。
另一個人道：“太厲害了。”往年最少都有十幾二十幾個最終沒加入的。
“兩個人？”李翰鳴眉頭微不可察地輕蹙一下，接過名單, “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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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生名單上只要報名入會的後面都打了勾，李翰鳴輕而易舉找到沒有打勾的兩個，“鄭敘，江秋秋？”
“鄭敘是金融系今年錄取的總分第一。”一個知情的說道，“江秋秋是個借讀生。”
又有人突然道：“唉，江秋秋不是最近在校內論壇上好多人讨論的那個女生嗎？”
“對，你一說我想起來了，之前的校花貼裏也有她。”
“原來是她。”李翰鳴似乎對她也有些印象，聞言笑了一下，“回頭問一下她還有鄭敘師弟為什麽不加入我們協會吧。”
“鄭敘還好說，江秋秋就不用了吧。”旁邊的女生撇了撇嘴，“江秋秋的樣子……看起來就不像喜歡鑽研專業的。”
“這個工作不是我們每年都要複盤的嗎？”李翰鳴反問。
金融系作為金融協會最大的“票倉”，他們每年除了針對性宣傳以外，對于一些不加入的人的回訪也是必要工作。
今年原本可以省去這個工作，但人有時候就是這樣子，如果和往年一樣有多人不加入，李翰鳴或許不會太在意那些人的想法，但是只有兩個人的話，他反而好奇了起來。
“好吧。”負責回訪的人員有些不情願地說道，“那我們現在準備收攤吧？應該沒有人再來報名了。”
“嗯。”李翰鳴點點頭，“你們收拾一下，我還有點事，先回去了。”
他說着伸手把打得整整齊齊的領帶拉扯開，又順手解開襯衣最上方的紐扣，引得幾個女生又是連聲低呼：“師兄好帥！”
李翰鳴卻像是沒聽見，喊了副會長一聲，兩人一起走了。
結果剛到路口一拐彎，兩人腳步立刻頓了一下。
李翰鳴：“那裏是怎麽回事？怎麽那麽多人排隊？”
副會長也呆了呆，然後仔細回憶了一下，道：“那裏好像是藝術學院今年新成立的協會的攤位。”
“那個女生協會？”李翰鳴皺了皺眉，“叫什麽名字來着？”
“名字有點奇怪。”副會長想了想，“好像叫她協會。”
“我記得是那個蘇珊牽的頭吧？看不出來她還挺有本事的。”李翰鳴起了興趣，“去看看。”
他是知道女生協會這件事的，但是之前完全沒有在意，新協會在招新上比成熟的協會差太多了，宣傳沒做好的話，成立當年就地解散的也是有過的。
像這樣已經到了快收攤的時候，還有大批人排隊的情況，招新史上還是第一次出現。
李翰鳴和副會長走到排隊的人群外面，兩人身高都比女生高出不少，因此只要稍微擡起頭，就能看到人群中間處畫着半臉妝的模特。
李翰鳴和副會長的心靈一下子都受到了極大的沖擊。
副會長情不自禁“我擦”了一聲：“這女的是會變臉嗎？”
李翰鳴比他要冷靜一點，起碼沒有失态，不過臉上也有片刻的空白，頓了一下道：“原來是這樣，沒想到蘇珊居然想出了這種辦法。”
半臉妝的視覺沖擊力太大，效果也很直觀。
難怪這麽多女生被吸引過來了。
不過，李翰鳴輕“嗤”了一聲：“膚淺。”
他正要走開，突然被副會長拉了一下，副會長指着被人群圍住的兩個人：“翰鳴，那就是鄭敘和江秋秋。”
李翰鳴轉頭看去，就見一個外形極其出衆的男生手上抱着一疊傳單，被一群女生團團圍住，他面無表情地把傳單發給女生，一邊簡短地回答女生們的詢問：“不清楚，請看傳單。”
“不了解，具體看傳單。”
“我也不懂，看傳單吧。”
雖然他一問三不知，态度也并不熱情，但是面前的女生絲毫未見減少，甚至有越來越多的趨勢。
距離他不遠處，則是一個外形同樣奪目的女生。
江秋秋整個人神采飛揚，她同樣抱着宣傳單在回答同學們的咨詢，不過比起鄭敘就要專業多了。
“我們課程包含護膚、化妝這些內容……除了我以外，還有專門從外面請的老師，不會讓大家失望的……”
少女認真工作的樣子閃閃發亮，着實讓人移不開眼睛。
李翰鳴想起她被偷拍發在論壇上的照片，那兩張照片着實很有風情，他原本以為那是鏡頭和燈光加成的效果。
“這個江秋秋比照片上還要好看唉。”副會長這麽說，語氣中卻有些輕蔑，“不過，這兩人不加入金融協會，來這種協會是怎麽想的……”
李翰鳴沒接他的話，徑自往前擠了幾步，來到江秋秋身邊，低下頭微微笑着看她：“小師妹，你好啊。”
他身材高大，外形又俊朗，一走過來，立刻吸引了不少目光，原來圍着江秋秋的女生都不自覺退了幾步，給他讓出空間來，又忍不住偷偷地打量他。
“這位師兄，你好。”江秋秋神色不變，只熟練地遞了一張傳單過去，“想了解我們協會嗎？我們雖然叫hers，但是也招男會員的哦……”
李翰鳴随手把傳單接了過去，看了一眼，有些好笑：“男生加入有什麽福利？也是上形象課和禮儀課嗎？”
“對啊。”江秋秋一本正經地說道，“咱社會主義新時代男性，當然也要多注意自己的形象和禮儀的嘛。”
李翰鳴還沒說話，跟上來的副會長先忍不住開腔：“娘娘腔才學這個吧。”
又是一幫臭直男。
江秋秋不動聲色地在內心翻了個白眼，臉上還是笑眯眯的樣子，把傳單從李翰鳴手上抽了回來：“既然師兄不感興趣，那就不浪費你時間啦。”
李翰鳴微妙地感受到江秋秋對他們的排斥，手上抓緊了傳單，笑容不變地看着她：“小師妹好像是金融系的吧？”
“是啊。”江秋秋随口應道，“怎麽？”
“我也是金融系的。”李翰鳴道，“我是大三的師兄。”
副會長在旁邊接話：“我們是金融協會的，這是我們會長李翰鳴。”
他一說出李翰鳴的名字，周圍立刻有人互相看了一眼，小聲道：“李翰鳴？是不是珠高聯盟上那個海鳴生啊？”
“就是他，沒想到他本人居然這麽帥！”
“早知道我也去報金融協會了。”
副會長有些得意，自從“海鳴生”在珠高聯盟上聲名鵲起，他們協會受到的關注也跟着水漲船高，每次只要報出這個id，總能收獲一片追捧。
“原來是金融協會的啊。”江秋秋恍然大悟，卻沒有如副會長所想的露出傾慕的樣子來，反而是警惕地抱緊了手上的傳單，“那師兄現在，不會是想要跟我們搶會員吧？這不合規矩哦，麻煩你們去自己攤位上招新。”
副會長：“……”這人怎麽不按套路來？
這邊的動靜引起了蘇珊等人的關注，蘇珊走了過來，有些奇怪地看着李翰鳴：“翰鳴，你怎麽來了？”
李翰鳴歷來對藝術學院不太感興趣，怎麽會出現在她們攤位前？
“随便看看，這不是正好碰到我們系的師妹了嘛。”李翰鳴沖着江秋秋挑了挑眉。
他算是看出來了，這個小師妹根本是故意在插科打诨，明顯只是不想繼續搭理他們。
他很久沒有被這麽無視過了，尤其是直系的師妹，何況這個小師妹，還是他早就注意到的，他心底陡然被激起了鬥志來，故意湊近了一點，問：“那麽小師妹你呢？你有沒有興趣加入我們金融協會？”
蘇珊臉色一黑：“你怎麽還公然搶人啊？”
李翰鳴無所謂地聳了聳肩：“又不是只能加入一個協會，怎麽能算搶人呢？對吧，小師妹？”
畢竟是直系師兄，江秋秋還算給他面子，委婉地說道：“不好意思，沒時間了。”
這答案不算很有誠意，但卻是事實。
“沒時間嗎？”李翰鳴并不買賬，目光落到她手上的傳單上，“可是你加入了這個協會？”
江秋秋：“是啊，就是因為已經加入別的協會了，所以沒有多餘的時間了。”
除了她協會，她還報名了武術協會，每周都要去紮馬步的呢，是真的忙。
“師妹這樣不分輕重啊……”李翰鳴站直了身子，依然保持着微笑，“我認為你應該把精力更多地放在專業學習上，而不是過多地關注自己的外表。”
江秋秋還沒說話，蘇珊先忍不住道：“翰鳴，你什麽意思呢？”
“好心給師妹一點建議而已，女生應該把時間更多地花在提升自己的內在上，而不是這些表面的功夫。”李翰鳴餘光掃了周圍一圈，以過來人的口吻，極具煽動力地說道，“說實話，我認為大部分的男性，還是更看重女生的內在美的，專業、認真，又有內涵的女生，遠比空有外表的人，要有魅力得多。”
他把手上的傳單遞回去給江秋秋，笑容更深了一點：“如果女生只懂得什麽化妝品、衣服、包包這些膚淺的話題的話，和優秀的男性也是很難有共同話題的，就好像那些外形精美的生日蛋糕，如果內在沒有做好，吃兩口也就膩了。”
他看向蘇珊：“所以我覺得，你們協會這種理念，太容易對女生的觀念造成誤導了。”
李翰鳴的話讓周圍一圈女生陷入默然當中。
她們出生的年代是在八零後九零後，從小受到的教育就是樸素是美德，女生應該更重視自己的內在美而不是外表，這種觀點一直持續到最近幾年。
随着社會思想更加開放，個人主義擡頭，很多人的想法才漸漸有所轉變，越來越多女生敢于表現自己愛美的一面。
但是李翰鳴的觀點依然擁有大量的市場。
尤其他将外表與能力對立起來，更加讓這些從小品學兼優的女生覺得似乎很有道理。
比起外表，當然是能力更加重要了。
大家一時面面相觑。
“師兄說得真好。”江秋秋忍不住鼓了鼓掌。
蘇珊只覺得眼前一黑，她們協會的得力幹将居然這麽容易被別人帶跑了？江秋秋要是現場轉投金融協會，那她協會損失就大了。
李翰鳴見狀也露出了微笑，對江秋秋也表現出了贊賞來：“其實小師妹這樣就挺好的，根本不需要化妝什麽的……”
他話音未落，就聽到旁邊傳來男生清亮的聲音：“她化了妝的。”
李翰鳴：“……？”
鄭敘不知什麽時候走了過來，皺着眉看他們，眼神有些冷：“她化妝也很好。”
他其實也分不清女生化沒化妝，不過他剛剛戳江秋秋臉頰的時候，不小心戳到一點粉，所以他知道。
這個一定就是傳說中的淡妝！
他冷漠臉看着李翰鳴：“師兄身為直男，對美的評判，有點狹隘了。”
李翰鳴：直男是什麽？
江秋秋差點笑出聲來，看着李翰鳴茫然的樣子，努力憋住了，一臉無辜地說道：“看來師兄也未必是覺得不化妝好，而是覺得化了但是看起來像是沒化過的自然美好吧？”
李翰鳴有些微微的尴尬，這些女生的妝還真是讓人難以捉摸，但他很快調整自己的表情，繼續沖江秋秋道：“讓師妹見笑了，不過我是真這麽認為的，你不也同意我的觀點嗎？”
“我沒有哦。”江秋秋笑眯眯道，“我只是覺得，如果我們學校的男生，都能有師兄的思想高度的話就好了。”
李翰鳴有些不解：“什麽意思？”
“師兄說得很有道理，讓我感到十分佩服。”江秋秋沖他豎起一個大拇指，一臉贊賞地說道，“不過我認為你這些話不應該在這裏說，而應該去跟那些在論壇上開校花帖子和讨論女生長相的人說。”
她的笑容漸漸嘲諷了起來：“那些校花帖子、美女帖子裏的男生可都是赤|裸裸地讨論女生的外表，還搞投票搞排名，卻從來不提女生的專業、認真和內涵，這些人真的太膚淺了，你不覺得他們拖了男生的後腿，讓人覺得男生都是只會看外表的動物嗎？……所以，我建議師兄，與其在這裏跟小師妹們說教，不如先去把你們男生的內部意見給統一了。”
“師兄的id不是很出名嗎？相信你振臂一呼，大家一定會聽你的。”
“不然一些男性整天大談女生的外表，一些男性又要教育女生注重自己的內涵，實在是顯得很雙重标準惹。”
江秋秋的聲音并不大，但是內容卻十足諷刺。
特別結尾那個“惹”，雖然以前沒有聽過這種語氣助詞，但是感覺就很輕蔑。
實在是李翰鳴剛才的一番話，尤其是用蛋糕來形容女生的言論把她給惹怒了。
周圍原本因為李翰鳴的話而有些不好意思的女生如夢初醒。
靠！有道理啊！
明明論壇上、網絡上那麽多男性開貼讨論女生的長相，到了李翰鳴嘴裏，又變成了男生更注重女生內涵，女生不應該太在意自己的外表了。
有些人，可真是雙标。
李翰鳴沒想到這個小師妹居然這麽伶牙俐齒，而且邏輯清晰，一下子抛出了令他無法反駁的例子。
看着周圍的目光漸漸變得不屑了起來，李翰鳴感到了一股少有的尴尬，呆了一會，才幹巴巴地說道：“……我只是說大部分情況下，畢竟不是每個人的想法都一樣的。”
“我也是說我的想法。”江秋秋神色依舊，繼續笑道，“而且師兄搞錯了一件事。”
李翰鳴隐隐覺得這個小師妹很不好惹，但還是下意識問：“怎麽？”
“女生化妝打扮，注重外表，并不都是為了男生。”江秋秋的目光微微淩厲了起來，“女生在喜歡的男生面前打扮得漂亮一點，是出于對感情、對約會的尊重，邋邋遢遢、不修邊幅這種事并不禮貌，也不值得稱贊。”
“與其說是為了男生，不如說女生日常對自己的形象就是有要求的。”
她邊說邊看了蘇珊和不知什麽時候也走了過來的吳慧亞一眼，繼續道：“你信不信，女生去見女生的時候，比起見男生來還要打扮得更加用心？”
蘇珊順着她的目光看了吳慧亞一眼，深表贊同：“就是！”
吳慧亞跟着“切”了一聲：“老娘見男朋友的時候素顏就敢去，但是來見蘇珊的話……”
她婊裏婊氣地甩了一下自己的大波浪，“得把粉底塗到脖子上！”
作者有話要說： 李翰鳴：我覺得女生內在美比外在美重要。
秋秋：我不要你覺得，我要我覺得。
吳慧亞：關你屁事!who cares你怎麽看的，我只care能不能贏過蘇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