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5)
山下便成河流,可供帝都百姓飲水,在山頂卻一瀉千裏,勢極雄豪,流水透明至極,完全看不見它的存在,毫無遮擋地看見外面的景光。
林靈兒詩興大發作起詩來,只是這詩略不登大雅之堂,她還自鳴得意,竟哼起了小調,輾轉中來到了寝宮。
這裏只有一座十分秀氣的宮殿處在三個花園之中,與之前那些宮殿隔開了一段的距離,氣氛變得輕松了不少,頗有閑情逸致。
因為輝夜只有她一位妻子,并無納妾,所以這後宮極是簡單。
寝宮門前還有兩位穿着華服、模樣端正的侍女,無須通報,便讓林靈兒進入。她踏進宮門,穿過花園,三進三出石門與長廊,這才真正到了雪緣所在的殿。
“夫人,瞧誰來了。”侍女輕輕扣了扣門,輕笑了一聲。
“何人?”殿內傳來一聲輕柔的問話。
林靈兒眸子一亮,不等侍女開口,便自報家門,“我來啦!”
門開了,開門正是方才攙扶雪緣回來的侍女,她向林靈兒微微福身,便往旁邊側身,邀請林靈兒進入。
本躺在大床上休憩的女子,立刻起了身,一見到來人格外開心,快步走來,拉住林靈兒的雙手,“你來了!”
一雙美麗的大眼睛,就像是一灣清泉,晶瑩剔透,修長纖細的眉毛在額前微微舒展開,雪緣比起當初那小姑娘樣成熟了不少,眸光流轉,透着幾份妩媚,更有女人味。
林靈兒點了點頭。
雪緣嘴角蕩漾了一抹微笑,極其醉人,“懷希說讓你來蒼雪山過年,本還擔心你不願意呢。”
白吃白喝的事情,她幹嘛不來?
“來,來坐。”雪緣拉着她到大廳坐下,侍女不用吩咐就可以把茶和點心拿來了。江湖上發生的事情,懷希早就回來與父母說過,所以雪緣也沒多問。
“怎麽不見懷希?”林靈兒問道,“她不是早幾天就回來了嗎?”
“這會兒,不知道又去哪裏野了。”雪緣無奈地搖了搖頭,“不過還真要謝謝你,看到她在江湖待得那麽開心,也學了不少本事,我很開心。”
“哪裏的話!”林靈兒咀嚼着茶點問道,“剛才看見輝夜替你運功,你怎麽了?”
聽到此話,雪緣的目光沉了,皺着眉頭說:“還是……那詛咒,你也曉得,一直未解,現在全靠他的力量維持我的生命,不然……”
“別擔心,有瑤光在。”林靈兒打斷了她的話,了然地點頭,天下間還有瑤光所無法解除的詛咒,已是令人發指的陰毒到不能再陰毒得了,譬如雪緣身上的這種深入血脈的詛咒。
輝夜只能借助瑤光之力,将自己的功力渡給她,其實是變相地應咒。
若不是這樣,雪緣十幾年前就已經油盡燈枯而亡了。
她淡淡一笑,像梅花般的美麗,她又何嘗不明白這是安慰的話,她的夫君,是界主,也是劍術高手,可是卻找不到辦法來幫她,而修煉而來的功力又不是取之無盡,用之不竭,消耗到恢複總需要時間,可這十幾年來,他總是理所當然地奉獻自己的功力,她就仿佛菟絲子一樣纏繞在他身上,以他的功力為生命養料。
可他面不改色地說,“我甘願。”
這樣的男人,得之有幸!
“娘——”
雪緣正思索間,被一聲清響打斷了思緒。
“娘!娘……哎?林姐姐!”殿外傳來的聲音,好似還聽到來人輕快靈動的步子,仿佛一只麻雀唧唧咋咋地飛來,不是懷希,又是誰?
懷希一見林靈兒,便飛奔到她身旁,開心得不得了。
“哎,你怎麽還叫人家姐姐?”雪緣嘆息了一聲,口氣略微指責,林靈兒是她的朋友,論輩分,可是懷希的長輩,卻硬生生被懷希一口一個姐姐地喊。
林靈兒畢竟長得是一副十七八歲的皮囊,表面年紀的确與懷希相仿,要是一口一個阿姨叫她,那才奇怪!
雪緣無奈地搖了搖頭,對這位好姐妹的裝嫩水平已經看得無比透徹。
不過,時間啊,過得也真是快,這一晃就快十七年,懷希出生在三界新立的時候,懷希,懷希,懷戀與希冀,林靈兒隐約感到這名字中的意義。
随後,輝夜也來了。三人一起去膳房吃除夕夜的團圓飯,其實在妖界并沒有這樣的節日,懷希聽了同門師姐們說起這樣的日子,也就湊了熱鬧。
這裏并不如皇宮一般的高貴擺設,樸實得如同小資人家,比普通百姓好些,都是簡易的木桌與木椅子。
然而,就是這樣簡單樸實的擺設,讓林靈兒心裏也沒什麽拘謹,雖然以前也一同吃飯過,可那會兒,大家身份并未如現在這般懸殊。
現在是跟堂堂得一界之主一起用膳!還好是一向臉皮厚的靈兒,神色自若,要換做別人,至少不會大大咧咧地随便找把椅子便坐下。
“姐姐你就這麽拿着椅子就坐啦?”懷希有些驚訝地問道。
“怎麽了?”林靈兒忙起身,看着自己的椅子,沒有哪裏不對呀?
“我是說……”懷希的聲音嘀咕了一聲,小了下去,她擡着眼皮看了看,又沒說話,神情奇怪。
“你怎麽不坐?站着幹嘛?”林靈兒反而好奇她站在椅子旁。
後來,她才知道,原來懷希是在等輝夜跟雪緣坐下,她才敢就坐。
難怪她會驚訝林靈兒的行為!難怪周圍的侍女也用奇怪的眼神看着自己!
坐都坐了,還能咋樣!林靈兒白了一眼,繼續厚臉皮。
四人圍繞着大桌子而坐,華服的侍女忙忙碌碌擺上了一盤盤色香味俱全的美味,看得林靈兒差點口水三千尺。
但是有了剛才那一折騰,林靈兒也收斂了一些,等着輝夜他們開動了,她才毫不客氣地大飽口福起。
“哇,這個菜好吃!”
“唔,這個肉也好吃!”
“那是什麽!看上去很好吃的樣子!”
“唔唔……感覺都好好吃!真的很好吃呀!”
……
她一邊夾菜扯肉,一邊高呼美味,大吃大喝的同時,還不忘禮節地贊美主人招待。
吃了一會兒後,才突然發現周圍很安靜,真的很安靜,一點吃飯的聲音都沒有!
她木木地低頭看着桌旁的另三個要成木頭的人,然後突然意識到了什麽,又默默地坐了下來,輕聲說道:“大家,一起吃。”
☆、往事浮雲
林靈兒剛說完,只聽到咯地一聲,筷子擱下的聲音,她頓時心裏也咯噔一下,差點蹦出來。
她慢慢地吞下嘴裏咀嚼好的食物,目光從筷子那修長的手指慢慢移開,已經沒敢擡頭去看輝夜那張烏雲密布的臉。
“呵呵,呵呵!”懷希看了看自己的爹,突然發出幾聲幹笑,然後起身給雪緣加了菜,“娘,你最喜歡的素菜。”
雪緣微微一笑,倒是沒什麽奇怪的神情,開始吃飯。
氣氛頓時好轉。
四人飽餐之後,實為三人,因為有一位突發性食欲不振。
林靈兒跟懷希在膳宮前面的花園裏休息,兩人坐在石頭上,仰天望星星。
冷溟峰,帝都最高峰,看到的星空是如此清晰,觸手可及的近。
“為什麽你叫他們爹娘呢?”林靈兒忽然問道,“外人聽得不覺得無禮?”
“啊,你說這個呀?”懷希回眸望着半仰岩石上的林靈兒,然後她笑了笑,“娘說不喜歡宮廷繁瑣禮儀。”
林靈兒也發現了,不論是寝宮的布置,還是膳宮的擺設,或是親人間的稱呼與禮儀,都沒讓她覺得是身處高層,懷希可以直接叫他們爹娘,也不需要對他們行跪拜禮。
如果不是置身在蒼雪山,他們真可以過得如神仙眷侶般恬淡的生活。
“生活在這樣的家,很幸福吧?”林靈兒有些羨慕地說,她已經很久沒有感受親人的關懷了,懷希無疑是幸運兒,出生在聖戰末,三界成立初,這是一個沒有動亂的時代,她是公主,妖界最為尊貴的公主,她有愛她的父母,無尤無怨的生活,這是多少人求而不得的美事!
“其實,爹對我很好,雖然口頭上訓我幾句,不過也只是吓吓我吧,很少對我動粗,唯一不好得就是實在太冷淡了,老覺得跟他說話,特有障礙!”懷希感慨道,直到最後一句話,林靈兒使勁點頭,表示十二萬分地贊同!
林靈兒曾經問過懷希,輝夜劍術了得,為什麽她卻學得刀法。懷希說,正是因為她爹說話只挑重點,而她在劍術上沒有天賦,無法一點就透,要多問幾句,他也嫌煩,所以她幹脆不學了。
輝夜這人什麽都好,就是那渾身的冰冷氣質,哎!真是高處不勝寒。別提說話,就是聽他那“半句之言”,都要絞盡腦汁,才能将他的全意理解,對于惜字如金的他來說,苦得多少廣大聽衆,林靈兒腦海中已經浮想,他如此言說問題,要那些朝堂上的文武百官如何色難?
“不過還好有個溫柔賢惠的娘!”懷希看着天空,笑得很燦爛。
二人不知不覺聊至深夜,方才歇下。
林靈兒打算在蒼雪山多住幾日,在元宵之前,山莊應該都是沒多少弟子歸來。然而,這才沒幾日,就出了事。
懷希的身世竟然被人揭穿了,她生父其實是夏柢天,輝夜同父異母的哥哥!她從帝都得知此事回來後,就與雪緣哭鬧了一番,而此時輝夜又恰在蒼雪聖殿,雪緣一時難辯,只能請林靈兒來幫忙。
雪緣若不提,林靈兒早就忘記,早已很是自然地看做是雪緣與輝夜的女兒了。
的确,早已忘記,那不堪的過去。
“懷希現在情緒很激動,我說什麽她都不聽。”雪緣拉住林靈兒的手,焦眉愁眼,“她是不是會怨我,我以後該如何面對他們?”
“雖然有些突然,不過這也是遲早的吧?”林靈兒摟着她的肩膀,安慰道,“這本就不是你的錯,放心吧,我會和她解釋清楚的。”
“嗯,好。”雪緣點點頭,“她這些日子與你這般親近,你的話她一定會聽的,拜托你了。”
雖然家醜不可外揚,但若非到了這樣的處境,她又怎會去拜托林靈兒?如果告訴輝夜,說不定就鬧到了衆人皆知的地步,再者,同林靈兒深交這麽多年,雪緣早将她看做知己,她也相信林靈兒的為人,這事情能低調處理。
完全不知曉懷希躲跑至何處,林靈兒幾乎把冷溟峰走遍一圈,繞過上百座宮殿裏,數以千計的樓房于大大小小的花園,問過侍從,問過巡邏隊,問過守衛……
終于在藏經樓旁望見她倚樹而站,眺望遠方隐約出現在雲端的聖鳥。
“懷希!”林靈兒跑了過去,捂着肚子喘氣,“終于……終于,找得你了!”
她愣愣地轉過頭,眼睛浮腫,還殘留着未落的淚滴,她傷心的目光中滲出一絲驚訝,“林姐姐,你……你怎麽來了?”
“我聽說你的事了,哎呀,真是的,有什麽大不了的嘛!”林靈兒笑了笑,甩下自己的小辮子,懷希的表情卻極為難看。
“怎麽沒什麽大不了呢?”懷希有些生氣地問道。
林靈兒一時沒照顧她的心情,口快了。
“為什麽,為什麽?原來……他不是我親爹,我不是公主,這十六年生活原來都不屬于我的,我又是誰呢?”
“懷希,血緣關系就真的那麽重要嗎?誰說你不是公主了?”林靈兒問道,“這麽多年來,你爹娘都那麽疼你,你是看得見的。”
“可,他不是我爹。”懷希嘀咕了一聲,耿耿于懷道,繼而看着林靈兒,很冷靜地問道,“難道我娘因為這樣,才趕我去江湖的嗎?”
“當然不是!”林靈兒搖了搖頭,“你怎麽會這麽想?”
“我……我不清楚,我現在什麽都不知道了,也許她有她的苦衷……”懷希垂下眼簾,“爹知道嗎?”
“知道。”
“啊?他,他竟然知道?”懷希一驚,“我以為他是因為不知道,才對我好……”
她突然有些激動。
“是的,他什麽都知道,但是他還對你好。”林靈兒說道,“因為他根本沒在意過你是不是與他流着同樣血脈,你是雪緣的孩子,也是他的女兒,僅此而已,愛你便是愛你,不需要太多的理由。”
懷希一怔,久久不語。
落日樓頭,晚霞撫着藏經樓旁的古樹,慢慢地褪去。
“林姐姐,能講講我的身世嗎?”她問道,語氣平靜,之前那怨氣與傷感已經淡化了不少。
“你娘不是逼嫁,也沒有背叛過他,只是……”林靈兒重重地嘆息了一聲,“她被人玷污過。”
“這……竟然……!”懷希瞪大了雙眼,難以置信地看着林靈兒,突然有了萬分苦楚,“娘竟然被……那我……難道就是……”
她還算是聰明,很快便反應過來了,眉頭一皺,千萬思緒在心頭,是恨,還是痛?
“那男人是誰?”
“他叫夏柢天,是你爹同父異母的哥哥。”林靈兒遙望遠處,提起這名字,便是無名地一股火,可是她還是繼續往下說,“你爹在當上界主前,只是魔界雪之國的皇子,多年的聖戰,皇室的人也死了不少,那麽多的皇子中也只剩他跟你爹。”
林靈兒娓娓道來輝夜與雪緣的往事,或許懷希沒想到,那個高高在上,萬人敬仰的父親,曾經是如何被人踩在腳下,又如何絕地逢生而起。每一個站在高處的人,必定是經過了一番腥風血雨。
“你爹娘兩人經歷了很多苦難,才終于在一起,卻竟然被夏柢天……哎!”林靈兒嘆息道。
“原來……爹娘……竟然是有這般的經歷。”懷希從開始的好奇,到最後震驚地聽完了她說的話。
“他,還是你爹,放心吧。”林靈兒搭着她的肩膀笑了笑。
是的,懷希永遠都是輝夜與雪緣的孩子,縱然不是輝夜的骨肉,也依舊是他的女兒,沒有骨肉相連的血脈,一樣可以流淌着親情。
懷希安撫下來之後,輝夜便喚了林靈兒到蒼雪聖殿旁邊的一座小宮殿。
他說這十幾年來平安無事,現在懷希身世突然被人捅破,怕是有心人所為,而且帝都現在的确很不安全,所以希望林靈兒在江湖也留心一下。
這說帝都和江湖差了萬兒八千裏,有什麽關系?不過,林靈兒還是應予了,又拿出了那寧無歌給她的信,“你看這字跡,不是你的吧?帝都可還有人會寫?”
林靈兒之所以縮小了範圍,确認為帝都的人,是因為江湖入口通的就是帝都,這人肯定不是來自魔界的,多半就是帝都或者蒼雪山的。
輝夜就掃了一眼,便應道:“只一人,江湖監察史。”
只要江湖有涉及妖界的事情,便由江湖監察史負責,所以只有他會寫凡間的文字,并且負責将兩界文字互相翻譯傳達。
林靈兒皺了皺眉頭,這樣的人恐怕不是她要找的,就在她發愁的時候,輝夜又說道:“或許,我這件事對你有幫助。”
他也遞出了一封書信給林靈兒。
林靈兒一看信封,書寫人竟是珊珊雪。珊珊雪是天界的仙子,曾經得輝夜相救過,也算是有來往的故人了,可這突然寫了一封信,是做什麽?得到輝夜眼神許可後,林靈兒這才拆了信。
“啊,珊珊雪在江湖?”林靈兒先是一驚,接下來的內容更是讓她大開眼界,她讀完愣了半天,方才擡起頭,“你在江湖還有一個女兒啊?”
☆、夏氏天宗
事情顯然不是這樣。
珊珊雪來信道,在江湖中,有一位叫做夏靓兒的姑娘,自稱是輝夜的私生女。
據林靈兒了解,冷夜王室一脈,即與輝夜有血統關系的稱之為冷夜天宗。冷夜天宗有兩大姓氏:夏與楚,就與人間皇帝一樣,這皇帝姓什麽,是有姓氏避諱的。
所以,這位夏姑娘,不知是哪家跑出來唱戲,這年頭想攀附權貴的人還真多了去,這也忒大膽了點。
其實這種造謠者,輝夜派人處理了不就完事,為什麽要讓林靈兒去悄悄處理?
對,悄悄。
“該不會真是你哪個小情人吧?”林靈兒白了他一眼。
“你倒是給我找個小情人看看?”輝夜反問道。
林靈兒真覺得輝夜變得不正常了,要是以前她說這話,定是被亂棍打下蒼雪山,而現在居然面不改色地和她開玩笑!
不過這樣的輝夜真的有點,小可愛。
她再一想輝夜身邊那些女人。尤其是得不到輝夜心,卻非要和他扯上點關系的女人都沒什麽好下場,比如那個天界三公主吊了個白绫自盡了,那個幻界龍精公主投身劍爐了,還那個與他指腹為婚的魔界公主下落不明了。
還有那麽多女人前仆後繼,變着手法引起他注意,到了現在還有人在作死。只不過這次來的人心思蠻奇怪的,冒充女兒?
有趣,這事情很有趣!
既然有了事情做,林靈兒就立馬回江湖。等到她回到紫雨山莊時,已是深夜,山莊依然冷冷清清。她往着別院而去,卻見夢玲的塑像前,一紫衣背影站在那。
林靈兒往前走了幾步,才看清楚,是夢紫雨,她一人靜靜站那空曠的地上,顯得有些孤獨。她正想要與夢紫雨打招呼,忽然見她伸出了左手,手心有着微弱的光芒,林靈兒步子一頓,那是仙氣!
雖然很微弱,但是那的确是一絲隐隐約約的仙氣,她正期待着夢紫雨下一步動作,只見她再一用力,光芒稍稍更亮了一些,猶如螢火蟲之光,卻如昙花一現。施法者喘不過氣,她收了手,輕輕撫着自己的胸口。
《淩雲仙譜》果然是厲害,能讓凡人修煉出仙氣,只可惜這夢紫雨功力尚淺,不知道白天凡修行會是什麽樣的結果?
“誰?”夢紫雨聽到身後一聲嘆息,警覺地問道。
“掌門,是我楓雪。”
夢紫雨深吸了幾口氣,在林靈兒走近她之前,遮掩了剛才的虛弱,又變得一臉的平靜,若無其事地問道,“護法沒有回家嗎?”
林靈兒無奈地笑了笑,她哪裏還有家,一個活了這麽久的人,哪裏還有家,“你呢?”
夢紫雨同樣也是一臉無奈的笑,對她來說紫雨軒就是她的家,此時她在擔心新年之後搶占會的時候,所以希望自己能勤快點提升一個等級,好為山莊多出點力氣。想到搶占會,夢紫雨目光又從天邊拉向林靈兒,“不早了,早點歇息吧。”
說完,她便一揮衣袖,漸行漸遠在黑暗中。
林靈兒擡起頭,又看見夢玲的微笑。
翌日。
林靈兒便約了珊珊雪在茶館相見。
林靈兒先找了一個空位坐下,就見一道靓影從熙熙攘攘的人群中穿梭過來,讓林靈兒眼前一亮,那女子兩束黑色齊削一張瓜子臉,眉彎嘴小,風姿綽約,在擁擠的街道上,步若清風,毫無難色。
“珊珊雪!”林靈兒立馬沖着她大呼了一聲,見她聞聲停下腳步,林靈兒又眉開眼笑地揮了揮手臂,“小珊!”
“咦?”剛進茶館的珊珊雪循聲望來,見到林靈兒,先一愣又一驚,方才那叫聲好似一位朋友,那眼前這卻不是她所認識的面孔!
直到她被林靈兒拉了過來坐下,“小珊,我是林靈兒呀!”
“林靈兒?!”珊珊雪方才大夢初醒,之前陌生的神色立馬煙消雲散,滿臉堆滿了笑,雙手捧起林靈兒的臉,将她臉上的肉都堆在了眼下,她一邊揉一邊好似“認真”地打量,“不是人-皮-面具?原來你用易容術?哼哼,若非我修為太淺,豈會被你蒙騙了去!可是你為何易容了,哦,我曉得了,定是想當美人了吧!只可惜這張臉還是不如我好!我那……”
“你夠了!”林靈兒打斷了她沒完沒了的唠叨,并且甩開那一只在臉上揉的手,這好友相見,居然是這樣的粗魯,粗俗!
“話說你不待在天界,怎麽會到江湖來?”林靈兒反問。
珊珊雪原是宮司的仙子,主要職責是主持一些祭祀儀式,而祭祀往往也是逢節才有,所以大多時間都是閑置得,她是和情人小鋒九劍一起來的。小鋒九劍是一位大名鼎鼎的天界戰神稱號,沒有人知道他的真名。
“他為什麽也來了?”林靈兒更納悶道,如果說珊珊雪是因為閑着無聊才來,那戰神可不閑呢。
珊珊雪只是神秘地笑了笑,又輕拍林靈兒白皙的手,“倒是說說你,輝夜大哥怎麽派你來調查這事?某人不是說平生最恨輝夜,不與他來往的嗎?”
“噗……”林靈兒一口茶水噴了出來,她當年的确是這麽說的,可是現在的輝夜相處起來,似乎比以前有趣多了?但是她口頭上依然固執地說道,“我這是為了雪緣。”
珊珊雪一臉不信。
二人敘舊之後,才切入正題。信中很多具體細節珊珊雪沒提,現在才與林靈兒道來這整件事情。
信中只說了夏靓兒一人,其實是夏靓兒與她母親,兩人都在江湖。而夏靓兒的确是妖精,至于是不是冷夜天宗的暫時不詳。并且,她們母女多年之前就生活在北江湖,過着普通百姓的生活,只是最近像是吃錯藥了一樣,突然說自己是妖界主的女兒,并且大肆宣揚,這引起軒然大波。
珊珊雪本以為這事情會很快引起蒼雪山的注意,然而等待了足足一個月也未見動靜,她才忍不住提筆寫下這封信交予輝夜。
“一個月?”原來江湖上發生這麽大的事情,林靈兒居然不知道,看來以後應該多下山走走。
“你不覺得這中間有問題嗎?”珊珊雪說道。
從三界新立以來的十六年,江湖的盟主一直不濟,後來幹脆就連盟主都無人,可江湖畢竟屬于妖界,即便蒼雪山的人不能直接幹涉到江湖的事情,可是這事在江湖傳得沸沸揚揚,為何在蒼雪山冷冷清清?
“看來不是沒人知道,而是有人故意隐瞞。”林靈兒一下就想明白了,輝夜才說有那麽一個江湖監察史負責江湖之事,那這隐瞞的事情,肯定與這人有關了,所以這人果真有問題?!
林靈兒本将此人與寶物有關系的嫌疑排除,現在不得不再次重新思考。不過寶物事情暫且一放,現在輝夜知道夏靓兒事,為什麽不派人直接處理,而要她來調查?
只因造謠不可怕,但真相卻撲朔迷離。
“你知道夏靓兒的母親是誰嗎?”珊珊雪湊近林靈兒,低聲問道。
林靈兒搖了搖頭,廢話,她要是知道還來問她?
“是夕露。”
林靈兒神情一僵,眼睛瞪大了一圈。
這不就是那個與輝夜指腹為婚而後下落不明的魔界公主嗎?
☆、舊人無情
林靈兒沒想到自己一句成真,這……這還真與輝夜某個小情人有關系?
好在林靈兒對這個夕露與輝夜的過往也算是有些了解。當年,輝夜還只是魔界四大帝國之一的雪之國皇子。而夕露是雪之國周邊一個小國的公主,小國臣服于雪之國,希望通過聯誼達成友好關系,所以便有了輝夜與夕露指腹為婚一事,卻因為後來發生的事情而不了了之,直到一年後,林靈兒才知道這位公主離奇消失了。
消失許久的公主出現,又突然傳出這樣的消息,與此同時,懷希的身世又被揭穿,看來輝夜的顧慮沒錯,這恐怕是有心人所為。
輝夜要她調查的可能不僅僅是表面真相,會不會涉及到這背後的陰謀?再想到江湖監察史與寶物的事情,這些該不會真關系吧?到時候,她還得通過輝夜,去找找這位江湖監察史了。
想到這,林靈兒就激動地握了握拳頭,追問夏靓兒家住址,她現在要先去看看這個夕露是真的,還是假的。
“卞四巷……”林靈兒喃喃自語了一聲,怎麽覺得這地址略有耳聞。
過了湘水溪,林靈兒來到北岸,按着珊珊雪給的地址,林靈兒來到了一處破舊的院落,蛻皮的牆,缺瓦的頂,無一不再透露這建築的殘破,這……這就是她們住的地方嗎?
有些難以想象。
林靈兒略施輕功飛上了瓦頂,由于年舊失修,瓦塊殘缺,還鋪滿了青苔,差點害她滑下來。
門口一條青石道通到中庭的天井,天井再過去是屋子,兩旁是頹廢的泥牆,擱着整整齊齊卻稀稀拉拉的木柴,掃帚,竿子等淩亂地倒在一旁,實在沒有什麽東西,只比貧民好些。中庭的天井旁站着一位婦人,粗麻布裹着頭發,穿着補了又補的麻布衣,正彎着腰吃力地打着井水,水桶放在了地上,她直起身子,用手捶了捶腰,嘆息了一聲。
這人是誰?林靈兒心生疑惑,只聽柴門打開的聲音,從外頭回來了一位少女,她同林靈兒一樣梳着雙馬尾,穿着一件鵝黃色很襯膚色的外裳,年紀看上去與懷希差不多,本是朝氣蓬勃的臉蛋,卻露出淡淡的憂傷。
“靓兒回來了?”那提水的婦人見到她後,笑了笑,臉上的皺紋又深了些。
看來這少女就是夏靓兒了,但是這女人是誰,該不會是……?
果然,夏靓兒喊了她一聲娘,吓得林靈兒差點從瓦頂摔下,這……這婦人居然是夕露?!
林靈兒詫異地張嘴,都能塞下一個饅頭。
等她細細一打量,這才從她現在的模樣找回了點昔日的影子。
那張因為長年勞累而布上了皺紋的臉已經失去了美麗,兩眼的光芒也不再那麽閃爍,身體也因為沉重的粗活變得不再那麽優美,但她還是認出了夕露,那曾經美豔的公主夕露!
林靈兒如遭雷劈,她堂堂一位公主,怎麽會淪落,淪落到如此地步!
“靓兒,怎麽又不高興了?”夕露緩緩地放下了麻繩,走到夏靓兒的身邊,表情溫和。
“娘,我爹真的是界主嗎?我們這樣到處說,真的好嗎?”夏靓兒委屈地問道,豆大的一滴淚落了下來。
“好孩子,不哭。”夕露走上前,用袖子緩緩幫她擦了淚,“那個人說的對,你才是真正的公主,憑什麽那個假的就在蒼雪山享樂,而你卻在這受苦受難,我們應該拿回屬于自己的一切!”
“可是,我已經習慣了這一切。”夏靓兒說道,這十幾年來,雖然過得很貧窮,但是卻也安逸,她從沒想過要向蒼雪山那高高在上的人讨要什麽。
“但是,那本就是屬于你的一切啊,這些有什麽好的!”夕露抓着她的胳膊搖晃了一下,“明明這一切都是我們的,為什麽要讓給他人!那個男人抛棄了我們,就不該得到報應嗎?!當年他在衆人面前決絕地拒婚,又可曾考慮過我的感受?!想想這幾年我自己也是窩囊,居然能忍氣吞聲這麽多年!”
夕露說着說着就仰天大笑,笑着笑着便開始痛哭。那啼笑皆非的神情,看得林靈兒觸目驚心。
林靈兒獨自走回,一路上心沉甸甸,腦海中浮現得是夕露那滄桑的背影,那一句句幽怨的話語,還有夏靓兒流露出那孩子般純真的表情,都是那麽自然。
她甚至開始也開始懷疑夏靓兒的身世,會不會真的是輝夜?夕露一個外人,怎麽會知道懷希的身世?是輝夜透露給她的,還是“那個人”?
這件事,遠比想象中的還要複雜與糾結。
蒼雪山。禦史院。
“禦史大夫到——”門口傳來響聲,院中的人急忙停筆,離開案牍俯身行禮。
一位身穿深色長袍的中年男人緩緩走來,雙手背後,面目陰沉,仿佛什麽都沒看到,直直往着中央那案牍去。
“大人臉色不好呀。”
“哎,估計是又被尚書大人給臉色了。”
“是啊,是啊……哎!”
……
兩旁的人竊竊私語着。
突然“啪——”一聲,擱在筆架上的羽筆掉在了地上,羽毛折斷。
衆人倒吸了一口涼氣,戰戰兢兢地望着已經就位的禦史大夫,不敢再多說半字。
“你們當本官聾子?!什麽都聽不到嗎?!”案牍上那中年男人,臉紅脖子粗地狠狠一拍案牍,胡子撇了兩下,“江湖監察史!”
“臣……臣在!”從左側小步走出了另一男人,他剛擡頭,還未說話,禦史大夫先開了口。
“你好大的膽子,江湖中有人妖言惑衆,折損界主名譽,你該當何罪!”
“啊……啊?”江湖監察史被這劈頭一問,不知所雲,“大人?”
“一對賤民膽敢自稱是界主的妻女,還敢招搖過市,擾亂人心!你不要告訴本官,你不知道這事!”禦史大夫發狠地問道,聲音高亢地讓人害怕。
“這……”江湖監察史不可思議地瞪着禦史大夫。
“哼,聽說她們已經在江湖十幾年了,你倒是說說這十幾年,你是知道,還是不知道?”禦史大夫又一次惡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臣……”江湖監察史不覺冷汗,衆目睽睽之下,這說是,就是知情不報的死罪;說不是,更是疏于職守,還是死罪!
今早尚書突然被界主單獨召見,就為這事大發雷霆,尚書出了幾身冷汗,差些官職不保,再三與界主保證一定會嚴查此事。于是,他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