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001】
他叫葉航。
六歲那年，他父母雙亡，大他十歲的哥哥葉淺獨自承擔起養育他的責任。
他從小體質虛弱，幾乎天天生病，哥哥總是很有耐心地照顧他。他喂他吃藥，給他煮軟糯的粥，再一口一口地喂他。有時候他病得太重，需要上醫院，哥哥就背着他去，錢不夠，哥哥就跪在地上求醫生收治，然後他再去拼命打工賺錢。
哥哥總是買他最愛的黃桃罐頭給他吃。
他打針時，哥哥會在一旁做鬼臉逗他開心。
不管什麽時候，哥哥都不會在他面前流露出任何厭倦或不耐煩的情緒。
所謂長兄若父，在哥哥的身上，體現得淋漓盡致。
而他也十分地依賴他哥哥。
他信賴他，他崇拜他，他幾乎把哥哥當成自己的人生偶像，哥哥不僅是他的親人，也是他的夥伴，更是他賴以生存的精神支柱。
他從未想過如果有一天讓他離開他哥哥的話，他會變成怎樣，他也毫不懷疑，哥哥也從未那樣想過，例如，抛棄他，什麽的。
他總是賴在哥哥的身旁。
哥哥工作忙碌時，他會乖乖地待在一邊，随時幫他倒水，或是工作到太晚，怕哥哥肚子餓，他就會去廚房做點吃的，再送到哥哥的手邊。
比起自己的房間，他更多的時間是呆在他哥哥的房間裏，躺哥哥躺過的床，看哥哥看過的書，聽哥哥最常聽的音樂，等下了班的哥哥回家。
經常的，他會就這樣在哥哥的房間裏睡着了，晚歸的哥哥看到後，從不責備，而是輕輕一笑，溫柔地替他蓋上棉被，自己則就在他旁邊的地上睡。
哥哥連談戀愛都帶着他。
哥哥談的第一個女朋友對此頗有微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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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次，他上廚房間倒水時聽到哥哥與他女友的對話。
女孩說：你不覺得你弟弟也太依賴你了嗎？他都已經二十多歲了，早已經是個成人了，可你還把他當成小孩一樣！
哥哥說：在我眼裏，他永遠是我的弟弟。
女孩後來憤而出走。
他找了個時間問哥哥：要不？我搬走？
哥哥罵他是傻瓜：你管別人說什麽？無論誰，都不能頂替你的位子，你就好好在家給我呆着！
可是……
他還是猶豫的。他不想讓哥哥為難。
哥哥馬上摟住他的脖子說：別可是不可是的！女人哪裏找不到？可我的弟弟，只有你一個！
他聽了，滿心歡喜。
後來，他也談了戀愛，他的女朋友車曉柔，是個人如其名的溫柔善良的女孩子。他帶她去見哥哥，哥哥表現得比他還要開心。
那天，哥哥親自下廚，燒了一桌的好菜，大家坐在一起吃，也喝了不少酒，之後轉戰到客廳，哥倆玩對戰游戲，曉柔則坐他邊上，一直體貼地拿牙簽戳水果給他吃。整個下午的時間過得特別快，然後哥哥特地走到車曉柔面前，一臉鄭重地對她說：請照顧好我弟弟，他是天底下最善良的男孩子，你倆在一起，他一定會讓你幸福的。
曉柔聽了，把頭轉過來看着他，他沖她一笑，她也沖他一笑。
他們把手緊緊地握在一起。
他們深情擁吻。
他仍記得，那天傍晚的夕陽特別地美，他和曉柔肩并肩地站在一起欣賞落日，哥哥則站在他們身後的不遠處，向他們投來無限延長的充滿了祝福和關愛的目光。
他從不覺得自己有過任何不幸，盡管早早就缺失了父母的愛，但哥哥的愛，早已将這一切彌補，再加上現在又有了如此貼心的女友，可以說，他覺得世上再沒有人比他更幸福的了，直到，他九死一生地回到家裏，親眼目睹了他在這世上最愛的兩個人在他面前翻滾成一團的畫面。
那一刻，他的世界崩蹋了。
他無法面對，當時唯一的念頭，是逃。
結果被哥哥發現了，哥哥瞪大眼睛看着他，随即馬上追了上來：航！航！哥哥激動地叫着他的名字。
但他不想聽。
他什麽也不想聽。
可他還是在半道上停下了腳步，然後他轉過頭來，看着他的哥哥，哥哥還沒來得及穿上衣服，赤身裸體地站在樓梯上的他，讓他替他感到羞恥。
哥哥說：航，你聽我解釋……
他說不，他搖頭，說，不，我現在什麽也不想聽。
說完，他再次沖下了樓梯。
現在，他茫然地走在街上。
身邊路過的行人，老是撞到他的肩膀，他茫茫然地朝這些人望過去，可他希望看見的是什麽呢？
沒有一個人是他認識的，也沒有一個人認識他。
但這有什麽關系呢？
他早就習慣了，習慣了在他的世界裏、只有他的哥哥、以及後來加入的曉柔，但現在……現在一切都毀了。
他闖進了一間酒吧，酒保問他要喝點什麽，他說不出來，只說什麽酒最烈、最容易喝醉的，就給我來那個！
他一口氣幹掉了兩杯酒保送上來的酒。
兩分鐘不到，他去衛生間吐掉。
吐出來的都是酒，和一些胃液，沒有食物，他這一整天都沒有吃進去任何食物，但他不餓，盡管胃裏十分空虛。
回到座位上時，他抱着肚子在發抖，酒保好心替他倒上一杯熱水，他蒼白地對人家說謝謝，但暫時還沒有力氣去拿起水杯。
他閉上眼睛，感到十分疲倦，胃裏仍在翻絞，他只能靜候不适過去，稍候，他覺得好些了，這才睜開眼睛，拿起面前的水杯小心地抿了一口熱水，過了會兒，他發現他身旁的空位上已經有人坐了。
坐上面的是一個女孩。
打扮得多少有點怪異，頭發又長又卷又篷，褲子卻短到連大腿根都露出來。
他只是這麽望了一眼，那女孩馬上就察覺到了，并也扭過頭來望了他一眼。
他吓了一跳，因為女孩的妝畫得非常濃，黑眼圈像是剛被人狠狠地揍過一樣。
他沒說話，把頭轉回來，想了想，又喝了一口水。
他感到頭很痛。
女孩突然湊過來問他：嘿，你有火麽？
火？他回頭，看見女孩嘴上叨着一根香煙，他搖頭：不，我不抽煙的。
女孩鄙視似的看着他，随即招手，問酒保要火。
女孩一邊抽煙一邊拄着額頭在偷看他。
他假裝不知道，可是多少有些不自在，于是他又向酒保要酒，這回他要的是啤酒。
他一邊喝酒一邊仍在發呆。
頭還是很痛。
女孩突然又開口問了起來：你昨晚看電視了嗎？
電視？他遲疑地搖搖頭，不，我沒看。
昨晚有球賽，女孩說，你不喜歡足球嗎？
嗯，我喜歡足球，但是，我昨晚沒看。
為什麽？家裏大人不讓你看？
他忍不住就笑了，什麽？沒人管我這個，我又不是小孩。
可你看上去挺年輕！女孩說，你幾歲了？有二十了嗎？
他快笑噴了，反問道：你覺得呢？
十八？
二十五。
開玩笑吧？
沒有。
好吧……女孩嘟嘟嘴，那你工作了？
嗯。
做什麽的？
助教。
助教？！！女孩誇張地從位子上跳了起來，但接着又皺起眉頭坐了回去，然後噘起嘴巴不知道在那裏嘀咕些什麽。
他耐心地解釋：大學，我是在大學裏——
我知道！女孩瞪他一眼，搶白道：助教嘛！我曉得的！說完，她用力地吸口煙，然後又問：那你昨晚沒看電視又幹了些什麽？
他聳聳肩：不幹什麽。
不幹什麽是幹什麽？女孩刨根問底。
他挑挑眉，嘆口氣道：我……在住院，昨晚……
住院？女孩突然又興奮了起來：你跟人打架了？
打架？他搖頭，不，我從不跟人打架的。
女孩再次露出嫌棄的眼神。
他裝作好奇的模樣：你，是在失望嗎？
失望什麽？
打架什麽的……
多少有點吧，女孩皺皺鼻子，坦率地說，我喜歡會打架的男生，那樣很帥！
他不知該如何應答，片刻後，他說了聲抱歉。
女孩覺得很稀奇似地瞪了他一會兒，然後挑挑眉說：沒事兒，我就是覺得你長得挺帥的，要是會打架的話，會更帥，不過不要緊，這樣的你，也還是挺可愛的。說完，她舉起酒杯，與他碰杯。
沒多久，他們一起離開酒吧，女孩抓着他，在酒吧門口的轉角處熱烈擁吻。
女孩一直想剝他衣服，他喘口氣，問她：開房去？
女孩圈着他的脖子說：不，上我家吧，我家就在附近。
結果到了女孩家後，他卻半途而廢。
女孩問他：你怎麽回事？對我不感興趣？
他說不知道，他回答不上來，腦袋裏像是被人塞進去了一堆亂麻，他搖搖頭，從床上下來。
他問女孩要煙。
你不是不抽煙？女孩問。
他說：我現在想抽一根。
女孩把煙遞給他，他走到窗口那邊點起來，剛吸一口，他就用力地咳嗽了起來，但他馬上又吸了第二口第三口……煙被窗外的風倒吹回來，很嗆人，可是煙的确有種能夠讓人逐漸鎮定下來的神奇力量。
他的頭還是很痛，而且越來越痛，針紮似的，而他的眼前，也一再晃動他剛剛下午所見到的、在被他撞破□□後車曉柔那顆始終沒敢擡起來的頭。
他在心裏問：曉柔，曉柔，你是因為感到羞愧嗎？那麽既然如此，你又為何要做下那樣的事呢，為什麽呢？
女孩不知何時已離開卧室，返回時，她的手上多了一盒冰淇淋。
她問他：你要嗎？
他回答：謝謝，我不要。
女孩在他面前席地而坐，并大口大口地挖起冰淇淋來吃，他突然間就想起來問：嘿，你今年多大？
女孩頭也不擡地回答：十五。
他抓起上衣就準備逃。
女孩追上來抱住了他的腰：嘿！你要去哪裏？
他大叫：你開什麽玩笑？我差點犯罪了你知不知道？
女孩愣了一下，随即哈哈大笑起來，稍後又用輕蔑的眼神瞄着他：怎麽？現在知道怕了？那你剛剛幹嘛故意勾引我？
他奇道：勾引？我哪有——
女孩頂嘴：還說沒有？明明是個大人，卻擺着一副随時要哭出來的樣子，像是受了什麽天大的委屈一樣，讓人有種非得想出點辦法來安慰安慰你不可的感覺，你還說，這不是你在勾引我？
他欲哭無淚，又想着絕不能再這樣糾纏下去，便說：好好好，不管怎樣，現在我知道錯了，你就放我走吧！
他試着推開女孩的手，然後轉身去開門。
铛！
門被人從外面推進來，直接撞在了他的鼻梁上，他向後倒地，鼻血直流。
作者有話要說： 沒有最苦逼，只有更苦逼，敬請包養我們新一任的苦逼男主！謝謝大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