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也許是跟胖助理的一席長談，讓簡明對劇中替身的性格命運有了一定的領悟，演起來竟然似模似樣，眼神裏能瞧得見寂寞孤獨，不再似開機之初，情感總像隔着一層膜，如旁觀者般，透着股不真實，演繹不到位。
吳大龍再開口就不再是責罵的腔調了：“……做演員，一定要把劇中人物的靈魂深挖吃透，最好是将自己打碎了與劇中人融入，忘掉你自己。你不是你，你是劇中人，這裏就是你的世界！”
休息的間隙周曉語安慰簡明：“吳導今天沒罵，說明你有進步啦！明哥加油！”
簡明無語：“……你對我的期望就這麽低？”只要導演不罵就算好事？
胖助理尴尬的笑：“明哥啊，你以前只顧着耍帥，演出來的人物千人一面，辨識度太高了，無論在哪部劇裏都好像在演自己，告訴大家我好帥你們只管看我就好！其實吳導說的沒錯，明哥你就忘掉帥出天際的自己，從現在開始，當你是皇子的時候，你是上天的寵兒，但是當你是替身的時候，你就是命運的棄兒，被全世界抛棄，你要收斂自己耍帥的習慣，忘掉現實中的自己，記得你就是那個時刻需要隐藏的替身，唯有在需要的時候才能挺身而出。”
簡明不言不笑，跟個雕塑似的盯着周曉語，她心頭有點發慌：“明哥……你生氣啦？”不知道為何，大約是最近相處的太過融洽，她反而有些不習慣之前那個動不動冷戰的老板。
“我只是個無關緊要的影子，姑娘不必在意。”他的目光忽而望向別處，語氣輕淺，卻又帶着說不出的幽怨之意。
周曉語愣了下才明白過來，這是劇中的臺詞。替身先遇見了中意的姑娘，還陰差陽錯救了她，但是卻被後來居上的太子奪得了姑娘的芳心。很難說到底是因為替身的性格還是背景與太子相差太大，還是因為人的本能就是追逐光明，所以才對生活在黑暗之中的替身敬而遠之。
這段對話是發生在替身救了姑娘之後，滿懷欣喜的去見她，結果卻見到姑娘與太子在禦花園裏相談甚歡，太子離開之後，他故意出現在姑娘面前，姑娘向他表示感謝，他說的這句臺詞。
那時候，替身對人性以及美好的愛情、未來的生活還懷揣期待，骨子裏血還未冷。
周曉語差點被他唬住，她也看過劇本的，努力想了下姑娘的臺詞，還未調動情緒，簡明又換了副面孔，拉着她的手，深情款款溫柔低語：“本王這就奏請父皇為我們賜婚，你一定會成為本王的太子妃！”
——這是切換到了太子模式？
周曉語被他專注的眼神盯的心頭一慌，忙忙掩飾：“多謝殿下！臣女不求名份，只求能夠留在殿下身邊！”完全是臨場發揮，說完了把自己雷的夠嗆，小白花腔調實在不适合她的一貫人設。
在她的身後，方才走過來的方略全程目睹了這一幕，他面色鐵青，緊咬下颔，用了很大的力氣才控制住自己不發火。
簡明從頭至尾将他的神色盡收眼底，而那句賜婚之語，也完全是因為看到他走過來，才故意演給他看的。
他演完了才壞心的提醒胖助理：“方總過來了。”然後起身，拍拍屁股留下個爛攤子給她收拾，自己去趕下一場拍攝。
周曉語轉頭，見到方略還有霎時的心虛，長久的相處習慣讓她第一時間先去觀察方略的情緒，發現他笑意溫柔，才松了一口氣的同時，又覺得自己這個情緒有點好笑。
他們已經分開了。
“方總怎麽過來了？”
方略手裏拿着兩杯熱飲：“天氣有點冷，怕你受寒，熱熱的喝一杯比較舒服。”
他遞過去，周曉語坦然的接了：“謝謝方總。”
方略面上現出一絲難過：“小語，我們畢竟相愛過，而且……就算你現在對我感情淡了，可是我還深愛着你，你對我這麽疏遠，我很傷心！”
周曉語抱着熱飲，措辭良久，終于開口：“方略，我想了很久，可能是我自己的問題，我沒辦法與人親密相處，太親密的關系會讓我心慌。我也許不應該談戀愛，只适合默默的暗戀一個人，像現在這樣就很好。”她雖然對簡明不客氣，可是卻無意于指責方略在兩人感情裏扮演的角色讓她覺得不妥。
分手不出惡言，是她想要保持的最後一點風度。
方略似乎在她的話裏找到了最後的希望，輕笑出聲：“我就知道你是小孩子鬧別扭，我們兩個人組成家庭，往後還會生兒育女，相伴到老。你只是恐婚，但是沒關系，慢慢來就好，我會一直等着你。只是以後你再也不要說什麽暗戀別人的話，我昨晚傷心的一夜都沒睡好，你看黑眼圈都出來了。”
周曉語頭都大了，她每次與方略談話，都有種感覺，他擅自安排好了所有的一切，以她年紀小為借口，只要她順從就好。如果她表示反對，那也是她的問題，因為她家庭不健全，因為她年紀太小，不懂得他是為了她好……他的所有決定都是對的！
曾經有一段時間，她幾乎都要否定自己的思考能力了，覺得也許方略說的都是對的，她曾經确實全心全意的依賴着這個給過她溫暖的男人，而他也一直對她溫柔體貼，無可挑剔。
但是時間久了，她漸漸不能自欺欺人，她在這段關系裏覺得窒息，想要掙脫的決心越來越大。
“方略，我已經成年，知道自己想要什麽。我們分開，并非我意氣之舉。我愛上了別人，知道沒可能，可是看到他笑我就開心，我只想陪在他身邊，什麽都不要。”
昨天她已經挑明了自己暗戀上了簡明，所以才想方設法的求表姐葉瀾将她弄到簡明身邊當助理。當時方略震驚的好像經歷了世界末日，情緒接近崩潰，不管不顧扔下她就走了，只說要靜靜，她以為這次是真的徹底結束了，但是沒想到經過一夜，他又滿血複活了。
再次聽到這話，他比昨晚的情緒要和緩許多，但仍然帶着控制不住的怒意：“小語，你要想明白，這個圈子有多亂，你根本不知道。你年紀小又單純，被人騙了都不知道。簡明出道這麽多年，別覺得外面沒有緋聞他就有多幹淨了，那是他有本事封鎖消息，跟媒體達成某種協議，才不會報道他的事情。你都不知道他的背景，他在你面前裝的越冠冕堂皇，私底下就越出格，外面貼上來的女人不知道有多少，你怎麽可能知道！”
周曉語跟了簡明半年，好幾次都覺得老板素的快趕上和尚了，除了拍劇就是健身，貼上來的女人不是沒有，上部劇裏明着貼上來的梁卉最後還是沒得手，劇組暗示的也有，都被他選擇無視了。
她雖然不是真的愛上了簡明，卻也覺得老板是個很好的人，更不想因為這件事被方略污蔑，面上多少帶出來些不痛快：“方略，我跟着明哥也有半年多了，他的為人怎麽樣我心裏清楚，你不要因為我跟你分開的事情而遷怒于他，往他身上潑髒水。我有自己的判斷力。”
方略的怒氣跟着上揚，聲音都拔高了：“小語，我一心一意為你，你不但不領情，還非要貼上去給男星明玩弄，你怎麽能堕落成這樣子？還是我當初認識的純潔的小姑娘嗎？”
周曉語終于忍不住，到底說出口：“我當初上班的時候，是你手把手把我帶出來的。方略我真的特別特別感激你，也很慶幸遇到了你。但是後來無論是我跟同事在工作中的正常交往，還是出差，你都一直防着我，就好像我是傻子一般，但凡跟男同事說幾句話，都能被他們騙的*又失心。你從來就沒信任過我！我們之間，連互相平等的信任都沒有，何談婚姻？”
方略在周曉語這裏聽到的從來都是感激贊美，偶爾她那些小露出來的不甘不願都被他想辦法鎮壓了，到了最後小姑娘變的越來越順從，也讓他越來越滿意，本來都要踏入婚姻的殿堂了，可是被未來岳父母一攪局，小姑娘卻忽然之間就鬧起了分手，辭掉了工作，電話不接，沒多久連人都不見了。
他去過她的房子好幾次，都不見人回來。時隔半年，她不但說暗戀上了別人，而且連指責的話都說出口了，簡直令人難以置信。
“小語你怎麽能這麽想我？我那是擔心你，怕你在外面吃虧。你這麽單純的小姑娘，不知道多少人想着占你的便宜！我愛你，不能等着你被別人騙上床我再來提醒你吧？”
他的話讓周曉語刺心不已，她想起了小時候可怕的經歷，在那之前她以為熱心的鄰居叔叔只是看她可憐，所以才對她格外關注，見到她回來就問這問那，之後才知道……人心的黑暗遠遠超出她的想象。
她的面色瞬間就變的慘白，那段經歷只有舅舅一家知道，但是對于她來說，卻是永遠難以面對的瘡疤，她扶住了椅子，眼神裏全是恐懼，手裏的杯子掉了都不自知。
施恺不知道從哪裏冒了出來，直接越過方略，到了周曉語面前：“小語你沒事吧？要不我帶你去吃點東西。”
他聽薛绮說過，周曉語最大的愛好是吃，好像任何的情緒到她這裏都能用美食來消解。
周曉語強笑：“如果能來個麻辣香鍋就好了，超級辣的那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