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争氣
盡管是酒鬼贈的,在唐知綜心裏是靠他辛苦付出換來的成果,他去竈房舀碗水,手指蘸水後均勻地灑到柴捆上,又抹在臉上和脖子處,完了拖着柴捆出去,扯着嗓門喊,“起床了起床了,老子都去山裏撿了兩捆柴了,你們咋還睡着喲。”
屋裏睡得正香的三兄弟:“......”
天泛着白光,缭繞的雲霧籠罩着遠處山頭,三兄弟揉着眼睛拉開門,眼神定格在唐知綜滿頭大汗的臉上,以及他雙手拖着的柴捆上,迷迷糊糊的沒反應過來,錢大是老大腦子轉得快些比兩人先反應過來,他詫異地睜大眼,“爸爸,你去山裏撿的?”
太陽打西邊出來了?他爸扯豬草都要喊石磊哥背背簍的,兩捆柴咋弄回來的?
唐知綜不滿他口氣,嚴肅道,“不是去山裏撿的難道是去偷的啊,還不趕緊幫忙,要累死我啊,小兔崽子,老子在外累死累活,你們倒舒服,睡得像頭豬似的。”他擦着汗,氣喘籲籲,步伐顫顫巍巍的随時會倒地似的,錢大急忙彎腰幫忙,柴捆有點濕,常年去山裏撿柴的他自然知道原因,山裏露氣重,清晨的柴火都是濕噠噠的。
他爸真去山裏了。
錢大幫着拖去竈房,“爸爸,是不是很累,趕緊回屋躺着,我給你煮糖開水去。”山裏彎彎繞繞多,他爸能找着路回來就不容易,撿了整整兩捆柴,恐怕天不亮就進山了吧,想到他爸兩手拖着柴慢吞吞走在山路的情形,錢大心裏不是滋味,覺得和昨天發生的事有關,蘇家人一而再再而三的欺負挑釁,他爸是忍無可忍了才決定發憤圖強的。
“爸爸,你去床上躺着,我燒好開水喊你。”
難得聽錢大發自真心的關心他,唐知綜挺受用,抖了抖濕噠噠的衣服,單手拽着綁柴棍的草繩,“躺啥躺啊,趕緊煮飯去,吃了飯我送你去學校報名,別人能讀書你也能,再苦再累都不會叫你被人比下去了。”讀書好啊,書中自有黃金屋,錢大讀了書,往後就多個人幫他掙錢了。
趕在其他大佬們發家致富前,自己多多準備,日後有機會和大佬們面對面喝茶也不枉他辛苦幾年。
“爸爸,我不讀書了,我幫你扯豬草,喊隊長給我算工分。”錢大低着頭,語氣強硬。
“幹啥不讀。”唐知綜拉長了臉道,“你以為扯豬草輕松,好多草看着綠油油的,豬不吃,有些草豬吃了會拉肚子,有些吃了會死,你以為扯豬草随便扯啊。”他攤開手給錢大看他黑漆漆的手指,“髒不髒,扯豬草沾的草漿,洗不掉就成這樣了。”
唐知綜多愛幹淨錢大深有體會,早晚必須洗臉刷牙,隔幾天必須洗澡,同件衣服不會穿超過四天,這樣的人,雙手竟被弄得這麽髒,他側着身跨進竈房,悶悶道,“我扯豬草爸爸就能不幹活了。”
“滾蛋,你那點工分養得活咱全家?不餓死就謝天謝地了,你去讀書,學知識後進城找個工作,爸爸跟着你進城吃供應糧不好哦,非得留在村裏,吃了上頓沒下頓的?”唐知綜算了算年份,現在71年,離農民進城打工有好幾年呢,這幾年多學點知識儲備着,将來機會來了不至于兩眼抓瞎。
尤其學費不由他出,不讀白不讀啊,難道要他把知青們衆籌的學費還回去?
想都別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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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柴推到角落,後邊權二和酒幺拖着柴緩慢移動,人不大,力氣卻不小,秉着一視同仁的态度,唐知綜說道,“錢大到歲數了該讀書,你們再大點爸爸也送你們讀書,知識就是力量...”
力量酒幺聽過好多次,興奮地問,“爸爸,學了知識幹活就不累了嗎?”
唐知綜愣住,“某種程度來說是這樣。”有了知識,即使偷懶也能找個清新脫俗的理由,就像他,動動嘴皮子就有人上趕着給錢,沒讀書的人可沒這個腦子。
酒幺激動道,“那我要讀書。”他雙眼亮晶晶的,恨不得馬上去學校上課,唐知綜噎住,“等你長到錢大這麽高爸爸就送你去學校。”總不能把孩子們都送去學校他自個兒漫山遍野的扯豬草吧,怎麽都要留兩個在身邊端茶倒水啥的。
聊到讀書,唐知綜很有發言權,整個生産隊,就他是初中畢業,而他同齡人有的讀過幾天書,有的大字不識,唐知綜文化程度很拿得出手,這也是醋廠願意招他為學徒工的原因,真是個文盲,別說學徒工,拉貨的崗位都不給你。
麗華村小學是早些年建的,幾間教室,周圍住的農民,老師們有課教課,沒課就下地幹活,本質和農民差不多,酒鬼初中畢業後,小學校長問他要不要教書,酒鬼嫌和孩子打交道煩,毅然決然的拒絕了,有了錢大後,校長又來找過他,酒鬼仍然沒答應。
酒鬼的說法是:我自己兒子都沒教憑啥教別人,錢不多,沒課還得幹活,多辛苦他堅持不了。
之後校長就再沒來過了,吃過早飯,他甩空手的去保管室找唐大壯請假,說是要給錢大報名讀書,他請的整天假,唐大壯道,“報名半個小時就夠了,請啥假啊,去了就回來。”請假沒工分,唐大壯是為唐知綜考慮,耽誤半個小時別人不會說啥,請啥假啊。
唐知綜道,“我請整天,我答應帶權二他們趕集,說話得算話。”
他有板有眼的,唐大壯不知咋說,後邊來人拿鋤頭拿鐮刀,他得守着分發鋤具,完了要去公社開會,沒時間和唐知綜磨叽,說道,“要去就去,你今天請假今天的工分就沒有,別到時候找我哭哭啼啼。”
唐知綜眉開眼笑地诶了聲,喊上錢大他們就走了,學費是以學期收的,唐知綜揪着這學期過去快兩個月,硬是要校長少收了他幾毛錢,之後帶着酒幺他們趕集,買肉買雞蛋買衣服買鞋子,花錢如流水,酒幺很是擔憂,“爸爸,我讀書還有錢交學費嗎?”又大了歲,酒幺的詞彙量豐富了很多,唐知綜保證,“有。”
現在的積蓄進城買房都不是問題,學費算啥啊。就算沒錢,他不會想辦法掙哦,酒幺就是杞人憂天。
各個生産隊的人忙活春種了,挖田,壟田,撒秧,趕集的人少了起來,故而多是鎮上的人在溜達,唐知綜挺喜歡繁華地帶的,有機會的話搬到鎮上住他也樂意,但唐大壯要他去醋廠的事給他提了醒,常在路邊走哪有不濕鞋,醋廠的人好多認識他,被認出來就麻煩了,所以豐田鎮盡量少來,他去供銷社買好必需品,然後又買了十多個包子,這才依依不舍的牽着孩子們回去了,以後還是去縣裏吧,街道更寬,物資更齊全,陌生人多,不怕有人認出他來。
唐知綜走路慢,背着個背簍,走會兒歇會兒,越走越疲倦,昏昏欲睡的,走到村頭就走不動了,擱下背簍,坐在石墩休息,酒幺扒着背簍,扯着嗓門喊,“石磊哥,石磊哥,快來哦。”
唐知綜給予贊許的眼神,這孩子,機靈有眼力見,拍馬屁又拍得恰到好處,不讀書可惜了。
唐知綜大手大腳慣了,次次趕集買肉是必不可少的,面上搭着幾件新衣,唐石磊看得羨慕,“給錢大買的?”他爸總罵他是幺叔的狗腿子,殊不知他覺得狗腿子不夠好,做兒子才爽呢,想吃肉就吃肉,想穿新衣服就穿新衣服,幺叔從不打兒子,這點他爸就差遠了。
“錢大讀書,總不能天天穿破破爛爛的吧,天氣暖了,給他買了兩套春裝,背簍底下有肉,待會提到你家去,記得提醒你媽晚上煮,慶祝錢大入學的。”唐知綜怕自己不把話說明白,轉身餘秀菊就煮來吃了,餘秀菊不像唐知國老實,他暈倒在床的幾天,高翠華給錢喊她買肉包包子,肉餡多的包子她們自己留着吃,餡兒少的就給他們送來,唐知綜記性好,到現在都記着呢。
“好吶。”唐石磊抓起背簍,雙手穿過繩子,“挺沉的,幺叔咋背回來的,以後趕集我送你去吧,累着你咋辦?”
唐知綜肩膀又酸又疼,有點後悔自己花錢讨苦吃了,揉了揉肩,望着不遠處田裏說話的唐知國和蘇衛山,笑了,“成,以後我趕集喊你,你爸不會說你耽誤幹活吧?”
“不會。”唐石磊回答得斬釘截鐵。
叔侄兩有說有笑的,田裏警告蘇衛山好好管教兒子的唐知國臉色沉了下來,自己一把屎一把養大的娃盡便宜別人了,想想就憋屈,臉色不由得又黑了兩分。
他面前的蘇衛山吓得直打哆嗦,“我收拾過狗蛋了,他以後絕對不敢打錢大他們,知國哥,你要不相信我喊狗蛋來你看,屁股上的紅印沒消呢。”
叔侄兩黏黏糊糊的進了竹林,依稀看得見模糊的身影,唐知國收回視線,板着臉說,“打沒打是你家的事我不管,咱兩家的恩怨衆所周知,撕破臉誰怕誰還不知道,往後我再聽說你們家誰找老幺家麻煩,就不是好言好語和你說了。”唐知國臉盤大,皮膚黑,面相有點兇,尤其生氣的時候,很像過年貼門上的門神,蘇衛山認慫,再三保證說不會,就差沒對天發誓了。
瞧瞧他媽惹的啥事,明知唐家人不好惹偏要惹,不是活該嗎?
認為葉英活該的不在少數,酒鬼活得夠苦了,鍋碗瓢盆都買不起的人要送娃進學校學知識,供個學生多難啊,像唐知綜又懶又好吃的人,不是被逼得走投無路怎麽可能花錢送孩子讀書,有錢留着買肉吃不好啊?
唐知綜扯豬草全村人趕到欣慰,至于送錢大讀書...村裏人都覺得他不夠聰明,蘇家明顯故意挑釁,他不接招就是了,犯不着為堵口氣送錢大讀書,終究還是太年輕,性格急躁了點,受不得人激,做事只考慮眼下,不想想以後。他哪有錢供孩子讀書,還不是用高翠華的錢?高翠華手底是有點錢,村裏人沒眼瞎,從唐知綜結婚,蓋房子,裏裏外外開銷都是高翠華掏的錢,高翠華哪還有多少錢,加之正月裏又遭了賊,恐怕更沒錢給唐知綜了,唐知綜自己不省着點,遲早還得回到借糧借錢的日子。
周鳳怕的就是這個,她和唐知軍說,“你找大哥說說老幺,有錢大抛小撒,沒錢就到處賒賬坑咱,咱又不是他爹他媽,憑啥毫無怨言的替他還債啊。”
唐知軍想想是這麽個理,“待會我就去和大哥說,媳婦,你看到老幺的背簍沒,裝滿了的,你說媽到底給了他多少錢。”細細回想家裏遭賊的情形,他懷疑柴灰裏的錢是不是他媽拿走的,要不然老幺鋪張浪費的錢打哪兒來的,近期沒聽公社有人說老幺賒賬的事啊。
“媽給多少錢不會和咱說,有機會我問問大嫂,養老看病的費用幾家人平攤,積蓄是不是該分咱點,多的不要,錢大讀了書,石康也得讀書吧。”雖說石康年紀小,還得等四五年,有的話說在前頭比較好,免得到時候撕破臉難做人,他們這輩就不計較她偏心老幺了,但石康讀書是大事,不能耽誤他。
周鳳嫁給唐知軍時攢了不少錢,但已經花得七七八八了,供石康讀書的話,日子肯定緊巴巴的,無論如何得找高翠華哭窮。
她的想法和餘秀菊不謀而合,餘秀菊是個勤快人,天不亮就起床給全家煮飯,早早就出門上工,沖着她勤快勁,唐大壯給她安排的是挑糞的活,工分算高的了,收工後她就急急忙回家煮飯,她不放心兒媳婦,糧食鎖在自己屋,每頓吃啥,煮多少米都她說了算。
她剛淘米倒進鍋,石磊就提着塊肉回來了,用不着說也知道唐知綜買的,餘秀菊涮了涮淘米的瓜瓢,把最後幾粒米倒進鍋蓋上鍋蓋,盯着石磊手裏的肉出了神,挑糞時有幾個走在後邊的婦女就明裏暗裏打聽唐知綜的家底,拐彎抹角詢問唐知綜手裏的錢哪兒來的,餘秀菊明白她們的意思,自己也犯嘀咕,往年高翠華會偷偷給唐知綜錢不假,但每次給的不多,多是夠唐知綜喝酒而已,以致于隔不了多久唐知綜就偷偷找高翠華哭窮。
高翠華的想法她也懂,唐知綜攢不住錢,手裏有多少花多少,多給他錢的話他照樣兩天就沒了,故而摳着每次少給點。
而這次,高翠華似乎給了很多,年前到現在,唐知綜手裏沒缺過錢,時不時去鎮上買肉,平均半個月吃次肉的頻率,和以前的地主生活差不多,更別說把錢大送去讀書交的學費了,她猜測高翠華是不是把所有的錢全給唐知綜了。
逢唐知國從外邊回來,餘秀菊喊兒媳婦燒火,自己走了出去,小聲和他說了唐知綜買肉的事,“知國,你有沒有問過媽,她是不是把棺材本全給老幺了?”
唐知國刮褲腳的泥,說道,“有啥好問的,咱分了家,她的錢想給誰就給誰,媽的錢咱就甭惦記了,老幺肯重新做人比什麽都強。”
“她給老幺我沒覺得啥,她總得給自己留條退路吧,她有個生病啥的,雖說咱幾家湊錢,湊不出來咋辦?自己手裏有錢心不慌啊。”餘秀菊想得多,高翠華把錢全給老幺,以後有個啥就得全靠她們幾家,石磊結婚了,很快會有孩子,石林過兩年也該找對象了,還有石森,花錢的地方多的是,總不能把錢全給高翠華花了吧。
唐知國彎腰放褲腳,不以為意,“媽年紀大了就由着她吧,她心裏不痛快,躺床上喊死喊活的更麻煩。”以前唐知國或許會怨恨高翠華給老幺錢,最近看老幺背着背簍扯豬草,他挺感慨的,或許以前就是老幺太窮了,看不到生活的希望,懶懶散散的過天算天,如今手裏有了錢,整個人容光煥發,幹活啥的比以前積極多了。
窮久了會窮出病來,老幺沒準就是那樣的。
餘秀菊和唐知國說不通,去找唐石磊抱怨,“你奶偏心你幺叔還不夠,竟還偏着錢大他們,同樣是孫子,咋不給錢送你們讀書,就顧着你幺叔的孩子了。”
“媽,你說的啥啊,是我自己不讀書的,關奶奶啥事,奶奶的錢想給誰就給誰呗,我小時候,奶奶也給我開過小竈,幺叔看了沒說啥啊。”
餘秀菊:“......”那時候你是大孫子,你奶不對你好對誰好。
石磊不想聽他媽叨叨幺叔的壞話,提着桶進竈房舀水,他覺得餘秀菊小家子氣了點,他幺叔從不斤斤計較,那天從鎮上回來,錢大沒吃完的半個包子他幺叔想也不想就給他吃了,換作其他人誰舍得啊。
更不說幺叔每次吃肉都喊上他們了,做人要知足。
兒子們體會不到自己心情,餘秀菊只得找兒媳婦念叨,殊不知黃玉兒幹了半天活累了,半眯着眼打盹,任餘秀菊說得多義憤填膺人神共憤,黃玉兒臉上似懵非懵表情沒啥變化,餘秀菊覺得沒勁,憋着話蹲茅坑拉屎去了。
誰知便秘,蹲大半天都蹲不出個玩意來,心裏更郁悶了,她隐隐覺得最開始打錯了主意,不該慫恿石磊他們給老幺幹活的,錢沒拿回來多少,心跟着偏向老幺了,以前她說老幺壞話全家附和,現在嘀咕兩句就不行了,唐家男人都随高翠華,提到唐知綜心眼就不自覺偏過去了。
于是,吃飯時,她以親媽的身份教育石磊石林,往後不準幫唐知綜幹活,自己動手豐衣足食,唐知綜扯個豬草有啥累人的,懷着孕的女同志都沒問題,他大老爺們好意思說背不動?
餘秀菊認為自己說的實話,豈料桌上的唐家男人個個露出看傻子的神情,唐石林說道,“媽,你今天咋回事,咋盡說些傻話呢?”
餘秀菊:“......”
唐石林道,“力氣是練出來的,幺叔自幼讀書學習沒上山幹過活,肯定比不過幹慣活的孕婦啊,兩者沒有可比度啊。”
唐石磊附和,“幺叔扯豬草就累得筋疲力盡了,你不讓我們給他幹活,難道要他自己去井邊挑水?不是要他的命嗎?”以前唐石磊看不起唐知綜懶,慢慢的接觸下來,他覺得不能怪唐知綜懶,而是他根本沒力氣,像他和石林,兩人扛着張桌子到處走不覺得累,唐知綜不行,兩根凳子恐怕就是極限了。
餘秀菊黑了臉,“照你們的說法,得怪你奶不讓他小時候幹活了?”
唐石林砸吧了下嘴,“不能怪奶吧,母親疼孩子,不希望孩子幹活不是正常的嗎,或許像幺叔說的那樣,他就不是幹活的命。”
餘秀菊:“......”他不是幹活的命難道其他人就是嗎,此刻,餘秀菊無比感受到自己當初的愚昧無知,才多長時間,兩個兒子就被唐知綜忽悠地維護他替他說話了,長此以往還了得?她斜着眼,示意唐知國說話,唐知國不是不高興石磊圍着唐知綜轉嗎,他說說。
唐知國大口大口刨飯,沉吟道,“石磊要給他幺叔幹活就幹,他不幹,難道要媽忍着腰痛幹?”傷筋動骨一百天,高翠華的腰上還得養段時間,要知道沒人給老幺挑水幹活,她能自己爬起來幹活不可。
得到唐知國支持,唐石林挺直了背,“媽,爸都這麽說了你還有啥好說的啊,咱就一個幺叔,對他好點咋滴了,幺叔沒虧待咱啊,你看幺叔哪次買肉不是買好幾斤任由咱敞開了肚子吃啊。”
骨子裏改不掉的慫性,餘秀菊懶得和他們說,刨幾口飯就擱筷子生悶氣去了。
她走了,唐石林輕松起來,和唐知國道,“媽今天咋了,是不是上了年紀的人都這樣啊。”
“吃你的飯。”唐知國瞪眼,唐石林立即老實下來,乖乖吃飯不說話了,唐知國瞄了眼外邊倒水沖腳的餘秀菊,或許石林說得對,餘秀菊真的年紀大了,夜裏睡不着,脾氣越來越暴躁,大有追趕村裏幾個潑婦的趨勢,他決定找時間和餘秀菊聊聊,在家脾氣大沒啥,出了家門沒人會害怕她。
唐知國的心情有點低沉,這邊唐知綜也不太順遂,他重新整理了知青房衆籌的錢,比他想象的多得多,不藏起來總覺得不踏實,睡覺的屋太顯眼不安全,堂屋沒鑰匙,刨地會留下痕跡,明眼人想都想得到是埋錢留下的,村裏人藏錢都是挖地埋起來的,左看右看,他決定把錢藏到竈房柴堆的地下,堆着柴,沒人會注意不對勁,幾天新土的痕跡就沒了,更沒人看得出來。
別人為掙錢費盡心思,他則為藏錢苦悶,果然有錢人也有煩心事啊!!
甜蜜的煩惱!
藏好錢,他雙腳跺了跺,在上邊鋪了層柴灰木屑,最後把柴捆堆過來,屋外,酒幺喊他,“爸爸,鍋洗幹淨了,你來檢查哦。”
鍋是酒幺的說法,在唐知綜眼裏就是陶瓷罐,他拍拍手,“來了。”
兄弟兩趕集全程陪着唐知綜,不注意他啥時候買了鍋,這口鍋和別人家的鐵鍋不同,和碗差不多,但比碗大,酒幺問權二,“二哥,以後咱用這口鍋煮飯了嗎?”
“嗯。”權二擰毛巾把鍋內部擦幹,眼睛湊到鍋口仔仔細細看,光滑油亮,煮的飯肯定好吃。
唐知綜喊他們擡到鍋竈擱着,把鬥碗淘汰了,他舀水洗臉洗手,完了喊他們回房間午睡,天不亮就起來忙活,到現在沒休息過兩分鐘。
屋後的村莊寂靜,樹林的鳥叽叽喳喳叫着,唐知綜飯後要眯會,其他人早下地幹活了,青翠的田野間,人人悶頭做事,偶然擡頭遠眺,注意到公路上慢悠悠走來幾個陌生人,男男女女都有,衆人恍然:又有女知青進村了。
作者有話要說:待開勵志文《家祭無忘告乃翁》;
德高望重的文淵閣大學士病重,在子孫科舉前夕留下‘家祭無忘告乃翁’的喟嘆後閉上了眼。
哪曉得子孫不成器,整日游手好閑不學無術,沒幾年就把家業敗盡了,
痛心疾首的他從棺材裏爬了出來,
從此,振興家業成了他的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