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跳河自殺
地面覆蓋着厚厚的雪,鄉間小路迂回蜿蜒,鞋不合腳,好幾次唐知綜差點滑倒,吓得趴在他肩頭打瞌睡的酒幺徹底清醒過來,雙手扒着他肩膀,黑漆漆的眸子謹慎盯着路面看。
村莊的房屋零零星星分布着,兩戶煙囪飄出了青煙,煙霧緩緩升空,唐知綜聽到自己肚子咕咕叫了兩聲,順着錢大手指的方向,四人穿過田埂,圍着座山丘轉了半圈,視野處白雪皚皚,高山大樹籠罩在晶瑩剔透中,像裹在棉絮裏熟睡的彪形大漢。
終于,在唐知綜耐心快耗盡的時候,權二指着不遠處的河面驚呼起來,“爸爸,快看,我們馬上就到了。”
眺目望去,唐知綜腳步停了下來,鼻腔灌入太多冷氣,帶着嗓子幹澀難忍,他吞咽了兩下口水,聲音沙沙的,“河面結冰了?”
真的是屋漏偏逢連夜雨禍不單行,跳個河都忘記翻日歷了,結冰的河面不知踩得破不。
河邊有石階,石階連着結冰的位置,他抱着酒幺繼續往前走,到河邊時把酒幺放下,自己率先走了下去,兩步便被錢大拉住了手臂,錢大抿着唇,緊張不安地注視着河面,無比驚恐和害怕的模樣,拉着不讓自己走。
唐知綜反應過來,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他先栽進河裏,3個孩子肯定怕得不敢跳了。
如醍醐灌頂,他轉身抱起酒幺,喊權二牽着他衣服,昂首挺胸走了下去。
一步兩步...四步,腳踩着河面的那刻,他忍不住驚聲尖叫,吓得左右兩個孩子差點摔倒,唐知綜深吸口氣,緊緊抱着酒幺,“錢大,準備好了嗎,把雙腳放上去。”
錢大低着頭,身體沒動,捏着唐知綜衣服的手指白了瞬,将唐知綜往後拉了拉,而此時的唐知綜沉浸在死亡的興奮中完全沒注意其他,他雙眼緊閉,屏住呼吸的踩了上去,雙腳緊緊貼着河面,幾秒過去了,維持着僵硬的站姿紋絲不動,他不死心,擡腳跺了跺腳下,沒動靜,又雙腳離地的跳起來重重踩,連塊冰渣都沒濺起來。
唐知綜氣得想罵人,去他.媽的穿越,連自殺都這麽難。
他打起精神,這兒不行又去試其他地方,前後左右中間位置反複試了好多次,腳後跟疼得發緊,額頭冒出了熱汗,而河面仍是牢固得能開溜冰場的硬度,他洩了氣。
正準備掉頭回去時,餘光瞥到河邊大樹背後有人偷偷摸摸朝這邊看,細眼長臉,難看死了,他沒管她,走向興致勃勃鑿冰玩的酒幺,喊錢大他們回去了。
跳河不成就跳井,無論如何,今天必須得死,在這多活半天都是受罪。
折騰了會兒,唐知綜有點累了,走路氣喘籲籲的,酒幺卻特別精神,“爸爸,你是不是帶我們來逮魚的啊,冰太厚了,都看不到裏邊的魚。”
唐知綜扯着嘴角勉強笑了兩聲,笑容多苦澀只有他自己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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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彎時,無意看後面的老婦人還跟着,錢大也發現了她,臉色變得鐵青,唐知綜明顯聽到他磨牙的聲音,他沒心情理會其他人,拉了拉錢大,“醜不拉幾的,多看眼都是侮辱我的眼睛,別看了,繼續做我們的事。”
古井的位置在村子中央位置,不用錢大指路,遠遠的他就看到了,那兒有人在打水,唐知綜故意放慢腳步,等那人挑着水桶離開,走得不見人影了才過去。
跳井是迫不得已的選擇,誰讓河面結冰了呢,有得選他也不想污染水資源。
古井周圍鋪了層石頭,周圍的雪被清掃得幹幹淨淨,他把酒幺放在幹爽的位置,走近井邊,往下瞄了眼,幽深不見底的水面輕輕晃着,隐有倒影浮動,他雙腿顫了顫,來不及細看就被錢大拉開了,錢大繃着臉,擋在他身前,雙手緊緊地抓着自己手臂,臉白得快趕上雪色了。
唐知綜想安慰他別害怕,閉上眼,幾秒過後迎接他們的就是揮金如土的生活,不用挨餓受凍,不用風吹日曬,錢多得花不完,想買什麽買什麽。
“爸爸。”錢大垂着眸,濃密烏黑的睫毛蓋住了他眼底的神色,“我們回家好不好?”
不好,唐知綜心頭不爽,他要離開這個鬼地方,回他自己的家去,他拍拍錢大的肩,“別怕啊,很快就解放了。”
語聲落下,後邊緊跟着的老婦人走近了,坐在幾步遠的石墩上,雙手規矩地搭在膝蓋上,揪着褲子,面露急切,這種神色唐知綜可不陌生,足球比賽射門時,太多球迷露出這種明明迫不及待興奮激動而又不敢尖叫的表情了,想不到他會在幾十歲的老婦人身上看到。
搞笑。
他側着頭,邊觀察老婦人的神情邊往前垮了大步,腳跨出去的同時,老婦人揪着褲子的手發緊,布滿皺紋的臉因激動而微微抽搐着,他把腳收回來,老婦人氣憤地捶了下腿,嘴臉扭曲而顯猙獰。
看來,老婦人猜到自己意圖自殺而暗自竊喜興奮?
他甩了甩腿,腿時而前時而後,看老婦人臉上的表情跟着來回變換,他樂得笑出了聲。哪怕老婦人意識到自己故意耍她,唐知綜仍然面不改色。
他很想死,但他偏不。
是不是好氣人。
“走,我們回家去。”他這人就愛跟人唱反調,有人想他死,他偏不死了,不就窮得揭不開鍋的年代嗎,憑着他國外名校畢業的身份還怕會餓死?最不濟買地囤着等拆遷也會富得流油好嗎。
他不僅不會死,還要活得有滋有味,幹出番驚天動地的大事業來。
網上不是有網友評論幸虧他活在信息化時代任何數據設計網上搜就有,否則以他的智商活在他爸的年代估計連糧食都種不出來更別說搞設計了,新時代的梁思成?簡直是對優秀建築學家的侮辱。
媽的,越想越火大,不能死,死了回去也是面對鋪天蓋地的謾罵,他要活着,必須活着,證明自己如何在這個年代活得風生水起的。
他的聲音高亢,錢大陰郁哀傷的臉瞬間浮起了笑,激動地晃了晃他手臂,“爸爸,真的回家嗎?”
“對,沒錯,回家!”
經過老婦人身邊,他居高臨下地呸了句,“狗眼看人低的,給我等着!”
在唐知綜眼裏,老婦人和往上罵他的檸檬精差不多,輸人不輸陣,即使死也不能死在這種人跟前,他抱着酒幺,騰出只手牽着權二,命令他們把腰板挺直了,絕對不能在老婦人面前丢臉。
兩人聽話的昂着頭,眼神堅定的望着前方,“爸爸,你看我們這樣成不?”
唐知綜拍了拍他後背,骨瘦如柴的,他不敢太大力了,鼓勵道,“沒錯,就這樣。”
村子沿山而建,路左側是竹林,右側是稻田,稻田長出了枯黃的稻穗,有幾只鴨子琢着稻穗的雪,給枯燥的稻田添了幾分生機,他随口問錢大,“誰養的鴨子?”這麽冷的天放出來,不怕凍死了?
錢大順着他的方向望去,舒展的眉頭再次擰了起來,唐知綜正納悶時,遠處傳來尖銳嘹亮的喊聲,“老幺喲,老幺,回來吃早飯了哦,你去哪兒了啊。”
聲音不是別人,正是酒鬼的親媽,陌生的地方,有人關心自己是件很溫暖的事,唐知綜掂了掂酒幺,“走吧,咱回家,你奶奶喊咱吃飯呢。”
既然決定活下來,填飽肚子是關鍵,別說包子,稀飯馍馍他都吃得下。走了許久的路,他有點累了,速度慢了很多,穿過片竹林再走會就是他家,老人杵着拐杖站在院壩外,蒼老的臉上盡是擔憂,看到他臉上的擔憂才散了,“還以為你去哪兒了,快回來吃飯,媽給你做了愛吃的包子。”
畢竟不是親生的,唐知綜有點不好意思,放下酒幺,過去攙扶她,年輕人攙扶老人過馬路是很正常的行為,雖然他骨子裏不是個尊老愛幼的善良人,但她對自己還算不錯,況且她身上好像有傷,走路的姿勢有點奇怪,便自然而然的伸手扶住了她。
卻不想她反應大得很,先是定定望着自己看,随即低頭抹眼淚,抹了眼淚後手伸進衣兜掏了個繡花的布塞到他手裏,唐知綜下意識的捏了捏,熟悉的觸感告訴他,布裹着的是錢。
“錢你記得藏好,別說是我給的,要不然你大哥大嫂又有閑話說了,是媽沒本事,不該要你去掏水溝的......”說着,高翠華淚流不止,泣不成聲。
唐知綜哪兒能要老人的錢,把錢裝進她衣兜,“你拿着吧,我要錢的話自己會掙。”
老人不停地抹眼淚,唐知綜不知怎麽安慰她,白發人送黑發人對父母而言是最殘忍的事,他沒法親口告訴她這個事實,見她欲再次掏錢,唐知綜按住她的手,“包子什麽餡兒的,不趕緊吃就冷了。”
“白菜豬肉餡兒的,你快去嘗嘗好不好吃,我喊你大嫂做的,拿了4個過來,你喜歡的話我再去拿。”高翠華顯得很高興,喋喋不休說着,“你不是說肉炒出油混着白菜做餡兒才香嗎,我特意喊你大嫂過油鍋炒過的,聞着不比公社賣的包子味道差,你快嘗嘗。”
包子有碗口大,用筲箕裝着帶過來的,老人站在門口,示意他們趁熱吃,冷了吃就不香了。
3個孩子圍在筲箕邊,饞得口水快都流出來了,唐知綜先給他們每人分了個,抓起最後個塞進嘴咬了口,轉身就看老人滿懷關切目光炙熱的望着自己,“好不好吃?”
唐知綜囫囵吞棗的咽了下去,差點在喉嚨哽住,臉憋得通紅,咽下肚才回答說,“好吃。”
大口下去餡兒都沒咬到還得昧着良心說好吃是什麽感覺?
憋死了。
怎麽辦,幫辦法掙錢,有了錢想吃啥沒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