側翼單拉先生

第27章 Chapter 27

“江汀！”裴霁放下手裏被折磨得不成樣子的水瓶，沖着江汀招了招手，“我有話和你說，過來一下。”

剛剛還活像紮了根的江汀頓時就動如脫兔了，“來了裴哥。”

方文思一邊看得啧啧稱奇，“你這一手招貓逗狗玩得不錯啊。”

裴霁不理他，“閃開吃你的東西去吧，我要和他單獨聊聊。”

江汀頗為拘謹地在裴霁對面的沙發上坐了，“……裴哥有什麽事嗎？”他嗓子幹啞，眼神飄飄移移就是不敢放在裴霁身上。

裴霁看得好笑，“之前不還是挺硬氣的嗎？現在怎麽這樣了？”

江汀仿佛坐在刀尖上，他低眉斂目地垂頭，活像個大閨女，他茫然地回想起兩人上次這麽坐的那場慶功會，那時候裴霁對自己橫鼻子豎眼，偏偏能夠激起心底的那股子勁，可現在對方笑容滿面，自己卻又患得患失，思來想去。

“主要是想和你聊一聊替補的問題。”裴霁一派輕松，“一隊還差一個替補，不知道……”

“我願意！”江汀斬釘截鐵地截斷了裴霁的話頭。

裴霁一攤手，笑道：“呦，看來是非要說正事才能讓你開口了？”

江汀不明所以地看着對方，半晌反應過來，舌頭都打結了，“那……那是不是……”

江汀今晚從見到裴霁開始對方就一直在笑着，彎起的眼睛好像會閃光，他徒勞地幹咽了一下，“是不是……原諒我了？”

江汀直眉愣眼，大大方方地盯着裴霁瞧，忐忑不安和七上八下一眼望盡，好像身家性命全系于裴霁舌尖。

裴霁萬萬沒想到對方一個直球打得幹脆利落，一點喘息的機會都沒給。

“其實一開始……我就沒有想過原諒不原諒的問題，我覺得結束了就是結束了，如果再不清不楚地糾纏來去，就像是重新炒一碗食之無味的回鍋冷飯。”裴霁正色道，“過去的事就算了，我不願意，也沒精力再去看看了。”

好像是萬千燈火齊齊在江汀的眼底炸開，他就像是緊握住救命的最後一截繩子，竄上來一把抓住裴霁的手。

秋夜裏依然滾燙火熱的掌心燙得裴霁的心都微微皺縮，他下意識地想要甩開，卻已經被對方強行拽上攤平，牢牢地交叉了十指扣緊。

“放開。”裴霁感覺到自己的手被捏得極緊，他從牙縫裏擠出兩個字提醒對方。

江汀活像那種蹬鼻子上臉的大型犬類，他掩人耳目地把手揣進了自己隊服的兜裏。

“不放”江汀回得斬釘截鐵。

裴霁：“……”他此刻無比慶幸自己在騎士積威還算重，沒有礙眼的瓜娃子跑到面前，勉勉強強算是給裴霁薄薄的面子留下了最後的一點，“不放就不放吧，你拉着我的手揣你兜裏幹什麽？”

江汀面色不動，耳垂上浮起淡淡的一層紅，“如果有人問起來你在幹什麽，我就可以理直氣壯地告訴他……”

裴霁好奇這小崽子腦子裏能裝下點什麽，“告訴他什麽？”

江汀別過眼睛不去看裴霁，“告訴他你利用職權以權謀私，占我便宜。”

裴霁被這天大的一頂黑鍋給砸暈了，頭暈眼花地問：“……不是，這樣……有什麽好處嗎？”裴霁冤枉極了，這還什麽都沒做呢，只不過拉了個小手，哦，這手還是對方強行拉上的，和自己真是半毛錢關系也沒有，就被塑造成了那種腦滿腸肥，油油膩膩的中年變态領導形象。

江汀轉過臉來看裴霁，眼神專注，裴霁輕微近視的眼睛都能清清楚楚地看見對方眼裏的自己。

“這樣你的名聲不好了，就只能跟着我過日子了。”

裴霁被對方彎彎繞繞最後只是一句“過日子”悄沒聲地打動了，沒想到這麽一棍子亂七八糟的破事下來，背後還隐藏着這麽個情深意重的“過日子”，頓時讓裴霁覺得五味雜陳，難以言說。

“放開。”裴霁輕聲道，“以權謀私的領導現在要求你把手放開。”

江汀眼神幽怨地瞅了他一眼，裴霁道：“你清醒一點，就算是我不想計較了。”他揚起頭用下巴點了點一邊虎視眈眈的方文思，“可有人還想和你算算賬呢。”

“以前的事我可以解釋。”江汀眼神清澈，“只要你還願意原諒我，其他都沒什麽。”

兩人的手握在一起，沒過一會兒就滿是汗，膩膩歪歪的，裴霁擡手敲了對方的手肘，江汀頓覺一陣酸麻，手松了松，裴霁靈活地收了手。

“我現在年紀大了，什麽事也算是想開了。”裴霁嫌棄地在隊服上擦幹淨手，“事情是什麽原因一點也不重要，重要的是這糟心玩意兒造成了後果。”

江汀一時無言，心裏卻清楚地知道對方說的沒錯。

“別瞎想了，我回去找教練聊聊替補的位置。”裴霁拍拍對方的肩，恍恍惚惚地發現對方已經真正地從少年變成了個肩膀寬闊堅實的青年了，他忽而一笑，“怎麽，關于替補這個位置有什麽特殊的要求嗎？”

“到一隊之後給你按一隊的正常工資算，簽約費也會提，禮物和平臺算分成，禮物錢看你自己，還有什麽想說的？”裴霁一筆一筆算得清楚，他撫着衣服上的褶皺，覺得這種優厚的條件，對方應該是什麽要求都不會再有了，“那就……”

“我只有一個要求。”江汀小女生似的拽住他的衣角，嗫嚅着說道：“……我能把機位挪到一隊的訓練室嗎？”

裴霁有些驚訝，“替補的機位就在一隊訓練室，你放心吧。”

“還有！”江汀不依不饒，差點把裴霁拽個趔趄，“我……我的機位能挨着你的嗎？”

裴霁哭笑不得，“寶寶，我以為你已經長大了。”他安慰地拍拍江汀的腦袋，把衣服扯回來，“我是突擊位，旁邊一個是隊長，一個是自由人你遠哥，怎麽挨着你坐？”

江汀的情緒顯而易見地低落下去，不過年紀小調整地就是快，他飛快地重整了旗鼓，沖着裴霁露出個笑，“沒事，能有替補的位置，我已經很開心了。”

裴霁突然就在心裏感覺到點久違的歉疚，他看着對方算得上是陽光燦爛的笑臉，想起江汀在以前的戰隊估計也算是能摸得着一隊的門檻了，到了騎士卻只能委委屈屈的一個替補位。

他猶猶豫豫道：“你當時為什麽放棄SKS的首發？”他心裏模模糊糊能夠知道為什麽，之前方文思也幫着問過，不過這種問題，當着面問和聽別人轉述總歸是兩碼事。

“為了你。”江汀毫不拖泥帶水，“就是為了你來的。”

“別說一個替補，就是讓我一直呆在二隊，或者說我一開始也想過，就是被你打輸的那一次，我認真地想過，實在不行，我就先進騎士混個後勤，好歹也能靠你近一點，總歸好過呆在對立的戰隊，每次線下賽隔着老遠勉強看個輪廓，不夠。”

他的眼神有如實質，細細地描摹過對方的臉龐，仿佛帶了某種不知名的能量，看得裴霁的臉都燒起來。

江汀趁勝追擊，“可是人心不足，靠近了一步就像再靠近一步，恨不得貼在一起，你看我現在還在二隊，就已經肖想你一隊的替補位，甚至緊挨着你的位置了。”

裴霁猛地感到一陣由衷的後悔，把對方這一套死纏爛打放進一隊，每天走到哪裏都能感覺到實質般的目光，時不時再來點膩膩歪歪……

他本質上對這種事情有點膈應，連忙打斷對方，“你就先想着吧，我還有點事，先走了。”

江汀眼睜睜地看着對方腳底抹油似的溜了，心裏清楚不能操之過急，眼睛卻偏偏收不回來，直目送對方走到看不見的陰影裏去了。

桌上的夜宵已經被掃蕩一空，一群人酒足飯飽就忘了剛剛被教練折騰的慘樣，暗搓搓地準備出去唱K，江汀含笑拒絕了，他看着桌上這滿滿當當自己親手拎回來的外賣盒，也不清楚裴霁到底吃飽了沒，只能拉住方文思。

“隊長，能給我裴哥的手機號嗎？”江汀誠懇地問方文思，估摸着對方對自己還有那麽些意見。

方文思陰陽怪氣道：“幹什麽？他沒有自己告訴你嗎？還要來問我？”他好像想起了什麽，哼了一聲“行啊，我告訴你也行，能不能打得通就看你的了。”

他接過對方的手機，輸入了一串手機號，意味深長地看了江汀一眼，“雖然他心寬不在乎，可我不一樣，我記仇，你擱我這兒可別想像他一樣。”

江汀拿到手機號就心滿意足，那還管得了方文思的冷嘲熱諷，簡直輕飄飄沒什麽感覺，胡亂應付着過去了。

方文思眼見着對方一顆心全系在裴霁的手機號碼上，對自己的話置若罔聞，氣得仰倒，一甩手眼不見為淨地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