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裁奶爸俏保姆

第52章 52

疲憊外加高度緊張，讓林燊眼前一黑，險些摔倒。緊要關頭他的身體被人從一旁穩穩地托住，肖恩那關切的聲音響了起來。

“燊，你還好嗎？”

肖恩的臉上也滿是疲憊，林燊苦笑着搖搖頭，他這個樣子怎麽稱得上好？肖恩又說道。

“已經沒有傷患再被送過來了。燊，你的狀态很不好，你現在需要休息。”

林燊搖了搖頭，說道：“我打算去喝杯咖啡……你那邊情況如何？”

肖恩面色凝重道：“不太好。你們外科正要請我過去會診一名病人。是一位十八歲的男孩，右腿膝蓋骨被子彈擊穿，膝關節粉碎，已徹底無法修複。安東尼醫生正在考慮，想要給對方更換人工膝關節。”

“人工膝關節？只置換關節？等等，我也要過去看看。”

這個病例林燊有印象，這位男孩在被送過來時，已經因失血過多陷入休克，但他還在頑強地堅持着。而病人的傷勢更加不樂觀，右腿膝關節已經不見了，上下肢僅存少許皮肉連接着。而且男孩的腹部也中了一槍，這種情況下還能被活着送過來，已經是奇跡了。

如果他沒有記錯的話，男孩的右小腿已經有了壞死的征兆，而且病人的生命體征很弱，這種情況下，或許截肢才是更好的選擇。

肖恩追過來，不放心地說道。

“這個病例我與安東尼醫生會負責，你現在需要休息！”

“不。”林燊面色凝重：“我還年輕，支撐得住。你跟我講一下那位男孩的情況。”

等他們雙雙抵達病房後，安東尼醫生已經在與男孩的父母溝通手術方案了。果然，安東尼醫生堅持想給男孩進行人工關節置換術。

“霍普金斯醫生！我們已經等你很久了……林醫生，你怎麽也在這裏？”

看到林燊後，安東尼很明顯地皺了一下眉頭。林燊知道自己此舉犯了忌諱，無論在哪個國家，哪個行業，貿然插手同事的工作都是非常不禮貌的行為。但當下林燊已經顧不上這麽多了，他徑直走向那對夫妻，做過簡單的自我介紹後，說道。

“非常抱歉，但是，有關你們兒子的治療方案，我們還需要進一步商讨一下，請二位再耐心等候一下，感謝理解。”

那對夫妻對視一眼，點頭表示同意。林燊示意安東尼和肖恩跟他一起到病房外面去。一來到外面，安東尼就立刻吵了起來。

“林醫生，你這是濫用職權！既然你已經把這位病人分配給了我，就應該由我來全權負責，而不是由你再來插手！”

聽到争執聲，團隊裏的其他醫生也走了過來。林燊捏了捏眉心，耐着性子解釋道。

“安東尼醫生，我沒有冒犯您的意思。可是我看過那位男孩的病例，他的情況不适合進行置換術，我認為他應該接受截肢手術，這樣更穩妥，否則他可能會因全身器官衰竭而死。”

“我當然也考慮到了這個情況，但我認為，他當前的生命體征已經趨于平穩，他的生命力很頑強，沒必要接受那種手術。畢竟你說的也是可能，不是嗎？那個孩子只有十八歲，他的人生才剛剛開始，如果讓他就這樣坐上輪椅的話，他的人生就徹底毀了！我們作為醫生，應當為他的未來考慮，為他的人生負責。”

聞聽此言，林燊在心中抓狂地咆哮着。《孫子兵法》的作者孫膑還是坐着輪椅的殘疾人呢！可他的人生毀了嗎？他不是依舊流芳百世了嗎！可是林燊現在沒有時間與一個外國人介紹一名中國古代的偉人，他只能耐着性子，繼續好聲好氣地解釋道。

“可那樣做，起碼能保證他性命無憂不是嗎？這世上還有什麽，是比生命更加重要的呢？我們中國有一句俗話，叫做“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只要那位男孩還活着，他還有機會做很多事情，況且他還可以安裝假肢。”

安東尼也很焦急，留給那個男孩的時間不多了，再這樣拖延下去，做什麽都晚了。于是他焦灼地扶額，不耐煩地大聲說道。

“林醫生！我們美國人，不像你們那樣貪生怕死！”

“你說什麽？！”

林燊聞言頓時睜大眼睛，不悅地質問道。

“嘿！請大家都冷靜一點。”

肖恩趕緊擋在兩人中間，企圖緩和氣氛。一名女醫生也急忙對安東尼義正言辭道。

“安東尼醫生，我必須提醒您。您剛才的那句話，已經涉及種族歧視了。”

安東尼發洩過後，也意識到剛才自己的那句話确實不妥，于是緩和了态度，說道。

“林醫生，我為我剛才的言行，真誠地向你道歉，我沒有冒犯或歧視你的意思。但是，出于對患者負責的考慮，我仍舊堅持自己的方案。”

林燊被氣得夠嗆，可大局為重，他也只能強迫自己冷靜下來。他深吸幾口氣，環顧四周，平靜地問道。

“你們怎麽看？”

團隊裏其他幾位醫生面面相觑，最終卻紛紛表示贊同安東尼醫生的方案。

林燊頓感無力，一種強大的挫敗感，向他撲面而來。這一刻林燊徹底崩潰了，連日來積攢的疲憊、壓力、思鄉之情，伴随着威嚴掃地和自信心被打擊，讓他再也沒有了精力來應付眼前這一切。他用力地咽了口唾沫，将滿腹憤懑吞進肚子裏，用盡可能平靜的聲音說道。

“我、我想……我想我需要休息一下。抱歉。”

說罷他頭也不回地轉身離開，肖恩追上他，關切道。

“你還好嗎？”

“我沒事。”

林燊低着頭，不想被對方看到自己這失魂落魄的模樣。肖恩繼續說道。

“我現在要去手術室了，你先去自己的辦公室裏休息一下，好嗎？等下了手術，我就去找你。好嗎？”

林燊點了點頭，肖恩不放心地看了他幾眼，急匆匆地向反方向跑走了。林燊失魂落魄地站在走廊上，他根本不想回辦公室去，那裏只有一堆該死的文件等待他處理，那只會讓他越發煩躁。他踱步至那間儲物間門前，推開了門，昏暗幽靜的環境能讓他肆無忌憚地發洩一番。

林燊找了個角落緩緩地坐下，雙手死死抱住頭，無聲地大哭起來。

自他成年後，已經很久沒有這樣委屈過了。眼淚将他的前襟打濕，此刻他覺得自己就是個大傻叉，放着在國內安逸優渥的生活不要，非要跑到這鬼地方受氣。他本以為自己已經很成熟、很強大了，已經足夠有能力應付一切困難。然而當困難真正來臨時，他才發現自己仍舊是個懦夫蠢材。什麽理想，什麽尊嚴，他都不在乎了，他只想讓自己快樂一點。

林燊淚眼婆娑地拿出手機，想給遠在H市的媽媽打電話訴苦，然而電話撥通後，又立刻挂斷了，他不想讓母親擔心。他又想給陳嘉實打電話尋求安慰，可惜那邊關機了，他這才想起來兩個地方有時差，此刻那邊正好是晚上睡覺時間。

林燊打開軟件，開始看回國的機票，開始在心裏盤算辭職信要怎麽寫。手機開開關關，屏幕亮起又熄滅，最終被他折騰的沒電了。不知過了多久，儲藏間的門被推開了，一束光亮落在了林燊的身上，盡頭處是肖恩那張關切的臉。

“你果然在這裏。我去了你的辦公室，護士告訴我你并沒有回去，我就想或許你在這裏。”

“你有什麽事？”

林燊已經不哭了，但眼睛卻紅腫得厲害，他用力揉了揉臉，裝出一副面無表情的樣子。肖恩端着兩個紙杯走進來，關上門後，安靜地在林燊身旁坐下了。肖恩将其中一個紙杯遞給林燊，柔聲說道。

“很抱歉，我在醫院裏找遍了，卻沒有找到你喜歡的中式茶葉。這是英式紅茶，希望對你有一點幫助。”

林燊接過來，點點頭無聲地道了句謝。兩人沉默許久，林燊才又問道。

“那個男孩……情況怎麽樣？”

“手術很成功，還在觀察期。”肖恩實話實說，随即又頓了頓：“你還好嗎？”

“……我不好。”聽了這話，故作堅強的林燊再也忍不住了，哽咽道：“我覺得，我的生活簡直糟透了！我每天都活在巨大的壓力下，每天都在懷疑自己當初的選擇是否正确！我讨厭文書工作、讨厭與那些冷血的高層、醫藥代表、保險員打交道！你知道我入職時，院長和董事會的成員是怎麽跟我說的嗎？他們之所以聘請我來做外科主任，并不是因為我的醫術高超，而是因為我是個黃種人，他們需要不同種族的醫生來應付那該死的委員會！這不是我的理想，更不是我想要的生活……我讨厭這裏，我想回國！”

林燊越說越激動，用雙手拼命地拍打自己的腦袋。肖恩急忙将他抱在懷裏，安慰道。

“嘿、嘿！燊，冷靜、冷靜一點……你還有我在。”

林燊忽然抱住肖恩，雙手撕扯肖恩的衣服，饑渴地向他索吻。

“肖恩，幹我、用力地幹我……就在現在，就在這裏，求求你狠狠地幹我！”

“……林燊！”肖恩推開對方，嚴肅道：“你冷靜一點，現在不是時候！”

林燊安靜了下來，他蜷縮在一旁，把臉埋在膝蓋裏，肩膀微微顫抖起來。

“我并不是很擅長安慰別人，但我還是想試一試。燊，我知道你的家境很不錯，也許你從小到大，也沒有受過什麽苦，生活也都很順利。可是你要知道，實現理想從來就不是一件輕松的事情，那些挫折也是必要的經歷。”

林燊的肩膀不抖了，肖恩溫柔地撫摸他的後背，繼續說道。

“我的親生父母……都是爛酒鬼。我的父親在我五歲時就因酗酒去世了，我的母親也因酒精而導致精神錯亂，再也無法承擔撫養我的義務。于是我被福利機構接受，又被現在的父母領養。他們并不富裕，我讀醫學院的學費，來源于高額的貸款，就在前年，我才把它們還清。在我的童年記憶裏，吃一只冰激淩都是奢侈，挨餓挨打，都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我睡過公園長椅，去麥當勞吃過剩飯，為了星巴克的打工機會與別人打得頭破血流。可這些都過去了，不是麽？我現在過得很好，也有能力幫助別人，回饋社會。”

林燊擡起頭來，驚訝地看向肖恩。肖恩從未說過自己的身世，而且對方的樂觀與包容，讓他一直以為對方出身于中産或富豪家庭。

“對不起，肖恩，我不知道你……”

“沒關系，我雖并未刻意隐瞞身世，卻也不想被更多的人知道。我告訴你這一切，也并非想要博取同情。我想告訴你的是，燊，那些困難，或許并沒有你想象得那麽艱難。你比我堅強，更比我優秀。所以，我認為你也一定能夠像我這樣堅持下去，甚至比我做得更好。”

“可是……”林燊還是有些猶豫：“我不想做無用功。我不知道這樣做是否有意義，我不想把時間和精力，浪費在沒有結果的事情上。”

“嘿，不試試怎麽知道不會成功呢？這世上不存在沒有意義的事情。或許你現在覺得痛苦，但等你回頭再看時，就會發現，這一切都是你寶貴的人生財富。再說了，以你的能力與努力，上天不會辜負你的。再試一試吧！燊。聖保羅需要你，我們都需要你。”

肖恩的笑容仿佛一抹陽光，驅逐了滿室的陰暗，也照進了林燊的內心。

林燊正想說些什麽，忽然呼機響起，他拿出來看了一眼，頓時變了臉色，從地上跳起來，焦急地向門外沖去。肖恩緊随其身，一把拽住他，關切道。

“發生了什麽？”

“那個男孩……情況惡化了，需要立刻安排手術！”

看着重新注入了活力的林燊，肖恩放心地笑了。他知道，他熟悉的那位自信、樂觀的林主任已經回來了。他指了指林燊手中的紙杯。

“把這杯茶喝掉，可以提神。”

林燊笑了，他将紅茶杯子塞回肖恩手中，将咖啡杯拿過來，仰頭一飲而盡。他沖着肖恩晃了晃空杯，得意地說道。

“嘿！不用差別對待我，我的适應性可是很強大的。”

肖恩笑着湊過來，想同他接吻，林燊又說道。

“記得去唐人街的中國超市去買菠蘿罐頭，用這種菠蘿做出來的咕咾肉，味道才正宗。”

肖恩愣了一下，驚喜道：“親愛的！難道你——”

“今天下班後，我要去你家裏品嘗你的廚藝。如果可以的話，再為我準備一支新的牙刷。當然，時間允許的話，我們還可以做點其他事情。”

“……請你再說一遍？！”

“我說。”林燊湊過來，用力地在肖恩的臉頰上親了一口：“或許，我們今後可以用情侶的身份，試着相處一下。”

說罷林燊不再多言，向手術室的方向跑去了。肖恩在走廊上呆愣許久，反應過來後，興奮地雙手抱頭，大喊了一聲。周圍的人們紛紛鼓掌喝彩，向他們送上真摯的祝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