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囚牛匕
這天夜裏劉暇并沒有來王挽揚的連翹殿。
第二天一早她卻收了劉慕相邀的帖,一時踟蹰。方要拒絕,劉慕卻是一腳跨進了大殿內,張嘴就問:“嫂嫂準備好了麽?”
王挽揚小小地皺了一下眉,想推脫:“剛起來,困得慌。”
劉慕笑道:“待會就不困了。”
“怎麽會?”又打了個呵欠。
“尋尋樂子呗,準能讓你興奮得很。”
“這大早上的……”王挽揚大致是明白劉慕想要她做什麽。
“若不是夜了宮裏有門禁,自然是晚些出去好,今個就先來我別苑逛逛?你來南嶺後也沒來過我府上。既然皇兄随你出宮,就別浪費了這道赦令。”
雖可直接拒絕,然而王挽揚卻是動搖,好奇心上來了,就想一探究竟。劉慕平日裏都怎麽尋樂子的,真有他人說得那麽放浪麽?
然而她如今只身前往劉慕別苑,亦不知她安得什麽心。若劉慕也逼迫她如劉暇一般食寒食散,王挽揚定會強硬拒絕。
宮人都明眼看見了劉慕親自帶王挽揚出了宮門,若有什麽事情,都能推到劉慕身上。靈瑾不在宮內,也無人支會。王挽揚覺得自己走得有些倉促了,心下也無多盤算,正巧在宮廊另一端瞧見了俞枳,劉慕與之打了個照面。
待俞枳從她們身側走過,王挽揚擡手撞了他一下。見俞枳不動聲色地走開,王挽揚不知他有沒有會意。
劉慕繼續往前走,似是有感慨,笑着道:“從前我也極為看重俞枳,可如今他并非完人,可惜呀。”
心中一震,王挽揚聞言猛地看向她。
“要不然他怎能在宮裏呢。”劉慕停了腳步看向王挽揚,“嫂嫂可是還念着舊情誼?啊也多怪我,覺着你身邊少個照應,就遣他過來。但好在皇兄素來對你不錯。”
“他這個歲數,宮裏也能收?”王挽揚覺得驚異,從前只知俞枳入宮做侍從,卻不曉得竟是淨身做了公公。想起那日遇見時她還說入了宮也好,至少不必被劉慕所控做面首。哪知是這樣,好不諷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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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理掖庭收的都是十三四歲的。”劉慕言語清淡,兀自喃喃看來是動用了幾分關系,眼下卻是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悅色,王挽揚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看錯了。
那日知吝之将人送去掖庭時已經晚了,雖然覺得他做得太過,但劉慕對她門客的下場無大喜大悲。趙吝之莫不是擔憂她劉慕對這些面首用了情誼,便吃味了,于是要将已經無用的人蒙羞丢棄?都怪她那時對俞枳表現出極大的興趣,都怪她要從他口中得到更多關于眼前這位大齊将軍的消息。
王挽揚佯裝什麽皆不知:“可他為何要入宮呢?”
“怪我怪我。”劉慕笑笑敷衍地答。
所以……俞枳口中說的那位趙大人,究竟是誰呢。
王挽揚心裏浮現一個名字。
卻開始猶疑,趙潛說的幫襯,究竟是幫襯哪一邊了。
畢竟吝之才是陪在她身邊時間最長的人啊。王挽揚一知半解,頭皮發麻,心裏說了不必胡思亂想,平添什麽憂思呢?但唯今而言,是不是還是劉暇最可信呢。
自她嫁入南嶺以來,就再無受過苦。原先想象中的南嶺百姓應極為怨恨這樣的一位殺敵将軍來做他們的帝王妃,哪知她根本聽不到一絲關于此的言論。無人厭棄與嫌惡,無人輕視與排斥。即便身處宮中也能時常出去,劉暇又時常抽空閑來陪她。想來日子過得是安安适适,本應無慮。
好似比在大齊要快活多了。
劉慕的別苑雅致,有一番風味。
本以為會是大紅大綠,奢華繁複,如劉慕本人一般張揚。入了門後才看到梁柱細節古樸,園林精致。整個苑子皆沒有門,卻是以輕紗帳代替。風吹紗鼓,如夢似幻。中庭後側的外邊就是池子,伸腳就能接觸到水。
身居此處,感到了別樣的沁涼之意。
涼到有些不合時宜,有些冷了。
王挽揚縮了縮肩膀。
劉慕見此,叫身旁的男子給她倒了一杯酒。
王挽揚望向這一小杯的酒,忍了身周的寒意,推開道:“我不喝酒。”
“那多無趣,本來可以暖暖身子。”劉慕笑意不達眼底,“暑氣太重了,于是讓人搬了些冰來。嫂嫂你不喝,是不給我面子。”
王挽揚手上被塞了一小杯酒,又聽劉慕道:“我記得你不是不會喝,和親筵上分明也嘗了。”那分明是為消除再入南嶺的忿恨,想麻痹自己,才應景再喝了些。
于是道:“酒這東西讓人腦子發熱,失了理智,失了靈敏,我可不想這樣。”很久很久之前,還在軍中的時候,喝了酒就讓人眼前恍惚,見到的人兒都覺得光亮美侖似月亮。于是就會控制不住自己的心緒,王挽揚讨厭這種不受控制的犯傻。
然而劉慕卻說:“這酒淺得很,味道亦是不錯,皇兄經常向我讨着喝呢。”
王挽揚覺得再做推脫用意太明顯,明知酒裏摻了藥粉,卻還是抿了一小口,說:“謝縣主美意,酒是不錯,但我嘗不慣。”
劉慕本似是極為滿意,見她如此說,也不再過分勸酒了。
然而淺酒一杯,後勁十足。用了午膳後,王挽揚就開始犯困。劉慕讓了張榻出來,讓王挽揚睡一會,卻別有用心地讓苑中的面首在她身旁守着。自己卻是離開,讓人搬了公文,坐到梨花木案幾的後頭,一一翻閱查看。
榻上的那位做了個夢,斷斷續續的,模糊不清地記得有好聞的味道,垂落的發絲滑過她的面,以及男子胸膛相靠,還在微微發燙的面上留下一個清清涼涼的吻。
醒來的時候卻是發覺自己身處宮中,并不是在劉慕的別苑了。
問了宮人時辰,說是酉時了。
一睡睡到這麽晚,夜裏恐怕是難眠了。
下了床出了內殿,發覺劉暇在外。他見王挽揚起來了,擱下了手中的筆,問:“餓不餓?”
睡得多了,腦子發脹,有種宿醉之感。
“餓啊,想吃你。”她嬉笑說。
劉暇一把将王挽揚攬入懷裏,摸着她的頭發說:“吃吧。”
嗅到夢裏頭熟悉的味道,王挽揚雙手也環上了劉暇的背:“你來接我了?”
“嗯。”
“劉慕苑子裏的男兒都長得極好看。”
“嗯……見到了,不比我好看。”
“哦。”
“這麽冷漠?”劉暇笑。
“你不要臉皮。”
或許是人泛着迷糊,又或者是徹底想通。一直以來被猜忌疑慮所困擾,還不如不要再有什麽懷疑,不如就癡傻下去。即便身為利器也幫劉暇一把,他若想要江山,就助他真正地坐擁南嶺的天下。
王挽揚退出了劉暇的懷抱,笑着說:“還有兩個月,就是你的生辰了,前兩天翻出了一件東西,想着送你。”
“那就等那天再給我好了。”
“我……藏不住的,想早點交給你,現在就給你。”
“诶?”劉暇有些疑惑,卻對王挽揚的親近感到極為驚喜,直到,看到她從箱子裏翻出一張圖來。
劉暇心底暗暗震驚,八分了然。
“我前幾日練劍,氣惱時使了蠻力,結果劍斷了。在斷刃處發現了這個。說來也是奇怪,這把‘留辭’竟然是空心的。又不是刀,如何放進去的呢?也不知工匠是如何冶煉的。”
劉暇拿着這張圖,沒有說話。
“你是在找這個麽?”王挽揚收好了斷劍,轉過身來問他。
多年前許先生的話還在耳邊:“王家的那位姑娘,身上有南嶺方家的血。你若與她親近,也好讨回我南嶺的圖。”
“我要那圖什麽用?”少年嗤笑。
“證明你不是廢物。”許先生笑着,又瞧了一眼倔強少年郎那位的早已走遠的父親。
“我人在齊國,要這南嶺圖來也是笑話。”
“你會回去的。”
少年不解亦是不信。
“若是想通了,就來找我,你父王是個傻子,想不通。”許先生低頭瞧着少年劉暇。
從美人靠上立馬跳了下來,劉暇怒道:“許如莊,這是你知恩圖報的态度?”
回過神來,見王挽揚垂目說:“許久之前,劉慕試着探過我。我雖然曉得這張五州圖,但卻不知它是放在何處。”
“這是你的東西。”劉暇忽道。
如今即便拿在了手中,遂了早年的心願,卻也無狂喜。這張圖不過是增長了他勝的幾率,王挽揚是聰明的,适時地拿了出來,方便趁早運籌帷幄,知道劉暇近日煩事纏身,得了此圖猶在一望無垠的沙漠忽得一汪清泉,及時解渴。
“我拿着無用。”王挽揚輕聲道,瞥了一眼阖上的箱子,說,“就是劍斷了可惜,不曉得京都裏頭有沒有好的兵器鋪子,我讓鑄劍師幫忙重新鑄一把。”
“好。”劉暇一手握住王挽揚的手。
她給他留一把囚牛短匕,那他就替她鑄一柄輕鐵長劍。
“那我自己先繪圖,然後拿去給鑄劍師,看看能不能冶成那個樣子。” 說起這個來,王挽揚是滿眼的神采,奕奕有光。
“好,我來找一個最好的師傅幫你打這柄劍。”
“說話算話。”王挽揚勾住他的脖子,目光鎖住他的唇瓣,咬了上去。
一開始僅僅是輕輕的舔吻,爾後探入舌尖,在口內躲避、追逐,這一個極盡綿長卻又狂熱的深吻。讓王挽揚覺得仿佛如方才似的,體內起了些異樣,腹下暗潮湧動,點點滴滴軟軟酥酥,面紅耳赤,好似喝了酒。
在溫熱且濕潤的空氣裏,一點點的輕觸與交纏,都像肌膚點了火,如燒一般。
就連夜裏的微風與冰絲床褥都不能化解這份濃烈的灼熱。
作者有話要說: 麽麽噠
考完啦ww