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随着懸崖下數聲驚天動地的翻車聲響, 侯曼軒也伏在了路邊。
渾身的劇痛讓她下了一次地獄。她也沒想到,因為情緒太激動,居然連那麽緊的麻繩也能繃斷。但是, 現在身上有多少傷口、是否骨折,她都不在乎。想到母親的死, 她就怒火中燒, 連身上的傷痛都忘了,勉強撐起身, 順着月色照耀的馬路跑向林凝。
林凝吓得連連後退, 看向大漢,指着侯曼軒顫聲說:“快、快抓住她!”
侯曼軒看見大漢亮出了一把匕首, 正朝着她的方向大步飛奔而來。
反正也活不了了,她又在山崖邊無路可逃, 對方這麽豁出一切想置她于死地,還不如向母親出一口惡氣!她咬咬牙,也向林凝的方向狂奔而去,然後在大漢靠近她之前, 抓着林凝的頭發就往路邊拖。她長期進行體力訓練, 哪怕個子沒有林凝高,拖動四十七歲的林凝也是很容易的事。
“你這兇手!!”侯曼軒雙眼發紅、充滿仇恨地瞪着她, “你害死我爸媽, 你還有臉把這些事情講出來!今天你想殺我是吧, 我也殺了你!!”
接着, 林凝撕被她狠狠抽三個耳光, 又被踹在地上,被抓着頭發、腦門往水泥路面猛磕。林凝心裂肺地慘叫,揮舞着雙手反抗,但都只是徒勞。
大概是侯曼軒也開始歇斯底裏了,那個大漢靠近以後,步伐反而因為膽怯慢了一些。
林凝哭喊道:“你在做什麽,抓住侯曼軒啊!這裏不能久留,被人發現我們都完了!”
大漢這才又上前兩步。侯曼軒掐着林凝的脖子,指着他吼道:“你過來試試,你過來我立刻掐死她!她給了你多少錢?到時誰再給你錢?!她已經殺了很多個人,已經死定了,你幫她殺人,一分錢都拿不了!”
大漢果然再一次遲疑了。侯曼軒用力勒了一下試圖掙脫的林凝,惡狠狠地說:“我比她有錢!你想要多少錢,我都可以給你!告訴你們,我跟龔子途已經結婚了,他是不會丢下我不管的。你幫她殺我,我老公不會放過你們。你肯定會被抓,肯定會坐牢,無期徒刑!你要陪這個殺人犯一起把牢底坐穿嗎?!”
林凝被侯曼軒勒得上氣不接下氣,快窒息般吃力地喊着:“你以為侯曼……軒,咳咳,以後會放過你?一旦事情被抖出來,所有人包括你兄弟全部都會被拖累!你別再聽她胡說八道,趕緊把她抓……咳,抓起來啊!”
這時候,大漢的手機忽然響起。他接通電話,“嗯”了幾聲,然後挂了電話說:“他們抓到龔子途了。”
林凝笑了:“好,好好。咳,快……”
這下大漢再不猶豫了,徑直走來,想用匕首要挾侯曼軒松手。聽見這個噩耗,侯曼軒一顆心沉了洗去。這下慘了,不僅她深陷危機,連龔子途也會被拖累。但她沒有放棄,轉了幾個圈,都把林凝擋在前面當肉盾,不讓他靠近自己。退了幾步,已經快要無路可退時,林凝忽然提腿朝她腿上的傷口踹了一腳。她低呼一聲,痛苦地半跪下去。
二十五分鐘後,侯曼軒又重新被綁好、堵上了嘴,丢到附近小屋的地下暗室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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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裏伸手不見五指,有一股濃濃的鐵鏽味,地面潮濕泥濘,把她的傷口泡得刺痛。門半掩着,她聽見外面傳來了幾個人七嘴八舌議論聲。她試圖發聲求救,卻只能發出“嗚嗚”的聲音。因為剛才繩子被掙脫了,這一回他們把她綁得更嚴了,連雙腿都沒放過。不管是這片象征死亡的黑暗,還是驚吓後的平靜,都讓她感到分外恐懼。她顫抖着嗚咽起來。
不遠處,傳來了男人清嗓子的聲音。
房裏還有人!
她更加懼怕了。沒再發出聲音,只是靜靜地聽這個男人的動靜。然後,衣服摩挲地面的聲音靠近,有人貼住了她的胳膊。她先是條件反射地後縮,但很快想到了大漢接的那一通電話,用自己都聽不懂的語言喊着“兔兔”。
果然,她耳邊傳來了龔子途悄悄說話的聲音:“噓……不要大聲說話,他們人多。”
在這種時候聽見他的聲音,侯曼軒的眼淚決堤而出。她聽他的,只是吸了吸鼻子,逼自己不要哭出聲,在黑暗中靠臉頰輕蹭着他的肩膀、胸膛,找到了他的脖子,把臉埋在他的頸項間。
雖然因為被捆綁無法擁抱,但龔子途還是低下頭,努力地用臉頰貼着她的頭發。
感受到了心上人的體溫,連傷口的痛感都跟着大大減少。不管未來是死是活,這一刻,侯曼軒什麽也不怕了。
溫存的時間很短暫。不到五分鐘時間,門被推開了,刺眼的電筒光射進來,在兩個人身上晃了幾晃。林凝低頭看着他們倆,說:“恭喜你們,又有了一種新的死法,而且肯定是你們倆很喜歡的。”
龔子途笑了起來,絲毫不懼怕的樣子:“哦?嬸嬸想讓我們怎麽死呢?”
林凝臉上還有侯曼軒的五指山,好像那幾巴掌把她的溫柔也打得蕩然無存了。她冷冷地說:“龔子途,你少跟我嬉皮笑臉。要不是你搗亂,這件事早就結束了,不會搞出這麽大動靜,你也不用賠上你這條年輕的小命!”
“還是先說說要我們怎麽死嘛。”
林凝晃了晃手裏的鹽罐子:“自己喝下去,還是我們給你們注射,選一個吧。”
“氰.化鉀?”
“對。”
“原來嬸嬸喜歡渡邊淳一,口味有點重哦。不過我喜歡。”龔子途回頭笑眼彎彎地看着侯曼軒,“曼曼,她叫我們倆殉情。這就讓我來做決定了,好吧?”
侯曼軒完全在狀況外,只能選擇相信他,點了點頭。龔子途随即對林凝說:“我們喝下去吧。不過你得先放開我。”
“那不可能。不過你放心,等你們死了以後,我們會幫你們倆把衣服扒光的。幾天後,就會出現你們倆不堪輿婚外戀、私生子的論壓力選擇服毒殉情的新聞了。”
龔子途一臉為難地說:“嬸嬸……這樣,不太好吧?”
“怎麽不好了?”
“等我們死了以後再扒光,可能會露餡呢。因為,男人死了以後,有的地方……是不會充血的。”
林凝愣了一下,漲紅了臉說:“那就不脫你們的衣服了!”
龔子途板着臉說:“那不行。人一輩子只能死一次,我要和曼曼做着最親密的行為才願意接受服毒殉情,不然你還是給我們注射吧。”
侯曼軒在一邊聽得快要暈過去了。到底是抱着什麽心态,龔子途才能把最恐怖和最羞恥的兩件事如此若無其事地說出來?
林凝皺着眉說:“你确定?”
龔子途堅定地點了一下頭:“我确定。”
“敬酒不吃吃罰酒。”林凝冷笑一聲,轉身對身後的手下說道,“你們去拿注射器來。”
很快,兩名男子拿了注射器過來。看見他們戴着手套把氰.化鉀融入液體中,侯曼軒四肢冰冷,身體劇烈顫抖。她把額頭靠在龔子途的肩膀上,呼吸粗重,甚至無法哭出來。龔子途哄孩子般溫柔地說:“曼曼別怕,很快就過去了。”
林凝把目光轉移到他們倆身上:“你們還有什麽話,給你們二十秒,趕緊說完。”
“不用二十秒,五秒就夠了。”龔子途靜靜看着他們身後的影子,卻沒有對侯曼軒說話。
林凝狐疑地說:“不說了?時間已經……”
話沒說完,忽然傳來“砰”地一聲巨響!有人把半掩的門撞開,與扣動扳機的聲音同時響起的是另外一行人的呵斥聲:“別動!警察!”
侯曼軒飛速擡起頭。五名警察沖進房間,其中一名用槍指着林凝,外面還站着一大群把林凝同夥扣押的警察。
林凝驚恐地、慢慢地舉起雙手。
原來,侯曼軒下樓不到五分鐘,龔子途就回到房間裏打算和她談一談,但找遍整個家都沒找到她,龔小萱也不知道媽媽去了哪裏。打她的電話,被挂斷以後手機就進入關機狀态。聯系上一回酒局事件,他知道侯曼軒很可能情況不好。他本來想沖下樓去看她的車,但剛走到電梯口,就改變了主意——他聯系物業調動了停車場監視錄像來看,果然發現侯曼軒被一個蒙面男子打暈、把車開走。
他讓物業管理不要聲張,回到家中報了案,讓父母聯系了公安部分的朋友,讓他們在自己身上裝上了GPS和微型監聽器,然後獨自一人下樓走到侯曼軒之前停車的車位前,又打了一通電話給侯曼軒。果然,他也被另外三個人綁走了。
所以,從侯曼軒被帶入暗室之前,警察就一直在周圍蹲等歹徒頭目的出現。
警方把林凝及其同夥帶走以後,醫護人員也把侯曼軒擡上了救護車。龔子途也跟着上了車。她四肢麻了很久才能動彈,頭發亂蓬蓬的,渾身都是傷口和泥土,害怕地抓住他的手。他蹲下來緊握着她的手,同時用額頭靠着她的額頭:“沒事曼曼,只是虛驚一場,現在我們都安全了。沒事沒事了,不要怕……”
兩條細細的淚水從侯曼軒的眼角滑落,她把他的手貼在自己的臉上。
非常幸運的是,侯曼軒雖然受驚了一個晚上,但因為她落地時是屁股先着地,身上只有肌肉拉傷和嚴重的淤青,沒有傷着骨頭。在醫院處理好傷口、躺了一個晚上,第二天龔子途就帶着她出院了。
第二天,侯曼軒和龔子途被綁架的爆炸新聞傳遍了所有媒體,随即而來的就是接二連三更加轟動的新聞:
《原創奇才祝溫倫為弟弟祝偉德做嫁衣》
《三十四年樂壇神話破滅——祝偉德,鸠占鵲巢的剽竊者!》
《波折堪比戲劇的演藝世家,祝偉德妻子連環謀殺案的真相》
《樂壇天後侯曼軒的父親的真實身份竟是他!》
《淹沒在歲月中的傳奇悲劇夫婦、侯曼軒英年早逝的雙親——祝溫倫與呂映秋》
……
經過警方的拷問,林凝似乎已經放棄了掙紮,把多年來自己的所作所為全盤招供,還曝光出了另一件事:十月初,祝偉德和他合作的新人演員鄭念有過一段婚外情忘年戀,上個月鄭念還打掉祝偉德的孩子。她說祝偉德對鄭念動了真情,想和自己離婚,她能接受丈夫在外面玩,離婚絕對不可以,祝偉德卻像個十八歲小男孩一樣要為愛奮不顧身一次。他倆在家裏因此頻繁吵架。林凝聲稱,這件事讓她對家庭極度沒有安全感,才促使她又一次做出了犯罪行徑。
侯曼軒被這條新聞驚呆了,本來她以為林凝只是想為自己的罪行開脫,可是當記者們紛紛去采訪鄭念時,但鄭念對此卻閉口不談,反應有點不正常。侯曼軒算一算時間,剛好就是在鄭念和龔子途分手之後沒多久的事,開始有點相信林凝說的話了。但不管是祝偉德還是鄭念都和她沒關系,她也沒跟龔子途提這件事。
母親坐牢,父親身敗名裂,很顯然,祝珍珍受到的打擊不輕,平時很喜歡曬自拍的她,從事件爆發到結束後16個月,她都只發了一條微博,內容只有六個字:“無助,失望,絕望。”
被謀殺未遂後,侯曼軒和龔子途一直在協助警方調查案件,直到三天後才好不容易有機會睡上一個好覺。
今年的第一場雪下得特別早。四天後的早上,侯曼軒在龔子途的卧房裏睜開眼,就看到了窗外有億萬片雪花張開了巨大的帳篷,把半坐城市都塗抹成了純淨的白。她覺得有些冷,正想起身去把地暖打開,卻感到腰間的胳膊把自己緊緊摟住。
這幾天,龔子途一直沒怎麽說話,那個在林凝面前嬉皮笑臉的仿佛是另一個人。她翻了個身,面向他。前一晚他的通告到十一點才結束,回來只是把外套脫了、刷了個牙就倒在床上睡着了。她看他睡得太沉,沒舍得叫他,幫他卸了妝,用毛巾擦幹淨臉,就幫他蓋上了被子。現在他還穿着前一天的白色高領毛衣,一只手放在枕頭下,抓亂的劉海散在深藍枕套上,高高的鼻梁把靠着枕頭的半張臉都藏在了陰影中。他沒有說話,只是靜靜看着她。
侯曼軒微笑着說:“兔兔,你這樣就像拍硬照一樣。來,露出你的殺手锏眼神,趕緊電我一把。”說完她學着他過去的樣子,單手撐着後腦勺,雙眼眯起來,懶懶地揚起嘴角。
原本想逗他開心,但沒想他不但沒笑,眼眶反而紅了。她吓了一跳,緊張地說:“怎麽了?做噩夢了?”
“我夢到我從美國飛回來,到處找不到你。然後你打電話給我,我很高興地接了,你告訴我,你又要和別人結婚了。”可能是因為眼眶發紅,他眼中的銳氣消失了,仿佛又回到毫無防備的二十歲。
他說得很平靜,聲音卻低沉得幾近消沉。她覺得心都絞起來了,只是用力搖搖頭,摩擦得枕頭簌簌作響:“我不會走了。”
“真的?”他的聲音不大,卻帶着一絲孩子氣的期待,“你不會再離開我了?”
“我會永遠陪着你,再也不會走了。這輩子我當龔子途一個人的妻子。他不要我,我就單身到老。”
“你騙我……”
他這個樣子讓她五髒六腑都像翻江倒海一樣的疼,她捧着他的臉,認真地說:“子途,我愛你。你知道的,我一直只愛你。”
他眨了眨眼,忽然一把将她攬過去:“……曼曼。”
“怎麽啦?”
“這些年我過得很不好。”
她把頭埋在他寬闊的胸膛,點點頭:“我也是。”
“離開你就像行屍走肉,我覺得自己很沒用。”
“我也是。”
“我不想讓你知道,我不想連最後的驕傲都失去了。”
“我也是。”
“其實今年六月二十二日在機場看到你的時候,我整個腦袋都空了。後來上了飛機,我就知道,就算不再愛你,我也沒辦法愛上其他人了。”
“我也是……”想到那天自己在機場哭得稀裏嘩啦,她的眼眶也濕了,但想了想又笑了起來,“不,我比你還慘,我連不愛你都做不到。而你還好意思說這些話,回來以後一直對我态度極其惡劣,不是冷冰冰的,就是兇巴巴的。”
他無奈地笑:“心裏也很痛呢。”
“所以你為什麽要這麽自虐?我們坐下來好好談一下不就好了?”
“你說得對。”他緊緊摟住住她,用力到她的骨頭都有些發疼,“就算會再次受傷,我也不會放你走了。”
一個一米八七的大男生,從回歸以後就一直冷漠的男人,終于在她面前又重新變回了曾經的模樣。她知道,也是直至這一刻,他們的心結徹底解開了。她笑着在他懷裏蹭了蹭:“兔兔,不準你再說這種話。我再也不會傷害你了。我們可是夫妻啊。夫妻就是要患難與共,在一起一生一世的。”
他點點頭,更加用力地抱住她,又點了點頭:“是。現在曼曼是我的妻子。”
“不對。誰是你的妻子。”
龔子途怔住。
侯曼軒調皮地笑了:“現在想想,連求婚都沒有,我就這麽嫁你啦?不算不算。”
“你到客廳等等我。”龔子途立刻翻身下床。
侯曼軒站在客廳通往花園的玻璃門前,被外面冰天雪地的夢幻世界吸引了。雪花是一個個詩歌精靈,随風回旋,輕盈而舞,把枯枝幹草也描摹成了白色的十四行詩。她抱着雙臂打了兩個哆嗦,打開一樓的地暖,想重新回到門前去看雪景,卻看見龔子途大步朝自己走來。
“你去幹嘛啦?”她朝他笑了笑。
然後,他在她面前單膝跪下來,挺直了上半身,在她面前打開一個戒指盒,然後握着她的手,擡頭認真地看着她:
“侯曼軒,從出生到現在,你是我唯一想要共度一生的女人。我愛你。我想和你建立家庭,白頭偕老,共度一生……你願意和我繼續結婚下去嗎?”
室外有無聲飛揚的漫天大雪,讓她想起他們第一次在聖誕樹下親吻的聖誕夜。那一夜,他第一次對她說出了“我愛你”。
如今聖誕又要來了。距離那一個美麗的夜晚,也已經過了快要五年。
她發自內心地、燦爛地笑了,然後快速點頭幾次:“我願意。”
他拿出戒指,為她戴在右手無名指上。她低頭看着他充滿儀式感的嚴肅模樣,不肯漏掉一點細節。等他站起來,她立刻抱住他,一陣快樂地狂吻。他先是被她吻得笑出聲來,但過了一會兒,他覺得有點暈眩,快控制不住了,輕輕推開她說:“等等,你不看看戒指嗎?這個戒指又貴又難做,我費了好多心思才在這麽短時間內弄到的。”
“我喜歡我喜歡!我喜歡戒指,更喜歡你。”侯曼軒總算低頭愛撫了幾下戒指,卻整個人黏住了他,整個心思都在他身上。
“哪有女人被求婚以後不看戒指的,你是不是女人啊?”龔子途小聲嘟囔着,但看她這麽喜歡自己,又只能放過她一馬了。
侯曼軒着裝風格一直是青春休閑路線,對珠寶研究不多。過了很久以後她才知道,她的鑽戒重十九克拉,中間的鑽石有十克拉,成色和做工都是極品,是龔子途得罪了一對好萊塢明星夫妻用天價搶過來的。等她遲鈍意識到這枚戒指的偉大和龔子途早就有求婚的打算時,他卻早就過了那個期待她給出驚喜回饋的階段,只是面無表情地嘆息着老婆的反射弧長度。跟他在一起,她總是那麽容易滿足,哪怕住二十平的小房子裏好像都會很開心,反倒讓他想要給她更多更好的。
再後來,龔子途變得跟他爸爸越來越像了,把妻子寵上天,但是又有極強的占有欲,連她一個人出門都不會放心,連兒女多抱她一會兒他都會把他們趕走。侯曼軒一直以為,溫柔的兔兔應該是個特別偏心孩子的爸爸,但她猜錯了。他确實和所有的父親一樣愛孩子,但孩子在他心中的分量不如妻子的十分之一。他什麽話都聽她的,卻喜歡欺負孩子。抓着兒子的腳踝倒提他、 舉高高亂抛女兒,各種不靠譜的事是他的家常便飯。說好的女兒是父親的前世情人呢?這樣折磨孩子,不是前世的情人,是前女友吧。偏偏孩子們都特別喜歡他,一個願打一個願挨,當媽的又能怎麽辦呢?只能日常提心吊膽地守護家裏的三個大孩子了。
不過,這些都是後話。
求婚成功後的下午,侯曼軒和龔子途一起回到她家裏,教小萱叫爸爸。
“你是我爸爸?”小萱坐在龔子途的腿上,驚訝又天真地歪了歪腦袋。她還不會讀輕音,所以叫“爸爸”也是兩個四聲,聽上去有點呆呆的,但是又可愛得不得了。
“嗯,我是萱萱的爸爸哦。”龔子途一手扶着她的背,一手把侯曼軒摟過來,“爸爸和媽媽馬上去買新的房房,等婚禮辦好,萱萱就要跟爸爸媽媽一起住了,開不開心?”
龔小萱的長睫毛“唰唰”地扇動了很多次:“奶兔兔是我爸爸……”
侯曼軒笑着說:“是的,奶兔兔是你爸爸。乖乖快叫爸爸呀。”
“媽媽,你不是說爸爸去了很遠的地方,要等我長成大姑娘,他才會回來嗎?”
感受到了龔子途橫過來的譴責目光,侯曼軒頭上豎起三條黑線,咳了兩聲說:“那個,爸爸提前回來了。”
龔小萱的雙頰鼓成了兩個小包子。她搖了搖頭:“我不要叫奶兔兔爸爸,我要嫁給他的。”
“你可以叫他爸爸,長大再嫁給他。”
龔小萱把頭歪到了另一邊,慢慢點了幾下:“這樣好像也不錯。”
侯曼軒為自己過分了解女兒而得意地笑起來。她覺得自己簡直太機智了。但龔子途卻捏了捏她的腰:“曼曼!”這個當媽的,怎麽可以騙孩子,這種問題應該好好地教育她,讓她知道爸爸是媽媽的愛人,她是他們倆愛情的結晶……
然而,所有想要和妻子辯論的思路,都被一個甜甜的聲音打斷了——
“爸爸!”
龔子途先是微微睜大眼,然後笑得沒了眼:“女兒真乖。”他感動得心都化了,在侯曼軒的臉上吻了一下,把她和女兒都擁在懷中:“曼曼,謝謝你。”
侯曼軒用雙手環住他的腰,完全沉醉在了幸福之中:“真的想謝謝我,就再給我一個孩子吧。”
“好,今天晚上就……”
誰知,龔子途話沒說完,龔小萱警惕地坐直了小身子,露出惶恐的眼神:“不要。”
侯曼軒對她溫和地說:“嗯?寶貝,給你多添個弟弟妹妹不好嗎?會很可愛的哦。”
然而龔小萱根本不買媽媽的賬:“媽媽是我一個人的,我不要弟弟妹妹,我不要!不要弟弟妹妹啊啊啊……”她仰頭對着天花板爆哭起來,傷心欲絕,仿佛天崩地裂,下一秒就是世界末日,不管爸爸媽媽怎麽安慰都沒有用。
于是,侯曼軒試圖以理服人:“小萱,你要這麽想哦。雖然多個弟弟妹妹,你要跟別人分享媽媽,但你不是多了一個爸爸嗎?一切都不會變呀。”
“可是如果不要弟弟妹妹,一切不僅不會變,我還多了一個爸爸呀。”
“……”侯曼軒撐着腦門,認真思考這孩子的邏輯。
龔子途摸摸龔小萱的小腦袋:“智商是遺傳爸爸的無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