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回到後臺,侯曼軒覺得無法再忍受現狀了,找了一個人少的地方打電話給楊英赫,開門見山地說:“董事長,這次表演已經圓滿結束了,以後可以取消龔子途和我的合作嗎?”
“我的曼軒,為什麽突發奇想?”電話那一頭的楊英赫依然是氣定神閑的。
“因為我不想再被BLAST的粉絲讨論,也不想和他們捆綁炒作了。”
“放心好了寶貝,你不會和Alisa一樣的。你知道為什麽嗎?第一,你有大把歌迷,Alisa雖然是主唱,卻只有粉絲。第二,确實龔子途如果傳出這類八卦,情況會更嚴重,但我相信你的定力。你現在都如此嫌棄和他合作了,又怎麽可能和他車震呢?你說這邏輯通不通。”
非常不通!和龔子途車震是很誘惑人的事!
心裏雖然快爆炸了,但侯曼軒說話的語氣還是冷酷的:“那咱們說點現實規劃。BLAST現在是紅遍半邊天,但也很可能是一個昙花一現的偶像團體,你想要把我和他們綁定炒作多久?到他們沒有商業價值嗎?”
“曼軒,女神是神,神都是高處不勝寒的。你适當接一下地氣,是好事。”
又開始顧左右而言他。看樣子跟楊英赫的談判失敗了。結束通話後,她長嘆一口氣,轉過身卻看到了龔子途。糟了,他都聽到了?她清了清嗓子,有些尴尬:“那個,我不是有意的……”
龔子途卻一點也不生氣,淡淡地說:“是否昙花一現無所謂,我本來就只是為了偶像才入演藝圈的。”
之後,龔子途再也不主動聯系侯曼軒了。除了偶爾會在公司碰到他,他這個人就像人間蒸發一樣。侯曼軒并不後悔,因為她知道,小孩子能付出多少熱情,在承擔責任的時候,就有多不知所措。掐斷這一場三分鐘熱度的姐弟戀,對她、對龔子途,都是好事。盡管如此,她還是偶爾會想他。不得不說,他的長相、聲音、性格,都實在太合她的胃口了。有時半夜腦內放飛自我的時候,她甚至有過荒誕的想法:也沒必要如此一板一眼的,反正戚弘亦早劈腿那麽多次,而且絲毫不介意她知道,那她也可以啃一把小鮮肉不是嗎?車震有點太刺激了,但是牽牽小手,麽麽噠什麽的,似乎還不錯啊……其實車震也沒什麽不行吧,只要別被人發現……
當然,這種妄想都只能持續到第二天醒來之前。然後再回想自己的想法,只想給自己一個耳光。簡直要人格分裂了。
兩周後,就在她以為這一段暧昧已經要告一段落的一天,她在公司聽見BLAST的成員讨論龔子途。
唐世宇不可置信地說:“蘊和已經去看子途了?我去,通告剛結束就飛奔而去,好奇他以後談戀愛了會對生病的女朋友這麽好嗎?”
姜涵亮拍拍他的肩,分外語重心長的樣子:“你是不是對女朋友這個詞有什麽誤解?這兄弟倆是真的想相依為gay好吧,我們只要祝福他們白頭偕老就好了。”
唐世宇往後縮了一縮,眼睛瞪得圓圓的。
侯曼軒只捕捉到了一個關鍵詞:“是子途生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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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涵亮無奈道:“是啊,從上次巡演回來這兔子狀态就不是特別好,工作賣命得太誇張了,蔡哥都看出他臉色不好,叫他休息,但他當沒聽到。這不,上周拍過淋雨的舞蹈說話就有點鼻音,前天流了一早上鼻血,十一點過那會兒被擡進醫院了,現在還沒出來呢。”
“我昨天晚上才去看過他,他還在病床上打手游,根本只是找個病倒的借口偷懶吧,哼。現在被你說得這麽慘,怎麽感覺有點像失戀了啊……”唐世宇摸摸下巴,用一種驚恐的眼神看着侯曼軒。侯曼軒心裏一緊,正準備接受他的拷問,他卻猛地一拍掌:“他和蘊和不會已經分手了吧!”
接下來,唐世宇就被其他所有成員圍起來暴打。
龔子途住院兩天,自己居然什麽都不知道。光是想想那個場面,侯曼軒的心都快揪起來了。她向蔡俊明打聽了龔子途所在的醫院,第一時間趕了過去。
抵達病房前,蘊和剛好出來,輕手輕腳地關上門,準備離開。看見侯曼軒,他做了一個“噓”的動作,小聲說:“剛剛睡下了。”
侯曼軒從房門玻璃窗上往裏面看了看,龔子途正在睡覺。輸液架的鈎子上挂着兩個已經輸完的袋子,現在正在輸最後一袋。她點點頭:“現在他身體還好嗎?聽說他前天流了一個早上鼻血。”
“沒大問題,就是勞累過度上火,鼻腔內毛細血管裂開了,多休息幾天就好。”蘊和頓了頓,“他這麽難過,是因為姐姐不理他了呢。”
侯曼軒怔了怔:“他都跟你說了?”
“你覺得他有多在乎你,可能他真正在乎你的程度就會比你想的更多很多。”
侯曼軒沉默不語,前兩天那種輕松的感覺頓時煙消雲散。和蘊和道別後,她推開門進入病房。
龔子途本來體型就偏瘦,現在生病瘦了一大圈,臉只有巴掌大,血管分明的手背上還紮着針,看上去真的像一只被欺負過的小兔子。看見藥水一滴滴落下,順着膠管流入他的血管,侯曼軒只覺得每滴一下,都像冷冰冰地滴在了自己的心裏。
她悄悄搬了凳子坐在床邊,看見他深黑的短發落在雪白的枕頭上,襯得皮膚更加沒有血色,忍不住伸手撥了撥他額間的發。但他睡得很輕,長長的眼睛睜開一條縫,迷迷糊糊地說:“又想告訴我,你要離開我了麽……”說完自嘲地輕哼一聲,轉過身去繼續睡覺。
七秒之後,他身體僵了一下,睜開眼,回頭錯愕地看向侯曼軒:“你怎麽來了?”
侯曼軒給了他一個安慰的微笑:“聽說你病了,過來看看你。繼續睡吧。”
但他已經毫無睡意了,直接晃晃腦袋,坐了起來:“你在這裏,我怎麽可能睡得着。”
侯曼軒佯裝無事地笑了:“對了,我聽說少哲身體也不是很好。怎麽你們這小孩身體比我的還差,動不動就生病,好好養身體啊。 ”
“對你來說,我和少哲是一類人嗎?”
“當然不是,我更了解小兔子。”
“就這樣?”
“……嗯。”半晌沒有得到他的回答,她歪了歪頭,“怎麽了?”
他輕輕搖頭:“沒事,你能來探望我,我已經很開心了。原本以為你這輩子都不會再和我主動說話。如果是這樣,多生幾次病也挺好的。”
都已經病成這樣了,還說這種話,這死孩子是不是有點缺心眼?侯曼軒氣得不得了,但看他笑的時候嘴唇都有些蒼白,感覺內心的堡壘都被擊垮了,只能無力地說:“你說說看,怎麽會把自己折騰成這個樣子?是我說話太過分了對不對……小兔子,對不起。”
然而,話音剛落,她已經被他單手抱住。
“不要道歉,明明是我的錯。不管和那個人是否相愛,你都是有男朋友的人。我還要做一些越界的事,是我讓你為難了。以後,我們當朋友就好。”他閉着眼,平靜地說道,“現在,就當是安慰病號,讓我再抱你一會兒,好不好?”
侯曼軒怔怔地看着前方。短暫的猶豫後,她終于點了點頭。然後,龔子途擁抱她的力道加重了,像窒息後重獲氧氣般嗅着她長發間的氣息。
如此沉重的擁抱,讓她有了一種不太好的預感。
一開始她覺得龔子途只是年少沖動,想玩玩暧昧,用熱情換來姐姐的親昵回應,如果能滾一下床單什麽的就更好了。所以,放棄的時候她雖然有不舍,有心痛,卻也覺得沒什麽好難過的。
可是現在,她突然覺得,很可能不是暧昧。
從醫院出來的時候,侯曼軒打開手機一看,被吓了一跳,因為她收到了23個未接電話,除了一個是經紀人打的,其他全是戚弘亦打的。這樣的情況不是第一次發生了,但戚弘亦很長時間都沒有發作,讓她差點忘了他還有這個習慣。她覺得背上有些發涼,吐了一口氣,給他回了電話。
“你終于知道回電話了?”戚弘亦的口吻非常不客氣,又急又怒,聽上去就像是剛結束一千米長跑一樣。
“剛才有點事沒聽到,怎麽了?”
“你都在做什麽,跟誰在一起?”
侯曼軒很有直接挂斷電話的沖動,但給自己兩秒冷靜時間後,她選擇繼續說道:“我在醫院看龔子途,他生病了。”
戚弘亦聽上去更怒了:“我就知道……呵呵,我就知道!”
“你又發什麽神經?”
“我生病的時候,你有給我打過電話嗎?小鮮肉生病,你就直接迫不及待跑過去看他了?”
“你找我有什麽事?”
“等你處理好小鮮肉的事再說吧。”
戚弘亦直接挂斷了電話,看見手機屏幕上的畫面從通話轉換到了一個鑽戒品牌的官網,不耐煩地把屏幕鎖定起來。他從自家陽臺上走回卧室,雙手撐着沙發靠背休息了一分鐘,揉了揉眉心,大步走下樓去。有兩個人坐在客廳等候他,阿姨才為他們換上新泡好的茶水。那是一對年齡差為九歲老夫少妻,但因為男方兩鬓斑白,女方保養得當,依然很有妙齡女子的氣息,讓他們倆的年齡看上去像差了十九歲。他們是戚弘亦的父親和繼母。
戚弘亦收斂了自己的情緒,溫順地說:“爸,對不起,剛才接了一下工作電話。”
戚父端着茶水喝了一口,目不斜視地看着電視機上的節目,但很顯然并沒有看進去:“工作電話需要回避我和你媽去接?”
“只是不希望您跟張阿姨聽我為工作瑣事抱怨。”即便是在他們倆結婚這麽多年、小兒子都滿十八歲以後,戚弘亦還是無法管那個年輕漂亮但他分外讨厭的女人叫媽媽。可偏偏父親從來沒顧慮過他的感受,總是替他把“媽”叫得很順口。
戚父笑了笑,顯然不信他的說辭,但也沒再逼問:“最近你都在忙什麽,還在當戲子麽?”
戚弘亦側過頭去,長長吐了一口氣,壓低聲音說:“最近剛拿了又一個最佳男主角獎。”
“喲,當戲子還當成精了。我這兒子出息的。”
戚弘亦咬牙切齒地看着他,頭上青筋直冒,後面的話幾乎是從齒縫中吐出來的:“還是請您尊重一下我的職業吧,混口飯吃不容易。”
“現在你知道混口飯吃不容易了?當初和那個出身混亂的女明星在一起的時候,怎麽沒想到這麽多?”
戚弘亦不說話了。戚父搖了搖茶杯,冷若冰霜地說:“你說你喜歡談戀愛也就算了,我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可你想跟她結婚……我老了,真的看不懂。”
“我和她之間沒有愛情,結婚只是為了利益。”
“哦,什麽時候我兒子也這麽懂事了。你倒是說說看,她能給你什麽利益?”
“我們倆手中都有對方可以利用的資源。”
“可以利用的資源,說得好。”戚父冷笑了一下,忽然“砰”的一聲,把杯子摔倒了地上!滾燙的茶水飛濺到戚弘亦的褲腿上,茶杯陶瓷碎片彈起來,在他的手背上劃了一道重重的傷口,傷口未經緩沖就開始飙血。但他過于震驚,沒有留意到身體上的痛楚,只聽見父親吼道:“你這麽會看可以利用的資源,老子給你的資源你為什麽不要?!你他媽真是我兒子嗎?!過了這麽多年,你還是一個孬種!”
戚太太和戚弘亦一樣受到了驚吓,她趕緊站起來,拉住戚父的胳膊,快速地在他背上輕拍:“不要發火,老公,不要跟孩子計較這麽多啊,弘亦年紀還小,等過兩年他成熟了,自然而然就會知道你是為他好了……”
戚弘亦真的特別想說,你都這麽多年沒給過我一分錢了,有什麽資格再幹涉我的私生活,寵你可愛的小兒子去吧,畢竟你老婆拼死拼活生了三個孩子終于生出個男的他不容易。但是,想到父親血壓一直居高不下,他強忍着怒意,垂着頭靜候父親發作完畢。而戚父依然暴怒着:“年紀小?他都三十好幾了!等他成熟,恐怕你得到我墳頭告訴我這個好消息!”
戚弘亦終于憋不住了,咬了咬牙說:“爸,說實話吧,我壓根就不愛她,堅持和她在一起是因為不喜歡被逼迫。你越逼我們分手,我就越不分。所以您想把我怎樣呢?動用你的資源來娛樂圈封殺我?呵呵,抱歉,現在這個圈子是我的天下。”
他這樣說,戚父的反倒緩和了一些,只是冷笑道:“你的天下。我看你還能耐了。”
戚太太從愛馬仕包包裏掏出一張創可貼,一邊走向戚弘亦,一邊快速撕開,然後拉起他的手幫他貼上:“老公你看看,弘亦都受傷了。你不心疼,我還心疼呢。唉,可憐的孩子……”
“不要碰我。”戚弘亦把手抽出來。
戚父本來看見他受傷,情緒平靜了一些,看他這樣對待自己妻子,又一次勃然大怒:“你再這樣對你媽說話試試?!”
“好啦好啦,他還不是被你罵了心情不好,不是故意的。來,弘亦,創可貼在這裏,你自己貼一下。”戚太太把創可貼放在他手裏,又對他亦丢了個眼色:“快上樓休息去,你看上去挺累的了。我和你爸爸就先回去了啊。”
父親和繼母離開後,戚弘亦頹然地坐在沙發上,随便處理了一下傷口,就閉上眼睛,開始漫無邊際地放空思緒。
第二天,龔子途的身體恢複得差不多了,醫生說中午最後輸完一瓶葡萄糖就可以出院。蘊和、侯曼軒和BLAST的助理到醫院探望過他,就準備到龔子途家裏拿他想要的游戲卡帶。龔子途是當地人,但是大部分時間都和BLAST-I的成員住在同一個宿舍,這一回要拿的卡帶在他父母家裏,于是他叫上侯曼軒一起。侯曼軒剛好早上沒有安排,雖然覺得蘊和的要求有些奇怪,但想到照顧的對象是龔子途,也就跟着過去了。
到了龔子途家裏,侯曼軒終于知道為什麽他的性格會是這樣了:他的父母住在郊區的別墅裏,雖然不管從室內還是從室外看來,這棟別墅都奢華得就像歐洲堡壘,但環境很幽靜優雅,連泳池看上去都像是大自然之湖泊一樣,沒有一點土豪的氣息,反而像是貴族的居所。
他們去的時候,家中沒有人,只有三名穿着制服的家政阿姨在做大掃除。一樓有一架雪白的卧式鋼琴,蓋子是翻開的,上面有一本打開的曲譜。侯曼軒過去翻了翻,封面上有“肖邦”二字。鋼琴架上有龔子途一家子的合照:龔子途的父母看上去是很有涵養的夫妻,父親高大穩重,母親溫婉美麗,他們一側站着一個高高的俊美少年,大概十七八歲,第一眼看過去,侯曼軒還以為是高中時的龔子途,但仔細觀察,發現這少年的眉宇間有一股嚴肅霸道的氣息,五官輪廓也比龔子途硬朗一些,讓她有些疑惑。直到她看見站在父母中間的小男孩。小朋友劉海厚而微長,兩鬓的頭發翹翹的,笑起來露出一口小白牙,配上一身整潔的藍色小西裝,可愛得有點過分了。她立刻就認出來了,這才是龔子途。那麽旁邊的少年應該是他的哥哥或親戚。
這樣溫馨而富裕的家庭是讓所有人羨慕而無法嫉妒的。可是侯曼軒既不羨慕,也不嫉妒,只有兩種感覺——畏懼而陌生。
她和龔子途的童年差距實在是太大了。
樓上的蘊和叫了她一聲,她趕緊跟着上樓。走到龔子途卧室之前,蘊和笑着說:“兔子一直在這裏住到出國之前。他的房間有點變态,你可不要被吓到了。”
侯曼軒好奇地點點頭:“……變态?”
明明已經做好心理準備,但當房門真的被打開,她确實還是驚訝到說不出話。
這只是一個普通十七八歲少年的房間,有簽了球星名字的籃球,有懸浮的地球儀,有柯南漫畫全集,有各種型號的游戲機,還有滿牆他從小一直迷戀的女明星海報。而且,海報是不同時間段的,從她剛出道時的清純造型到幾年前成熟性感造型,全部都有。除此之外,連筆筒和抽屜上都是偶像的貼紙。
“這家夥從小就是你的腦殘粉,在節目裏還不說實話。”蘊和咂咂嘴,打開龔子途的書櫃玻璃門,取下他想要的游戲卡帶。那個游戲的名字叫《超級靈魂戰記》,是侯曼軒七年前代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