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器官(九)
方才看到那逼仄狹小的櫃子,一瞬間,清明腦子裏的那根弦像是被人重重勾了一下,震的他耳膜險些炸裂。但此時又很快恢複了平靜。
衣櫃裏空蕩蕩的,根本沒人,只是虛驚一場,而清明并未察覺出,這只是刑罪的一出惡作劇...像是掩飾方來過度的緊張,清明迅速的眨了眨眼睛。這時,刑罪淡漠的聲音從身後響起:
“這個衣櫃能藏一個沒啤酒肚的小學生已經算勉強了,無論是從櫃子本身的高度還是寬度上看,都不難判斷出這一點。不過,如果紅毛有縮骨功也是可以的,你是不是傻?” 刑罪邊說着,阖上了櫃子的門,仔細聽,語調裏卻分明帶着幾分玩笑味兒。
見清明沒接話,擡眼一瞥,見他臉色明顯與剛才不一樣。剛才一時興起,想跟清明開個玩笑,沒想到會吓的他臉色發青。刑罪一怔,心中頓生疑惑。
為什麽自己會有這種無聊的想法?自己什麽時候變得那麽幼稚了?
“你,沒事吧?”
清明明顯一愣,刑罪話語突然打斷了他的慌亂,他強迫自己恢複常色,看似從容的将配槍收回懷裏。避免尴尬,他忙轉移話題。
“看,我們還是來晚了,還是讓紅毛那小子逃走了。”
“剛才說了,一個人鑿開這面牆需要些時間,他可能剛走不久。至少現在能确定這貨還活着。”
說着,刑罪用腳踢了一塊碎石。“如果紅毛是想回來拿錢直接踹門不就行了,大費周章的鑿一個洞,真以為他舍不得那扇門或封條兒?”
清明想了想,頓時領悟過來:“紅毛把錢藏這扇牆裏了!”
刑罪淡漠道:“以後如果妻管嚴,學學人家紅毛,藏私房錢的本事。”
清明別有深意的看了刑罪一眼,那眼神實在暧昧,他輕聲低哝了句:“妻管嚴...确實。”
“……”
刑罪盯着他看了好一會,無聲的笑了起來,接着擡步往門口走…
清明追上前問;“你笑什麽?”
Advertisement
“看你長得喜慶”
說着刑罪扯開了出租屋的門,封條一瞬間一分為二。
“嗯…為什麽不原路返回?封條都扯壞了。”
刑罪聳了聳肩,“無所謂,反正紅毛不會回來了。”
“那我們接下來去哪裏?”
“等”
“等??”
刑罪坐回車裏,“或者我們先找個地方吃飯。”
“吃飯?不是,師兄,你是不是有什麽策略?分享一下嘛。”清明眼底像是期待什麽,
結果刑罪半天沒吐出一個字。
清明:“那我們就幹坐着等紅毛自己來自首?不是,這話剛才好像是你對我說的。紅毛現在拿了錢肯定要跑路,我們應該…”
刑罪打斷他:“明仔你安靜一點”
清明無奈閉上了嘴,一時之間忘了背上有傷,用力往駕駛座背上一靠,眉頭一皺,“嘶~”
刑罪無聲的瞥了他一眼
清明接着剛才的話:“可也不能什麽事情都不做,還剩兩…” 倏忽意識到了什麽,清明止聲。
“有時候什麽都不做,也可以解決事情” 刑罪拍了拍清明肩膀:“放心吧明仔,壞人的結局只有一個,這一點是亘古不變的道理。惡有惡報,不是不報,時候未到。”
清明笑道:“真的?”
刑罪:“難不成還會是煮的”
說着,刑罪兜裏的手機響了。
“怎麽樣?”
“好,我知道了。”
挂了電話,刑罪揚了揚手機:“惡報來了,魚兒也該上鈎了。”
清明一臉狐疑:“什麽意思?”
刑罪将車啓動,沉聲道:“峯子他們來紅毛家就發現他藏在牆裏的現金,本來那些錢應該充公的充公,上繳的上繳。不過為了不打草驚蛇,并沒動那筆錢,而且還順便送了一點小禮物給他。正好,大家也能玩一場貓捉老鼠的游戲。”
這時,手機再次響了起來,刑罪開了免提。
“方來,你說。”
“追蹤器上追蹤到的位置顯示在八仙街的福林巷子。”
清明頓時了然方才刑罪口中的“小禮物”是什麽了,看來崔景峯他們是在那些錢裏放了追蹤器。
“收到,坐好”
說完,刑罪一踩油門,在上演了十幾分鐘的速度與激情後停在了八仙街。八仙街東街就是福林巷子,當地人又稱福林巷為窮人巷,也就是兩排水泥平房形成的一條逼仄水泥街道。巷子口停了一輛轎車,與這個地方明顯是格格不入,違和感就這樣自然而然的代入刑罪的視線中。
這條福林巷子裏,随處可見的孩子,身着五顏六色的棉襖,,與這個地方落敗灰冷的氣息形成強烈反差,可孩子們依然玩的不亦樂乎,臉上的笑容很滿足。刑罪和清明的突然到來卻打亂了原本的氣氛,門前背着孩子正在洗衣服的女人們,以及滿臉褶皺的老人正在吧嗒吧嗒吸着不知名的煙草,他們紛紛向兩位外來者投來打量的目光。
“這車...會不會就是紅毛從口水強那兒偷來的那輛。”
“可能”
“那現在要去哪裏找口水強?對了,要不要叫支援。”
“暫時不要,”說着,刑罪對着手機那頭道:“能查出具體位置嗎?”
“把你們現在的具體位置發給我”
刑罪照做,将位置發了過去。手機那頭,沉默了十幾秒,接着傳來方來的聲音:“以你們現在的位置為準,前方直走三百八十米東南方向五十八度。”
刑罪關了免提,将手機塞回兜裏。根據方來提供的準确位置,刑罪和清明走到一戶平房處。這種平房年代雖然不久,但光從外表上看就如同一個骨瘦如柴的枯槁老人,像是生怕刑罪會和剛才一樣,一腳上去讓房子直接來個粉碎性骨折,清明搶在前去敲門...敲了幾下,并沒得到回應。清明手有意無意的去推了下看似緊閉的木門,可就是這樣一個簡單的動作,“嘎吱”
門竟然開了……
清明轉過頭,與刑罪交換了一個眼神,接着默契的往後退一步,刑罪上前,打開手機照明模式就進了屋子。一股隐隐的鐵鏽味兒驀然鑽入鼻中,刑罪下意識蹙緊眉頭,他很清楚,這絕對是血腥味。房子內并沒窗戶,屋內也沒有空氣流動的跡象,血腥味如此明顯,可以料想得到這個屋子內有命案發生。
“打電話叫人來”
剛說完,昏暗中,刑罪的眸子一沉,瞬間染上一層冰霜。緊接着,黑暗瞬間被撕破,天花板上的燈泡突然亮了。一瞬間,屋內的景象赫然呈現在眼前。
刑罪冷眼直睨着眼前的人,關掉手機照明功能,接着又塞回口袋裏。
蔡坤坐在屋內中央的一張木椅上,昏暗的燈光并沒給他臉上鍍上任何色彩,反而在這種詭異的氣氛中愈發慘白滲人。
下一秒,蔡坤冷笑道:“我知道跑不掉的”
刑罪道:“既然有這個覺悟,之前為什麽要跑?”
“我還有很重要的事情沒做完。現在做完了,跑累了,幹脆就坐在我的手術室裏,等你們自己找上門。”
刑罪挑眉,“手術室?”
蔡坤忽然起身,清明下意識從懷裏掏出□□,槍口冷不丁的朝着指向蔡坤,刑罪一手擋下。
“快叫救護車”
清明下意識看向蔡坤,只見他踉踉跄跄幾步沒站穩,最終還是跪倒在地,蔡坤垂着頭,身子不住的顫抖,額前的冷汗砸落在木板上,緊接着一股鮮紅的血液順着他腹部緩緩滲出……
清明立刻撥通急救電話。
蔡坤苦笑道:“那些…錢,留給外面的孩子。不然…不然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你們。”
刑罪冷冷一笑:“你以為你這樣做很偉大?那些錢沾染過多少無辜人的鮮血,自己心裏沒點逼數嗎。”
蔡坤面無表情,他支起身子,急促的喘息聲像是在預示着他的胸腔随時都會炸開,“你們要查的人,就…就在這裏。反正我也活不了多久,死在監獄裏還不如死在這個狗窩裏。”
刑罪蹲下,試圖扯開他的衣服,檢查他的傷勢。“你不能死,至少現在還不能死,聽到沒!”
蔡坤無聲的笑了起來,幾秒後,笑容永遠定格在他的臉上。
一小時後,刑警法醫以及鑒證科的人員全部到齊。
刑罪在屋子一處的木板下發現一個地下室,而這個地下室就是蔡坤口中的“手術室”。一具男屍全身□□躺在一個長木桌上,屍體額前貼了一張白紙紅字的紙張。
警方還在地下室的角落裏發現三名少女,她們身上到處是傷,蜷縮在一起,臉上除了驚恐再沒有常人的生氣。
清明看着少女一個一個的走出地下室,臉上顯然又多處一份希望的神色,心底無辜的矯情了一把……如果他和刑罪再晚來一天,這些女孩很有可能再也看不到陽光,再也呼吸不到這片天空下流動着的污濁空氣,她們的青春将永遠消失在那片陰暗肮髒的地下室裏。
刑罪交代完工作,轉頭卻不見清明,等找到他時,就見他一臉多愁善感杵在屋子外面。刑罪二話不說,走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