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Chapter 21
飛機落地海城,楚青還有些回不過神,太陽穴突突直跳。
滕逸真的出事了,現在在ICU裏,四天了還沒蘇醒。楚青茫然的跟着薛寧上了車,臉上沒有絲毫的血色。
因為呂悅索賠的官司,他上周需要回海城跟律師最後确認證據,以及辯護方向。誰知在回酒店途中被人襲擊,身受重傷。
他的朋友考慮到這事影響太惡劣,因此一直壓着消息不放。
就在昨天半夜,襲擊他的幾個犯罪嫌疑人全部落網。犯罪動機是施暴學生家長買兇,目的是要他的命。
“他會不會有生命危險?”走出電梯,楚青拉住薛寧,目光一瞬不瞬的望着她。“找我來,是要我見他最後一面對麽?”
從離開雲海的時候她就想問,可是始終沒有勇氣開口。
她怕答案跟自己想的一樣。
薛寧搖頭,不冷不熱的瞄她一眼,移開視線。“死不了,不過可能會成為植物人,去找你是我的意思,見過他就回去吧,他從來就不喜歡拖累別人。”
明顯帶着刺的話,楚青怎麽可能聽不出來。
咬了咬牙,她的臉色也難看起來。“我不是別人,我是他女朋友!”
丢下話,楚青徑自走到ICU病房值班室門口,要求進入病房陪護。
薛寧和顧旭白在去雲海之前就已經安排好,因此她很順利的就進去了。
眼看着房門重新關上,薛寧挑了挑眉,軟綿綿的倒進顧旭白懷裏。“二哥,你說她會不會真的留下來?”
“會的。”顧旭白揉揉她的頭頂,攬着她的肩膀往外走,語氣酸溜溜的。“你就這麽在意他。”
“二哥……”薛寧頓住腳步,徐徐轉身,擡手伸出食指暧昧描摹他的唇形。“都這麽久了,你這醋勁還沒下去?”
“他吻過你!”顧旭白一想到這事就窩火。
尤其這事,還是滕逸親口跟他說的,在他出國前一天。
把薛寧接回錦湖的第二天,滕逸回到海城,處理咨詢中心的各項雜事,并約他見面。
顧旭白欠了他天大的人情,自然沒有不去的道理。
南山寺每月初一十五,妙覺大師會在正殿說禪,他去的時候,滕逸正兒八經的盤腿坐在地上,臉上的笑容隐隐透出幾分挑釁。
顧旭白知道,薛寧被老爺子藏起來的三個月,他一直陪在身邊。
他相信薛寧,卻不太相信他。
盤腿坐下,顧旭白越看他那副小人得志的樣子越來氣,但還是耐着性子,陪他一塊聽妙覺大師講完。
來聽禪的人很多,妙覺大師講完,隔着人群沖顧旭白點了點頭,起身去了內殿。
顧旭白瞥一眼滕逸,淡然的跟上去。
滕逸也起身,兩人一塊往裏走的時候,他說:“我比你先認識她,可惜我輸在了別的地方。不過……我也吻了她,她沒反對,在我離開的時候。”
顧旭白當時就想揍他,好在最後忍了下來。
薛寧回來從未提過這事,是他自己醋的不行了主動問了她才“哦”了一聲,表示有這事。
要不是看滕逸已經跑國外去,顧旭白真想把他也丢給沈颢,讓他給收拾利索了。
轉眼這麽多年過去,顧旭白本以為自己那口氣順下去了,看到薛寧關心他,還是耿耿于懷。
“多少年的老陳醋,你也不閑馊得慌。”薛寧拍拍他的臉,忽然笑了。“老二要出生了,老爺子最近氣色好了很多。”
“你不氣他,他會更好。”顧旭白捉住她的手,低頭親了下,再次将她攬進懷裏。“不許再這麽關心滕逸,看見他就來氣。”
“好啊,可是我餓了。”薛寧眨了眨眼,手臂環到他腰上,隔着衣服撩他。“二哥……”
顧旭白瞬間繃緊了神經,嘴角抽搐。“別鬧,醫生說現在不可以。”
“你想什麽呢,我是真的餓了。”薛寧咯咯直笑,進了電梯還一直笑不停。“你這樣真的好麽。”
顧旭白郁悶的不行,偏偏拿她沒辦法。
不過梗在他心頭的那根刺,到底是拔了。滕逸終于找了人,這下再也不用擔心他惦記薛寧了。
薛寧笑了一陣,伸手把他的脖子勾下來,輕輕吻他的唇角。“二哥,若是他能醒過來,讓沈大哥給他安排兩個保镖吧,這是我們欠他的。”
“聽你的。”顧旭白應了聲,順勢封住她嘴。
只要她心裏沒別人,什麽要求他都能答應。
——
楚青換上護士服,僵在滕逸的病床前,視線模糊的什麽都看不清。
不過幾天不見,他的樣子全變了,身上到處是管子,腹部纏着厚厚的紗布,整個安靜的躺在那裏,像似沒有了呼吸一般。
許久,她機械的坐到椅子上,無措握住他的手。“別吓我好不好,我還沒答應你呢,你躺在這算怎麽回事。”
滕逸的手很涼,比任何一次碰到都要涼。
他身上中了六七刀,被發現的時候差點救不回來。
楚青垂下頭,握緊他的手貼到自己的臉上,啞着嗓音呢喃。“我才出差一個星期,我爸媽就都認定你是他們的女婿了,你怎麽可以這樣不負責,你說你要陪着我的。”
“你說你在一天,就不會讓我再犯病的,不能不講信用。”
楚青泣不成聲,無助親吻他的手背。
那天晚上,她明明想告訴他,她答應了,她要做他的女朋友,要嫁給他。
可是她後來睡着了,還做了一個好長好長的夢。
她夢見自己從郊區的村辦小學,轉學到市裏,夢見自己搬了新家,夢見那個可惡的老太太……
曾經以為一輩子都走不出來的噩夢,在她醒來的那一瞬間,風一樣散去。
她知道,他那晚肯定對她實施了催眠。
他那麽努力的想要把自己拉回來,她知道,一直都知道。
這麽多年,從來沒有一個男人願意包容她的壞脾氣,願意忍受她的各種刁難。
只有他,不管是不告而別,還是假裝失蹤,他從來沒有生氣,一次都沒有……
“滕逸,你醒過來好不好,我答應你,什麽都答應你,不要離開我不要丢下我。”楚青難受的喘不上氣來,一遍一遍親吻他的手背。
她多傻啊,為什麽不早一點答應他,為什麽不跟他一塊回海城?
在病房裏呆了一整天,滕逸依舊沒有要蘇醒的意思。
晚上他父母過來,聽說情況跟之前一樣,倆老難受的話都說不出來。
楚青倚着窗臺,等着薛寧跟他們說完話,這才慢慢走過去。
“伯父伯母,我是楚青,滕逸的女朋友。”楚青蹲下,遲疑握住他們的手。“他會醒來的,相信我。”
滕爸爸看看楚青,又看看薛寧,口中不由的發出一聲長嘆。
“他會沒事的,旭白請了國內外最好的專家,新的治療方案已經拟定,他很快就會醒。”薛寧插了一句,看楚青的眼神沒了早上的防備,異樣柔和。
她聽滕逸說起過楚青,這次專門去雲海堵人,其實她和顧旭白都沒有多少把握。
畢竟滕逸跟她認識的時間不長,兩人發展到什麽程度,滕逸也沒說,只說他遇到了個人,特別特別的喜歡。
楚青能來,她真的很感激。
不管是她還是顧旭白,都希望有奇跡出現,希望滕逸能挺過去。
“你們先回去休息,這邊我來守着,有消息立即通知你們。”楚青不太會跟老人家相處,說完便沉默下去。
薛寧瞟她一眼,體貼的把滕媽媽扶起來。“有楚青在,旭白也安排了人在這邊,你倆放心的先回去休息。”
滕爸爸知道留下也沒用,已經這麽多天,點了點頭,扶着椅子扶手慢慢站起來。
楚青暗暗松了口氣,忍着難受的感覺将他們送進電梯。
薛寧至始至終沒說她的身份,但楚青還是猜出來了。她就是滕逸說過的,曾經喜歡過很多年的人,可她竟然一點都不覺得嫉妒。
她只想他能夠醒過來,只要醒來就好,她什麽都不求。
轉眼又三天過去,楚青的情緒漸漸逼近崩潰邊緣,嗓子也喊啞了。“滕逸,你這個大騙子,你要死是不是,你死了我馬上從你的公寓跳下去,你信不信!”
“信……”滕逸模糊的應了一聲,疲憊睜開眼。
他好像睡了很久,只是耳邊一直不清淨。他聽到有人在哭,一遍遍罵他不講信用,罵他沒用。
那個聲音,他再熟悉不過,是楚青。
離開雲海前一天晚上,他給她做深度催眠,她很篤定的說,不會選他。
那是她第一次在催眠的狀态下,如此明顯的抗拒自己。那一刻他其實真的很難受,不知道今後要怎樣跟她相處,于是第二天送她到報社便匆忙返回海城。
“滕逸?”楚青聽到他的聲音,以為是自己幻聽了,急急俯身過去,泣不成聲的看着他。“你醒了麽,是真的醒了麽?真的醒了麽……別騙我好不好?”
“別哭……”滕逸想要沖她笑,可他真的太累了,眼睛一閉又陷入黑暗之中。
“醫生!”楚青急了,顧不上這是在ICU,大聲的叫起來。“他醒了,他剛剛醒過來了。”
醫生和專家很快湧進來,楚青站在一旁,手腳都不聽使喚的抖起來,生怕剛才看到的聽到的都是錯覺。
不知過了多久,醫生肯定的聲音傳入耳中,醒了!
他真的醒了……
楚青扯了扯唇角,眼前一黑,暈了過去。
醒來已經是第二天上午,睜開眼,滕媽媽坐在床邊,一臉歉疚。“讓你受累了。”
“沒事,滕逸怎麽樣了?”楚青急急坐起來,無措握緊了被子。“醒了對不對?”
“醒了,下午能轉去普通病房,這會應該還在睡。”滕媽媽安撫的拍拍她的背,讓她好好休息。
楚青哪裏還有心思休息,不看到他真的醒來,她不安心。
“我去看他。”楚青說着便掀開被子下床,披頭散發的往外跑。
滕媽媽攔不住,又是心疼又是欣慰的起身跟上去。
楚青回到ICU,滕逸正好醒來。
她不敢置信的眨了眨眼,一步一步朝他走過去。“滕逸?”
“吓壞了?”滕逸艱難擡起頭,清瘦的臉浮起溫柔的笑意。“被你吵醒了,我可不想當騙子。”
“你吓死我了!”楚青撲過去,盡量不碰着他的傷口,輕輕将他抱住。“吓死我了……”
“沒事了。”滕逸擡手揉了揉她的頭頂,暗暗嘆氣。
她這個樣子,他怎麽舍得丢下她不管?
在海城又住了十多天,滕逸身上的傷口好得差不多,轉院回雲海。
楚青提前回報社上班,主動和程紹元一起,跟進呂悅向施暴學生家長索賠一案。
一審的判決結果尚未公布,滕逸出事的案情通報,讓這個原本不怎麽起眼的案子,轉瞬成了輿論焦點。
經過這半個多月的發酵,幾乎已經到了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地步。
同時,程紹元的深度報道,不斷見諸報端,呼籲反校園欺淩法案的聲音,一時間喧嚣塵上。
安寧的名聲也在一次又一次的報道中,越來越響。
唯一的壞處,就是滕逸的女粉絲越來越多了,微博上天天有人私信用詞暧昧的求開解,惹得楚青每天都酸溜溜的。
中午把稿子交出去,楚青趕到海城軍總院的時候,滕逸剛睡着,臉上瘦的看不到丁點的肉。
“滕逸?”楚青輕聲喚了一句,坐到床前的凳子上,習慣性握住他手。
“來了?”滕逸睜開眼,曲起胳膊撐着床墊,艱難坐起。“我以為你會去接機。”
“委屈了?”楚青好氣又好笑,挪了挪凳子,離他更近些。“還是你在跟我撒嬌?”
“跟你撒嬌。”滕逸伸出手,動作很輕的揉她的頭頂。“你沒的選了,楚伯父和伯母跟我爸媽,已經在商量婚禮的事。”
“我答應了麽我。”楚青歪頭靠到他肩頭,低聲笑罵。“你怎麽這麽無恥。”
“萬分之一的幾率我都贏了,當然要無恥一點。”滕逸嘴裏發出一聲輕笑,忽然而然的俯身吻她。
因禍得福,她最後到底還是選了他。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