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6)
叔……開的屏？”
風苓誠實地搖了搖頭摸着下巴苦思冥想。唔。她從不曾做過偷窺狂，實在想不清楚那孩子究竟要怎麽個懷法。
猶記得小時候，老爹風則老神都為她和大哥提出這樣的問題糾結了半天。
什麽他的一個狀如內丹的寶貝有意識有目的溜進了阿娘的肚子裏，和阿娘肚子裏一個狀如內丹的寶貝有意識有目的融合。融着合着幾個月，就演化成了一個她。最後待到某個時辰，實在是大得裝不下，就從她阿娘的肚子裏溜出來了。溜着溜着就開始吃奶水，奶水吃着吃着就變樣了。于是一個美麗可愛的她便孕育而生。
粗看這一過程，并沒什麽不妥。只是風苓耳力好，常會胡思亂想地糾結。譬如她生下來也應該是一個融合着的珠子才對，怎麽就變成有鼻子有眼的怪物了！
真是十分稀罕啊！
“我們同為鳥族，既然懷個孩子，應該也不是會比開屏差到哪兒去吧，難不成……”風苓把凳子往後退了退，退地認為紅鸾敲不到她的腦袋瓜為止，“你不會是要和幻靈神君孵蛋罷？”
“去你的，胡說八道。”紅鸾一張猶帶紅意的臉如日光下一株飽滿的玉蘭，泛着粼粼的光。
就這樣相處甚歡地呆到晚上。夜裏，紅鸾從酒窖裏擡了從燭陰讨來的好酒遞到風苓的手裏。
那酒香濃烈，流淌着一絲若有若無的花香。眼見頭頂一彎行月隐在樹梢，風苓不禁困意袅袅。紅鸾為了不讓她的這個困坐實，她想了一個好辦法。
“這次來，你不會又是躲藥吧？”
風苓直搖頭：“沒，沒。哪能呢？”
“你喝藥了才過來的？”紅鸾意味深長地瞥了一眼。聲音拔高了些。
“你這話聽着有些怪？”風苓算是明白了，“可你這樣笑話我好麽？那些蟲子樹皮的，看着真挺惡心的。你如今懷上了孩子，難道你婆婆都沒有灌你些補藥什麽的？”
紅鸾夫人對這話着重了點兒：“你是如何知道我肚子裏懷了寶寶的？”
風苓其實也沒怎麽看出她那小蠻腰有哪裏不對，當然更別提那肚子。但既然歪打正着，也不能就這麽地說自己是瞎蒙。想了想，咳了兩聲道：“呵呵，你也不瞅瞅。分明發福的症狀。再看你這肚子……啧啧啧……有點兒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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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鸾夫人真的信以為真地低下頭看，左摸了摸，右摸了摸。也沒覺得自己肚皮有什麽贅肉。
“我……真的胖了？”
風苓敷衍：“沒關系。即便是胖了，幻靈神君也把你抱得起！”
紅鸾糾結：“那你說我是胖了好看，還是瘦了好看？”
風苓低頭：“……”
紅鸾也知道這個糾結已經落在了心裏了，但早知道懷孩子會有這一劫，心裏也就沒那麽難受。所以一提神，話題就又轉到了風苓的身上。
“你聽說了沒？”紅鸾手撫着風苓脫落的簪子往發中送了送，“天宮裏的那位譜人命的司命老星君你是見過的吧？”
風苓輕輕點頭：“見過。”
“既然你曉得，也應該聽說了吧？”紅鸾插好發簪，一本正經地望着她，“這位老星君過幾日大壽？”
“大壽？”風苓聽罷一副垂涎欲滴的表情，啧了啧舌，說地朗月清風，“可是，那又怎樣？”
“那又怎樣？”正要喝酒的紅鸾差點兒被這回答噎住。撫了撫胸口笑意漸盛，“怎麽，我的小苓，這天宮的壽宴對你一點兒興致都沒有？到底怎麽回事，你竟一點反應也沒有？”
“說實話。壽宴上吃的的确很吸引我，可我是那種因為吃的才會出門的人麽？”
“話說，難道不是麽？”紅鸾得意一笑，也不堪破她那個小心思。
風苓順手握住紅鸾的手，笑眯眯地點了點頭：“放心，我一定及時到場的。”把懷裏的貓咪抱起來，手指蘸了點酒水送到貓咪的嘴裏：“咯，肥朵，好酒呢。要不要也嘗嘗。”
“什麽樣的靈畜，竟然糟蹋起我的酒來？”紅鸾夫人說着就要伸手察看，被風苓利落地抱着奔遠了，口裏天真地像個孩子：“不行，我的。”
“要不要那麽寶貝？”紅鸾夫人不解。
“當然寶貝了！”風苓把貓咪握着朝向紅鸾夫人，露出淺淺梨窩，“怎麽樣，有沒有覺得他長得很俊？”
“不會吧……”紅鸾夫人驚愕道，“你竟然……好這口？”
風苓微笑：“它其實也不醜啊，我覺得也挺好看的。”
“胖乎乎的，毛茸茸的。你竟說它好看？”紅鸾夫人有些鄙視她此刻的胃口。真有些看不透，當初品位獨特的帝姬怎麽會被情愛摧殘到這步田地？哎，可悲，可嘆。
“不過拿只貓咪開屏，是不是有點那什麽……”風苓猶豫地摸了摸貓咪的腦袋，“你知道麽，為了讓我給旁的男子開屏，老爹真是下足了功夫？”
紅鸾掩唇，湊近：“你……你什麽？”
風苓以為自己的聲音太小了，便加足了聲嚷道：“怎麽了，開屏啊！”
紅鸾捧腹大笑，卻沒點破她身為雌孔雀不能開屏的事實。也許，讓她這麽一直懵懂地以為自己在開屏這一事上占主動權比較好吧。
“鸾鸾，塵淵上神在他們的眼裏那麽好，為什麽獨獨對我那麽殘忍呢？”風苓無力地困惑，“我一個女孩子，在洞房花燭之夜被抛棄，想想都有些可憐啊！”這時懷裏的貓咪卻翻身動了動。那雙眼睛擡首仰望着那唯獨可以看見的雪白下巴。
“按我對塵淵的了解，他也不是對女孩子那麽狠毒的上神。可是對不喜歡的女子，那我就不曉得會不會了？”紅鸾說點兒好話來寬她的心，“你也莫要難過。若是天命如此，你和他沒有緣分。執意呆在一起，也不會幸福？”
“……是麽？”風苓難耐。
“是！”紅鸾點頭。
入夜後，涼風驟起。風苓站在桑華山頭，一襲如瀑長發，靜靜地望着朦胧月光出神。
風吹起她如紗般雪白的臂帛，狀如一朵冷清的幽昙花，卧在淺淺的月色中。
她已離了紅鸾夫人的宮殿。
－－－－－－題外話－－－－－－
謝謝，請支持。有意思的還在後面呢。
☆、019重逢（6）
走出桑華山後，隐在院中那棵尤其壯碩的萬由樹中的幻靈神君才伸了個懶腰縱身跳下來：“我的好夫人，你們女子的話倒是比我們男子多。害地夫君在這樹中睡了兩覺才等你空閑下來？”
紅鸾夫人面無表情地計較道：“你在這裏困了兩覺？”
幻靈神君還沒有意識到危險，只天真地拿袖子扇了扇：“沒錯啊，我就在你們頭上這棵大樹上補了兩覺？”
紅鸾夫人面色很冷，冷地都有四周的風都有些刺骨。幻靈神君不以為意，又比較潇灑地揮了揮那扇子，點頭應道：“不錯，為夫說地沒有半句假話。”
他原就沒有想到說出這句話有什麽不妥，只是為了顯得自己有多麽地體諒夫人，所以才特特地把這時間顯地較為長了些。
哪知對方夫人卻勾起唇角，挑起一個妩媚動人的笑，虎口輕飄飄地握住酒杯送到自己的唇邊：“那麽……”頓地分明，“我和小苓的話，你應該也聽見了罷？”
幻靈神君愣在原地，思緒猛地被卡了一下。一把扇子又忽地合攏，嘿嘿笑道：“我……是聽了一兩段你們的談話！”
紅鸾夫人撐着腮，半是慵懶地瞅着他：“哦，那夫君細細回憶了一下，到底聽到了什麽啊？”
幻靈神君扇子往腦袋上一點，正準備逃之夭夭，卻被紅鸾夫人一手截住：“老實交代！”
兩人這樣子也純屬夫妻之間的小打小鬧。不一會兒，幻靈神君便擡着雙眼特別鐘情地落在紅鸾雪白的面頰紅上。他癡情地執起那雙手來，深情地在夫人的額頭落下一吻。随即化了雲扇。寬闊的手掌便覆上下去，溫柔而霸道：“你這丫頭，既然懷了孩子，怎麽還膽大地喝酒？”
很久的時候，紅鸾夫人就不大受得住幻靈神君這一腔真情實意的繞指柔。他們曾經感情上的劫數和磨難已将兩人徹徹底底地拴在了一處。她很貼心地垂下略帶紅暈的臉：“因為好不容易搬回來，又是那麽好喝的酒，就一個沒忍住。而且……既然是請小苓喝酒，我這個做主人的，一推一搡地，看上去也有些不大像話。”末了覺得這個理由沒怎麽聯系到面前的夫君，再思了思，又喏喏道，“你也知道，我從小就是丢臉的。這回在朋友的面前丢了臉面也不打緊。但現在已嫁為你妻，若還丢臉，可能……也許……丢地就是你的臉了？”
自從成婚，紅鸾就很恢複到以前的性子，彼時變地如此唯唯諾諾又如此嬌氣可愛。他不免多看了幾眼，又多動了動回心。好巧不巧，此時樹梢一頂朦胧新月，更添幾分暧昧的因素。
兩人之間的情意便如水高漲起來。
“你怎麽從來也不告訴風苓，其實雌孔雀不能開屏呢？”幻靈神君攜着一絲笑。
蠱惑的聲音響起，略帶一死沉穩：“不說不是很好麽，至少她不會由這個再聯想到自己更加悲慘的經歷？”手指撥了撥幻靈神君的心，“我真看不懂，你們男人的心到底是什麽做的呢？”
“阿淵的心是怎樣的，我并不清楚。”幻靈神君認真道，“不過有一點兒，我的心卻永遠都是屬于阿鸾的。”
“說地這麽肉麻兮兮地，被別人聽去了怎麽辦？”紅鸾夫人害羞地捶打他的肩。
幻靈神君攤手無所謂地笑：“誰沒有聽過夫妻的悄悄話。肉麻惡心也是他們，我們只要聽着開心就好了？夫人，你說呢？”
“對。阿靈。我今天才發現，嫁給你真的好幸福！”紅鸾夫人攬着幻靈神君的脖子，嬌嗔地一笑。
……
桑華山頭靜駐良久，風苓突然覺得有些傷感。幻靈神君卧在樹上守在鸾鸾身旁，這事兒她早就看到。至于她為什麽能在擡眼望月亮的境地下突然瞥到鸾鸾的夫君，說起來也算自己的本事。
也許眼力好沒什麽好處，就好像當時，如果不是在瞥到幻靈神君，也許她就不至于那麽凄清地早早遁了。拎了拎裙子，就着青青草地坐下來。腳旁的貓咪微垂着腦袋：“一出府就安靜成這樣，不大像你？”
風苓晃了晃頭，拿手指揉了揉貓咪的腦袋：“沒有，我就覺得有些無聊？”
“我認識的風苓不會覺得無聊！”貓咪固執地看着她。
風苓轉過去，低下頭朝它樂道：“你才認識我多久啊，就篤定那麽了解我？”
貓咪沒有理由解釋。
便只能不發一言。
“肥朵？”風苓望着月光，“我好像忘記了很多事，是罷？”
貓咪只能點頭。
“這些事，我不清楚對我重不重要？”風苓仰面倒下去，手指着月亮，“但今天不知發了什麽神筋，我突然有些想念阿娘了！”
“為什麽？”很是平淡無奇地一問。
“不曉得！”風苓忽然又手撐着草地站起來，“走啦，回去了！”
溜出清微的時候，她膽小如鼠，回到清微的時候，她就遇神殺神。好在大哥化地那把顯天長戟沒有舍得往她的腦門一敲。以至于她篤定了這心思平心靜氣地講道理：“這次出門，我突然想到了一點東西。”
他大哥的好奇心被帶動了起來，只能收了武器，一屁股就坐下：“好妹妹，跟哥哥說說，這次出門你想到什麽了？”
風苓故作神秘莫測地笑：“我覺得大哥在小苓心目中的形象又高大了幾分！”
身旁的侍婢七七一直在那裏抹冷汗。
“我的形象高大了？”看來風煜上神挺滿足這個稱贊，所以并沒有在這個緊要關頭斥責風苓。只是有些疑惑地笑看着她。
不過起初思考她這次溜出去到底想到什麽的時候，并沒怎麽深究自己說了溜須拍馬之話的後果。原也不是她不想思，只因為她單單想到拍大哥的馬屁可能會避免挨訓，卻沒料到被拍了馬屁的風煜上神，她的大哥會在她未刻意的馬屁話中深深地陷了下去。
她覺得既然說到這裏，那其中的理由就該好好地籌謀籌謀。否則大哥還沒看出來，她自己就露餡了。
于是便只能實話實說。
“鸾鸾是我的朋友，你是曉得的吧？”
風煜上神點頭：“曉得，紅鸾上神是你唯一的知己。”
“那你也曉得她同幻靈神君成親了罷？”
“曉得啊！”風煜抱着雙臂，“他們之間的情緣，四海八荒都知道地一清二楚啊！”
“那你曉得今天晚上，我過去玩兒的時候，發生了什麽麽？”風苓故意吊着大哥的胃口。見風煜上神果真傾身靠過來，她才一臉誇張地說：“幻靈神君躲在樹上監視着自己夫人的一舉一動呢？”
風煜上神開始琢磨：“那兩口子竟也有……這種事？”琢磨了下又回到正題，“哎，不對。他們兩口子的事同我的形象又有什麽關系啊？”
風苓誇張地拿右手敲打在自己的左手心上：“哬，這就是我要同你說的理由。”
“怎麽解？”風煜的表情貌似真的被妹妹的話糊弄地一愣一愣的。
“大哥，你想啊。成了婚的人一向喜歡疑神疑鬼。可你呢，這輩子估摸也是不會成婚的。也就是說，你以後的以後都不會發生鸾鸾同幻靈神君那樣的事兒？這為什麽呀？”風苓自問自答，“很簡單，因為你斷袖了麽！所以大哥在小苓的心中，形象突然變大的原因就是因為你做了許多男神君都不敢也不想做的事，那就是斷袖！斷得很美好，也很成功！”
風煜上神歪着頭，也不打斷她毫無邏輯的胡扯，并且很是寵溺地對她妹妹的話點了點頭：“嗯！不錯的理由，我喜歡！”挑了挑飛眉，語聲又歸于平淡，“出去玩了一天，一定累了，好好回去沐個浴，洗洗睡吧！”
七七抹了冷汗，拉着呆愣着的風苓便跑：“七七……馬上帶……帶公主回去！”
風煜上神手裏把弄着杯子蓋，朝七七點頭：“……嗯！”
抵達寶雀宮裏的風苓一頭栽在自己的床上。唯有七七看透一切地提醒她：“公主，你不要以為是自己诓騙的手段多麽地高明。之所以你會相安無事，只是因為風煜上神是你的親哥哥，對你這個妹妹格外地寵溺罷了！不過……你可真幸福，七七都有點兒羨慕你！”
風苓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望着窗戶上站着的貓咪。
“羨慕我什麽？”
“羨慕公主有那麽多人寵！”手指往窗戶上一揚，“就是個靈畜，也那麽寵着你！”
“……哦！”對此，風苓不解釋。
－－－－－－題外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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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0重逢（7）
被大哥訓斥的話好像還在耳畔，可倏忽一轉，已是半個月。
這日，深夜時分。風苓睡地正香的時候。卻看到手臂有爪子輕撓的觸覺。
半睜着睡眼，将胳膊上的爪子推了推。翻了個身，另一只胳膊就在這果斷一翻的念頭中再次生出了被爪子輕撓的觸覺。
于是只能猛拉上被子蓋住腦袋，繼續埋頭不理。
“你若不想去，我便自己去了！”說話時是一個較為低沉的聲音。聽來倒是床頭傳來的。風苓不得已拉開了一個小角，眯着眼睛看着貓咪。
“什麽事，非得大半夜起來？”風苓嚷嚷道。
“上次紅鸾夫人說的事情，你可還記得？”貓咪站着用自己前爪将風苓的衣服扔過來，命令地口氣道，“如果你忘記了，或者臨時改變主意不想去了。那我也不逼你！”
貓咪說話非常地嚴肅，好像很缺乏耐心。不過也正對風苓的胃口。若總是如丫鬟七七那般，矯情地求饒。恐怕她還不一定會心甘情願地爬起來。更不可能興高采烈地跟在貓咪的身後。
貓咪回過頭，當看着那帝姬已在笨手笨腳地在屏風後面系裙子時，嘴角就浮現出一個動人的微笑。
确切地說，他有些欣慰。
倘若今天懶意果真淹沒了她的玩性和理智，那麽它所做的一切就是竹籃打水一場空。而他所謂的提醒也不過是多此一舉了。
“要是出不去怎麽辦？”風苓踢着院子裏的小石子，有些內疚，“上次我的馬屁話不但沒起到什麽作用，反而讓大哥多增了一倍的守衛監督我！”
“他不懲罰你，無非是寵着你這個妹妹！”貓咪分析道，“不過他這個哥哥在你心目中的形象卻是如此不堪一提的？”
風苓否決道：“可我明明是稱贊他形象高大啊！”
“被妹妹時不時地把自己的斷袖這點私事挂在嘴邊，你覺得他形象真的高大了？”貓咪反問道。
風苓敲敲頭：“那你的意思是，下次我誇他就不能提起斷袖一類的詞？”未及貓咪回答，又有些狐疑不定，“可我大哥哥明明就斷袖了麽。而且也明明因為斷袖幸福了麽。”
貓咪翹着胡須：“誰同你說……斷袖……就幸福了？”
“不幸福麽？”風苓眯着眼睛攤手道，“我就不是斷袖。可你看，我現在落得個什麽下場？喂，我堂堂一個帝姬，可是被人抛棄了哎。”悶悶不樂地嘀咕道，“你又不是我，當然不曉得被抛棄什麽滋味？”
眼神淡下去，它不再重複這個問題。
“一會兒，緊緊地跟住我！”貓咪再次提醒。風苓小心地應了句。
清微山上遍布九鈴燈。
滿目朱紅色的光映襯着半個天幕。
這九鈴燈是風煜上神顯天長戟上的寶貝。之所以這東西會被他大哥拿出來藏在清微，不外乎就是為了對付她。
當然每一件成功的發明，都必須經過重重的試用和檢驗。當然，九鈴燈也不例外。
它能集結出一個紅罩子，将闖入它視線的人利用燈發出的紅罩子将人困住。如果不是一個修為十分了得的人，那一定無論如何都招架不了紅罩子的迫害。
這一點，風苓深知她的厲害。
猶記得，很小的時候。性子倔，總喜歡跑出去玩，但老爹家教嚴，天天去跟爹打報告，恐怕十分的麻煩。而且每次打報告還得讓老爹開一個字跡潦草的批準條。
那個時候，她不是不乖。為了出去，她甚至打了很多風格各樣的報告。但後來不知怎的，她老爹風則老神忽然有些心煩氣躁。所以便将打報告請假變成了既打報告又寫批準條。風苓最嫌麻煩，聽大哥說請假的事項變了，當場就不樂意了。于是此後風苓便只想着如何溜出去，再也沒有按照規矩辦事。
不按規矩辦事的人就容易混亂，造成失誤。所以父子倆才會商量着換一種方式來阻止古靈精怪的風苓公主。
這一方式可謂是盡心經力。至少她大哥是花盡了心思。
想當初負責檢驗這九鈴燈的首領就是這風煜上神。
那時候，風苓正做着吃雞腿的夢。她這個美食的夢挺好。至少被九鈴燈招出去的時候，她沒有多受委屈。反而樂此不疲。
被人搖醒的時候，清微山頭四面八方已經站滿了人。老老少少，無不一曉她們的帝姬風苓正在九鈴燈集結的紅罩子裏頭流口水。
此後風苓避在屋裏，幾天幾夜都沒有出門。一度以為自己的形象就是在當晚毀于一旦，并且再無春風吹又生的美好希望。
風苓有些不樂意，更有些彷徨。事到如今，她能記得那麽清楚，或許就是因為被親情傷地太深。以至于她後來很久都不敢吃雞腿。即便是做夢吃雞腿，她都會無意識地聯想後來被大哥算計的場景。
風煜上神倒是對這個結果滿意。若日後再出現雞腿類似營養豐富的東西，他也可以毫不客氣地擔憂後輩将美味佳肴吃光光。
但風苓卻心生餘悸，別說是吃，就是一眼看見也會将雞腿推得老遠，或許這就是清微孔雀大嬸裏面常說的後遺症了。
直到某一日，她腦子剛剛有些清醒，算是從迷糊的一遭裏走了出來。知道自己這個症結是因大哥而起，便時不時地會在老爹風則面前去告狀。
為了表示自己的這個狀比較地可憐悲痛。并且還很占理，她就拉着七七一同前往老爹面前演戲。起初兩人商量着，風苓演他大哥，七七演她自己。可那丫頭死活抱着柱子不走，說什麽做夢吃雞腿流口水是頂惡心丢臉的事。
風苓一急，只能耷拉着腦袋央求：“要不然，你演大哥，我還是演我自己，如何？”七七還沒演，就陡然一臉的陽光燦爛。約莫覺得自己的形象突然升了丈許。有些小小地得意。
然而萬萬沒有料到，這一到得大哥跟前，自己所演的自己倒是誇張地十分悲慘。然而出演大哥的七七卻是如此的溫婉，甚至還有對妹妹風苓的隐含的善良和寵愛。
她演完了自己，就拖着兩腿走到老爹的身旁，一手有意識地扯了扯老爹的袖角：“老爹，你自己看嘛。我大哥對我這個親妹妹也太過分了！”本來想着老爹會對此摸摸她的頭，叫來閑耍在外的風煜一頓臭罵。哪曉得大哥樂颠樂颠地站起來，雙掌合攏，啪啪啪地歡笑起來。先來了三個好好好造勢，又來了三個不錯不錯不錯造威。
風苓的心碎得很是悲慘。于是她慢慢踱步站起來，默默地瞧了一眼還在那裏入戲地演着高尚大哥的七七，就意冷心灰地走了。走到門口，那老爹估摸着覺得自己的表情有點太假了，才一把沙啞的嗓子吼住她。
她面上陡然微笑，呼啦一聲沖到房裏。卻只看到老爹一掌慈愛地拍了拍後背：“小苓啊，你大哥的方法是有些欠妥。可他這麽做還不是為了你，為了我們清微着想麽？”
風苓還沒怎麽着回答，那風則老神又挪挪胡須道：“老爹曉得，你素來比其他的公主貪玩幾分，但你這個貪玩某些時候還是要有個度。清微山上，至少還有你老爹和大哥寵着你，要是出了清微呢，你這麽貪玩，誰還能護着你？”老爹說到感傷處，禁不住地掉眼淚，“老爹和大哥一心盼着你好，你幸福。”把着兩肩，說地那個誠懇，“而且老爹也曉得，我們的苓兒從小就是個乖巧懂事的孩子，定然能夠曉得大哥和老爹的一番苦心。”
風苓明白，這次告狀再也沒有回旋的餘地，只能一腔連連拜倒的表情來回答老爹這番情真意切的勸阻。
不過會慘敗地如此厲害，她自己也反省歸納了一番。一來是她這個搭檔夥伴選得不怎麽合适。拿一個思慕大哥的小丫頭來演出大哥壞壞的一面，實在是不合情宜。何況還是個喜歡增加戲份的角色。她不曉得那七七打哪兒看見大哥一臉憂愁地将我從紅罩子抱出來，又是打哪兒聽出大哥在瞥見我時說了聲。
不好意思，大哥失誤了。妹妹別見怪。
還是滿含淚水地說出這句話。
這多出的一幕一幕，難怪會讓她爹風則老神動容。風苓心裏那個糾結。
也是從那日開始，她打心裏給七七加上了一個标簽。
對苦情戲拿捏地相當好！
－－－－－－題外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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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1重逢（8）
那事過後，風苓只能以一顆寬容博大的心包容了他大哥殘忍且不失偉大的舉止。
此刻她一回想起那段兒，腳步便沒敢再往前邁。心中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滋味。
貓咪看出了她眼神的猶疑，翹了翹胡須，納悶道：“怎麽了？”
食指放唇，風苓防範性地往四周看了看：“那些九鈴燈可是我大哥的寶貝，一被照上，可能就逃不掉了？”
貓咪胡須翹得更高了，看那樣子興許是覺得難以置信。左右觑了片刻，它方提起自己的爪子聚精會神地放到自己的跟前。
風苓只看見一團金黃色的光暈籠罩着自己，待頭暈眼花之際只聽得那貓咪用爪子扯了扯自己的裙角道：“阿苓，跟緊我！”
也許那是幻聽，她有些不明地想了想？耳邊缱绻清風呼呼一響，有些發熱的腦袋便帶着一股涼意而來。想睜開眼睛罷，又害怕是大哥的九鈴燈擒獲自己了。想不睜開眼睛吧，又總覺得好奇。思來想去，還是半睜着眼睛，偷偷瞧了瞧情況。
乍看去，四周雲騰霧繞。散開的白煙袅袅便瞥見了兩個刻着龍紋式樣的天柱。三個人環抱着那麽粗壯。
風苓撓撓頭，不大記得自己的清微山有這等輝煌氣派的地方。于是再撓了撓頭，繼續看了看自己躺着的這個位置。漢白玉的石階上，鋪着一方紅毯。那紅毯柔軟細膩，上面還時不時镌刻着幾朵小花。
這地方……？
沒想着是哪兒？
覺着總該站起來問問，但無故闖進來，被人發現後會不會有點奇怪啊。心裏頭這麽想，現實也就這麽上演。那方煙霧袅袅的天柱裏邊，恰恰走來兩個手拿花籃的仙婢。
難道……又要變身？
一時半會頭腦有些發暈，可能想得不好，所以遇到這事兒她也有點兒慌手慌腳？但沒怎麽準備挑戰心慌，那天柱一縷雲煙之中就挺拔地站着一個人。确切地說，是一個背影。這背影相當具有朦胧美。
一支墨色玉釵串了那一頭柔軟的黑發。黑發極長。看上去，又特別地順。盡管身在雲霧中，卻還是會被那些烏黑且飽含光澤的頭發所吸引。
風苓癡癡地看了一會兒。就聽見玉柱裏的人傳出了點兒對話來。
“上神哪裏去？”一嬌滴滴的聲音道。
黑袖一揮，面對着她們的神君便低沉道：“閑來無事，信步到處走一走罷了！”
這聲音算是她長久以來聽到的最動聽的男音。比起他大哥平日訓斥的話來，便稍稍沉穩內斂了些。她覺得動聽，便很想踮腳往那上神的臉上看一看。可惜被煙霧遮擋之後，徒留了個高大的背影可供瞻仰。很想再看得仔細些。卻不見了那上神。
咦，眨眼功夫，竟然……走了？她一腔花癡心願瞬間落空。“你在看什麽？”不時落寞陣兒，卻瞥到腳旁的貓咪。它擡起前爪，也很随心地往那天柱方向望了望。
“你……剛才去哪兒了？”風苓俯下頭，手臂重重地往天柱方向一甩，“你過來的時候，有沒有看到天柱那邊站着的……”用了什麽詞來形容呢，唔，“一個很高大的黑影？”
“高大的黑影？”貓咪愣一陣兒，又十分合風苓心意地點了點頭，口氣卻有些傲慢，也有點懷疑，“那位……你還記得麽？”
他原本以為風苓會從這一問中說出個‘有點印象’等諸如此類的話，卻沒料她只是漫不經心地搖頭：“我第一次來這裏，要記得他做什麽？再說，他是我什麽人，我為何要記得他？”
貓咪想了想，還是不要舊事重提：“沒什麽，我只是問問。”跳到上一級的玉階，“趁着時辰還早，我們快點進去吧！”
“……好！”風苓點了點頭。一路尾随着貓咪穿過了一道又一道天閣。天幕被星君遮了大半。看樣子快到司命星君的大壽了。此刻，貓咪卻也不急，慢騰騰地将自己和身後跟着的風苓往密密松林裏推。
“去哪兒？”風苓揣測道，“我好像……”
貓咪以為風苓腦子有些許印象，連忙試探道：“來過這兒？”
風苓搖頭嘟囔：“我說，這都什麽地方，我好像從來都沒來過！”
貓咪撲通一聲，四爪落地。風苓倒也見怪不怪，一個靈畜，天天學走路。想想也沒什麽打緊。有時候累了卻也免不了做回靈畜，将自己的前爪放在地上歇一歇。彼時望着奄奄一息的貓咪。風苓心生同情，湊近了點，蹲在地上道：“好端端的，咋就走不動了？”
“果然，不怎麽對勁兒！”貓咪垂頭盯着地面，似乎在思考一個重大的問題。
“不對勁兒？”風苓的素手微微地撫上貓咪的頭，一臉的憂色，“到底怎麽了，你……哪裏不舒服呀！”
貓咪腦袋一片昏暗，若有若無的熱意就從那掌心傳來。它擡頭，眼睛只能瞥到那有些滢白的掌心。想了想，還是趴着四肢站起來，堅強道：“我沒事！”
起來後，就又提起前爪開始深思。風苓也不打破，只是呆在一邊靜靜地望着他。倘若面前這個認真的貓咪不是一個靈畜的話，說不準她會覺得這個姿勢很酷。
這個樣子有點兒與衆不同的酷。
由酷轉到一見鐘情，再由一見鐘情轉到所謂的愛，這是她常犯的毛病。
“你進去！”你回過身，那略顯肥胖的貓咪就用自己的前爪推搡着風苓的小腿。雖然隔着一截衣裙，可還是會沒來由地一熱。繼而有些尴尬地轉過臉。但看它如此迫切地想以自己的小短腿将她這個還稱地上龐然大物的東東推出一尺。那麽她一定會生出比敬佩還要厲害的情緒。
可惜，事與願違。前爪子上的指甲估計都斷了好幾次了。這雪白的貓咪還是沒能将它推出一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