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文羚沒有麻煩梁如琢的司機,輸完液本想直接回學校,半路接到了傭人的電話,說帶狗去寵物醫院回來了,現在養在老宅後院。
他就去最近的寵物店買了點東西帶回老宅,把包紮了後腿的髒狗拖到浴室洗了洗澡。這是條兩歲大的德牧小男孩,乖得要命,翹着一條腿不沾水,搖着尾巴湊過去想舔文羚的嘴,被擡手擋了下來。
“髒死了,臭家夥。”他嫌棄地在它身上擠了一大坨寵物沐浴露用力搓,傭人姑娘在一邊幫着沖水,洗完了就幫着拿吹風機吹幹。
有個勤快姑娘幫忙,文羚偷偷到沙發上歇了一會,摸着額頭試了試體溫,燒已經退得差不多。
現在一想起梁如琢幫自己上藥還覺得無地自容。削了皮的蘋果裹着保鮮膜揣在大衣兜裏,一路上被他的手捂得溫熱,他既舍不得吃,也不敢确定這個蘋果是梁如琢削給自己的。
憑什麽呢,文羚低着頭想。
大狗穿着一身蓬松幹淨的毛跑過來撲文羚,文羚撕開一包狗濕巾給它擦了擦淚痕。寵物濕巾包裝袋上寫着“遇見你,就是天生好命。”
文羚拿着濕巾包裝袋在沙發上蜷成一團,眼睛默默泛起紅。随後把蘋果鄭重拿了出來,拆開保鮮膜,看看地上蹲坐的大狗濕漉漉的眼神,切成兩半,一半給了狗,一半自己吃。
他執意要給這條狗起名叫梁在野,傭人姑娘吓得當場要撅過去,于是改名叫善哉。
白羊大大今天更新了,喜大普奔。
和一條色彩淡雅的漫畫并排放着一張蘋果的寫生,削了皮的蘋果表面有點氧化了,外邊裹着一層保鮮膜,圖下還配了一行字:“小羊咩咩今天摘到星星了嗎?沒有,但摘到了蘋果。”
蘋果好像特別甜,好吃到可以媲美賣火柴的女孩夢見的感恩節火雞。
玄關傳來門響,文羚趕緊把最後一口蘋果塞進嘴裏,讓傭人姑娘把狗牽院子裏去,自己跑到小客廳去給裹着一身寒風走進來的梁在野脫外套。
文羚知道六種打領帶的方法,但只給梁在野打過一次,因為那天系好後,被梁在野随手扯了下來,只緣于不滿意他挑的花色。
從那以後梁在野的領帶就沒人管了。
文羚鼓着腮幫不敢嚼得太放肆,咽還咽不下去,盡量低着頭不引起梁在野的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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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在野抓住他下颌擡起來端詳:“吃什麽呢,給叔嘗嘗。”
文羚吓得趕緊咽了,噎得打了個嗝:“蘋果,就一個了。”
梁在野不以為意,拿了本雜志到沙發上一靠,長腿搭在茶幾上。看了一會兒,忽然想起件事來:“明天帶你出去玩一趟。”
文羚在一旁鋪開架子,低頭幫他熨平西裝上的褶皺,聽到他要帶自己出去玩,疲憊就湧了上來。哪次跟他出去玩都是美女少爺烏泱烏泱地作陪,跟不要錢似的貼着,游艇別墅喝酒蹦迪,到底哪兒好玩了。梁在野喝大了就更兇,還會把酒淋到他身上,灌進他裏面,他尖叫着爬進浴室清洗,疼得快失去知覺。
但他是不敢說的,只好點頭。其實他寧可留在家裏替林大公子畫作業。
小情兒好像不太積極,梁在野伸手去卷他的手腕搓弄他,不一會兒就把人拽進懷裏,攏着他的頭發呢喃:“還生氣呢?早上是真的有事,不然叔就送你去了。”
他是兇悍的墨菲斯托惡魔,破壞和罪行是其本質,但誘人深陷的本事他同樣擁有,也許是出于恐懼,文羚默默靠着梁在野的胸膛,低垂的睫毛撲簌簌顫動,僵硬的身體就因為這樣一句話軟化了。
他不說話,梁在野就當自己哄完了,在他脖子上留下一個深深的吻痕,在白嫩的脖頸上格外豔潋突兀。
文羚如夢初醒,扶着脖頸上的吻痕掙紮起來:“上學他們要看見了!”舍長就看見了,還總拿這個事兒擠兌他。
他熱衷于給自己的東西打上記號,文羚以為梁在野就是一種低等生物,染色體裏面就有原始和暴力的基因,高傲且不可一世,只有享用獵物時才肯低頭。
“看見就看見呗。”梁在野用帶有一層硬胡茬的下巴蹭着他的耳朵,“我給你請假,跟我出趟門。免得那個潑婦跟我叽叽歪歪,這些天為了遺産的事兒天天往我公司跑,再過兩天要鬧到家來了。”潑婦指的是他前妻,一個表裏不一的悍婦,文羚在心裏這樣形容她。
敲定了明天的行程,梁在野才想起來問問文羚的病情。得到的回答當然是一句沒什麽情緒的“沒事”。
文羚給他收拾了一晚上衣服皮鞋配飾,晚上十二點才一頭栽到床上,累癱了。
他把頭埋進被窩,一閉上眼睛就想起白天在病房門口那一幕。他問梁如琢會在國內待多久,梁如琢說偶爾會出差,但近兩年都要待在國內。也就是說這兩年能常常見到他,不管是悄悄在會客室外遠遠望着,還是有機會能和他說上幾句話。
行程安排得很急,旅途勞頓數十小時後文羚已經坐在了休息室的沙發裏。高定西裝馬甲裹在身上怎麽都不自在,趴在落地窗邊悄悄望着底下人頭攢動,嘴裏發幹。
CES展會如同一個微觀人類科技視界,濃縮了155個國家4500家參展商的奇思智慧,把走在世紀前沿的科技推向大衆,每年這個時候,拉斯維加斯便會成為科技熔爐,其中中國企業占五分之一份額。
梁氏卓也集團正是其中之一,創始人梁棟已作古,梁家後繼有人,孫輩才華驚豔,當家人梁在野自清華微電子學畢業接手家業,其親弟梁如琢并沒有遵從父親意願選擇經商,于賓夕法尼亞深造園林景觀,此次謹代表超智能園林學派出席展會。
“怎麽帶我來這兒……”文羚回頭看了一眼悠然躺在沙發上的梁在野,默默拉上紗簾,“我就不出去了,免得什麽地方搞砸了您又得罵我。”
“罵你是提點你,啧,帶你見見世面多好,小東西,跟男男女女的玩兒有意思?要不說你這孩子上不了臺面呢。”梁在野撣了撣煙灰,懶洋洋道,“你喜歡玩也行,反正晚上還有酒局。那邊管事的還特意給床墊換成了駱馬毛的。”
這人到哪兒都得躺着,腳往桌上一架。文羚滿臉寫着高興,心裏嘀咕一句真沒素質。
不一會兒梁在野接了個電話就出去了,臨走吩咐文羚到展廳等他。
文羚匆忙跟出去,他根本不知道要去什麽展廳,到底在哪兒,在人生地不熟的國外還要被梁在野的意識流命令支配,簡直無可奈何。
梁在野的身影早就湮沒在了往來的貴賓和服務人員中間,文羚拿着手機給他打了幾個電話都沒人搭理,正想拉住一個服務人員問路時,走廊盡頭有幾個攝影師簇擁着一位紳士走來。
文羚腳步頓住了,那人舉止優雅,與身邊同行的人談笑風生,手插在兜裏,肩頭披着一件深藍色細豎紋西服。
梁如琢。
文羚正猶豫着該不該過去打個招呼,突然腦海中電光一閃,慌忙擡手捂住了脖頸上的吻痕,一如進了拍賣行卻突然發現自己的商品上面有妨礙叫上好價錢的瑕疵。
他匆忙找了一個洗手間把自己關了進去,照着鏡子仔細觀察自己脖頸上的痕跡到底明不明顯。深紅的吻痕淫靡,而且用襯衫領口遮不住。
梁如琢視力頗佳,遠在走廊盡頭就看見了小嫂子的身影——精致的瓷娃娃今天被換上了整潔幹練的西裝馬甲,手裏捧着保溫杯和一沓文件,無措地張望四周。梁如琢在實地考察時拍過公園裏迷路的鹿,他們露出的眼神十分相像。
他扭頭跟記者說幾句話的工夫人就不見了,反倒是梁在野迎面走過來,氣氛立刻由祥和轉為僵持,梁如琢仍舊插着兜凝視他,梁在野微仰下颏,眼神蔑視。
陳宇然首先打破僵局,春光明媚地說着“大哥好,久仰大名”跟梁在野握了手。梁在野身邊有個眉宇間略顯狡猾的俊美男人,鄭晝用目光把面前人描摹了一圈,感慨陳老的孫子都這麽大了。
等到這群人散去,文羚才輕推開洗手間的門,追上梁在野,脖子上的吻痕已經被硬物剮蹭出來的血道子遮上了。
梁在野皺眉剛想問這血道子是怎麽弄的,就被鄭晝拉住,滿臉笑意地勸:“孩子嘛,不打不成才,在這兒就先算了。”
“不是,我什麽時候打他了?”
“得,您不愛聽我也不勸了。”
文羚連連說着是我自己撞的,小心地給梁在野送保溫杯上去,替他整理西裝和袖扣,整理完了就退遠幾步跟在他身後,俨然一副職業助理的模樣。
洗手間裏跟出來一位身材高大的金發紳士,見色起意打量文羚,擦肩而過時悄悄捏了一把文羚包裹在西褲裏挺翹的屁股,用只有文羚聽得見的音量說了一句下流的英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