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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情動 (1)

蘇皖又不是真正的丫鬟,哪能真伺候他沐浴,可是想到他的懷疑,她又有些遲疑,她如果不進去,他是不是就篤定她是蘇皖了?

蘇皖腦中一團亂,想到他背後的傷,更加糾結了。

她正糾結着,就見蘇寶已經跑到了桌子旁,踮着小腳,将桌子上的白色瓷瓶拿了起來,他年齡尚小,懂的畢竟有限,娘親就時常給他洗澡,他也不覺得讓她給爹爹洗有何不對,拿上藥後,就拉住了蘇皖的手,大眼中滿是擔心,“先給爹爹上藥。”

這一刻,他只是個關心父親的孩子。

蘇皖心中微動,只好牽着蘇寶走了進去。

她如今只是丫鬟而已,沒道理不聽主子的吩咐,如果他此舉只是試探,她的順從應該能打消他的懷疑。

楚宴已經踢開了鞋子,正想順手扒開裏衣,誰料衣服卻混着血沾在了繃帶上,稍微一揭就疼了起來,見他疼得眉頭緊蹙,蘇皖也顧不得尴尬了,連忙走了過去,“王爺,奴婢來吧。”

楚宴恹恹瞥她一眼,雖然沒說話,手上的動作卻停了。蘇皖站在他背後,小心将他的衣服解了下來,蘇寶則緊張地盯着爹爹的後背,手心都滲出了汗。

男人光潔的後背一點點露了出來,他身材高大,後背結實有力,每一個線條都滿是男人氣息,然而他背上的傷,卻幾乎斜穿半個背,繃帶上滲出不少血,只是瞧着就疼得厲害。

蘇皖心尖顫了顫,不由道:“王爺明明受着傷,怎麽還去跟安王動手?傷口又裂開了,沒一段時間只怕好不了。”

楚宴并未答,他赤着背,趴在了一旁的床榻,吩咐道:“去打盆水,先把滲出的血都擦掉。”

蘇寶一臉緊張地盯着他。

楚宴狹長的桃花眼中帶了點笑,“不怕?”

他不笑時已經極其好看了,臉上帶笑時,猶如冰雪驟然融化,極具震撼力,蘇寶看得微微一怔,呆呆搖頭,沒想到爹爹笑起來跟娘親一樣好看呀。

蘇皖這才想起蘇寶跟她一起進來了,“小主子先出去吧。”

蘇寶搖頭,他眨巴了一下眼睛,伸手扯了扯蘇皖的手,催促道:“我不怕,快給爹爹上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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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那聲爹爹叫得格外親熱,仿佛私底下已經喊了無數次,楚宴神情不變,眼中因疼痛而蔓上的不爽卻消散了些,他勾了下唇,沖蘇寶招了招手,“過來。”

蘇寶在街上剛見過他大展神威,哪怕他身上帶了傷,也絲毫無損他對他的佩服,一見爹爹喊他,蘇寶立馬就湊了過去。

楚宴摸了一下他的小腦袋。

很快蘇皖便打了盆水過來,望着他有些泛白的傷痕,她眉頭緊蹙了一下,“王爺前幾天是不是泡澡了?您的傷口尚未愈合,短時間內就不要泡澡了。再這樣下去,傷口都要化膿了。”

楚宴嫌吵,眉頭蹙了起來,“啰嗦。”

他五官立體,眼尾狹長,笑也好,蹙眉也罷,哪怕是抱怨的模樣,都好看的仿若一幅畫。

蘇寶眼中卻滿是擔心,聲音清脆脆的,“爹爹要聽話。”

楚宴嗤笑一聲,伸手撸了一把小家夥的腦袋,二話不說在他腦門上彈了一下,俊美的容顏都帶了點不耐煩,“不過一點小傷而已,怕什麽?”

說完他懶洋洋瞥向蘇皖,“先幫我擦擦背。”

這幾日他洗澡時都是随便沖一下,根本沒擦過背,平日還好,好歹沒有出汗,今日活動了一番,他覺得自己身上都要臭了,自然想好好擦洗一番。

不願意喊旁人,也不過是因為每次伺候他沐浴時,大家都一副臉紅心跳的模樣,連小厮都不例外,瞧得人心塞不已,楚宴總有種被占便宜的感覺,久而久之他就習慣自己一個人洗了,今日是怕碰到傷口,才喊了蘇皖進來。

一個不愛慕他的女子,來幫他擦背自然再好不過,說來也怪,瞧她的目光只停留在他的傷口上,反而無視掉他的好身材,楚宴又不爽了。

他心情不好,就想搞事,長臂一揮就将蹲在一旁瞧他的蘇寶推到了水裏,水不算深,蘇寶卻吓了一跳,撲騰了兩下才站了起來。

小家夥臉上沾滿了水,衣服也濕了大半,瞧着極為狼狽。

楚宴臉上這才帶了點笑,蘇皖有些無奈,有時真覺得他脾氣古怪得很,見蘇寶沒事,她才松口氣。

蘇寶氣鼓鼓瞪了男人一眼,又覺得他有些讨厭了。

楚宴輕笑了一聲,“身上髒死了,在這兒洗洗。”

蘇寶鼓起腮,瞪了男人一眼,孩子都是喜歡玩水的,湯池裏的水恰好到蘇寶的腰間,不算太深,蘇寶脫掉衣服,放到岸上,在湯池裏撲騰了起來。

見水不深,蘇皖便沒再管他,認真給楚宴擦了背。

她心中不是不緊張,畢竟是第一次在清醒的狀态下,瞧到外男赤-裸的後背,但是緊張過後也就麻木了,同樣是後背而已,她幫蘇寶洗過不少次澡,心中将他當成蘇寶,好像也就沒那麽緊張了。

擦完背,蘇皖又一點點為他上了藥,目光專注極了,一點羞澀都沒有,楚宴頗覺無趣。當她那雙柔軟的手一點點滑過後背,給他塗藥時,他的身體卻有些燥熱。

他又想起了那一晚的事,占有她時,他不過二十歲,正是氣血方剛的時候,若說剛開始只是在她淚眼朦胧的求救下,不想她去死,後面卻全是本能在趨勢。

他一次比一次欺負得狠,竟生出一種甘願死在她身上的念頭。這對楚宴來說,自然有些可怕,他向來無情無欲,練習的功法也是清心寡欲的,讓他動情本就是一件極難的事,偏偏遇上了蘇皖。

十五歲的她,嬌而不媚,清純而不做作,每一次呻-吟都能恰到好處地挑動他的心,蘇皖以為兩人只不過有了一夜,其實整整兩日他都沒放她下床。合歡散藥勁兒本就大,這二十來個時辰蘇皖大多處于不清醒狀态,根本不知道時間的流逝。

當時楚宴便生出個念頭,将她留在身旁也不錯,誰料她卻拒絕了,楚宴向來驕傲,也不屑強迫一個女人,眼皮都沒擡一下就将她放走了。

這幾年,他不是沒有想起過她。

有一次在戰場上,打完勝仗後,還有人往他榻上送了一個敵國尤物,那女子同樣美得不可方物,他卻一點興致都無,腦海中閃現出的全是蘇皖的身影。

就仿佛除了她,旁的人都索然無味。那時,他就覺得好似中了一種名為蘇皖的毒,除了她,誰都不想碰,好在楚宴本就是清心寡欲之人,忙起來也沒功夫惦記女人。

不管有沒有時間惦記,蘇皖于他都是一種特殊的存在。

這也是他為何聽說蘇皖給他偷偷生了個孩子時,第一時間趕回來的原因,他心中不是沒有期盼,也許這個女人是在玩欲擒故縱的把戲?誰料她不過是被逼無奈,躲難來了。

莫名有種被打臉的滋味。

楚宴一雙眼眸沉得有些深,感受着身上越來越明顯的燥熱,心底也浮上一抹煩躁,他一個成熟男人,自然不希望自己輕易被欲念驅使,他自認對蘇皖沒旁的感情,也不願意再在她身上吃癟,便斂了眉,冷聲道:“出去。”

蘇皖微微一怔,顯然沒料到,他為何突然趕她走。

蘇寶在水裏玩得正開心,聽到他的話後,也眨了眨眼。

蘇皖耐着性子道:“弄疼您了?奴婢不是有意的,王爺勿惱,奴婢會再小心些。”

蘇皖又塗了點藥,打算重新給他抹,楚宴扭頭,似笑非笑看了她一眼,“怎麽?難道擦完背還不夠?方奶娘還想幫我擦擦旁的地方?”

他語氣暧昧,蘇皖已經不是什麽都不懂的小姑娘,自然聽懂了他的暗示,她臉上火辣辣熱了起來,她猛地站了起來,丢下布巾,就走了出去。

蘇寶腮幫子鼓了起來,忍不住瞪了爹爹一眼,也跟着爬了上去,欺負娘親的爹爹不是好爹爹!蘇寶剛對他升起的一點好感,随着他趕走娘親又消失殆盡了。

這裏沒有他的衣服,他又将半濕的衣服穿到了身上,好在天氣熱,穿到身上也沒有太難受,穿好衣服,蘇寶便跑出去找蘇皖了。

楚宴也沒管他,等他出來時,兩人已經回到了奉水苑,他後背有些疼,又拎着酒壺登上了閣樓。

玉靈和小蕊都聽說了街上的事,見蘇皖和蘇寶回來後,兩人總算松口氣,“府裏的人都在說街上的事,只是聽一聽我都快吓死了,還好你們沒事。”

說完玉靈又将安王罵了一通,“自己膝下無子,就嫉妒咱們王爺,連個孩子都欺負,什麽人呢!光天化日之下都敢公然搶人,真是一點王法都沒有了,虧得咱們爺是個厲害的!”

怕隔牆有耳,蘇皖噓了一聲,玉靈摸了摸鼻子,這才發現自己一怒之下竟然将安王罵了一通,不管他做了什麽,她一個丫鬟敢背後嚼他舌根,就是大不敬之罪,若是被他聽到,她這條小命都保不住,玉靈吐了吐舌頭,沒敢再說。

蘇皖則帶着蘇寶又沖了沖澡,給他換了身幹淨衣服,念到他今日受了驚吓,蘇皖也沒再給他布置課業,早早便哄他睡了。

入睡前,蘇寶勾住她的小拇指晃了一下,小聲嘟囔了一句爹爹真讨厭,然而他的眼神卻小心翼翼的,分明是希望她不要生氣。

蘇皖捏了一下他的小臉,“快睡。”

蘇寶這才乖乖閉上眼睛。

蘇皖并不知道這一晚,不論是對陸佳惜,還是對安王妃都是難忘的一晚。

陸佳惜好不容易才在宮裏安插個自己的眼線,還有幸被調到了六皇子身旁,才不過首次辦事,就折損在了宮裏。她自然高興不起來,唯一慶幸的便是上次的接頭做的很隐秘,旁人想查也查不到,這大概是不幸中的萬幸。

對安王妃來說,今日卻是個不眠之夜。

安王不是一個人回來的,他此次回京還從江南帶回一個姑娘,那姑娘身材高挑,一身白衣,抱着琵琶從馬車上下來時,恍若天上下來的仙女,一舉一動都說不出的優雅。

府裏的護衛皆看愣了眼,很快消息便傳到了安王妃耳中,他一走就是二十多日,好不容易歸來了,竟還帶個狐媚子,安王妃當即帶着丫鬟去了安風堂。

安風堂內,楚恒剛吩咐完小厮,讓他将人安置到鳳鳴苑,就見安王妃氣勢洶洶地闖了過來。

安王妃一眼就瞧到了楚恒身旁的女子,她那雙眼睛實在生得太漂亮,比鳳眼稍微大一些,瞳孔很黑,似蕩着水波,波光流轉間,讓人忍不住怦然心動,分明像極了蘇皖。

安王妃瞧到她的那一刻,眼睛便瞪大了,身體不受控制地有些抖,一個蘇皖還不夠?他竟找回個相似的?

面前的女子顯然知曉她的身份,她福了福身,笑盈盈道:“在路上就聽王爺提起了您,如今一見,姐姐果然跟想象中的一樣雍容華貴。”

一個從江南帶回來的女子,能是什麽正經身份?若是家世清白,又豈會跟着他一個外男回府?安王妃心中鄙夷,卻不願降了身份,一個眼神都沒給她。

女子面露尴尬,委委屈屈朝安王看了去,一雙潋滟的眸子,說不出的嬌媚,安王瞧到她露出這個神情,卻蹙了下眉,想到她的遭遇,他面上的冷意才和緩了些,拍了拍她的手,“退下吧。”

女子倒也乖巧,随着小厮退了下去。

安王妃根本沒料到他會當着自己的面與一個賤人親熱,一雙眸子恨的通紅,“呵,一個贗品竟也當寶貝,你說蘇皖若是知曉了此事,是該念你癡情呢,還是覺得惡心呢?”

見她提起蘇皖,楚恒一張臉冷了下來,眸中也一片黑沉,他氣質偏冷,不說話時就有些吓人,此刻冷着臉時,恍若地獄來的兇神,“你來就是想說這些?”

安王妃恨極了他這副模樣,這些年,娶了她後,他始終不冷不熱的,也唯有面對蘇皖的事會上心,誰料這次回來,竟帶回了旁人,她一直以為他是太過癡情,被蘇皖那賤人迷了心智,才注意不到自己,誰料,他寧可對一個風塵女子上心,都不會注意自己。

安王妃心中恍若被刀割了一般,面上卻笑了起來,這一刻,她由衷的希望,抱着蘇寶去景王府的人是蘇皖,最好讓她得了景王的青睐,讓他也體會一把得不到的感覺。

安王妃笑道:“自然不止這些,聽說你當街攔下了景王府的馬車?見到那個孩子了?呵,我告訴你,他就是蘇皖給景王生的孩子,你心心惦記的女人早就為旁的男人生下了孩子,你以為她為何将孩子交給景王,她本就喜歡景王,哈哈哈,虧你當初再三暗示寧遠侯府,讓他們将蘇皖獻給你,卻不曾想竟給景王做了嫁衣!”

見她笑得癫狂,楚恒眼中閃過一抹厭惡,他緊緊捏住她的脖子,将她按在了牆上,手臂猶如鐵鉗一般,讓人喘不過氣,“閉嘴!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做了什麽,不想死,你最好老實點!”

安王妃咳嗽了起來,一雙眼睛被憋得通紅,她使勁掰開他的手,喘着粗氣道:“你不喜歡聽,我偏要說,哈哈,你沒想到吧,你不過離京一次,她就投到了景王懷裏,她已經成了景王的女人,你就算再惦記,也只能眼睜睜看着!”

楚恒一雙眼睛幽深似海,讓人分辨不出他究竟是何心情,見他手上的青筋都顫了顫,安王妃就知曉他還是介意的,該死的介意。

楚恒一把将她丢到了地上,快步走了出去,分明是找人調查去了。

他走後,安王妃臉上的瘋狂才消散掉,抱着腿小聲抽泣了起來,她一會兒笑一會兒哭,活似個瘋子,半晌才抹掉眼淚,她不好過,她也絕不會讓旁人好過!鳳鳴苑那位賤人也休想得寵!

第二天一早,蘇皖就聽說了安王府的事,說安王此次回京帶回個姑娘,可把安王妃氣壞了,早上那位姑娘去請安時,她直接罰她跪了兩個時辰,直到安王回去,才免了她的罰。

玉靈啧了一聲,“你是不知道,聽說那位美人快哭成了淚人兒,那麽曬的太陽,一跪就是兩三個時辰,還要跪在玻璃碴上,換成我我也得哭,安王若是再晚回去幾個時辰,只怕她這條腿都得廢了,兩人的梁子肯定是結下了,以後安王府有好戲看了!”

蘇皖心中卻動了動,也不知端芯那兒有沒有進展,若是沒有從這位姑娘身上入手,倒不失一個好主意。

蘇皖有了出府的打算,不僅需要跟端芯碰個面,織新閣那兒也得去一趟。她最記挂的還是案子的事,蘇皖沉吟了片刻,打算盡快出府一次。

接下來兩日,她都待在奉水苑,直到第三日,秦管家吩咐玉靈出府采買東西時,蘇皖才尋到出府的機會。

“我也一并跟去吧,好久不曾上街了,還有十多日就是小主子的生辰,恰好去瞧瞧街上有什麽好東西,我們姑娘将小主子交給我時,特意叮囑了我,每年小主子生辰時,都讓我為他備個生辰禮。”

衆人這才知曉蘇寶竟然快過生辰了,秦管家自然沒什麽意見,又交代了幾句讓他們路上小心些,便讓他們出了府。

從馬車上下來時,玉靈才眨了眨眼,“方姐姐想好買什麽了嗎?”

蘇皖笑道:“還沒有,我好久不曾上街了,也不清楚街上都有什麽,先随便逛逛吧,你盡管去忙,我們等會兒在織新閣碰頭就行,買完禮物,我再去裁點布,給小主子做身新衣服。”

織新閣是京城三大布莊之一,姑娘家但凡想做新衣了,都喜歡去那兒轉悠一下,她那兒不僅有最華美的布匹,價格适中的也有不少,玉靈也很喜歡那兒。

她嗯嗯點頭,“好,那就織新閣見。”

蘇皖去一家古玩店轉了一圈,買了一塊镂空和田白玉吊墜,這塊玉色澤溫潤,入手觸感極好,是塊難得的好玉。

買完玉石,蘇皖又去買了兩盒蘇寶愛吃的糕點,随後才往織新閣走去,織新閣坐落在京城最繁華的街道上,生意一直很好。

蘇皖進去時,是一個身着綠色衣衫的女子接待的她,這是個新面孔,蘇皖并不認識,她笑道:“你們柳掌櫃呢?我前段時間在這兒預定了布匹,她讓我這兩日來尋她。”

見她竟然認識柳掌櫃,小丫鬟臉上連忙露出了笑,“柳掌櫃在後院記賬呢,您先稍等片刻吧,我就去幫您喊人。”

蘇皖笑着點頭。

柳掌櫃随着丫鬟走了出來,瞧到蘇皖時,神情便動了動,她壓下心中的驚喜,對蘇皖道:“夫人随我來吧,前段時間我們又從江南進了不少精美布匹,夫人若是感興趣,可以随我上去看看。”

蘇皖笑着點頭,随她上了二樓,二樓放的布匹不僅美輪美奂,價格也貴得上天,唯有那些不差錢的貴人們舍得花這麽多銀子,蘇皖相貌雖普通,通身的氣度一瞧就不凡,肯定是大戶人家的管事媽媽吧?

丫鬟瞧了蘇皖一眼,眼中滿是豔羨。

柳掌櫃将蘇皖帶到了二樓的包廂,關上房門後,她便要下跪,蘇皖扶住了她的手臂,“柳娘不必多禮。”

柳掌櫃眼中都含了淚,“前兩日聽說安王差點傷了小主子,奴婢快被吓死了,總算是見到了姑娘。”

主仆倆簡單敘了會兒舊,蘇皖才切入正題,“端芯這幾日有消息嗎?”

柳掌櫃擦了擦眼淚,如實道:“有的,端芯已經混入了安王府,還買通了一個小丫鬟,昨個還得到個消息,說安王妃與鳳鳴苑那位彩鳳姑娘頗有種水火不容的架勢,這一點想必可以為我們所用,彩鳳是從江南來的,雖有幾分心機,卻正是缺人的時候,端芯正想法混入鳳鳴軒。”

“不是說不用她親自過去嗎?她怎麽又親自過去了?”

柳掌櫃解釋道:“端芯怕收買的丫鬟靠不住,這才親自混了進去,她閑着也是閑着,能為姑娘做事再開心不過,姑娘不必擔心她。”

蘇皖嘆息了一下,“你們都要注意安全才行。”

“姑娘放心吧,奴婢都省的。”

蘇皖又問,“薛大人那邊有消息嗎?”

薛大人名喚薛落卿是蘇皖爹爹的愛徒,國公府倒臺時,他因替定國公求情,被貶到了江北,他是清和六年的狀元郎,很有才學的一個人,當今聖上愛惜他的才華,又在第二年将他調回了京城,這些年,他一直在為定國公奔走。

蘇皖被寧遠侯府算計後,最先遇到的一個人就是他,如果沒有他的幫忙,她不可能這麽快振作起來,在蘇皖心中,他不僅是兄長更是良師益友一般的存在。

今年五月份,由于黃河水泛濫,他被欽點成欽差大人離開了京城,已經走了兩個月,離開前,他們已經掌握到了一些關鍵性的證據,這些證據直指蘇皖的二叔,由于背後還牽扯着皇上,如何公布尚需要謀劃,所以還需要他們協商,蘇皖一直在等他歸京。

“大人前段時間派人傳了信回來,可能還需要兩個多月才能返京,他讓姑娘稍安勿躁。”

蘇皖心中雖焦急,卻也只能靜候佳音了。

怕待太久會引起丫鬟的懷疑,兩人長話短說,不過一刻鐘的功夫就談完了事情,随後柳掌櫃便領着蘇皖下了樓,又吩咐樓下的丫鬟各裁一些蜀錦和雲錦給她裝好。

蘇皖買好布,見時間還早,就打算去隔壁的書肆瞧瞧,出門時,卻迎面遇到一個婦人,她身着青色繡折枝襦裙,頭上戴着一個镂空金釵,婦人五官端正,一雙眼睛甚為威嚴,正是她的大舅母宋氏。

蘇皖掩住了眼中的波瀾,從她身旁走了過去,誰料卻突然被宋氏喊住了,“小娘子請留步。”

蘇皖神情微頓,她笑着轉過身,“有事嗎?”

宋氏臉上帶了一抹笑,“冒昧打擾了,你瞧瞧地上的錢袋是不是你的?”

蘇皖順着她的目光看了過去,果真在地上瞧到一個錢袋,她微微搖頭,“可能是旁的客人掉落的吧,不是我的。”

見她态度有些疏離,宋氏也不介意,她讓丫鬟将錢袋撿了起來,拿給了織新閣的掌櫃,一旁的貴婦瞧到她,都笑着打了聲招呼,“宋姐姐還是一如既往的心細如發,我們也剛進來,都沒瞧到錢袋。”

“宋姐姐可不只是細心,換成旁人,瞧到錢袋,說不得就占為己有了,偏宋姐姐是品行高潔之人。”

宋氏謙虛地笑了笑,瞧着當真是再高潔不過。蘇皖卻遮住了眼中的情緒,高潔?她若高潔,這世上只怕沒有卑劣之人了吧?

蘇皖小的時候,也曾以為大舅母是個好的,她每次去寧遠侯府,宋氏都待她極好,好到連表妹都嫉妒她的出現,随着定國公府的倒臺,她卻變了嘴臉。

剛開始還顧及一下老夫人的存在,後來見蘇皖的外祖母糊塗的時間越來越長,她就撕掉了她的僞裝,先是在蘇皖面前哭訴她的不容易。說她一個人将兒子女兒拉扯大有多不容易。

大舅舅走得早,整個大房僅靠她一人支撐着,當時蘇皖确實覺得大舅母不容易,府裏的中饋雖然是她掌管着,二房卻始終不服氣,表哥的世子之位坐的也不夠穩,當時蘇皖還天真的為她考慮,想着等她跟表哥完婚後,必然好好孝順舅母,讓她享享清福,不必為府裏的一幹事操勞過度。

蘇皖閉了閉眼,只覺得當年的自己無比的可笑,那個時候的她,根本沒意識到,宋氏之所以找她哭訴,其實不過是為了讓她與魏貞垣退親。

自打國公府倒臺後她就注定成了棄子,以前宋氏對她好,也不是多喜歡她這個人,不過是覺得她身份高,如果娶了她當兒媳,魏貞垣必然能坐穩世子之位,早早襲爵。

她與魏貞垣尚未退親,宋氏便已經在張羅着為他相看旁的貴女了,何嘗将她放在眼底?人走茶涼,那一年蘇皖已經參悟了不少道理,就算她想要背信棄義,蘇皖也不怪他們,畢竟人往高處走,也不是多難理解。

她也不是非要嫁給魏貞垣才行。

她卻沒料到,退親後,他們還想将她送到安王府做妾,見她不願意,竟在她茶水中下藥。

他們毀了她的一生,她以牙還牙,也讓她在寧遠侯府無立足之地,一報還一報,蘇皖沒料到不過短短幾年時間她竟然又體體面面上街了,還獲得了如此美名?

近幾年,蘇皖不曾關注她,自然不清楚宋氏早已從泥坑裏爬了出來,蘇皖掩住了眼中的情緒,轉身去了書肆。

在書肆走了一圈,她都沒有選出一本書,蘇皖本以為早在報複回去時,就已經放下了對宋氏的恨,這一刻,她才發現,她遠沒有想象中的豁達,見宋氏活得如此光鮮亮麗,她仍舊意難平。

想到蘇寶那張可愛的小臉,她才堪堪冷靜下來。

在書肆待了一會兒,就見玉靈尋了過來,她抹了把汗,笑道:“織新閣的掌櫃告訴我你來了書肆,方姐姐可是在為小主子挑書?”

蘇皖拿起兩本書晃了晃,“嗯,選了兩本。”

離近了玉靈才發現,她臉色蒼白得厲害,玉靈眼中含滿了擔憂,“方姐姐臉色怎麽如此難看?可是覺得太熱?有些中暑?”

蘇皖扯出個笑,“我沒事,就是好久不曾上街了,乍一逛街,覺得有些累,回去休息休息就好了。”

“那方姐姐先上馬車歇息一下吧,我剛剛買了兩個小甜瓜,姐姐先吃一個解解渴,這天太熱了,難免讓人不舒服。”

玉靈烏黑的眼眸中滿是關心,蘇皖心中一暖,“沒事,剛剛買的布匹還在織新閣放着,我先去拿回來。”

玉靈将她往馬車的方向推了推,“還拿什麽布匹,身體不舒服就不要逞能了,姐姐快上車吧,我去幫你拿。”

蘇皖沒再推辭,只好率先上了馬車,玉靈是個手腳麻利的,很快就抱着布匹上了馬車,見蘇皖面色稍微好了些,她才松口氣,她将布匹放在小幾上,拿出幹淨手帕擦了擦小白瓜,遞給蘇皖一個。

“這瓜可甜了,咱倆一人一個,姐姐快吃了吧。”

蘇皖也沒跟她客氣,掰開吃了起來,玉靈也有一段時間沒出府了,這一上午雖然累了些,精神狀态卻很好,見蘇皖已經沒事了,還跟她八卦起了宋氏的事,“你知道剛剛我在織新閣碰到了誰嗎?”

蘇皖在書肆沒待太久,玉靈就來了,想着宋氏可能還沒離開,她眼眸微動,“誰?”

玉靈笑道:“我若說宋氏,方姐姐可能不知道,不過要是提起寧遠侯府你應該知曉一二。這宋氏就是寧遠侯府的大兒媳,想當初在京城也算有頭有臉的人物,偏偏幾年前出了事,被趕出了寧遠侯府,連她最看重的中饋也落到二夫人手中,你是不知她當初恨成了什麽樣。”

說着玉靈還啧啧了兩聲。

蘇皖笑道:“聽你的話,怎麽對這位宋夫人沒什麽好印象?我剛剛出來時,也瞧到了她,另外幾個貴婦都在誇她,我還以為她名聲極好呢。”

“她算什麽好名聲,為了讓兒子高娶,不惜算計鎮北侯府的姑娘,想害人家落水,虧得人家提前得了信,才沒讓他們得逞,她若是好人,那天下就沒有壞人了,聽說她還差點将蘇皖送給安王,蘇皖你認識吧?當年何等驚才絕豔的一個女子,不知被多少公子惦記着,國公府若是不倒臺,以她的才情就是嫁給我們景王都使得,偏偏沒了依靠,這樣一個美人,只怕已經被哪個大戶人家的公子搶回去藏了起來吧。”

蘇皖原本心情還有些沉重,見她突然提起自己,神情有些一言難盡,不由失笑道:“長得漂亮的多得是,再美也不過一副皮囊,哪那麽多人惦記?如果真被人搶了回去,不會沒有消息傳出來。”

玉靈點頭,“說的也是,連安王都沒尋到她,其他人估計夠嗆。”

“不說她,既然這宋氏名聲如此不好,又是怎麽翻的身?”

玉靈道:“她當初被趕出侯府時還在喊冤呢,說是二房的人污蔑她,當年的事鬧得沸沸揚揚的,一時之間誰也分辨不出真假,說起來這宋氏也是個能豁的出去的,娘家不待見她,她索性自個租了個院子,如今開了好幾個鋪子。女子經商,其中的艱辛自不必說,偏偏她還做的風生水起的,因每年往護國寺捐銀子,給乞兒施粥,不少人都對她有所改觀,說來也是她走運,今年春天,她竟救了皇後的侄女,皇後娘娘膝下僅有一子,對這個嫡親侄女一向喜愛,對宋氏自然極為感激,她以前的事自然沒人敢提了,如今大家見到她,莫不誇獎幾句。”

蘇皖這才明白其中的緣由,她倒是走運,太後前兩年便去世了,如今皇後掌管着後宮,是天下最尊貴的女人,宋氏既得了她的青睐,想必離出頭之日也不遠了。

兩人在路上八卦時,安王卻出了府。

他的人調查了兩日,方查出所有的事,蘇寶是蘇皖的孩子不假,卻是一個奶娘帶過去的,而她則不知躲到了何處,安王還命人查了方奶娘的身份,倒是查出确實有這麽一個人。

一個奶娘,若真知道蘇皖的消息,未必會被她安排到景王府,他深知蘇皖的狡猾,才歇了将奶娘抓過來審問的心思。他如今有傷在身,也無法與景王硬碰硬,只能徐徐圖之。

想到彩鳳,他眼眸微微閃了一下,左右他手中還有一個籌碼,他就不信,等蘇皖知曉彩鳳的真實身份時不會現身。

她不是能躲?他倒要看看她到時還會不會躲下去。

此刻楚宴才剛剛睡醒,他身着白色繡青竹常服,愈發顯得身姿挺拔,他赤着腳走到了外間,宣丫鬟傳了膳食,說是午膳,念到他剛醒,食物都比較清淡。

他拿起筷子,正打算夾起面前的水晶餃時,就見暗衛走了進來,“王爺,方奶娘今日出府了。”

楚宴放下了手中的筷子,“何時出去的?”

“早上用過早膳就出了。”

現在都午時了,距離她用早膳的時間,少說也有一兩個時辰了,想到楚恒固執的模樣,楚宴那張俊美的臉上泛上一絲冷意,“不是說她的事要随時彙報給我?過了兩個時辰才說,怎麽不等人丢了再說?”

被他劈頭蓋臉罵了一通,暗衛也很委屈,滿臉都是,王爺不是說,您睡覺時就算有天大的事也不許打擾?現在發什麽火?

方奶娘只是出次府而已,好端端的怎會走丢?暗衛心中狐疑,卻不敢質疑。

楚宴涼涼掃了他一眼,丢下手中的筷子站了起來,邊說邊往外走,“她人在哪兒?”竟一副想出去找人的架勢。

暗衛仍舊有些不解,以為王爺是聽錯了,又重複了一句,“方奶娘是跟玉靈姑娘一起出去的,并沒有帶小主子,王爺不必太過擔心。”

楚宴冷冷掃了他一眼,暗衛心尖顫了一下,腿一軟跪了下來,“是屬下多嘴了。”

楚宴又重複了一句,“她人在哪兒?”

暗衛連忙報了一個地方,“剛剛小四說,玉靈姑娘已經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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