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我是他家屬[VIP]
“在這裏工作還習慣嗎?”朱盼盼并不回頭,凝視着工地裏的一切,問道。
“還好。”楊瑞霖淡淡答道。
“會冷嗎?”朱盼盼又問道。
“還好。”楊瑞霖又答道。
朱盼盼特別不喜歡他用這種事不關己似的語氣,側頭瞪他,目光兇狠。
楊瑞霖接收到她的視線,輕輕一笑,解釋道:“天越來越冷,施工困難增大,成本也提高了,目前,正準備停工。要不然作業不安全。”
朱盼盼看着進進出出的工人,發現大家身上都穿着橘黃色工服,帶着安全帽。
衣服單薄,還髒兮兮的。
她猜想,楊瑞霖在工地的時候應該也會穿着那麽單薄的衣服......
“你具體幹什麽活兒?”朱盼盼打量楊瑞霖,發現他比以前更結實了。
她猜想,他應該每天要幹打量的體力活兒吧。
“搬磚。”楊瑞霖嘴角挂上一抹調侃的笑。
朱盼盼想象了一下楊瑞霖搬磚的情景,蹙眉道:“手會疼嗎?”
小時候,家裏蓋新房子,很多不需要技術的體力活兒都是家人一起幹的,那時,朱盼盼沒少跟着爸媽搬磚,經常磨得指腹很疼,有時甚至會磨掉皮,露出分紅色的嫩肉。
“不疼。”楊瑞霖不在意地答道。
站的時間太久,朱盼盼凍得手腳麻木,身體也瑟瑟發抖。
可她固執地站在工地前,不想離去。
她很想進去工作一天試試,體會一下楊瑞霖的辛苦。
“好了,回去吧。”楊瑞霖要帶她離開。
“我想去你住的地方看看。”朱盼盼抱着冰冷的身體,扭頭笑道。
楊瑞霖看着她,有些遲疑,有些猶豫,最後拒絕道:“我不是一個人住,而是跟很多人一起,你去不方便。”
朱盼盼才不管他跟誰住,就想看看他現在住的地方。
“走嘛,放心,我不會打擾到大家的。”朱盼盼握住楊瑞霖的手,堅持要去。
手上的觸感很陌生,不再是從前溫暖光滑的觸感。
朱盼盼拉起楊瑞霖的手,細細打量。
他的掌心依然寬厚,手指依然修長,只是上面多出了一層厚厚的繭子,很硬。
看着這雙變了樣子的手,朱盼盼覺得好心疼,她托起這雙手,用指腹使勁兒蹭了蹭。
楊瑞霖同樣在打量着她的手,白皙,纖細,一如從前的模樣。
但是卻冷冰冰的,跟冰塊兒一樣涼。
他“啧”了一聲,将她的手握在掌心,使勁兒搓了搓,然後将她拉到車裏,打開了暖氣。
“怕冷就不要傻站着,回去了。”
“不要,我要去你住的地方。”朱盼盼搓着手,一再堅持。
楊瑞霖瞪她,“我現在住工地,很多人一間屋子,各種髒亂差。”
朱盼盼一搖頭,“我不在乎。”
楊瑞霖無奈,“裏面住着很多男人,你去真不方便。”
朱盼盼嬉笑,“天這麽冷,肯定沒人光着膀子,我不怕。”
楊瑞霖低頭看着她笑眯眯的臉,突然覺得,面對她時,他還是跟從前一樣,毫無原則,無法拒絕。
“好吧。”
楊瑞霖最後拗不過她,帶她去了工人們居住的工棚。
工棚有兩層,只是臨時搭建的簡易住所。
楊瑞霖住在二層。
朱盼盼走進去一看,發現不大的房間裏橫七豎八放着很多張床。
整個房間顯得擁擠,混亂,還充斥着一股怪怪的味道。
朱盼盼淡淡一笑,直接走了進去。
現在是下班時間,屋子裏坐滿了人。
有的正抱着熱水猛灌,應該是剛從外面回來。
有的正聚在一起打牌,吆五喝六,又吵又鬧,看來,一天的繁重工作對他們來說,不算什麽。
有些已經躺在床上,抱着厚厚的被子取暖。
還有一些床四周用帷帳遮擋着,床下擺放着兩雙鞋子,有男人的,也有女人的,應該是夫妻工。
跟這麽多男人住在一起,應該挺不方便,只是,她們別無選擇。
大家一看到朱盼盼進來,紛紛停止了手頭的動作,驚訝地看着她。
眼前的女孩兒穿着明亮整潔的衣服,年輕,漂亮,知性而優雅,一看就是大學生,跟他們這個地方格格不入,毫不協調。
可,這樣的女孩兒,為什麽會跑來他們這種地方?
大家的震驚無法遮掩。
朱盼盼走進來,大聲跟大家打招呼,笑得坦誠,熱情。
她和這些人一樣,都是出身農村,看到他們,她覺得很親切。
“你們好,不好意思打擾了,我是楊瑞霖的家屬,來看看他生活的地方......”
家屬?
大家看着她揮手打招呼,笑得跟朵花兒似得,一個個完全傻了一樣,不知道說什麽才好。
幸好,楊瑞霖随後進來,解釋道:“這是我老鄉,過來看看,一會兒就走,你們忙你們的。”
老鄉?
朱盼盼突然特別不喜歡這個詞了。
她不滿地瞪了楊瑞霖一眼,問哪張床是他的。
楊瑞霖随手一指門口那張。
這張床緊挨着門口,一開門,冷風呼呼地吹進來。
關門時,還會帶來一陣更為強烈的冷風。
朱盼盼坐在楊瑞霖床上,試了試,床板很硬,墊子很薄。
上面只有一床被子,還有些書和衣服。
朱盼盼擡頭看向楊瑞霖,心疼地問道:“你為什麽睡在靠門的地方?這裏好冷。”
楊瑞霖将床上的書和衣服收起來,放到枕邊,“無所謂,我不覺得冷。”
朱盼盼看了看房間裏那些工友,心想,難道是這些人故意欺負楊瑞霖?
從暑假到現在,不過五個月的時間,楊瑞霖在工地應該算是新人,大家肯定看他年紀小又初來乍到,故意欺負他。
朱盼盼腦海中出現越來越多的情景。
這些人經常指使楊瑞霖幹活兒,害他淪為工地最底層,所有人的小弟。
大家都休息的時候,楊瑞霖一個人還在不停地幹幹幹。
大家吃飯的時候,楊瑞霖排在最後面,等到他打飯的時候,只剩下菜湯。
大家睡覺的時候,吆喝楊瑞霖關門,關燈,睡在門口,給大家擋風。
于是,她看向大家的目光惡狠狠的,滿是憤怒。
那些工友本來正偷偷摸摸地打量她,被她這麽兇狠的目光一瞪,趕緊收回目光,假裝在忙自己的事。
楊瑞霖不明白朱盼盼為什麽突然這麽生氣,還以為她不習慣大家偷窺她的目光。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任何女性來工地,都會受到工友們熱切的關注。
所以,他才不希望朱盼盼來。
“好了,如果覺得不習慣,我送你回去吧。”
“不要,我還沒待夠。”
朱盼盼覺得工棚特別冷,幹脆脫了鞋上床,将被子抖開,鑽進了被窩裏。
看楊瑞霖還在一邊站着,朱盼盼向床裏靠了靠,拍了拍身邊的位置,示意他坐下。
一直仰着頭看他很累的。
楊瑞霖一直站在床邊,低頭看着她,雖然面無表情,但是眼底深處的無奈越發明顯。
看着她期盼的目光,他不得不坐下。
朱盼盼看他坐得離自己挺遠,抱着被子向他靠了靠,幹脆将頭枕在他肩膀上。
以前,她特別喜歡這個動作,楊瑞霖從來不會避開她,不過剛才,他的身體有片刻的僵硬。
“你什麽時候來這裏工作的?”朱盼盼說話時,嘴巴故意動得很誇張,下巴一下下敲着楊瑞霖的肩膀。
“離開之後。”楊瑞霖依然惜字如金。
“具體——”朱盼盼真無語,這家夥就不能主動點,熱情點嘛。
楊瑞霖不得不解釋道:“知道成績之後就來了,看上大學無望,來投奔我舅舅。他在這裏當包工頭兒,我現在就是跟着他幹。”
舅舅是包工頭兒?
那楊瑞霖在這裏也算“皇親國戚”了,為什麽待遇這麽差?
難道舅舅不管他,任他自生自滅?
朱盼盼不自覺地開始讨厭楊瑞霖的舅舅了。
朱盼盼用下巴使勁兒戳了一下他的肩頭,質問道:“為什麽不告訴我?”
“......”楊瑞霖遲疑一下,才笑道:“那時不知道會怎麽樣,不希望你擔心。”
朱盼盼很想質問他那封“不再相見”的信是怎麽回事。
不過,看到工友們偷偷投來的各種暧昧目光,她決定這筆賬以後再算。
楊瑞霖當然也注意到了大家投來的熱切的,探究的,八卦的,看好戲的目光。
他将朱盼盼扶正,起身向外走去,說要做飯給她吃。
做飯的廚具都放在工棚外面臨時搭建的簡陋廚房裏。
這是工人們開小竈用的,其他時候,大家都吃工地的大鍋飯。
他的手藝還是沒什麽長進,味道不咋的,幸好飯菜用的材料很豐富,看上去也不錯。
好在,無論是炒菜還是米飯,都是熱騰騰的,不停地冒着熱氣,讓人暖在心裏。
楊瑞霖把飯菜放在一張小桌子上,然後将桌子擺在床上,讓朱盼盼坐在被窩裏吃。
“吃完飯我送你回去。”
朱盼盼夾一口菜,扒拉一口米飯,吃的特別香甜。
“我今天不回去了,好想看看晚上這裏是什麽樣兒的。”
這麽多人住在一起,有男人還有女人,不知道晚上會發生什麽事。
男人們會不會都喜歡打呼嚕,一個個震天響,然後女人們壓根睡不着覺,起來用臭襪子塞嘴之類的。
“閉嘴,趕緊吃。”
楊瑞霖白了她一眼,感覺拿她特別沒辦法。
飯剛吃完,楊瑞霖強硬地給她穿上鞋,拉着她向外走,一定要送她回去。
朱盼盼鼓着腮幫子,轉身就走。
反正已經知道地方了,她以後什麽時候想來都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