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1
《方糖騎士》
文 / 時隐
滴答滴答,牆壁上挂着的老式鐘表不知疲倦地低聲哼唱。
女孩兒懶洋洋地從收銀臺後面擡起頭,看了眼時間,展開兩條細細的手臂,配合着渾圓的唇形,伸了個綿長舒适的懶腰。在倦意達到頂峰的那一刻,嘴巴裏的哈欠也正巧光榮閉幕。
“阿婆,我要回去了,明天早晨還有一節專業課。”
景純随手将抽屜裏的課本與文具袋丢進背包,甩上肩,單手支撐着桌面一個縱身,嬌小的身軀淩空輕盈地劃出一條優美的弧線,穩穩落地。
“路上注意安全,記得帶早餐!”
雜物間傳來老人低啞的囑咐,她胡亂應了聲,從零星的甜品架上抓起最後一盒炭烤曲奇餅,三步并兩步地跑出甜品店。
外面的天已經黑透了,還下着細密的小雨。
相鄰的店面都差不多關了門,只有盡頭那家24小時營業的便利店還在頑強掙紮。
景純左右瞧了瞧,沒有看到計程車,便打算走到巷口解鎖一輛共享單車騎回家。
從甜品店到巷口這段距離,不算太遠,她走過無數次,所以根本不會想到,就是這樣一條爛熟于心的路,居然會在如此平凡的夜晚,第一次令她發生意外。
有只冰涼的手掌捂住了她的嘴,景純腦袋一片空白。
剛才發生的一切快如閃電,就在她即将轉過那個被黑暗籠罩的拐角時,不知從哪裏冒出個黑影,幹脆利落地将她拖進了後方的施工區。電光火石間,無數少女被殘害的新聞從腦海裏飛馳而過,景純下意識開始反抗,将能想到的所有擒拿手都試了一遍,可身後的人似乎早就猜到她要做什麽,在她動作前,照單全收。
心髒狂跳,就在她以為今晚兇多吉少之時,身後的人忽然松了力道,堵住她口鼻的手掌重重落了下去。
她猛地轉身,救命的命字還卡在喉嚨裏,卻在看清他模樣的那一刻,噤了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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黯淡的光線裏,依稀可見男人留着精練的黑短發,五官深邃硬朗,穿着一身純黑西裝,而裏面的白襯衣卻有一半是紅色的。
“你怎麽流了這麽多血?”
她驚恐地捂住嘴巴,倒抽了口涼氣。
男人身形搖晃,頭頂細密的雨絲将他淋得濕透,也不知在雨裏站了多久,整個人都散發着一股森森的冷氣。
她抖着手,試圖去攙扶他,還沒碰到,男人的身體忽然朝她的方向倒去,虛弱無力地撞上她,兩個人一起向後趔趄了幾步,他的額頭抵在她肩窩,貼着她的身體緩緩滑了下去,倒在濕漉漉的地面。
“喂!快醒醒,醒一醒啊!”
……
由于最近的醫院都需要打車才能趕到,景純怕他失血過多,又擔心帶回店裏會吓到阿婆,只得将這陌生男人帶回了自己的住處。
還好她是護理專業的,處理這種刀傷沒有太大問題,只不過他身上的傷口不止一處,且都很深,不由得令她有些後怕。
報警,或不報警,這是一個問題。
雖然以這男人目前的狀況,的确對她造不成什麽威脅,但這些傷一看就知道不尋常,要是因此招惹了麻煩,那她豈不是得不償失?
猶豫間,景純已經将傷口全都消毒,包了紗布。
一擡頭,躺在沙發上的男人不知何時已經張開了眼睛。
四目相對,男人灼亮的目光攥着她的眼球,離得這樣近,光線又充足,景純才發現這男人長得真好看,眉宇間盡顯英氣沉穩,和學校裏那群乳臭未幹的臭小子們完全不一樣。
她赧然地嗯了一下,抱着藥箱要逃,卻沒注意到身後茶幾上還擺放着剛才剪紗布的剪刀,險些劃到胳膊。
男人長臂及時探過來,握住她細軟的腰,輕輕一收,帶她遠離了“兇器”。
“謝……謝謝你。”
景純臉頰燒紅,咬着嘴唇。
男人:“?”
聽不懂?
難道不是中國人?
景純:“ありがとう。”
男人:“?”
景純:“Merci。”
男人:“?”
景純:“Thank you!”
男人:“……”
連道謝都不會,真是麻煩。
景純心覺奇怪,難道說,他是個……聾啞人?
正當她糾結該如何處理眼前這棘手的情況時,男人溫熱的大掌驀地捧住她後腦,毫不猶豫地将彼此的臉龐拉近,拉近……
柔軟的唇瓣相貼,似有電流劃過,在景純腦中噼裏啪啦地炸響。
???
#@!#¥%……&*
一吻終了,蜻蜓點水。
“謝謝你,救我。”男人薄唇翕動,音色幹淨微沉,他伸出舌尖舔了舔嘴角,眼底浮出一層笑意,“沈燼南。以後記得,謝人就要有謝人的樣子。”
此時此刻,一萬只羊駝從景純腦海裏奔騰而過。
她現在需要冷靜,絕對的冷靜。首先,是自己救了他的命,就算要感謝,也得是他先感謝自己才對。另外,她活了二十年之久,頭一回聽說感謝是需要獻吻的。
哦,不對,剛才那不是獻吻,而是強吻。
“你,憑什麽随便吻我?經過我同意了嗎?再說了,要感謝的人難道不應該是你?”
強烈的控訴,聲音卻一絲底氣都沒有,景純恨自己偏偏在這種時候不争氣。
“嗯?”
沈燼南挑眉,先笑了一下。
“好,我知道了。”
說完,他有些無奈似的,重複了一分鐘前的行為。
細微的電流在兩人唇齒間傳遞,景純徹底傻掉了。
“這一次算我的,滿意?”
男人絲毫沒覺得這有什麽不妥,一副輕車熟路老司機的模樣,這讓景純有片刻的恍惚,難道她是遇上了專門用這種伎倆占女孩子便宜的變态大叔?
“你……你……”她緊緊咬着下唇,眼眶紅彤彤的,指着沈燼南的臉氣昏了頭,“臭不要臉,哼!”
轉身,落荒而逃。
沈燼南望着那道清瘦又委屈的背影,好笑地勾起唇角,緩緩搖了搖頭,直到确定那小姑娘短時間不會再過來後,才收斂起了笑容,擰緊眉頭查看傷口。
他是到中國執行任務的。
早在五年前,沈燼南便從部隊退役,因為身體素質過硬,索性做了雇傭兵,偶爾也會擔任一些政要人物的保镖。這次任務是和搭檔一起行動,卻不知為何提前走漏了風聲,他不慎落單,連中數刀,一路跌跌撞撞躲藏到這裏,如果不是剛才的丫頭及時出現,恐怕他會因為失血過多而死。
沈燼南微微一笑,随手扯過了扔在地面不遠處的粉色書包,打開,翻了翻裏面的課本,默默記下了女孩兒的名字和學校。
這邊,景純躲在洗手間裏抓耳撓腮。
她實在無法接受,自己的初吻會以這種莫名其妙的方式,給了一個莫名其妙的男人,而且還是兩次。
拜托,她可是下定決心要将初吻獻給自己的青梅竹馬衛欽,怎麽可以這樣!
心裏将外面叫沈燼南的那個家夥大卸八塊,還順帶問候了一遍他的祖宗十八代,整理好情緒,景純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走出去,才發現沙發不知何時,已經空了。
半開的窗戶被風吹得吱悠悠響,雨似乎比之前大了一些。
房間裏,除了沙發邊緣沾着的幾滴血跡外,一切都仿佛在告訴她,那男人從未出現過。
景純眉頭微蹙,須臾間,竟覺得不久前發生的一切,像是在做夢。
夢裏有個俊朗英氣的男人,他血染滿衣倒在自己懷中,冰涼的雨水濕透兩人的衣衫,彼此的體溫若有似無地糾纏。他的唇很涼,很軟,吻上去,像一抹電流劃過心房,有種從未體會過的情愫。
很快,夢斷人醒。
沙發角落裏,景純摸出了一只銀灰色的打火機,沒有牌子,只刻着一團奇怪的花紋。
她出神地瞧着,忍不住拿在手裏把玩,啪嗒啪嗒,火機蓋子的開合聲清脆悅耳。
某個瞬間,有一抹微不可查的笑意自她唇邊漾起。
随即,紅了臉。
……
那晚的奇遇不過是景純平靜生活裏偶然泛起的水花,一個多月過去,學校的課業與阿婆的甜品店讓她逐漸淡忘了這件事,以及那個霸道又不可理喻的男人。
偶爾的偶爾,她還會想一想,他的傷是不是已經痊愈。
那晚一直在下雨,他有沒有找到落腳之處。
沈燼南。
很好聽的名字,和他的長相也很相配。
她還是堅持每隔三天就和遠在國外的衛欽通一次電話,聊聊家常,還有學校裏發生的趣事。不過景純并沒有将那晚的事告訴給任何人,沒有什麽理由,就是不希望除了她和那男人,還有第三個人知道。
日子就這麽過着,日複一日。
這天,思政老師剛剛布置完這節課的作業,還沒來得及喊下課,靠窗邊坐着的那排女生就已經按捺不住,七嘴八舌地議論起來,邊說還邊用手指戳着窗戶玻璃。
“快看快看,那男的好帥啊,還有他旁邊的機車。”
“這可不像是咱們學校的人,否則以這種長相,早就風靡全校了。”
“那他是誰呀?你們快去問問,我想認識一下。”
越來越多的女孩子圍了過去。
如此壯觀的景象,景純自然也不會放過,牽着閨蜜林纖的手,從人群中殺出一條血路。
定睛。
眯眼。
五雷轟頂。
沈燼南,怎麽會是他?!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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