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等趙德芳過來接人的時候，焦婉婉已經被問的連菎蕗每次打幾個奶嗝兒都說出來了，也是深深慶幸，幸好這婆婆是住在宮裏的，不是一個府邸，要不然，這架勢，絕對是要将菎蕗給寵成個小纨绔的。
白美人雖然位分不算高，但自從生皇長子，就成了皇後下面的第一人，那可是皇長子，官家唯一的皇子。所以小孩兒滿月的時候，焦婉婉就是再不喜歡白美人，也得趕緊的帶着滿月禮進宮，因着這次是皇長子當主角，所以沒将菎蕗帶進宮，只焦婉婉一個人，趙德芳照樣是去了前朝，等會兒打算跟着官家一起過去。
一進門，就瞧見宋太後那軟榻上，之前都是菎蕗呆着的地方，現在多了個襁褓，只看那顏色就知道是誰了，好吧，連顏色其實都是不用看的，這宮裏，除了菎蕗，唯一能出現的小孩兒，也就是皇長子了。
王皇後坐在左邊，下面坐着個穿着粉色宮裝的女人，只是，體積稍微大了些，焦婉婉也是仔細辨認了一番才看出來，是以前那美貌無雙的白美人，啧啧，看來，不光是她一個人生完孩子之後發胖了，再漂亮的人，生完孩子都是要長胖的。
“快來瞧瞧，這孩子，和官家長的可真是像。”宋太後笑眯眯的招手示意焦婉婉過去，焦婉婉甚至不用聽就知道下一句是什麽，果然，宋太後接着說道：“看看這眼睛，看看這鼻子，看看這嘴巴，和官家簡直就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當年我剛進宮的時候，官家才幾歲大，這麽點兒個人，小小的。”
宋太後伸手比劃了一下，還不到軟榻高，焦婉婉是不太相信的，宋太後進宮那會兒官家也有五六歲了，怎麽可能會那麽一丁點兒高？
但是，老人懷古的時候，最好是不要去打斷，也不要去質疑的。于是，焦婉婉就保持笑容坐在一邊聽着，說的是官家小時候的事情，要捧場的就是王皇後了，焦婉婉只要貢獻出來耳朵和表情就可以了。
白美人頗有幾分得意，下巴都要擡到天上去了，只是宋太後和王皇後可不願意給她那個臉面，連個眼神都沒有給她。于是，白美人左右看看，也就只能找焦婉婉了：“今兒沒将菎蕗帶過來？”
“畢竟是皇長子的滿月宴，菎蕗一個小毛孩子，吃了拉了的，鬧騰的不行，索性就不帶他過來了。”焦婉婉笑着說道，白美人一臉吃驚：“菎蕗也有幾個月大了吧？竟還是随意吃喝拉撒嗎？”
這話有點兒不太好聽，說的菎蕗好像控制不住……好吧，确實是控制不住，可才幾個月的小孩兒，要是能自己控制得住，那才是奇了怪的，成了精的好吧？
焦婉婉也不想和白美人說話了，白美人卻是個不會看臉色的，唠唠叨叨的繼續說道：“我們皇長子殿下啊，雖然才一個月大，但是官家已經派了教養嬷嬷過來，要早日将我們皇長子殿下培養成才呢。”
真不是怕你起了壞作用，所以才派了一個教養嬷嬷來阻攔你的嗎？
“我們皇長子殿下不愧是官家的長子，那份兒聰明就別說了，才一個月，居然就認識人了呢，昨兒官家來看他，他一眼就認出來了，笑哈哈的伸手讓官家抱呢。”
焦婉婉看王皇後，卻見王皇後表情沒什麽大變化，好像并不是很在意這事兒。再一次的，焦婉婉很慶幸，自己遇上的是趙德芳，也幸虧是趙德芳。
“三姐的婚事已經定下來了，就在四月，不管中不中，都是要成親的，我老了，上了年紀了，管不動事情來，三姐這婚事啊，還要你們這兩個當嫂子的幫忙呢。”宋太後大約是不想聽白美人在這兒唧唧咕咕了，就開口打斷了白美人的話：“嫁妝府邸什麽的，回頭你們也問問三姐，看她有沒有別的什麽要求，官家就這麽一個妹妹要出嫁，這事兒辦好了，将來小公主出嫁的時候，你也心裏有數了。”
最後一句是對王皇後說的，王皇後忙點頭：“娘不用操心，您啊，就含饴弄孫的享福就行了，剩下的事情，交給我們妯娌倆，保證不會出了差池，定讓三姐嫁的風風光光，任誰也不敢小瞧了才行。”
正巧，官家帶着人進來，聽見說這事兒，忙笑道：“這一轉眼，三姐就也要跟着嫁人了，說起來，三姐的封號，也該說一說了，娘可有什麽建議？”
宋太後擺手：“快別問我了，大姐和二姐的封號，我都沒能幫上什麽忙，都是你爹自己冊封的，我也弄不明白這裏面的彎彎繞繞，你說品級我倒是清楚，你說這封號，就該你自己定下來，或者你自己去問問三姐。”
白美人不甘寂寞，笑盈盈的用袖子遮着嘴說道：“若是官家想不到什麽好主意，不如，就将虢國永慶公主，封為虢國永慶長公主？”
焦婉婉嘴角抽了抽，她自覺自己這個穿越過來的人，對大宋朝的各種規矩禮儀不是太明白，所以遇上這種事情，是能不開口就不開口的，但沒想到，這世上，竟然還有比她更蠢的。
那說起來，以後她是不是也能不用太在意了，偶爾說點兒什麽不對勁兒的，回頭也都還能圓回來？
“白美人，不懂就不要亂說。”王皇後輕飄飄的掃了一眼白美人，沒什麽表情，卻是讓白美人臉色一僵，頗有些尴尬，但又有些惱羞成怒：“我又沒有說錯什麽……”
官家皺眉：“白美人是覺得自己生了孩子，就能反駁皇後的話了？若真是這樣，依朕看，你還是呆在這美人的位分上吧，也免得恃寵而驕，忘記了自己的本分。”
白美人臉色一白，噗通一聲就順着椅子滑下去直接跪下來了：“官家，奴不是這個意思，官家恕罪啊。”
王皇後轉頭勸道：“官家別生氣，白美人向來就是這麽個性子，官家可不要氣壞了自己的身子，只是這位分的事兒，官家就是為着皇長子，就當是給我一個面子，暫且輕輕放過？”
趙德昭擡手拍了拍王皇後的肩膀：“你啊，就是這樣心軟。”
王皇後笑着低頭，看着自己的裙子：“到底是官家的長子，我愛重官家，自然也是希望皇長子能好好的，官家好了，我也就高興了，官家就賞我個臉面，白美人這位分，不如就趁今兒這好日子，提成婕妤了？”
焦婉婉還在感嘆，這古代正妻的活兒，還真不是好幹的，不光得好好伺候男人，還得照顧好他們的小老婆，還得養着他們和小三兒們生的孩子，什麽苦什麽累都還要自己咽下去，能忍下去的都是神人了。
反正，在王皇後的勸說下，在白美人的求饒下，官家還是輕拿輕放，繞過了白美人，提升位分的聖旨，也趁着今兒這好日子，給松口了，只是，聖旨還沒下。
官家的意思是等到明兒，白美人剛被訓斥了一頓，也不敢提出反駁意見，只能耷拉着腦袋坐在一邊兒不敢說話。
雖然如此，但宮裏的丫鬟太監們，都第一時間改口了，稱呼白美人為白婕妤了。然後另一邊，官家又特意賞賜了不少好東西給皇後娘娘，這一手玩兒的，焦婉婉都佩服的不行。
不管是打一棒子給個甜棗想安撫王皇後，還是想昭告天下他對王皇後還是夫妻情深，反正估計這會兒，白美人，不對，是白婕妤，心裏定然不會對王皇後有多大的好感的，哪怕剛才是王皇後幫忙求情了，她才保住了她這婕妤的位分。
宮裏的事情太複雜，焦婉婉自覺自己是個單純的人，不太适合這樣的明争暗鬥，就一直挂着懵懵懂懂的表情，當自己完全沒聽懂，見別人笑的時候就跟着笑，再時不時的和宋太後說兩句悄悄話，等到賓客到齊，打算湊個熱鬧，就趕緊的出宮回府呢，雖說有奶娘在，但這都大半天沒看見菎蕗了，心裏也是想的很的。
誰知道，沒等她找借口脫身，就有人先找過來了。是二公主，大約是日子過的好，二公主滿面春風，言笑晏晏，端着酒杯沖焦婉婉晃了一下：“瞧着你沒吃多少，是沒胃口？”
“也不是，剛才在娘那兒吃多了點心，這會兒才有些吃不下，有段時間沒見着二姐了，二姐最近過的可還好？”焦婉婉笑眯眯的問道，二公主點頭：“自然是過的不錯的，我找你有點兒事情。”
焦婉婉眨眨眼：“二姐有什麽事情只管說，若是我能幫得上忙，定全力以赴。”
“也不是什麽大事兒，你定然是能幫得上忙的。”二公主笑着說道，壓低了聲音：“我郎君的好友家裏，有個十三歲的小娘子，想要到你那學院去上學去，求到了你姐夫頭上，我只好來問問，你那學院，可有什麽要求？”
不是什麽大事兒，焦婉婉就一五一十的解釋了一番，入學的學費，還有入學考試，成績斷定去哪個年紀，還有不許多帶下人什麽的，更多的則是建議二公主回頭找石夫人問問。
二公主點頭：“其實吧，是有這麽一個難處的，那小娘子雖說不笨，該學的也都學過，按說，應當是能通過你們的入學考試的，但她這年紀在這兒放着，聽說，你上次招收的學生，都是十歲以下的？她都十三歲了，你看，能不能直接安排到高年紀去？”
焦婉婉搖頭：“這個恐怕不行，學院裏每年兩次大考試，還有一個月一次的小考試，按照成績來分的話，至少考試的時候不用擔心差太多，可若是直接分到高年級去，功課可能就跟不上去了。”
二公主擺手：“她們家裏也不失為了讓她學功課。”忽然反應過來這話當着焦婉婉這個學院的院長來說好像不太好，二公主趕緊輕咳了一聲，想換個委婉一點兒的說法吧，到底是帝姬出身，一輩子估計除了讨好趙匡胤和趙德昭，就再沒給誰說過什麽好話了，那委婉也有幾分不太好聽：“将來嫁人了，也不靠這個詩詞歌賦吃飯對不對？只要會管家理事就行了，就是管家理事不行，也只要有忠心的仆人就行了，女孩子家家嘛，又不用考狀元，考試成績也不用拿來換獎學金，她們家裏也不少那幾個銀錢，所以，成績跟上跟不上，都是不重要的。”
焦婉婉嘴角抽了抽，這種心态，太好理解了，現代也有不少家裏有錢的人這樣教育自家小孩子呢，反正有錢，将來哪怕不上班也能活一輩子，何必那麽辛苦呢？考試啊成績啊都是浮雲，不用當回事兒的。
所以，這才第二年，她就遇上了想要走後門的人嗎？
焦婉婉不是老古板的人，反正哪個學校都有學霸和學渣，沒有學渣的學校是不完整的。但跳級這事兒，還是不允許的，規定就是規定，無規矩不成方圓，今兒來個人壞一次規定，明兒再來個人壞一次規矩，這規矩還有存在的必要嗎？
“二姐，若是她非要去高年級，那高年級就一個人，別人都能和同窗一起玩耍嬉戲，只她一個人在高年級呆着，不管做什麽都是單獨一個人，那這學院去不去又有什麽意思？還不如就讓她自己在家單獨請幾個先生上門呢，二姐也說了，她那家裏，不少這幾個銀錢對吧？”
焦婉婉笑着勸道：“來這學院的，多是為兩個原因，一是真心想學一些東西的，二是想結識一些朋友手帕交的，你既然說了這第一個她不需要，那她需不需要第二個？”
二公主還真有些愣，有些遲疑：“這個，和自家姐妹……”
焦婉婉沒出聲，二公主自己消音了，想了想，一個人念書好像真的挺沒意思的。要不然，回去再問問？
暫時放下這話題，二公主就說了別的：“這白婕妤倒是個運氣好的，頭一胎就生了個兒子，母憑子貴，以後啊，這後宮，她可就是三人之下，萬人之上了。”
這說法逗的焦婉婉忍不住笑，又瞧見旁邊徐夫人托着肚子，就又忍不住想，是不是徐夫人生了孩子，這位分也要跟着上去了？啧，不是嫡子就是讓人為難。不過，也說不準有了嫡子更讓人為難呢。反正，以趙德芳的身份，不摻和這些事情反而能更長久，他們也不需要為了什麽榮華富貴去冒險，只等着就是了。
趙德昭既然身體沒問題，大概還有二三十年活呢，現在生的早，不代表以後就能占優勢。
二公主順着焦婉婉的視線也看到了徐夫人，然後就做了個撇嘴鄙視的動作，焦婉婉有些不太明白，就算位分不一樣，實際上，白美人和徐夫人，性質不都是一樣的嗎？都是選秀進宮的，侍妾，又都是懷了孩子的。怎麽瞧着，對這兩個人的态度，還不一樣呢？
對白美人雖然鄙視，可也沒像是對徐夫人這樣，連個話都不願意說的。
“徐家小娘子，最善鑽營。”二公主含糊的說了一句，正好看見大公主帶着自家小娘子過來了，忙迎過去寒暄，焦婉婉又看看徐夫人，再看看這周圍站着的女人們，光看衣服和長相，那真是滿屋子美人兒，但焦婉婉就是覺得有幾分沒意思。
托着腮幫子想念自家兒子，也不知道中午吃飽了沒有，那臭小子最近開始認人了，有些不太喜歡吃奶娘的奶，長時間看不見她，也不知道會不會鬧騰。
趙德芳也不知道去哪兒了，這會兒前面的宴也該散了吧？要不然，讓宋太後派人傳句話，自己先回府，讓他等會兒自己回去？
三公主的婚事也不算秘密了，所以這次的宴會，三公主就沒露面，安安靜靜的呆在自己的宮殿裏繡嫁妝。焦婉婉想了想，索性起身，打算去找三公主聊聊天兒。
不想驚動別人，就只帶了自己的丫鬟。出了大殿，風一吹，還有些冷，焦婉婉忙攏了一下衣襟，看看天色，有些陰，也不知道會不會下雨，這初春若是下起來，可就冷的很了。
“娘娘，要不然，婢子去拿個蓑衣？或者油紙傘？”臘梅問道，焦婉婉擺擺手：“不用了，這宮裏處處有避雨的地方，再者，也不一定能下的下來，咱們先走着。”
“王爺，王爺，請等等。”剛走出來沒多久，就聽見不遠處傳來叫聲，焦婉婉停住腳步，這大宋朝的王爺有幾個？
“王爺。”又聽見一聲，焦婉婉沖身後的臘梅擺擺手，蹑手蹑腳的順着聲音傳來的方向去，穿過一片小樹林，就看見青石板的小路上，前面站着的是趙德芳，後面站着的，不認識，反正是個年輕貌美的小娘子。
“奴是高家的琦娘，家父高懷德，王爺可曾記得？”小娘子滿臉期盼的看趙德芳，趙德芳眉頭微皺：“不記得，你若是迷路了，我幫你叫女侍或者黃門過來？”
說着就要擡手，高小娘子忙擺手：“不是不是，奴不是迷路了，奴是看見王爺，特意過來的，王爺乃是京城有名的才子，奴早就聽過王爺名聲，甚是崇拜仰慕，正巧，奴也喜歡寫詩，前些時候剛寫了一首，想請王爺指點。”
一邊說，一邊解開腰上的荷包，掏出來一張紙，展開就要遞給趙德芳。
樹林裏的焦婉婉咬牙切齒，這手段，也太低級了一些。
正惱怒，卻見趙德芳往後退了一步，躲開那張紙：“小娘子估計聽錯了，我并不擅長詩詞之道，再者，閨閣之中作品，豈能讓外男點評？這兒快接近前宮了，小娘子若是無事，還是盡快回後宮去吧。”
說着，轉身就要走，高小娘子忙拎着裙子跟上：“哎呀，王爺，我是真的仰慕你，你不用謙虛了，汴梁城誰不知道楚王是個學富五車才華橫溢出口成章的人？不過是指點一番，并無外人看見，王爺你等等我啊。”
聲音太大，趙德芳生怕引來了人，無奈頓住：“小娘子，我說了，閨閣之中作品，外男不好指點，還請小娘子體諒。若小娘子真想讓人指點一番，可請教王家慧娘，那可是京城出了名的才女。”
高小娘子卻是不依不饒，擡着胳膊攔着趙德芳的路，非得要将自己手裏的紙塞過去。
焦婉婉越看越心塞，又瞧出趙德芳不耐煩的心思，忙出來為自家相公解圍：“郎君，你怎麽還在這兒？娘剛才問起你了呢，我正打算讓人去前面給你穿個信兒呢。”
裝作剛看見高小娘子的樣子，很是意外：“高家小娘子？你是迷路了嗎？怎麽走到這裏來了，後宮距離這兒，可不算是近呢，萬一被人看見了就不好了，高小娘子還是快些回去吧。”
大約是知道焦婉婉一過來，自己就不能再纏着趙德芳了，高小娘子臉色有些不怎麽好看，有些可憐巴巴的看趙德芳，趙德芳卻只看焦婉婉：“怎麽沒多穿一件兒衣服？外面還是有些涼的，吃過了嗎？吃的好不好？”
焦婉婉捏捏他手臂：“想着一會兒就要回去了，就不穿來穿去的麻煩了，今兒還沒見着三姐呢，你陪我去看看？”
趙德芳點頭，順着焦婉婉的意思，轉了另一個方向，高小娘子哎了兩聲，那兩個人卻連個眼神都沒給她，頓時又氣又怒，卻也無計可施，只好跺跺腳走人了。
“怪你太優秀。”走出來一段距離了，焦婉婉才搖頭嘆氣，趙德芳挑挑眉：“什麽？”
焦婉婉幹笑：“沒什麽沒什麽，就是想說，高家那小娘子，怎麽是那個樣子的，以前瞧着，也挺乖巧的一個女孩兒啊，挺有禮貌的，怎麽居然還做出了這樣的事情。”
倒不是說對人表白這事兒不對，大宋朝的女孩子膽子大的很，看見了喜歡的男人，也有主動表白的，就像是三公主，看上了就是看上了，可向已經成親了的男人示好，那就不是膽子大的問題了，而是道德禮義廉恥這方面的問題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