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到了宋太後的宮殿，王皇後又笑道：“弟妹這幾天，估計真是累着了，我瞧着臉色都有些不太好，等會兒讓廚房炖個燕窩吧，我這兒還有些血燕，回頭讓人給你送過去。”
焦婉婉忙擺手：“皇嫂不用給我，我那裏還有些……”
王皇後擺擺手：“和我還客氣什麽，給你你就要，不光是你這裏，二姐全幾天不是又有了身子嘛，她那裏我也讓人送了些的，回去早晚炖一碗，早些将臉色養好看些。”
抿唇笑了笑，打趣道：“四弟出門也有兩個月了吧？再有一段時間就該回來了，到時候看你臉色好，心裏才會更高興呢，若是看見你臉色不好，指不定該埋怨我們沒有照顧好你了。”
宋太後也笑道：“你皇嫂那裏好東西多，你也不用和她客氣，只管拿着就是，吃完了再來，我這裏也有些，回頭都給你們送過去。”一邊說，一邊點了點三公主，也是有三公主的份兒的。
說着話，廚房讓人送了晚飯過來，有個宮女端着個大湯甕，遮蓋的嚴嚴實實的，宋太後特意點了點焦婉婉這邊，笑着說道：“前兩天忽然想起來了，讓人準備了佛跳牆，今兒正好咱們娘兒幾個一起用。”
又吩咐到：“給官家也送上一碗，可別讓官家說咱們吃獨食。”
蓋子打開，一股鮮香的味道就散出來。焦婉婉也是有段時間沒吃過了，只看着就能想象到那好吃的滋味，正要說話，卻忽然又覺得，好像不太對，有點兒惡心，倒不是說這佛跳牆的味道不對，還是記憶中的味道，但不知道怎麽回事兒，心裏就覺得有一種憋悶煩躁，想要吐一下。
三公主挨着焦婉婉坐，一側頭，好看見焦婉婉的臉色，忙問道：“四嫂，可是有什麽不舒服的？”
焦婉婉不想壞了大家興致，忙擺手：“沒有沒有，就是這幾天沒睡好，不過娘和皇嫂也別擔心，學院的事情已經差不多完工了，我以後就能好好休息了，很快就能養回來的。”
王皇後忙示意宮女給焦婉婉夾菜：“你也要注意一些才是，要真是累壞了身子，吃苦的可是你自己，到時候，一天三碗的灌你苦藥汁，看你受得了受不了。”
正巧了，那宮女夾過來的是一塊兒魚肉，焦婉婉再按捺不住心裏那股子惡心了，帕子往嘴上一捂，飛奔出去，還沒來得及找個痰甕，就忍不住幹嘔起來。
宋太後着急了，也不準備聽焦婉婉的解釋了，忙讓人叫了太醫過來給她把脈。
焦婉婉也是有些忐忑，這幾天胃口有些不太好，還以為是累着了，該不會是腸胃出什麽問題了吧？
正想着，就見那太醫臉上露出些笑容，不是壞事兒？焦婉婉瞬間有了個猜想，上個月，以及這個月，都好像沒來事兒啊，原以為是累着了，難道，真中獎了？
她這邊還在猜測，那邊太醫就已經對宋太後拱手道喜了：“王妃娘娘已經有了兩個月的身子了，前段時間大約是有些累，起氣血有些虛，要我說，還是先別吃安胎藥，日常飲食注意些，多吃些補血補氣的，就差不多能恢複過來了，但往後可不能這麽勞累，要不然身子虧損，怕是胎兒會不安穩。”
宋太後歡喜的都不知道應該說什麽了，只管點頭：“好好好，定不會讓她再操勞了，只管躺床上休息就好。”
太醫忙又說道：“一直躺着也對身子不好，得空了要出來走走，一天最好是能走動一個時辰。”
連藥方也沒開，就得了一個大大的賞，太醫又交代了幾句，這才領着藥童告退。
宋太後正要去給誇贊焦婉婉兩句，一轉頭又看見王皇後臉上有些黯然的神色，想到官家因為無子，現在要選秀充盈後宮，心裏就略有些同情，但官家不是親兒子，這事兒上她也不好開口。
就算官家是親兒子，估計，她也是要贊成選秀的，畢竟，皇後也快三十了，估計這輩子，真是沒什麽希望了，總不能因着她一個人，就讓官家絕了後嗣吧？
老天爺有時候就是這麽殘忍，但天下之間不平事多了去，皇後這事兒，端看她自己怎麽想了，想通了，就不是什麽大事兒。想不通，估計這輩子也就完了。
略有些同情的拍了拍王皇後的手背，王皇後這才反應過來，強笑道：“恭喜娘，恭喜四弟妹了，這下好了，等四弟回來，估計要開心的跳起來了，說起來，我還真沒見過四弟失态的樣子呢，這次指不定就能瞧見了。”
不等宋太後和焦婉婉說話，又忙說道：“四弟妹年輕，估計也是沒什麽經驗，這段時間四弟也不在府裏，不如，四弟妹先在宮裏住一段時間？”
宋太後立馬有些心動了，兒媳這是頭一胎，家裏沒個能拿主意的長輩，當家作主的也不在，萬一出點兒事，就是幫忙也來不及了，還不如就近留在自己身邊照看着。
焦婉婉倒是不願意留下來，忙說道：“娘和皇嫂不用擔心，雖說德芳不在府裏，但有李姑姑在，她可是經年的老人兒了，也懂的這些個事情，有什麽事兒，她也能幫得上忙，再者，宮裏事情多，這段時間還得忙這選秀，我在這兒，倒是讓娘和皇嫂分心了，還得讓你們抽空照顧我，我不能為娘和皇嫂分憂，已經是心下有愧了，還得勞累娘和皇嫂，那可是要惶恐的。”
住皇宮哪兒有住自家方便自在啊，想吃什麽吃什麽，想睡多久睡多久，想做什麽做什麽，真住到皇宮裏，那可是一言一行都要放在宋太後眼皮子底下了。
俗話說，遠香近臭，宋太後之所以對她這個兒媳還算差不多，也是因着沒時常在她眼皮子底下晃悠的緣故，一個月見那麽幾次面，大家都歡歡喜喜的。若是天天在一起，可就要有怨言了。
焦婉婉是真心不願意住，很是推辭了一番，宋太後雖說有心将焦婉婉留下來，但架不住焦婉婉會說，最後還是應下來了，要回去住也可以，太醫之前是五天把一次平安脈的，現在是換成兩天一次。
這倒是不麻煩，焦婉婉忙應了下來。又笑道：“因為我，倒是讓娘和皇嫂到這會兒都沒能用上晚膳，是我的不是了，娘和皇嫂可別再耽誤了，早些用了，也該早些休息。”
宋太後是真有些餓了，忙又帶了她們出去吃晚膳。
焦婉婉大大的享受了一把孕婦待遇，宋太後帶頭，但凡覺得對身子的，全都示意宮女給焦婉婉夾一些。皇後也是，三公主也是，一會兒工夫，焦婉婉的碗裏就堆不下了。
“可別再給我了，要不然，今兒該吃不完了。”焦婉婉忙伸手擋住碗，又擺手說道：“娘和皇嫂真不用一直顧着我，你們自己也吃，我若是有想吃的，也不會和你們客氣的。”
吃了飯，也差不多到宮門落鎖的時候了，焦婉婉忙帶了丫鬟出宮。
坐在馬車上，忍不住伸手摸了摸肚子，這就有孩子了？自打出了孝期，他們夫妻确實是想要個孩子來着，可她一直覺得，這備孕吧，至少得一年半載吧，又不是種地，說什麽時候下種子什麽時候結果都是能做主的，就是種地，下種的時候不對，也是結不出來果子的。
萬萬沒想到，這就立馬懷上了。現下肚子還是平平的，和平時完全沒什麽區別，這裏面，現在就已經有了個孩子？
焦婉婉覺得，自己心情有點兒複雜。高興肯定是有的，但也有些失望，這會兒趙德芳竟然不在自己身邊。期盼也有，會是男孩兒還是女孩兒？将來取個什麽名字呢？
“王妃娘娘，到了。”正想的入神，臘梅忽然掀開車簾，一臉緊張的看她：“王妃娘娘您慢點兒，太醫說了，你這會兒腰上不能用勁兒，您先別動，婢子扶您起來，您慢點兒。”
下了馬車，幾個大丫鬟也趕過來了，每個人手裏竟然都拎着兩個燈籠！還叽叽喳喳的說話：“王妃娘娘，這樣是不是明亮的多，您走路也慢着些，別走太快了，要不然，還是讓人擡個軟轎吧？”
等進了門，李姑姑也跟着過來湊熱鬧：“晚上要不要再吃點兒什麽東西？可不能餓着了肚子裏的孩子，你現在是一個人吃兩個人用，萬不能再和以前一樣，說要減肥什麽的，不吃飯對身子不好。”
焦婉婉是哭笑不得，連連擺手：“姑姑可別說了，我就是減肥那會兒，也沒耽誤了吃飯的，現下有了孩子了，更是不會不吃飯的，您放心吧，我心裏有數。”
又說臘梅幾個人：“還和以前一樣就是，有什麽我會吩咐你們的，不用這樣，就是我自己不緊張也要被你們搞的緊張了，再說一次，和以前一樣，明白嗎？”
看她們點頭了，焦婉婉才打個呵欠：“時候不早了，準備熱水沐浴，明兒不用進宮請安，早上也不用叫我起床。”
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沒診斷出來有孕的時候，焦婉婉雖說沒什麽胃口，但照樣是能吃得下飯的。每天雖然也覺得有些累，但早上還是習慣性早起的。可等診斷出來了，就什麽都不一樣了。
首先是吃飯，要麽是忽然什麽都不想吃，吃了也要惡心吐出來，要麽就是忽然特別想吃某樣東西，大半夜的折騰廚房給做出來，做好了就又沒胃口了。
然後是睡覺，以前焦婉婉是有點兒動靜就睡不着，現在是太安靜了反而睡不着，只好請了琴師在自己隔壁彈琴，伴着這聲音，才能睡個好覺。也只能是安慰自己，就當是在做胎教了。
宋太後盼了這麽些年，總算是盼到兒媳懷孕了，簡直是恨不得将自己的私房給掏空，今兒送點兒人參燕窩，明兒送點兒黃芪紅棗，後天再送點兒布料，說是要給孫子做衣服。
焦婉婉都無語了，她孫子現在估計就一顆黃豆大，做什麽衣服？
學院的事兒，宋太後說不許焦婉婉再去管了，只安安心心在家裏養胎就是了。但焦婉婉略有些不甘心，學院蓋成什麽樣子的，課程安排成什麽樣子，教材用什麽，焦婉婉都是花費了一番心思的，現下忽然說不讓她管了，完全不可能啊。
可她也不好就這麽沖上去對宋太後說，不行，學院是我的我必須得管。別說以前宋太後對焦婉婉挺照顧的，就是看趙德芳的面子，焦婉婉也不好惹宋太後生氣。
這事兒，也只能是先放着，等趙德芳回來了再說，反正，男學院也還沒開門呢，就等着吧，日後一起開門。
但暗地裏，焦婉婉還是做了不少準備的。她自己雖然不出門，但手下能用的人也不少，每天将人派出去打探一番，看誰家的小娘子文才好，哪兒有最好的繡娘，書畫大家，或者琴棋大家，願不願意出山當個先生什麽的。
兩個月功夫，還真打聽出來七八位。規矩禮儀這方面，是三公主。女紅刺繡，是專門從江南請回來的繡娘，管家看賬本請的是石夫人，書畫請的是十年前京城有名的才女，現在已經嫁為人婦了。
萬事俱備，只欠東風。
天氣越發的熱，焦婉婉也已經是懶得出門了，整天呆在屋子裏編寫各種教程，暗戳戳的将百花齊放的自由獨立的思想給穿插在裏面，還得讓人看不出來，難度不是一般的大，愁的她都瘦了兩圈。
李姑姑大驚小怪，整天親自守在廚房，讓人給焦婉婉炖補湯。宋太後那邊也是，甚至還親自出宮來看了焦婉婉幾次，大到藥材，小到點心，就差一天三頓飯的往這兒送了。
焦婉婉自己也生怕虧待了肚子裏的小家夥，就算是沒胃口，也要強迫自己吃下去，吃了吐，大不了吐了再吃，一天吃個七八頓。但估計吃下去的東西都被小家夥給吸收了，焦婉婉還是沒能長胖。
到六月底，天氣總算是沒那麽熱了，焦婉婉也收到了趙德芳的來信。福建路那邊的事情，總算是解決完了，現下已經在回來的路上了，若是沒什麽差池，七月中就能到家了。
焦婉婉很是高興，摸着肚子笑眯眯的和孩子打招呼：“你爹馬上就要回來了，高興不高興？也不知道你爹瘦了沒有，救災可是相當累的，要是你爹知道有了寶貝兒，定然會開心的。”
一邊唠唠叨叨，又叫了丫鬟來吩咐：“王爺的衣服也有段時間沒穿了，将正好穿的拿出來洗洗曬曬，王爺喜潔，書房也要收拾一番，還有這卧室裏，該拆洗的都要拆洗了，該換的都要換換。”
整個王府立馬忙碌起來了，連大門都要擦洗了兩遍兒，趙德芳一回來，看見亮閃閃，半點兒灰塵也沒有的大門，再看看自己身上的衣服，差點兒不想進門了。
進了二門，眼看焦婉婉急步過來，馬上就要往他懷裏撲了，忙擺手：“先別過來，我身上髒，等我洗個澡再說。”
要轉身去沐浴，又轉頭說道：“你別走那麽快，就在這兒等我就是了，另外，我帶來不少東西，有賬冊，讓胡勇給你送過來，你看看，該往哪兒送的，都先分出來，對了，一會兒我還得進宮，午飯大概就在宮裏用了，你若是無事，先去娘那兒等着我，若是不想去，就在家裏等等。”
焦婉婉沖他擺擺手，一邊叫了胡勇過來。賬冊上的東西還真不少，有首飾布料，茶葉點心，還有各種小玩意兒，雖然不值錢，但也是一番心意。
自家留下來一下，剩下的拆分拆分，宋太後那邊呢，要多給些好玩兒的，大公主那邊，多給些精致的，二公主那邊，多給些布料之類的，三公主這兒就多些胭脂水粉，皇後那裏，就多送些茶葉之類的。
福建路的茶葉，那也是很有名的，前些年，也是當選過貢茶的。
剩下的，趙光美府上，趙光義府上，都要送一些，畢竟也是宗室，趙光義就算是不在了，也不好無視他的子女。
剛分完，趙德芳就自己擦着頭發過來了，坐在焦婉婉身邊，先仔仔細細的打量了一番焦婉婉，點頭：“精神看着不錯，但臉色有些不怎麽好，是不是沒吃好？”
焦婉婉笑眯眯的搖頭：“也不是，就是有了身子，有時候會有些吃不下，你呢？這一路回來，是不是累了？必須得今兒進宮嗎？”
趙德芳點頭：“若不是風塵仆仆怕面聖的時候不雅，應該是連家都不能回就得先進宮的，我先看看你，孩子也還好？”
說着，手蓋在焦婉婉的肚子上，焦婉婉笑眯眯的點頭，又起身推了推趙德芳：“你先進宮，娘好久沒見你了，你多和娘說說話，不用着急回來，我今兒早上去請過安了，這會兒就不去了，明兒再去，要準備的東西都準備妥當了，你不用擔心。”
雖說趙德芳想先和焦婉婉說說話，但想到差事，還是不得不趕緊先進宮去了。
焦婉婉摸着肚子有些發愁，自己懷孕四個月了，身子也還好，按說，懷孕之後是應該給準備通房的，自己這邊肯定不會主動準備啊，那太後那邊，會不會太心疼兒子了？
左思右想，又覺得趙德芳應該會推辭掉，但又怕趙德芳自己把持不住。可趙德芳也不是一般的男人，別說之前有過承諾了，就是沒有，他也應該和那些沒了女人就不能活的男人不一樣吧？
“王爺對娘娘可真是上心，瞧這首飾，做工都是一等一的，必定是請了大師做的。”臘梅正收拾東西，見她神色恍惚，忙笑着說道：“王妃娘娘看看，好不好看？”
焦婉婉轉頭，看臘梅手裏拿着的首飾盒，裏面放着一套的步搖，用的是十二種花，各有風采。做工确實是精致，連花瓣上的脈絡都給做出來了，幾乎到了以假亂真的地步了。
焦婉婉心裏甜滋滋的，能這麽用心的給自己準備禮物，也應當是有幾分喜歡自己的吧？
若是他不喜歡自己，那自己也不要去喜歡他了。略有些賭氣的撇撇嘴，但又有些喪氣，感情這種事兒，哪兒說是不喜歡就能立馬不喜歡的，都說先動心的人最慘，自己這算是先動心的吧？
有些郁悶，果然人算不如天算，早先時候打的各種主意，到了這事兒，就由不得自己了。
嘆口氣，焦婉婉往後靠了一下，拍了拍自己的額頭，大約是懷孕了，所以才喜歡胡思亂想？船到橋頭自然直嘛，若是趙德芳真領回來個女人，大不了自己就先一哭二鬧嘛，總有辦法應對的。
實在不行……好歹對自家男人有點兒信心啊。就算對自家男人沒信心，也得對自己有點兒信心啊，若是趙德芳真是好色的，自己會對他動心嗎？
也不是不明白自己其實是想多了，但腦袋控制不住就是要去想，焦婉婉索性起身直接去了廚房，與其在那兒想東想西的，還不如讓自己忙一點兒，別想那些亂七八糟的。
趙德芳總算是回來了，自己也得表示一番啊，不如親自下廚，給他準備個洗塵宴。唔，午飯大約是要在宮裏用了，那晚飯肯定是在家，晚上嘛，吃點兒清淡的，準備些什麽呢？
廚娘有些心驚膽戰的看着焦婉婉在廚房裏轉圈，支支吾吾的勸道：“娘娘，您有身子呢，不好在廚房停留太久，廚房太熱了，對身子不好，又烏煙瘴氣的，您想吃什麽，只管吩咐下來，婢子馬上讓人準備好，給您送過去，您看好不好？”
廚房确實是熱，焦婉婉站了一會兒就覺得出了一身汗，想了想，只好吩咐道：“午飯就給我準備些涼面好了，然後收拾些魚蝦，晚飯準備豐盛點兒，我親自來做。”
頓了頓，又說了兩個菜名，讓将原材料給收拾妥當。
下午就涼快了，應該是可以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