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早川光
偶然在路上看到一個一臉慌張、一身狼狽外國大男孩。
是迷路了嗎?
身上很多傷口、外套也破了幾個洞呢。
雖然值勤時間結束,換下了制服,距離跟男友約定的時間已經遲了三分鐘,更何況她還要快走五分鐘才能到達約定地點,但本身對孩子毫無抗拒的她一對上大男孩濕漉漉、寫滿無助的雙眼,只花了一秒鐘猶豫了下,随即傳了通簡訊要男友再等她一下,上前用半吊子英文跟對方溝通。
想不到對方會說日文,因此她毫無困難的就得知對方的目的地是并盛中學,但在途中迷路、錢包也弄丢了,所以才會落入此刻的窘境。
不過話說回來……
「這麽晚了要去并盛中學?」她問。
雖然距離她中學的時候也有好幾年了,當時并盛中學校風非常亂,因此她就讀的也是附近的私中。不過這幾年因為職業的關系,也算認識幾個并盛中學的孩子,因此對并中的風紀委員會有更深刻的認識。
如果沒記錯的話,超過了社團活動時間,并中不能有非風紀委員的人存在。
「呃……哈哈哈。」對方尴尬的搔着頭。
想了想還是不要為難人家了,總覺得有甚麽難言之隐。
她為大男孩指明了路,又怕對方在路上碰上意外,所以最終還是決定陪着對方走道并中校門口。
到了校門口,校門果不其然的緊閉着。
「你确定要進去嗎?」
對方點頭。
再怎麽說她也不能硬是跟着對方,說不定對方有甚麽私事要處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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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從口袋拿出幾張千元鈔票。
「那、那個!」大男孩吓得後退幾步,不過被她抓住手,硬是把鈔票塞進手裏。
對方不只行為舉止,就連身上散發的氣質都太過單純──
怎麽樣都覺得不放心。
不過媽媽總說,年輕人不喜歡被人管東管西,偶爾一兩次還可以,如果過了頭,對方反而會因為抗拒而刻意往火坑跳。
所以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塞點錢讓對方可以好好吃上兩餐。
「你一個人要小心喔。」拍了拍大男孩的肩膀,不等對方響應,腋下夾緊包包,以跑百米的速度往相約的餐廳跑去。
結果還是讓男友幹等了她近二十分鐘。
果不其然被罵了一頓。
她這回真的是理虧了。
主動把忙着準備考試的男友約出來,竟然還遲到這麽久。
事已至此,她只能忙着賠不是。
不過她和男友都很清楚,習慣已經根深柢固改不掉也不想改了──作為大家族中唯一的獨生女,雖然人緣好,也非常享受長輩的疼愛,但她還是有無法抹去的孤單。
所以,她真的很喜歡熱鬧更喜歡孩子。
也希望未來自己結婚後可以生至少五個孩子,好讓孩子們有玩伴不會孤單……好像不夠,總之五個是最低底線了。
這與男友努力為工作打拼、家庭次之的理念是相悖的。
所以之後一段時間,她還是一樣會因為類似的問題與男友産生摩擦。
有點茫然也有點厭煩。
不只是因為與男友的争執。
盡管表面上依舊為工作為生活努力,但只有她心裏知道,自己是心不在焉的。
沒有任何證據,但她依然可以非常确定,這種不在狀态的無力感是因為積壓了某種未知情緒過久而造成的反效果。
但是甚麽?
直到一個平凡的午後,兩個孩子和一個特別的小嬰兒闖入了她的生活,開門見山的詢問她要不要加入黑手黨、加入西蒙家族時,一切總算豁然開朗。
「裏包恩、炎真君、小綱,我以後就是西蒙家族的成員了,請多多指教??。」
※※※
現年二十一歲,從高中就成為一名并盛町巡查的早川光是同僚中最被看好可以在明年考核中成功升職為巡查長的一位。
作為一個身邊親戚都在警界身居高官的優秀、勤奮女.警,她唯一差的就是對學業不感興趣,因此年紀輕輕就考入巡查的她需要先在基層磨練個幾年,接着一路理所當然的高升。
然而,除去喜愛小孩這個充滿母愛的屬性,這個不管是執勤或者平時,行事大多一板一眼的女生竟然在某一天做出一個任誰也料想不到的決定。
「「「辭職!?」」」
投下震撼彈的早川光笑了笑,「是啊,我的工作就到這個月月底,謝謝你們這段時間的照顧。」
「阿光,你之前不是還在準備明年的考試嗎?」
「該不會真的要提早退休環游世界吧。」
「唉,那些玩笑話你還當真啊……說真的,光,你是不是碰上甚麽困難了?」
早川光搖頭,「其實我已經考慮一陣子了──但這真的是我未來要走的路嗎?」
「「「……」」」
「從小長輩都跟我說這條路我非走不可,朋友也認為我會成為一名優秀的警.察。」不知怎麽的,早川光腦海浮現一臉「非你莫屬」、自信滿滿要求她加入的澤田綱子還有一臉怯弱不安的古裏炎真最後是臉上挂着詭異算計笑容的小嬰兒,「……但前幾天我發現了,我現在的一切都是別人為我安排的,不是我真正想要的。」同僚果然還是一臉茫然的樣子,但是──「我想通了,我該盡快轉換跑道了,這條路不能是我人生的全部!」
她果然還是太大膽了吧。
「所以……」
「轉換跑道!?」
「光你的父母一定會大發雷霆吧。」
……
「所以我被趕出家門了。」
聽了她的話,同事皆是抽着嘴角。
……
丢了工作、被父母趕出家門,還因為理念不同和交往兩年的男朋友分手……看似生活悲慘極了。
早川光卻沒有灰心喪志。
相反的,她精神百倍。
租了間小套房,花了一整天将套房打掃幹淨、将所剩不多的行李安置進房。
接下來的一段日子,她開始過着坐吃空山的日子。
三年來辛苦儲蓄的存款毫不可惜的拿出來用,每天跟在古裏炎真幾個孩子身邊進行體能訓練、尋找新夥伴、挑戰并盛中學神一般存在的風紀委員長然後一夥人被揍得鼻青臉腫……縱然如此,她依舊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充實有趣而自在。
新加入的藤田石是個心思細膩、異常愛美的男孩。
沒幾天就發現她餐餐幾乎吃泡面──雖然還不到拮據,但她還是決定能省則省。
「光子姊,吃太多泡面皮膚會變糟喔。」
「因為挺方便的。」
第二天中午,喜歡黏在炎真身旁,總是熱情洋溢的女孩三浦春提着兩個便當跑到她面前,「光子小姐,我們一起吃飯吧,我媽媽好讨厭喔,我都在減肥了還要我吃兩份午餐。」
又隔一天。
「光子姊,我要準備給炎真先生的新菜色,可以幫我嘗嘗看嗎?」
又隔一天。
「昨天我做的菜色炎真先生好像不怎麽喜歡呢,可以再幫我試試看嗎?」
……
真是群可愛的孩子。
早川光一直知道自己對孩子很難抗拒,她小時候照顧鄰居家的孩子,就常常夢想着自己結婚生子,全家大小和樂融融的場景。
現在有了這麽一個大家庭,她想自己就算不結婚也不怕孤單了。
如果以後真的碰不上合适的對象,就把炎真他們當作自己孩子吧。
又過了幾天,綱子和炎真又為他們找到了兩個新夥伴,也是各自有着可愛和小性格的孩子,一個叫弗蘭,一個叫持田劍介。
而弗蘭和劍介加入的第二天,媽媽給她打來了電話,要她記得察看一下賬戶的餘額。
許多孩子總是如此,再怎麽硬脾氣、再怎麽倔強的說要獨立要生活自主,到頭來還是得依靠自己父母──她沒想到自己也不例外。
沒有斥責她的莽撞或勸她回家,媽媽只是問她最近過得如何、有沒有吃飽、天氣變化大,有沒有注意身體……不管她是十一歲還是二十一歲……就算她是九十一歲,媽媽永遠都是把她當成三歲小孩那樣擔心那樣照顧。
結束通話時,除了因為與家人的關系有所緩和而松了口氣,不知道為甚麽,她忽然想到炎真和阿石。
這兩個孩子一個是孤兒一個雖然父母健在,但早已離婚、各自有了家庭,所以把藤田石當作燙手山芋互相丢。
比起他們,自己真是幸福的太可惡了。
正想撥通電話給綱子問問炎真的情況──按照以往的行程,炎真的受訓至少要到下午五點才會結束。
然而炎真主動打電話到她家裏,并馬上丢出了令人震驚的消息。
綱子失蹤了。
「炎真君,你先不要緊張,我到學校附近找找……好,如果有任何消息記得再通知我。」
盡管機率渺小,但總要碰碰運氣,所以她到綱子就讀的并盛中學周圍四處尋找。
遍尋無果,正要往校園內走,忽然看見一個熟悉的男生當着她的面跌倒在地,手中的手機也因此摔了出去、鏡面出現數道裂痕、屏幕也成了一片黑暗。
是數個月前迷路的外國大男孩。
「唉!?」大男孩慌張地撐着身體跌跌撞撞地上前拿起罷工的手機,「怎麽這樣……」按了好幾下開機鍵手機卻沒反應,大男孩哭喪着臉坐在地上,「所以地址在哪……」
有人當着她的面碰上困難,她怎麽也無法置之不理。
尤其還是每一回碰上總是遭遇困難、令她無法放心的迷糊孩子。
「那個……」忽然發現自己不知道對方的名字,是個算上這一回總共只見過兩次面的陌生人,但為了讓大男孩減緩心中的不安,她拍了拍對方的肩膀,讓對方注意到自己,然後伸出手,「好久不見,需要我幫忙嗎?」
哭喪着的臉馬上尴尬的燙紅一片,但還是沒有拒絕她伸出的手,果然西方的孩子對于肢體接觸比較不抵觸,大男孩拉着她的手站起身。
第二次的相遇她還是不知道對方的名字。
當時只是一面煩惱着失蹤的綱子,一面擺出強硬的态度帶着對方進警.局。
「你不可以再亂跑了,除非你的監護人來接你。」
她還沒來得及跟過去的同事打招呼,大男孩還沒來得及狡辯,幾個身穿黑西裝的壯漢就沖到男孩面前,「Bo……少爺!」
男孩臉色忽然變得嚴肅起來,「羅馬尼奧,非常抱歉,讓你擔心了。」
她單純的以為,原來是個有錢人家的少爺,而忽略了前同事們如臨大敵瞪着黑西裝人士的眼神。
接着一面跟前同事、大男孩以及男孩的管家仆人們道別,一面繼續找尋綱子的蹤影。
想不到才剛分別不到兩個小時,她又在炎真的家見到了大男孩。
大男孩名叫迪諾加百羅涅。
原來不是有錢人家的少爺,與綱子和炎真一樣,都是黑手黨家族的首領,還帶來了一架專機要載他們去營救被抓到某個邪惡暗殺組織的綱子──當然,沒多久大家就發現這只是綱子的又一個新的訓練計劃。
至于大男孩迪諾,她很久以後又發現:對方竟然年長了她一歲多。
就算如此,她還是沒辦法不把對方當作孩子看待。
哪怕在部下面前作風幹練果斷、實力強大。
哪怕在一次與敵對家族對戰的生死關頭中将她救出來。
哪怕在她面前跌倒、弄丢東西、食物掉出盤子外的機率越來越小。
但當對方打開絲絨盒、秀出手中碩大耀眼的鑽戒向她求婚時──
她依舊沒辦法不把迪諾加百羅涅當作孩子。
怎麽辦?
如果直接開口拒絕,會傷到對方信心吧。
所以第一反應是拍了拍迪諾的肩膀,「唉,迪諾這是在傷姊姊的心嗎?一想到我們迪諾以後就要跟其他女孩子成家立業就有點難過呢。」
「那、那個……」
「迪諾要努力成為一位有擔當的好男人,這樣我才能放心讓你成家立業啊。」
「……」
她看似淡定實則內心慌張的逃跑了。
有一回看阿劍心情不好,因此提議去喝酒,結果一看對方狂飲的架勢,她抿了半口就不敢再碰酒了──果然阿劍喝得醉醺醺的,她從對方身上找到車子和住處鑰匙,開車載對方回家。
在途中,多喝了酒的阿劍反常的不是想找人打架或者因為無人搭理所以坐在一邊不發一語,而是話唠起來。
她在朋友夥伴之間一直是作為長輩的身分存在,上下間難免會有隔閡,就像盡管古裏炎真是她的Boss,依舊會尊敬的稱呼她為光子大姊;小春會把她當作知心大姊姊拉到一旁說女孩子最常煩惱的感□□;阿劍則是不管年齡如何增長,依舊像個不聽話的青春期孩子,最不耐她訓話管教,有些事也不喜歡找她商量。
但不知為何,那一晚在車上,阿劍罕見的對她聊起自己的陳年往事,說他對劍道的熱愛、說他在中學時得過的獎項、說他曾經暗戀一個校花,第一次買了蛋糕要告白……、第二次買了一大束玫瑰要告白……
他說的斷斷續續的,似乎還有許多沒說清楚,既然有了第二次,那麽第一次告白肯定是失敗的,但發生了甚麽他沒說,反而花了更多時間在回顧、露出晦澀的笑容。
最後告訴她,很久之後他才發現,如果只嘗試一次就放棄,根本說不上是有好感……更何況第二次的嘗試,意義早已變質。
她知道阿劍并不是要她真的去聽出甚麽玄機或者表達甚麽看法,純粹就是想要抒發自己的情緒。
畢竟近期即将發生的事……彭格列包括與彭格列保持友好的家族都會高興,但阿劍不可能會高興。
其他人或許沒看出來,但她怎麽會不知道。
「喂,早川光。」自說自話接着就開始閉着眼不發一語的持田劍介忽然說:「迪諾加百羅涅對你求婚了幾次?」從語氣可以聽出來神智清醒不少。
「阿劍……」
嗤笑了一聲,「就算是私底下求婚,每一次那白癡大張旗鼓的讓部下準備一堆噱頭,誰會不知道?……五次對吧。」
「嗯。」
「他跟我不一樣,已經嘗試了五次,每一次都是真的為了成功把你娶回家……你還想累積幾次?要就答應,不要就拒絕,拖拖拉拉的是甚麽意思?不要再把那白癡、把我們當成孩子了。告訴你,我們現在是大人,你現在是老女人!」
「嘿!沒有人告訴你老這個字是女人的禁忌嗎?」
「我管他們去死,我說的都是實話,你再不為自己打算……以後我一定會威脅其他人不準帶孩子、孫子去找你,讓你孤獨終老。」
「……」
雖然知道阿劍是為了自己好,雖然老早就知道這孩子……好吧,對方嘴巴直,不過這番話對她的殺傷力依舊非常大啊。
「總之,你不要再當個鴕鳥了,為了自己的将來、為了增強西蒙家族的實力,給我好好考慮迪諾加百羅涅的求婚。」後座的阿劍忽然精神抖擻地坐起身,「至于我,也該是時候了!」
「甚麽?」
「調頭到彭格列總部,哼,我可不像你們女人一樣扭扭捏捏的,我要把事情做個了結。」
果然還是一如既往的驕傲啊。
至于她和迪諾的事,就順其自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