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劫後重生
暗紅的血色布滿了她半張臉,冷風吹起泛出一輪子血腥,陰冷的雙眸在這漆黑的夜色中如兩站冥燈幽幽飄來,裂開的嘴角拌着那片朱紅怎麽看怎麽詭異……
所幸夜已深,路上幾乎沒人,不然大半夜,一個女子黑發布面還一身是血,嘴裏還似有似無的咯咯笑,眼裏射着幽光,八成會讓人以為是那個棺材裏剛爬出來的厲鬼。
這不,差點将正在後院側門等主子的丫鬟給吓得軟在地上幾乎尖叫。
“玉珍,是我。”
耳邊傳來熟悉的聲音,玉珍這才看清楚眼前這個不就是自己焦急等了一晚上的主子。
白情見她認出來了,才無力的将捂住她嘴的手放開,這身子有些失血過多,有些頭暈了。
“小…小姐你這是…”玉珍看着眼前這個渾身是血的人兒,眼淚一下子就出來了,天哪,這明日就要出嫁了,小姐怎麽傷成這樣。
她顫抖的雙手幾乎都不知道該扶她哪,深怕弄疼她。
“先進去吧。”白情輕聲道。
玉珍立刻收聲,如今半夜,小姐剛從外回來,若是被夫人的人看到了怕是又要出蛾子。
跟着玉珍拐了好幾道長廊,繞過一座高牆,白情才看見自己住的那個院子,其實說院子還擡舉了,這根本就是一座小矮房,殘破牆面和咯吱響的木門都在訴說着房子的老舊。
她挑挑眉,有些東西,還真是一牆之隔的差別啊。
玉珍打來熱水和布帶,開始為她清洗傷口。
腰背上那一刀雖然深,所幸沒傷到筋脈,只是有些疼。而額頭那處傷口裂的有些駭人,骨頭都隐約可見,可想當時那白卿是抱了必死的心了。
白情正閉眼整理着這具身體的記憶,肩膀突然傳來濕熱,她擡頭,見玉珍那丫頭又開始掉淚了。心中一暖,柔聲道:“玉珍,我沒事。”
記憶中,玉珍這丫鬟是從小就跟着白卿長大,也是這府裏唯一護着她的人,可惜地位低微,更多的是連着她一起被打罵。在這種只看錢看勢力的宅子裏,如此的衷仆算是很難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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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奴婢只是心疼……”她吸吸鼻子,有些話到了嘴邊,卻沒再往下說。
她的這種反應,白情很滿意,畢竟有些事情,主子沒說,奴才便不能問,即使是所謂的心腹也一樣,再好奇也必須将問題爛在心裏,除非主子自己開口。
“所幸,明日……不,再過幾個時辰後,小姐便是将軍夫人了…”玉珍似想到什麽又破涕為笑:“以後,再也沒人敢欺負小姐了。”
只是小姐這額頭…玉珍擰擰眉,一會去鳳冠內縫點布面,這樣小姐帶着便不痛了。
将軍夫人嗎?白情心中冷笑一聲,卻沒說什麽。
傷口包紮後,她便讓玉珍去把血衣給燒了。
“還有幾個時辰便天亮了,小姐你先睡會吧,今兒個估計事兒會不少呢。”
白情看着玉珍離去的身影,嘴角揚起一抹似有似無的笑。
是啊…今兒個估計事兒會不少…
遠處東邊幕夜的交接處,一絲白光漸漸透出,新的一日即将開始。
相府後院,柳氏天未亮便起了,早早的打扮好等着青樓那邊早安排好的人來報消息,希望在賓客來之前把該解決的事給解決了,誰知左等右等,沒等來自己想要的消息,反而下人來報說是将軍府來人了。
今天的親事柳氏本來就是做做樣子,沒料到冷府這麽早就來人,她心裏還是有些不喜的。不過待她看見廳內低首站立的男子時,腳上不禁頓了頓。
廳裏的男子一臉剛毅,身材挺拔,即使微微躬身,仍掩蓋不住山上若有若無的只有軍人才有的氣場。
柳氏緩了緩臉色,客氣道:“這天才剛亮,不知曾管家現在過來可有什麽要事?”
不虧是将軍府的人,即使是個管家,樣貌氣質都如此卓然。
曾鐵低着頭,對柳氏拂了拂身子,不緊不慢道:“是這樣的,少爺有樣東西讓曾鐵帶來交給白小姐。”
“是嘛,卿兒如今怕是剛起,而且今日是她的大喜日子,一會還要梳妝,不如管家将東西留下,一會我再交給她?”柳氏道。
“抱歉夫人,少爺吩咐奴才定要親手交給白小姐。”曾管家淡淡回道。
柳氏的眸子暗了暗,臉上卻仍帶着笑:“這樣啊那好,春梅,去請清兒過來。”
“是。”
片刻後,春梅回來了,柳氏見她身後無人,心裏早就料到,臉上卻是不動聲色問道:“春梅,讓你去帶小姐,人呢?”
春梅頓了頓道:“回夫人,小姐……小姐不在屋裏。”
“不在屋裏?”柳氏蹙眉道:“好好的小姐怎麽會不在屋裏?”
春梅一把跪在地上:“小姐确實不在屋裏,而且……而且屋中的被褥整齊,仿佛……”
“仿佛什麽?”柳氏瞪着她厲聲道。
春梅一急,囔聲道:“仿佛一夜未沒動過。”
“什麽?”柳氏驚得頓時站了起來。
這時一個俏麗的身影從側門邁進,聽見對話,故作驚訝道:“母親,昨口口聽白卿說要出去見個人,難道這一夜都未歸嗎?”
這話不止是柳氏,連在做的曾管家臉色都變了變,未婚女子宿夜未歸,這個事情可不小,先不說這一夜之間會發生什麽,就算什麽都沒發生,可傳出去,這女子的名聲已經被破壞了。
白珊珊暗暗與柳氏對了個眼神,眼底浮起一抹得逞的笑意。就算青樓附近那裏還沒人發現那賤人的屍體,可如今這就一個夜不歸宿,也讓白卿那賤人坐定了行為不端,不貞不潔的名聲。最好是這曾管家回去告一狀,直接讓這讨厭的婚禮取消,省了她們麻煩。
“呦,今兒大家怎麽都起那麽早,比我這準新娘子還上心啊……”一道清亮的女聲從門外傳入打破廳內有些奇怪的氣氛,衆人回首,一女子正跨門款款而來,不是那徹夜未虧的白卿又是誰呢?
柳氏和白珊珊心裏不禁一驚,她……她怎麽還活着?
白情懶懶的走過來,也不給柳氏行禮,往椅上一坐,淡淡道:“你們剛剛在說誰一夜未歸啊?”
還是白珊珊先回過神,本來想說‘還不是你這個不要臉的賤人’,話到嘴邊,看到一旁的曾鐵,硬是扯了扯嘴角,柔聲道:“白卿,今天是你和冷大哥的大喜日子,怎麽可以徹夜不歸啊,要是傳了出去,不知道的還以為我們相府家風不正呢!”
這話潛意識裏是指,你平時在外夜宿也就算了,都要成親了,怎麽也不收斂一下,自己行為不檢就算了,可別連累相府。
果然,曾管家若有所思的看了白情一眼,可他畢竟是下人,還是恭恭敬敬的弓着身。
白情眸光暗了暗,臉上卻故作驚訝道:“咦?妹妹為何如此說,昨晚我們去扇藝門看完戲後不是一起回來的嗎?妹妹還是看着姐姐回房的,你怎麽會說姐姐昨兒沒回呢?”
記憶中這個朝代的皇帝非常重視禮節人,長幼有序,尊卑有別,嫡庶相次,如白珊珊這樣見到自己長姐直接稱呼名字,就是不分尊卑,以白家家規來說适應該杖責的。
而且白情的話裏明明在暗示白珊珊在撒謊,自己和她同回的家,怎麽會徹夜未歸。
自然,白情也在撒謊,這兩姐妹相處幾乎是老鼠見了貓,白卿躲白珊珊都來不及,兩人怎麽會一起看戲,但……別人又不知道。
她故意挑釁的看了白珊珊一眼,白癡,撒謊誰不會,姐比你說的更理直氣壯,想潑髒水,還要看看你有沒有這個本事。
果然,白珊珊這暴脾氣就再也忍不住了,直接起身吼道:“你這賤人,誰昨天和你……”
“珊兒……”柳氏沉聲一喚,白珊珊立刻察覺不對收住口,只能狠狠的瞪着白卿,其實她才不介意這曾管家怎麽看,一個奴才而已,可這個奴才偏偏是将軍府的,貌似在将軍府的身份還不低,很被冷菱峰器重。那身形俊逸一身風華的男人,自己從小便将他放在了心裏,她不想讓他從任何人口中得知她的不好,想到這裏,她心裏一咬牙,只得喚道:“姐姐……”心裏卻将白情罵了不止一千遍。
柳氏一雙鳳眸微微眯起,打量着眼前這個項來膽小,以往和她說一句話都會哆嗦的少女。怎麽一夜之間,這丫頭變得如此厲害?
暗暗看了眼春梅,春梅立刻會意,上前一擡手便扇了白情身後的玉珍一個大耳光,厲聲道:“你這丫頭,定是又去偷懶的,竟然還讓小姐穿着昨兒個的衣服。”
玉珍的臉瞬間紅腫,卻含着淚只得跪下。白情微微眯起眼睛,看着春梅還不知道好歹還一臉得意的看着她,閃過一絲暴虐,右腳一擡狠狠的揣在春梅的肚子上,咚,春梅的身子立刻往後摔去,由于力道過大,她的背頓時撞在了身後的幾案的一個角上,疼的她頓時在地上打滾。
柳氏騰地一聲地站了起來,不可置信的指着白卿。
“你……”
“下賤的奴才,主子的髒水可是你這種下人可以潑的。”白卿卻仿佛沒看見柳氏的動作般,冷冷的看着春梅,冷聲道:“本小姐和玉珍明明就在內室,你這奴才只不過在門口張望了便離開了,自己偷懶還敢污蔑主子,真該拉出去杖斃了。”
說完這句,她才慢悠悠轉過頭,對着柳氏揚唇一笑:“母親,你說是不是?”
春梅一聽,立刻吓得臉色蒼白,不顧身子前後的痛楚,爬到柳氏腳邊哭道:“夫人,奴才沒有,奴才只是……”
“母親,這白家的家規項來嚴謹,往日您心底仁慈,對她們一忍再忍,可今日曾管家在,她們都可以直接睜眼說瞎話,再不懲治,怕是日後會有人說,我們白府的主子都是被下人牽着鼻子走的。”白卿在一旁淡淡提醒道。
曾鐵沒料到這白卿還将他擡出來,若有所思的看了她一眼,卻沒說話。
這春梅是柳氏奶娘的小女兒,從小就在柳氏身邊,雖說是個丫鬟,待遇卻比一般丫鬟高許多,平日裏那些丫鬟婆子誰不忌憚她三分,也養成了她嚣張的個性,以往白珊珊來欺負白情時,這春梅沒再一旁少扇冷風,白卿身上有一半的傷都來自她的手筆,如今白情來了,那些陳舊舊賬,她自然要一點一點的還給她,而且還是加倍的還。
柳氏蹙了蹙眉,這丫頭好一張利嘴。
雖說這曾鐵她并不放在眼裏,将軍府的人紀風嚴謹,她也不怕他對外亂說。只是這人在将軍府的地位很高,聽聞曾家三代都是冷家家仆,他父親更是曾跟冷老将軍上過戰場,如今退休,才讓曾鐵接手管家之職,這曾鐵性格正直且身手了得,聽聞還曾被聖上親誇要封品,可惜對方拒絕了,執意要留下冷家當個管家,可見他與冷家的關系非一般主仆。而那冷菱峰又是女兒的心上人,這曾鐵要是真在冷菱峰說點什麽,怕是會影響自己以後和冷家成親家的打算,如此一想,便只能犧牲春梅了。
而白情正是算準了這一點,白珊珊愛慕冷菱峰在白府幾乎無人不知,這也是她為何恨白卿甚至要置她于死地的最大原因。
柳氏對上白珊珊急切的眼神,她只得無奈朝外揮揮手:“來人,春梅以下犯上,将她拉出去杖責三十。”
雖是杖責,可平日裏十五下估計都去了半條命,如今這三十下,不死怕是也要在床上癱一年半載。
春梅哭囔着還要說什麽,被掌刑的婆子一把塞住嘴巴拖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