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攝影師
唐妙一個人來到了B市。
這裏不像S市四季如春, B市過的是正經的秋天。
秋風蕭瑟, 枯葉紛飛。
唐妙穿着平時冬天才會套上的呢子大衣，走在陌生的街道上，呼吸着涼涼的空氣, 腦袋裏想着請周子誠拍封面的事, 心裏特別沒底。
她按照事先查好的地點，來到了周子誠的攝影工作室。工作室在B市偏郊區的地方，是個三層高的灰色矮樓。
她走到一樓的前臺, 想跟周子誠約個時間見面。
前臺小姐的着裝打扮特別有個性，一點都不像個前臺。她個子不高，比穿着高跟鞋的唐妙矮了一個頭, 應該不到一米六。頭上豎着髒辮, 身上穿着一身黑，全是不規則設計，腳上……被前臺擋住，看不到。
黑衣小姐接過唐妙的名片，認真地看了看之後，沒有公式化的微笑，用着很自來熟口吻告訴唐妙：“老周現在在給《嘉莎》拍封面, 他一忙活起來什麽事都不管的, 我們也不能打擾他, 我想他今天應該沒空了。你要不要過兩天再來呢？”
《嘉莎》……業內老大呀。
唐妙心裏像是被押上了一個不輕的秤砣，有點重。
她琢磨着過兩天再來呢？
可是再來能不能見到他，還是個未知數。而且這都九月份了, 她的封面十萬火急。
唐妙左右看了看，室內靠牆有兩條長椅。她問：“我可以在這裏等他嗎？”
黑衣小姐像是見多了唐妙這樣來求合作的人，神色看上去習以為常。她點點頭，說可以。但是……
“你不一定會等到什麽時候。”
唐妙笑着說：“謝謝，沒關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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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機會就行！
她坐在木質的長椅上，背後的玻璃窗外是暖色調卻顯落寞的黃昏。
右邊的樓梯上，每當有人走下來，她都會第一時間看過去，希望會是周子誠，但希望一直在落空。
紀晨不知道在幹什麽？
中午發給他的微信，到現在都沒有回。
唐妙握着手機，低着頭，腦袋裏亂糟糟地想着，等下如果見到了周子誠，該怎麽說服他……
就這樣一直等到深夜，黑衣小姐準備下班了。
她走到唐妙面前說：“唐小姐，要不你先回去吧。老周估計今晚要熬通宵了。”
唐妙站起來問：“他這幾天是不是還有其他封面要拍？”
黑衣小姐點點頭，“現在是金九銀十嘛。”
看來她無論哪天來都得等，還不如現在繼續等了，起碼能早點出結果。
唐妙又問：“我可以繼續在這裏等嗎？”
黑衣小姐聳聳肩，“可以是可以，只是你一個女孩子，這樣也太辛苦了吧。”
唐妙搖搖頭，依舊是溫柔地笑着說：“沒關系的。”
黑衣小姐重新打量了一遍唐妙，眼神中多了幾分欣賞。沒想到看起來嬌嬌柔柔的女孩子，工作起來這麽執着。
她回到前臺，把自己的電熱水袋和充電器拿給唐妙，“晚上要是冷的話就抱着，別感冒了。”
唐妙接過來，點頭致謝。
黑衣小姐走了之後，一樓的白熾燈顯得更加清落了。
唐妙繼坐回長椅上，看到手機電量的紅色警告，給手機接上了充電寶。
微信飄來一條提示，紀晨終于回複她了……
紀晨：寶貝兒，我才看到微信。你準備睡了吧？
看到他的回複，唐妙心裏暖了些，馬上回複：還在攝影室，沒見到周子誠呢。
紀晨：？？？
別等了
趕快打車回酒店
明天再去請人也一樣
紀晨一連發了四條消息過來，唐妙都能想象到他皺着眉頭一臉着急的模樣。她眉眼彎彎地繼續回複：我有分寸的，不用擔心我。你呢？忙了一整天，累壞了吧？
唐妙沉浸在跟紀晨姻緣一線牽的世界裏，沒注意到右邊的走廊上，緩緩走下來一個年輕男人。
周子誠的腳步很輕，邊下樓梯邊在想，視覺雜志下期要的“愛的眼神”該怎麽拍才好。走着走着，就看到了坐在長椅上的唐妙。
她駝色的呢子大衣在白熾燈的照射下，顯得更加的清冷。一個人坐在深邃的大廳裏，怎麽看都讓人覺得孤獨。
可她臉上的笑容卻暖暖的，尤其是眼神，水潤潤的仿佛有星光在閃動。
這種視覺上的沖突，最能引起身為攝影師的注意了。周子誠站在樓梯的倒數第二階上，癡迷地看着唐妙，看了好久。
直到唐妙結束了跟紀晨的對話，不經意的擡頭時，察覺到右邊好像有人，才發現等了一天的人，就站在那裏。
兩人四目相對，唐妙清澈的眼神仿佛一下子攝住了周子誠的魂，他一愣神，收回了自己的視線。
唐妙看到周子誠，馬上站起來，向他走過去。她邊走還邊在想，紀晨真是自己的幸運星！剛跟他發完微信，就等到了周子誠！
被黑衣小姐稱作老周的人，實際上很年輕，才25歲。他也穿着一身黑，手裏除了手機什麽都沒有。背脊微彎地站在臺階上，顯得很疲憊。
唐妙走到他面前後，看到他好看的眸子裏有明顯的紅血絲，忽然很不好意思在他忙完一天之後繼續打擾他。
但是，都等了這麽久了，也不能現在轉身就走吧。
唐妙目光柔和地伸出手，笑着說：“你好，我是CCApp的唐妙。”
周子誠跟她握完手之後，淡淡地問：“你找我？”
唐妙點點頭，“是的，我想請您給我們拍攝首期的封面。”
按理說不該這麽直接的，或許是因為他看起來很疲憊，所以讓人覺得過多的寒暄都是在耽誤他的時間。
周子誠“嗯”了聲，其實也猜到了。來找他的人，除了來找他拍照片，還能幹嘛。
“餓嗎？”他沒由來的問了一句。
讓唐妙一愣，然後誠實地點點頭。
周子誠淡笑，“那一起去吃點東西吧，邊吃邊聊。”
感覺有戲！
唐妙眼睛一亮，笑着答應道：“好！”
淩晨兩點，大部分的餐廳都關門了。
唐妙以為周子誠會帶自己去吃那家以服務好到誇張而聞名的火鍋店，但沒想到他居然帶自己去撸串了。
燒烤店裏還有不少客人，氣氛挺熱鬧。
周子誠把菜單推到唐妙面前，讓她先點。
她看了一遍之後，點了無骨鴨爪、雞脆骨、羊肉串、豆腐皮、茄子、土豆片、金針菇……
沒少點。
看得出來是真餓了。
唐妙點完後，又把菜單推給周子誠。
周子誠看着唐妙，眸中帶着笑意，“我平時也是點這些東西。”接着轉頭對服務員說：“全部來雙份好了。”
服務員利落地幫他們點完單之後就去別桌忙活了。
周子誠從煙盒裏抽出一根煙，晃了一下，“方便嗎？”
唐妙比了個“請”的手勢，唇角彎彎，“您随意。”
她雙手放在桌下握着，拇指摸搓，想着該怎麽開口請他，才會更有說服力。
周子誠轉過頭吐煙，盡量不讓她吸到二手煙。再回過頭時，看到唐妙垂着眸子，纖長的睫毛半翹，遮住了一部分水潤的眸色，更誘|人想要了解更多。她靜靜地坐在那裏，特別有歲月靜好的感覺。
他突然後悔為什麽離開攝影棚時沒帶上相機，不然他現在一定已經按下了快門。
唐妙突然擡頭，看他的眼神清澈動人，讓他心頭一顫。
還沒等她猶猶豫豫地開口，周子誠倒先問起：“你想找我拍什麽？”
讓這麽賞心悅目的女孩子開口求人，周子誠不太忍心，于是直接拉到了正題。
唐妙倒是松一口氣，對她來說，有事說事比客套寒暄輕松很多。
周子誠聽完她說的封面拍攝之後，抽了口煙，又皺了皺眉，“時間來不及。我月初都排滿了，等到月中才出封面，你那邊也沒法跟客戶交代吧。”常年跟時尚雜志合作，他很了解這個行業的運作。
果然不行嗎？
雖然已經預想到了這個結果，但唐妙心裏還是難免失望。
她眉頭一擰，做最後的掙紮，身子微微向前傾，仰視着他，請求道：“半天時間就可以，藍麗說她可以來B市拍。”
她請求的樣子，像只可憐的小狗，看得周子誠心頭一軟，但……檔期真的排滿了。
他搖搖頭，也很可惜沒機會跟她合作。
兩人邊吃邊聊，一頓烤串撸完之後，熟識了不少。
周子誠了解了唐妙工作室的大致情況之後，眸色柔和地說：“你這麽年輕手上就彙集了這麽多能人，厲害。”
他誇得聽誠懇的，但唐妙聽得心虛。
她讪笑着說：“我只負責做內容這一塊，其他事情都是我男朋友幫我搞掂的。”
周子誠一頓，很快又恢複如常，抽了口煙，眼波如常的問：“在一起多久了？”
唐妙甜甜笑道：“快半年了。”
提起紀晨，她就不自覺地帶上了笑容。那笑容仿佛有力量，讓她看起來更美。
就是這種眼神和笑容，讓周子誠在第一眼看到她時，就被她吸引住了。
他低下頭，端起茶杯，喝下一口，怕自己的眼神中會透露出對她的着迷。兩人畢竟才剛認識，這樣給人感覺太唐突了。
他垂下的眸子看着她放在桌上白嫩的手。她指尖透着淡淡的粉，指緣很幹淨，讓人很想握住，親一親她的手指頭。
周子誠心中很是遺憾的嘆息——
居然有男朋友了，真可惜。
**
唐妙帶着遺憾的消息回到了S市，但諸位同仁并沒感到失望，因為大家一開始就沒報太大的期望。
好在策劃一開始就找人拍了備用的封面，等唐妙這次回來後，大家都在全力以赴，做好首期內容的最後沖刺。
終于，CCapp問世了。
首期內容趕上金九銀十，并沒有擦出太大的火花。好在內容很接地氣，幹貨很多。
藍麗拉動着娛樂圈的好友們積極轉發，唐妙和程夙在美妝圈的好友們也都鼎力支持，就連軍事大V紀晨都幫着轉發了宣傳內容。
軍粉們看到後，評論百花齊放——
天才Lydia：戰鬥這波實力寵妻了。
超級厲害的Boss：我怎麽有種新聞聯播突然轉播了快樂大本營的感覺……
徂徕山的夜依舊很冷：戰鬥這是要勇闖美妝圈了嗎？
CP粉嚼着久違的狗糧，瘋狂的腦補唐妙和紀晨在這條博背後的互動。然而，唐妙都快一個星期沒見到過紀晨了。
唐妙跟他發微信時，還調侃道：你覺不覺得我們倆現在特別像網戀？
你什麽時候能忙完呀？
我想你……做的飯了。
親愛的，麽麽噠~
紀晨夜裏坐在窗前，看着唐妙發過來的消息，心裏軟得稀巴爛，恨不得立刻回到她身邊。
只是再看看對面的郊區小工廠，他又深深地嘆口氣，心裏勸自己：再等等。
鄭東消失的這段時間，黃毛也沒在這附近出現過。紀晨猜到這個地方應該是鄭東的團夥在S市的基地，所以鄭東只要人沒事，肯定就會回來。就怕……人已經出事了。
遠處的馬路上開過來一輛貨車，小工廠門口的保安打開了大門。
紀晨的眼神瞬間變得銳利，拿起望遠鏡一瞧，開車的竟然是鄭東！
真是皇天不負有心人，紀晨眼神專注、瞳孔放大，心想終于等到了……
鄭東當晚在倉庫交完一批貨之後，還特意問了光頭：“黃毛呢？”
黃頭笑容和善地說：“去辦別的事了。”
鄭東叼着煙，點點頭，說出去吃點宵夜。
郊區夜裏人煙稀少，鄭東走在無人的路上，路旁有荒草，荒草後面是一排排的小工廠。
他看着遠處零星的燈火，思考着黃毛會去哪兒了？最後那批貨就快到了，黃頭怎麽可能現在讓他去幹別的事？
他想得聚精會神，忽然被身後的一點聲響打算了思緒。他不動聲色地繼續往前走，但已察覺到身後有人在跟着自己。
他以為會是光頭的人，在身後那人拍到他肩膀時，他反手就是一個小擒拿。但等他回過身一看，跟着他的人，居然是紀晨……
紀晨沒被他擒拿住，一來一往，反倒把他胳膊向後一掰。紀晨目光灼灼，恨恨地說：“媽的，真的是你！”紀晨一激動，手上使得勁兒也大了些。
鄭東嘴一抽，嘶了一聲，右手無力反抗。
紀晨低頭看着他的右胳膊問：“你手怎麽了？”
旁邊有兩個男人騎着一輛摩托車從他們倆身邊呼嘯而過，鄭東與他們對視一眼，見是光頭的人，暗道倒黴。
摩托車消失在拐角處之後，鄭東輕聲說：“先放開我。”
聞言放開了他。
鄭東背對着紀晨，揉揉胳膊，看着星空，雲淡風輕地說：“紀晨，你別管我的事了，好好過你自己的日子吧。”
紀晨上前一步，“為什麽？要是為了錢的話，你回來跟我和梁迅我們仨一起幹，掙得比你現在這營生多。還是說……”他後半截話沒說出來，但兩人心裏都明白。
鄭東想想以前的鴻途志向，再想想現在的龌龊生活，心裏很苦。他雙手插兜，聲音低沉了些：“不，你想多了。我是為了錢，但這錢就算不幹淨也是我自己掙得。跟你混成什麽了，給你當小弟？”
紀晨眸中帶上了怒氣，“咱們之間你還說這個？”
鄭東冷笑，“都過去了。紀晨，以後你走你的陽光道，我過我的獨木橋，大家井水不犯河水。”
紀晨深深地壓下一口氣，頂了頂後牙槽，又問：“那小東呢？兒子你也不要了？”
說到小東，鄭東遲疑了片刻，無奈地說：“與其讓他知道自己有個為非作歹的爸爸，不如讓他當我死了。”
他轉回身，目視紀晨，眼中有淚光，語氣壓抑但也狠絕，“就跟他說我死了吧。”
紀晨想打醒他，卻看他臉色突然一變，順着他的視線，回頭一看，只見三輛面包車朝他們開了過來，車上下來了二十來個人，将他們圍成一圈。
為首的是個臉上帶笑的光頭。
光頭問鄭東：“這位是你朋友？好像最近在這附近見過幾次。”
鄭東走到光頭身邊說：“以前的戰友，我兒子現在的養父。”
光頭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關于他的兒子，他前後說法不一樣。
鄭東心道麻煩，臉上卻很平靜，“趙哥，等回去我再跟您解釋吧。”
光頭嗯了一聲，看了一眼紀晨，問政東：“那他呢？”
鄭東在他耳邊小聲說：“這人有背景，不能亂來。”
光頭點點頭，又看了紀晨一眼，淡笑着說：“我看，還是給他點警告吧。”
**
早上五點，天還沒亮，唐妙睡得正香的時候，手機響了。
她拿起來一看，是梁迅。
WTF？！
接通後，她不爽地說：“小梁子，你這麽早打電話給我，最好有個合理的理由。不然我要賜你一丈紅了。”
電話那頭，梁迅聲音聽上去很沉重：“唐妙，來一趟醫院，紀晨受傷了。”
消化完這句話之後，唐妙混沌的腦子瞬間清醒。
“你說什麽！”
作者有話要說： 狐貍精：你嘴裏叼的那塊肉聞着真香！
大灰狼露出森森白牙。
香肉妙：“？”
——
終于把公狐貍精放出來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