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臘月二十八一早，孫慧雲就上街買菜，各種新鮮蔬菜，活蹦亂跳的魚蝦，還有羊肉牛肉跟不要錢似的往菜籃子裏放。
“惠雲，我聽說北霆今天要帶他媳婦兒一塊回來？”
陸北霆的父親是市委的領導，孫慧雲是衛生局的幹部，陸家周圍住的都是幹部家庭，跟孫慧雲說話的就是一塊兒住的鄰居，叫周秀琴。
這兩人從年輕的時候起就不大對付，就是那種什麽都要比，什麽都不能輸，但表面上還和和氣氣的那種關系。
偏偏這兩人的人生就跟約着來似的，生的都是一兒一女，年紀也相當，不同之處在于，周秀琴的兒子沒有參軍而是從的政，現在是市發展委員會最年輕的主任，優秀程度與陸北霆不相伯仲。
周秀琴最得意的就是，兒子兒媳都在自己身邊，不像孫慧雲，兒子在外面當兵，一年到頭不着家，兒媳就更誇張了，結了婚竟然住娘家，這跟沒娶媳婦有什麽區別？
“哎，我兒媳最近又懷上了，這不，我上街給她買一條黑魚，回家炖湯給她喝。”
是的，周秀琴另一件極得意，能把孫慧雲踩腳底的事就是自己已經有了一個孫女，現在兒媳肚子裏又踹了一個，而孫慧雲家的兒媳呢，到現在還沒聽過有什麽好消息。
孫慧雲買完菜帶着一肚子氣回了家。
“怎麽了這是，又跟誰生氣呢？”
“跟誰生氣，我看現在是誰都能給我氣受！”
孫慧雲把菜籃子重重的放在桌上，陸延勝一看她這樣就知道不好，趕緊不說話，繼續拿起報紙看了起來。
那邊孫慧雲氣消了之後就回廚房收拾食材，不管她對兒媳有什麽不滿，總歸兒子兒媳難得回來一次，又是過年，她這個做長輩的總不能不顧臉面。
對童佳這個兒媳婦，孫慧雲一開始也是滿意的，模樣長的好，性子內秀，家庭條件也是門當戶對，誰知道結了婚之後全然不是那麽回事，她就發現童佳有些左性，思維方式跟一般人不大一樣，整天捧着什麽詩集看，家裏的事情一概不管。
這些孫慧雲忍一忍也就罷了，最讓她不能接受的就是，兒子婚後前腳回部隊，童佳後腳就回了娘家。
稍微懂點禮數的人都該知道，沒有結了婚還往娘家跑的道理，或者說你有什麽想法先跟家裏的長輩們商量着來，也不知會自己一聲就跑回去了，孫慧雲自然要找童佳談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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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特意去了一趟童家，當時童佳的父母不在，孫慧雲跟童佳話還沒說幾句童佳就哭上了，話裏話外的意思都是，孫慧雲這個婆婆對她有意見，談話自然不歡而散，後來孫慧雲又接到了兒子打來的電話，讓她別為難童佳，童佳想住娘家就讓她住，沒必要為了這麽點事計較。
聽聽，果真是娶了媳婦忘了娘，在兒子看來，她這個當媽的屈尊降貴的去找兒媳婦，倒成了一個跟兒媳婦計較的惡婆婆，他是不知道，自從童佳回娘家後親戚鄰居都是怎麽說的！
跟童佳比起來，她的父母顯然知禮多了，打電話給孫慧雲道了歉，也解釋了童佳回娘家住的原因是便于工作，畢竟童家住在宣城另一個縣級市，在財政所工作，兩家距離坐公交還要一個小時，來來去去的不方便。
孫慧雲本來想說，自己可以找人把童佳調到這邊的財政所，想想還是沒開口，這樣的兒媳婦她惹不起躲得起，不住在一起自己反而能多活兩年，也就不去找罪受了。
孫慧雲之後打定主意再也不管童佳的事，因為這件事，她不知道被多少人看了笑話，隔壁的周秀琴就是其中一個。
前幾個月兒子打電話回來，說童佳已經去随軍了，他們在松市過的挺好，孫慧雲對童佳的感觀這才好了些，不管童佳對自己這個婆婆如何，只要能對兒子好，他們小兩口把日子過好了，再給陸家添兒添女，開枝散葉，對這個兒媳，她也沒有更多的要求。
童佳他們晚上七點五十二分到達宣城火車站。
“我讓我一發小過來接我們，先往外走，應該能看到他。”
十一個小時的車程，就算是躺在鋪上童佳也覺得自己快散架了，長時間悶在車廂，漸漸就有種窒息感，就像脫水的魚一樣難受。
本來泡溫泉能緩解疲勞，可陸北霆在身邊，她不敢進去，怕他看出什麽不對勁來。
“很快就到家了，你在忍一忍。”
陸北霆捏了捏童佳的手，用眼神安慰着他，外面人來人往，他也不大好意思做出更加親密的動作。
“恩。”
童佳沖他笑了笑，事實上，她現在不止身體累，心裏更累，已經開始調動全身的精力，恨不得打氣百分之伍佰的精神，等待着面對公婆的那一刻。
陸北霆牽着童佳的手往外走，童佳臉色有些發白，陸北霆難免心疼媳婦，這種心疼完全出自于情感，要說做個火車能有多累，還能比軍人平常訓練更累嗎？可陸北霆就是見不得童佳受委屈，她平常嘆口氣他就怕她累着了，不說話就擔心她是不是因為什麽事情生氣，如果她搞冷戰的話，威力比他獨自一人僞裝後在原始森林待三天三夜還要心慌。
出口處，陸北霆的發小江偉年叼着跟煙靠在牆上，百無聊賴的看着經過的人群，一點也不擔心自己接的人看不到自己。
“你小子就這麽接人的？”
陸北霆拍上江偉年的肩時，江偉年驚的從牆上彈了起來，看到是陸北霆這才松了口氣。
“怎麽了，拍你一下你吓成這樣，幹什麽見不得人的事兒了？”
“什麽見不得人的事，我可是一良民，你別敗壞我形象。”
在那一圈發小中，以陸北霆為首，男孩子嘛，誰聰明誰拳頭硬誰就能掌握特權。
陸北霆顯然對江偉年的話很不以為然，這個發小什麽德行他再清楚不過，不是什麽大奸大惡十惡不赦的，但絕對稱不上良民。
他擡了擡下巴，示意一起往外走，這時候一直站在陸北霆後面的童佳出來了，跟江偉年笑着打招呼。
江偉年看了看童佳又看了看陸北霆，“這是嫂子？”
陸北霆白了他一眼，“我們結婚的時候你不是見過嘛，怎麽，不認識了？”
江偉年把煙嘴扔地上，撸了撸頭發。
“呵，哪裏，認識認識，嫂子嘛，我是江偉年，北霆的發小，你應該也認識我的吧。”
江偉年是個混跡花叢的老手，自诩只要見過的女人就沒有不記得的，陸北霆跟童佳結婚的時候他不光見過，還是他陪着陸北霆去接的親，印象中童佳長得是不錯，但不至于像現在這樣美的發光光亮。
如果說現在的童佳是一顆璀璨奪目的珍珠，那之前的童佳就是蒙了塵的。
心裏這麽想，江偉年面上卻不顯，他幫着陸北霆提行李，往車站外的空地上走去，那裏聽了一輛紅旗小轎車。
陸北霆打開車門讓童佳先上了後，自己才上車坐在了童佳身側。
江偉年心裏啧啧，心想陸北霆竟然寵媳婦寵成這樣！簡直跟他記憶中的那個對女人不假辭色，整天冷着張臉把愛慕他的女人吓得不敢說話的冷面人不是同一個人。
“今年你回來過年咱們就熱鬧了，他們知道你回來的消息已經開始組局了。”
陸北霆看了眼童佳，沒等童佳開口，他自己先拒絕了。
“我沒多少時間，初二還要跟童佳一起回娘家。”
“那沒事，你沒時間咱們就另外找時間呗。”
江偉年看了眼後視鏡，陸北霆正握着童佳的手，在她耳邊低聲說着什麽，童佳淺淺的笑了笑，還睨了陸北霆一眼，那眼波流轉的，他一個外人看了都起雞皮疙瘩，也難怪陸北霆這麽着緊。
自英雄難過美人關，印象中對女人從不感興趣的陸北霆也陷入了女人的**陣中，江偉年吹起了口哨。
陸家的房子在市中心，毗鄰市政府，旁邊就是一個小公園，公園的路邊上亮着昏黃的路燈，春夏季會有不少附近的居民在公園裏散步，還有一些戀愛的小情侶們，現在冬天倒是見不到什麽人影了。
“那我就把你們送到這了，今天晚了我就不打擾你們一家團聚，明天我再跟其他兄弟一起過來。”
江偉年打開後備箱幫他們取下行李，跟陸北霆童佳道了別，陸家門前的燈跟着就亮了，孫慧雲跟陸延勝出現在了門口。
“你們終于到家啦？”
童佳擡起頭看過去，臉上帶着得體的笑容站在陸北霆身邊，暗暗打量着公公婆婆。
“爸媽。”
陸北霆喊了父母後，牽着童佳的手往院子裏走，陸家的院子是政府分配的住房，類似四合院的樣式，只是其中一邊的屋子是雙層複式，看起來空間挺大。
孫慧雲站在屋檐下，看着往這邊走來的兒子兒媳，兩人都穿着黑色的大衣，外面天色發暗，只影影綽綽的看到他們的輪廓和他們相互牽着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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