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進了臘月家家戶戶就開始為過年做準備了。
“童佳，你跟陸營長今年準備在哪過年啊？”
今天天氣挺好，顧香珍坐在院子裏拿着紅繩穿魚嘴。松市是沿海城市，海産品是不缺的，把魚串在繩子上曬幹了方便保存，還能往老家寄一些。
“我還沒問呢，看他的安排吧。”
如果讓童佳選當然是願意留在部隊過年，她不是原主，回老家後不僅要面對父母還有數不清的親戚朋友，費心應酬哪裏比得上兩個人過小日子輕松。
顧香珍擡眼看了看正在晾被單的童佳，陽光灑在她臉上，就像鍍上了一層金光，她皮膚本來就白，強光照射下更顯得眉毛如墨，唇紅齒白。
“童佳，你跟陸營長結婚多久啦？”
“快一年了。”
童佳拍着被單，要把被單拍順了曬幹後才不會起褶子。
“怪不得呢，你們結婚的時間也不長，我一直在想你來了幾個月了，一直沒見你有好消息才多嘴問兩句，在咱們老家，新婚媳婦過門三個月基本上就懷上了。”
童佳拍被單的動作停下了。
她是真沒想過懷孕的問題，經顧香珍這麽一提醒童佳突然想起，裏的原主确實沒生過孩子！
現在想想，她跟陸北霆夫妻生活和諧，也沒有避孕，她來了三個月了，姨媽也來了三次。
童佳的心撲通撲通跳着，這個身體不會真的有什麽毛病，生不了孩子吧？
顧香珍看童佳愣住了還當自己把童佳給吓住了，趕緊安慰着說，“你看我多嘴說這個，你們之前有半年沒在一塊兒，滿打滿算也才兩個多月，沒懷也正常，你可別有心裏壓力，我們老家結了婚兩三年才懷上的也不少。”
童佳胡亂的點了點頭，端着洗衣盆往家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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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想生跟不能生不是一個概念，一個是主觀上的自我選擇，一個是無法改變的客觀條件。
心裏有這個事，童佳也沒心思做什麽飯了，就在陸北霆回來前煮了一鍋面條。
“怎麽了這是，心情不好？”
一進家門陸北霆就察覺出童佳情緒不對，他走過去摸了摸童佳的額頭，防止她又發燒了。
童佳放下手裏的東西，轉身特別嚴肅的看着陸北霆。
“今天香珍姐跟我說了個事，說我們結婚時間不短怎麽一直沒孩子，我就一直在想，是不是我有什麽問題？”
陸北霆聽到這個也有些懵，他跟童佳一樣，一直就沒往孩子那方面想過，現在這麽一說好像确實有點，畢竟他自己多努力自己是知道的，如果按概率學來說，這麽勤勞播種怎麽也該發芽了吧？
心裏想着，他面上卻不動聲色，媳婦這樣自明顯是把話放心裏了，他要是再緊張豈不是雪上加霜。
“咱們這才在一起多久啊，沒有那麽快的，你別聽風就是雨的吓唬自己。”
陸北霆攬着童佳的肩，把他半抱在懷裏輕聲哄着，可他越哄童佳就越難過，最後直接掉起了金豆子。
“陸北霆，你說我要是真的生不了怎麽辦，你不會因為我不能生就跟我離婚吧？”
裏陸北霆跟原主離婚後再婚，他後來的妻子可給他生了三個孩子呢，自己本來就是個奪舍的，要是再把他的孩子蘇沒了，童佳就覺得特別對不起他。
一開始她只想以他妻子的身份留在他身邊，畢竟這個男人各方面條件都不錯，這個年代處處受限制，不如有個穩定的生活環境來的踏實，可這幾個月相處下來，她對陸北霆已經産生了感情，他已經不是那個空洞的人物，而是活生生的人，是每天跟她朝夕相對的丈夫，童佳真心的想跟他這樣一直生活下去，好好過日子。
她之前是沒想過生孩子的事，可她也沒想一輩子丁克啊，再說了，她心裏挺喜歡小孩子的。
“別瞎說，咱們肯定能有孩子，你沒懷上那是我還不夠努力，那從今天開始我每天多努力兩次說不定咱們很快就有好消息了。”
他不說這個還好，說起這個童佳就更想哭了。
他都已經這樣了自己還沒懷上，不是有問題還能是什麽原因啊！
“別哭了，咱們先吃飯，孩子的事咱們就随緣，別給自己那麽大的壓力。還有啊，不準再提離婚的事，再提我就真的要生氣了，咱們是要過一輩子的，你得有這個思想覺悟，不能總把離婚挂在嘴上。”
童佳懷着陸北霆的腰哽咽着，別人都當她胡思亂想，只有她自己知道自己真正恐懼的是什麽。
其實看到媳婦為了孩子的事這麽難過，陸北霆心裏還挺高興，一個女人願意給一個男人生孩子代表什麽，就說明她是真的愛你。
陸北霆拍了拍童佳的背安撫着她，等她情緒穩定下來兩人就開始吃飯了。
下午陸北霆去了部隊後童佳到底是不放心，就換了衣服出了門，準備去醫院做個檢查。
“童佳，你出門呢？”
樓梯口童佳遇到了張亞玲。
“恩，我出去辦個事。”
“我也要出去呢，要不咱兩一起？”
說完張亞玲就挽上了童佳的手，童佳再想說什麽也不合适了。
“我已經找到工作了，本來這個月就能去上班的，不過小寶不是要放寒假了嘛，孩子一個人在家我也不放心，還是決定過完年再去。”
張亞玲個性開朗，臉上整日裏帶着笑，好像沒有任何煩惱的樣子。
“家裏沒什麽零食了，我今天去給小寶買點吃的，對了，你去市裏幹什麽呀”
一路上張亞玲跟童佳說了不少話，不過童佳心裏存了事，回應的都很敷衍，也沒告訴她自己要去醫院，等公交車到了市區，童佳已經看到了醫院的大門，她跟張亞玲說了一聲就先下了車，張亞玲在她身後喊她也沒回應。
“真是奇怪，她這麽急匆匆的去哪呢？”
這附近也沒什麽商店啊，都是醫院學校什麽的。
醫院裏，童佳在醫生的指導下做了幾個檢查，給她檢查的是位面善的中年女人。
拿到診斷報告後，醫生撫了撫鏡框，看了眼童佳，這一眼讓童佳不自覺的心跳加速，這一刻，她仿佛在等着什麽關乎生死的判決。
“你的情況呢說不上好還是不好，其他問題根據現在的診斷還看不出來，不過呢你子宮後位，相對前位中位肯定是不容易受孕的，這屬于醫學上的小概率。”
醫生說出診斷結果後，童佳反而沒那麽慌張了，能找出問題的原因就有解決的辦法，不過是不容易受孕，也不是得了什麽不治之症，算不上無可救藥。
“這種問題有什麽可以解決的方法嗎？”
醫生遺憾的搖了搖頭，“暫時還沒有有效的治療方案，不過你也不用擔心，我教你幾個方法，可以提高受孕的幾率。”
“好的，謝謝醫生。”
從醫院出來，童佳沒有急着回去，順着石板路走到了松市現在的商業中心，準備做個市場調查，看看她的服裝店開在哪裏才合适。
現在是八十年代初期，市場經濟還不夠成熟，街上的商店大多屬于國營的。
童佳以前聽到一個說法，那就是八十年代初擺個地攤都能發財，九十年代初買只股票就能掙錢，到了九十年代末，貸套房子就能馬上升值，可當時大多數人都是不敢的。
松江市賣成衣的地方只有百貨商場，衣服的顏色已經脫離了之前的藍綠黑，變得色彩斑斓了起來，不過款式還是偏老氣，要說現在國內哪裏的衣服最時尚的最洋氣，毫無疑問就是魔都上海了。
童佳轉了轉就準備離開，剛走到樓梯口就聽到有人在身後喊。
“這位同志，我能不能問問你身上這件大衣是哪兒買的啊？”
童佳今天出門穿的就是自己做的衣服，湛藍色及膝大衣，搭配黑色的小腳褲，腳上是雙牛皮馬丁靴。
別說是八十年代，這個打扮放在幾十年後也是不過時的。
童佳當初設計衣服的款式時，設計的都是一些經典款，而所謂的經典，自然是經久不衰歷久彌新。
叫住童佳的是位年輕姑娘，身材高挑，濃眉大眼，她的發型也不像現在年輕姑娘們的麻花辮、學生頭，而是清清爽爽的短發。
“不好意思啊，我就是看你這件衣服挺好看才會問的，沒有冒犯你吧？”
童佳搖了搖頭。
“這件衣服不是我買的，是我自己做的。”
對方聽後愣了愣，還帶着些吃驚，她倒不是懷疑童佳說謊，而是在她的認知中，做衣服的都是年紀偏大的，沒想到童佳一個年輕小姑娘做衣服做的這麽好。
“這樣啊，那我能試試你這件衣服嗎？”
“可以啊，你試試看吧。”
對方高興的接過，立刻脫下了自己身上的棉襖把大衣給套上了。
她皮膚挺白，個子高腿又長，這種歐風的大衣穿在她身上又是另外一種風格。
“你等等啊，我找個鏡子去照一下。”
說完，她就跑到服裝店櫃臺去了，童佳也不惱，就在原地等着她。
“這件衣服可真好看，同志，你能幫我也做一件一樣的嗎？價格都好說。”
她是個大姑娘了，過年對她來說就是一場沒有硝煙的戰争，除了家裏衆多姐妹們要相互攀比外，還會有長輩們安排一些相親活動，她媽已經說了，她明天必須得嫁人，否則就不認她這個女兒。
“當然可以，我開了年就要開店了，做衣服本來也是為了賣的，你想要的話我就給你做一件。”
對方聽後高興極了，要是有兩個翅膀怕是要飛起來。
“太好了，你真是我的及時雨，這種衣服我還是在上海看到過，正後悔當時沒有買下來。”
她把衣服還給童佳後穿上了自己的棉襖，從口袋裏掏了五十塊錢遞給了童佳。
“你看定金我給這些合适嗎？我今天身上沒帶那麽多錢。”
按照現在的市場價格，一件大衣兩兩三百塊錢，普通家庭是消費不起的，這就相當于普通工人四五個月的工資了。
“可以，那我給你留個地址，你三天後來取，我就住在市郊的軍屬樓裏，我叫童佳，你到門口報我的名字就行。”
“行，我家就在這後頭，我是市一小的老師，我叫于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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