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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婚禮

第十四章 婚禮

花燈鼓樂一隊隊進了禦劍門,滿天星金錢嗆琅琅連聲不斷,在這後面,才是一頂八人紅絨裝點的喜轎。

方玉平在大廳內翹首以待,耳聽着花轎進了門,鼓樂一時齊住,傧相又扯着嗓子,一字一板的高聲叫起來,大廳內聽他道的是:“彩輿安穩護流蘇,雲淡風清月上初。寶燭雙輝前引道,一枝花影倩人扶。”

最後一個“扶”字,聲音拖得極長。這些傧相口裏說出的吉祥話,也不知是多少年前留下來的,文理固不精湛,道理也不見得通。便如“雲淡風清月上初”一句,此時又非夜晚,哪裏來的月亮。但此刻聽來,自有一種吉祥喜慶之感,陳詞濫調也變成了善祝善禱。

方玉平卻想,這傧相怎的這般羅嗦。

這一個“扶”字完畢,又聽鼓樂齊鳴,兩個喜娘攙扶着一位吉服新人,袅袅婷婷地便下了轎,直入大門。

新娘子名喚白绫衣,乃是百藥門掌門白千歲的義女,雖是義女,卻也是由白千歲一手撫養成人,身份矜貴自不必說,更是江湖中有名的美人。此刻她紅綢覆面,廳中衆人雖不見她面目,卻可見吉服之下身形窈窕,均想,不知這紅綢之下,又是何等的姝麗?

廳堂之上,便有人向方天誠、白千歲笑道:“好一對佳兒佳婦!”

新人在喜娘攙扶之下,盈盈走過紅氈鋪設的地面,站到了方玉平身旁,方玉平偷眼相望,心搖神曳。

那傧相又贊道:“新貴新人面向吉方,齊眉就位,參拜天地……”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對拜,共入洞房。

三拜之後,方玉平站直身形,年輕俊秀的一張臉上滿是喜氣。

廳內多是身份尊貴之人又或長輩,也還安靜。廳下卻還聚集了許多人,一個個指指點點,滿是欽羨。也有人小聲道:“這少年人,這般有福氣!”

這一年方玉平剛滿二十一歲,父親乃是江南第一大門派的掌門,他自己年少俊秀,劍法高明,所娶妻子又是如此佳人。他一生之中,若說志滿意得之時,再無超過今日。

大禮已成,方玉平心情激動之下忘了形,衆目睽睽中竟去握新娘子的素手。新娘子身子一顫,向後退了一步。

方天誠咳了一聲,方玉平這才醒悟,讪讪地放下了手,卻又不禁向新娘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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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蘇站在一邊,見了這般小兒女情态,淡淡一笑。

便在此時,一個聲音忽然自廳下傳來,冷飕飕一股涼意:“方天誠,白千歲,你們一個娶,一個嫁,這嫁的是甚麽人,娶的又是甚麽人?!”

随着這聲音,一個人走了上來。這人不到五十歲年紀,生得瘦削,面色青灰,身後卻背了把大關刀,刀鞘上一把金色絲縧飄飄灑灑。

他身後還跟了四個精壯漢子,看上去功夫也均不俗,身後亦是背了一把金色刀穗的關刀。

方天誠見得此人,臉色不由便是一沉,随即便笑道:“我道是誰,原來楚掌門也賞臉來喝一杯喜酒。”

這“楚掌門”正是金錯刀門掌門楚橫軍,其兄楚橫江為月天子所殺後,他繼了掌門之位,但無論品性處事又或武功,均是不如其兄遠矣。金錯刀門到了他手中,竟是從此一蹶不振。

楚橫軍自是心中憤恨,卻又不思進取,只想着如何壓過禦劍門一頭去。

這些年來,他種種手段也都試過,但無非是自取其辱。如今見了方天誠招呼,也只冷冷一哼,“方天誠,你不必惺惺作态,你只告訴我,禦劍門方家,今日娶的是甚麽人?”

方天誠面色一緊,但仍朗聲道:“這裏來的諸位朋友,哪一位不知,犬子娶的乃是白家小姐。”

楚橫軍仰天打了個哈哈,“白家小姐,哪一位白家小姐?若是白绫衣,我聽得她有閉月羞花之貌,不如讓我先看一眼?”說着上前幾步,竟有掀開蓋頭之意。

方玉平離他最近,怒道:“楚橫軍,我尊你是長輩,你怎的這般無理!”一伸手便去拔劍,卻忘了這時自己穿的乃是喜服,哪裏還有甚麽劍?

這一耽擱,楚橫軍已到了切近,伸手便去揭那大紅蓋頭。

方天誠此刻也顧不得主人身份,一掌便向楚橫軍擊去。

他快,一旁的白千歲更快,他武功不及方天誠,用藥之術天下卻幾是無人能及。他不必移動,指甲一彈,一股淡黃藥粉飛彈而出,後發先至,直向楚橫軍襲去。

這一陣藥粉來的果然迅速,楚橫軍武功未至一流之境,匆忙中身子向後一仰,躲過大部分藥粉,卻亦有少量藥粉沾到面上。衆人只聽他“嗷”的一聲,伸手捂住臉孔,手甫一碰到面上肌膚,卻又燒了手一般縮了回去,亂甩個不住。

廳中有人忍不住,便笑了出來,原來楚橫軍臉上沾了藥粉,這短短一刻間鼻子已經紅腫發亮,足有原先的兩倍大;再看他右掌,沾了藥粉的三根手指也已腫的小蘿蔔也似。

好厲害的毒!

介花弧一笑,輕聲向謝蘇道:“觀音印,白千歲倒是不留情。”

觀音印名字慈悲,卻是江湖上惹不得的三大毒藥之一。這裏的惹不得并非說它毒性了得,而是中了觀音印後,縱是解了毒性,中毒之處紅腫痕跡亦會終生不褪。

謝蘇神色不動,心中卻想:當時方玉平與白绫衣皆站在楚橫軍側近,白千歲怎可貿然使出這等毒藥?

這邊楚橫軍已經疼得渾身發抖,倒在地上一面滾,一面大聲哀叫,他也知道觀音印厲害,手只四處亂揮,也不敢觸碰身體其他部分。方天誠、白千歲等人不由皺起眉頭,心道楚橫軍雖然不成氣候,怎麽竟然到了這樣不堪地步。

方玉平在一邊看了,雖惱他辱及妻子,卻也覺有幾分可憐。

這邊楚橫軍在地上滾動,漸漸已到了白绫衣腳下,口中依然哀叫不停,衆人也未留意。忽然之間,他身子暴起,一只未中毒的左手倏出,竟已扯下新娘面上的紅綢蓋頭!

新娘子“啊”的驚叫一聲,吓得呆了,動都不敢動一下。

事發突然,廳中諸人皆未反應過來,待到反應過來時已然晚了,新娘子泥塑木雕一般站在當地,方玉平一個箭步沖上去,喝道:“楚橫軍,你!”

楚橫軍卻也不再動手,他一手扯着那塊紅綢,一手卻指着新娘,冷笑道:“我?我甚麽?方家小子,你看清楚了,你娶的究竟是甚麽人!”

他臉上手上依然紅腫的駭人,面上肌肉扭曲,這一番話說得又是譏諷,又是怨毒,但如今已無人看他,蓋頭這一掀,衆人不由自主地,均向那新娘看過去。只見蓋頭下是個少年女子,眉眼雖生得也算清秀,但哪裏稱得上甚麽“江湖上有名的美人”?再看其神色驚惶,又哪裏有半分大家風範?

這廳中數十人驚訝不已,卻只有謝蘇輕輕“噫”了一聲,“是她?”

介花弧在一旁聽得分明,悄聲問道:“她是誰?”

“小憐。”

灣頭見小憐,請上琵琶弦。這女子昨日他和謝朗在街上見過,非但見過,還為她解了金錯刀門之圍。

然而小憐本是小家碧玉,又怎變成了百藥門的掌上明珠白绫衣?

楚橫軍手指着小憐,又大聲道:“你們眼下也看清楚了,這女孩子哪裏是白绫衣!”

這廳中多有人與白家是通家之好,識得這女子身份,更有人便小聲道:“這不是白家小姐的婢女麽?怎麽在這裏?”

此刻廳內惹出了這般事故,偏廳裏不少賓客也跑了過去,刀劍雙衛及何、江二人也随人群走過來,廳下擠擠壓壓十分熱鬧。

白千歲面上青白不定,一只手已經探入了腰間,猶豫再三又縮了回去;方天誠饒是老成持重,大風大浪經過多少,此刻口開了又合,終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楚橫軍強忍着痛,乘衆人驚疑不定,方、白二人尚難解釋之際,又叫道:“以一個婢女冒充新娘,方天誠、白千歲,你二人分明均是知情!哼哼,白绫衣呢?是和別的男人跑了,還是懷着甚麽人的野種,不敢回來了?”

這話說得太過惡毒刻薄,廳下便有人叫道:“楚橫軍,你會不會說人話!”

楚橫軍轉過身,面孔扭曲,偏又是一個紅腫碩大的鼻子挂在中間,看着又是可笑,又是可怖。只見他左手一揚,衆人只當他要做甚麽,卻見一支響箭沖天而起,滋滋作響,頃刻,又是兩個精幹漢子帶着一個身披白色鬥篷的人從東側一間廳堂走出,分開人群,昂然走入廳內。

今日方、白兩家聯姻,布置亦是周密,楚橫軍卻能私帶了手下,又藏了人在賓客中。衆人初時見這楚橫軍大叫大嚷,武功又不濟事,只當他是個無用之人,待到見了這一番布置,方曉得此人卻也實是謀劃深重。

那兩個精幹漢子将人帶到,向楚橫軍行了一禮,卻仍未離開那身披白色鬥篷之人。

楚橫軍踉跄走過來,一把扯下那人頭上白色鬥篷兜帽,冷笑道:“這又是甚麽人?”

兜帽除下,露出一張平淡無奇的女子面容,那女子似被封住了武功,衆人一時愕然,心道誰知這是甚麽人。

白千歲倏然大怒,叫道:“绫衣!”

這女子果然是白绫衣?衆人一時錯愕,但立即也有人想到百藥門擅長藥物易容,想必這白绫衣此刻便是易容,方會如此。

謝蘇卻是一怔,他識得這女子,正是今早在江邊與他相遇之人。

方天誠卻是一急,心道親家啊親家,你怎能此刻當衆認女,即便今日白绫衣被奪回,日後說到她被金錯刀門擄去一事,若有人議論她在金錯刀門中數日究竟遭遇何事,卻讓禦劍門如何在江南武林立足?玉平今後又如何做人?

但話已說了,收也收不回。他只得道:“楚橫軍,我道绫衣為何不知去向,原來竟是被你施計奪去!殊知禦劍門雖與金錯刀門相争多年,但争也要用光明正大的手段。你行事如此卑鄙,金錯刀門日後如何行走江湖,令兄九泉之下又如何瞑目!”

他這一番話義正嚴詞,廳上廳下衆人一時也忘了方、白兩家竟用婢女充當新娘一事,紛紛指責起楚橫軍,廳上更有一名老者排衆而出,道:“楚橫軍,你今日若沒有一個解釋,江南武林今後再容不得你!”

衆人識得這老者乃是“”葉家長老,亦是江南一帶的名門正派,堂中長老個個行事方正,俠義待人,深受敬仰。他這一開口,衆人皆是點頭不已。

楚橫軍對那長老視而不見,到了這時,他也不似初時峻急,聲音放慢,刻薄之意卻愈發明顯,每一個字裏都似能擠出毒液一般。

“這女子是我金錯刀門擄來的?可笑!她分明是私奔偷跑出的家門,否則,你兩家怎會不敢聲張!”

“不敢聲張倒也罷了,竟是連婚期也不敢拖延,甚至要用一個婢女充當新娘,你們為何不敢拖延,哈哈,你們不敢說,我敢說!”他伸手一指白绫衣,“只因她已懷了身孕,是也不是!”

這一句話抛出,恰如沸油裏潑下一瓢冷水,衆人霎時炸了起來。

再看方、白二人,面上竟是不見血色。

楚橫軍不依不饒,手指衆人,又續道:“想必你們有不信此事者,哼哼,不信之人,但憑你們去找穩婆來,她有沒有身孕,一驗便知!”

這話已經說到了絕處,便是那長老,此刻也不知說甚麽才好。

便在此時,那身披白色鬥篷的女子終于開了口,聲音清越,猶不失寧定。

“楚掌門,你何必逼人如此。我确有不貞之罪,但此事為我一人之過,與家父及方掌門并無幹系。”

她話語冷靜,聲音亦不算大。但這一句話出來,一旁諸多江湖人物又都炸開了鍋。有些惡意之人,說話更是難聽:“這白家小姐竟做出了這種事情,果然生得美家裏就留不住,啧啧啧……”

“這樣說來,方家那少主豈不是戴了綠帽子?”

“豈止是綠帽子,還當了便宜老子,嘿嘿……”

方玉平面色慘白,這些話,一字不漏,全都灌進了他的耳中。

楚橫軍聽得此言,嘿嘿一笑,道:“你倒是敢作敢當,既如此,你且說說,你偷的那男人是誰?”

白绫衣面上倏然變色,再不開口。

楚橫軍手一指廳上衆人,“你們也想知道?”

這廳上皆是有頭有臉的大人物,哪個肯開口,但此事太過香豔刺激,庸俗好奇心人皆有之,竟是無一人說個“不”字。

便在此時,忽有兩個人齊齊道:“住口!”

衆人詫異,只見廳下站了一雙英姿卓絕的年青人,左邊一個神色凝重,正是何琛;右邊一個白衣如雪,卻是江澄。

何、江二人也未想過對方會發言阻止,江澄見何琛也開了口,冷冷哼了一聲便不再說話。何琛卻道:“楚掌門,即便白姑娘有錯,你又何必逼人太甚!”

楚橫軍不識得何琛,他短促笑了一聲,“這位賢侄,你有所不知,這白家小姐偷的男人,關系可是着實的重大啊!”

他左手探入懷中,“當”地一聲響,一塊清冽透明的不知甚麽物事已被他丢到了地上,迎着日光,看得格外分明。

“你們都是經歷過前些年江湖上那一場浩劫的,且看看,這是甚麽東西!”

那塊物事和玉佩大小相仿,通體透明,上面銘刻着些古怪文字,光芒瑩然。

一見之下,那長老雖是持重,卻竟是第一個叫道:“琉璃令!”

此刻其餘人等也已看清,又有人叫出聲來,“琉璃令!”

“真的是琉璃令!”

“那……那人果然還活着?”

葉家長老第一個按捺不住,沖到楚橫軍身前,“你從哪裏得到的這東西,那魔頭究竟在哪裏?”

那玉佩大小的透明物事,正是當年生死門中一雙門主之中月天子的随身信物。

琉璃令出,無命可留。

葉家長老一雙手顫抖不已,五年前,一個大雨傾盆的夜晚,他也曾見到這塊琉璃令,那一晚,精銳好手死傷殆盡,十二長老折損其八。

至今為止,他還記得自己抱着兄弟屍身,連眼淚都流不出來的樣子。

琉璃令出,無命可留。仍活下了少數好手,至今仍屹立于江南武林,已是難得的異數。

楚橫軍被他逼問,也不驚惶,閑閑看向一旁的白绫衣,“那魔頭在哪裏我怎曉得,你不如去問問這位白家小姐,她肚子裏不是還懷着他的孩子麽。”

又一個驚雷劈将下來,只震得衆人連話都說不出。白千歲第一個反應過來,喝道:“你休要狗血噴人!绫衣縱有不貞之罪,又怎會和那個大魔頭搭上關系!”

楚橫軍冷笑道:“我狗血噴人?這塊琉璃令正是從你家小姐身上得來,也不知是不是那月天子送她的定情信物,被她寶貝似的留着。”說着又一指小憐,道:“那女孩子,你前幾天也到過金錯門做客,那時你不是說,你家小姐和一個男人暗中相見,你雖未見過那男子,卻聽他自稱月天子麽?”

小憐與白绫衣一同長大,雖為主仆,其實感情深厚,聽得楚橫軍此言,急忙反駁道,“你胡說八道,那男子才不是月天子,他叫林素,還給過我家小姐畫過一副畫,落款也是這個名字……”

一語未完,滿座皆驚。

昔年月天子縱橫江湖之時,并無人知他真實名姓,但若稱呼他“月天子”,又未免太過長生死門志氣,滅中原武林威風。那塊琉璃令上多為波斯文字,只有兩個漢字是“林素”,據此,中原武林人士又稱他為“林素”,後來月天子有時也如是自稱。

小憐年輕,又非武林中人,哪曉得這些事情,被楚橫軍三兩句一詐,立時便詐出了真話。

初時廳堂內外,猶是議論紛紛,到了這一刻,竟是再無人開口。

白绫衣面上易容,旁人看不清她神色,只見那她身體連同那白色鬥篷均是顫抖不已,卻仍是勉強挺直了身體,站在當地。

楚橫軍大笑出聲,一只中毒的右手直指着白绫衣,“你偷的那男人,究竟是誰?”

白绫衣身子又是一震,薄唇開了又合,終是開口:“月天子。”

事已至此,相抵已是無用。

一片寂靜之後,潮水一樣的喧嘩倏然而起,竊竊私語早已變成了名正言順的争論不休。名門、美女、偷情、魔頭,這種種想也想不到的事情集合在一起,這是武林中多大的新聞?

江南武林一帶又多受生死門荼毒,此刻廳下聚集的江湖人士多有親友師長喪于月天子手下的,忽然廳下一個中年人就站了出來,喝道:“和月天子有關之人,都該殺!”

此人雙目赤紅,面色猙獰,想是當年曾有父母親友喪于月天子之手。

此言一出,雖不見得人人都贊同于他,卻有人小聲道:“月天子和白千歲的女兒……這件事會不會和方、白兩家也有關系?”

楚橫軍志滿意得,今日一事,方、白兩家在武林中的名聲敗個了一幹二淨。他面上、手上猶是紅腫疼痛,也顧不得了,又笑道:“哈哈,白千歲,你嫁的好女兒!”

此言未了,卻聽廳上有人也笑道:“楚掌門,只怕你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啊!”

楚橫軍大是詫異,衆人也均向發聲之處看去,見一個貴氣十足的華服男子手搖折扇,微微而笑。他身邊還站了一個身穿雨過天青色長衫的男子,面貌沉靜不俗。

多有識得那華服男子的,便有人道:“那是羅天堡堡主介花弧!”

“噓,且看他有甚麽話說。”

卻聽介花弧又笑道:“好好一場婚禮,楚掌門偏要來胡攪,殊不知今日方家娶的本來就是白掌門的義女小憐姑娘。至于白绫衣之事,方、白兩位掌門早已知情,原待婚禮之後,便清理門戶,又怎容楚掌門多事?”

這一番話,可謂将方、白兩家洗脫了個幹幹淨淨,介花弧心思也可謂機敏之極。楚橫軍自也聽得出他洗脫之意,怒道:“誰不知方家娶的是白家小姐,那女子不過是個婢女罷了!”

介花弧笑道:“這話有趣,就是白绫衣,不過也是白掌門的義女,小憐姑娘明慧貞靜,被白掌門認為義女又有甚麽奇怪,她拜見義父之時,我也在場,莫非連羅天堡堡主之語,你也信不得麽?”說着面色便是一沉。

方天誠、白千歲二人對視一眼,心中皆是感激之極。有介花弧一言在此,非但救了兩家名譽,連今日婚禮亦可順理成章下去,便是方玉平日後行走江湖,也可免些指指點點。所失者,不過一個白绫衣而已。方天誠不由便道:“正是如此,虧得介堡主分辯。”

白千歲也道:“虧得有介堡主說明,不然江湖中朋友,還以為我們白家做得些甚麽事出去。”他更擔心的是江湖中人疑心自己與月天子勾搭,那可是百口難辯之事。

介花弧一笑,今日一事,方、白兩家均欠下他一個極大人情,他們在江南有地主之誼,自己與石敬成打起交道,也可方便許多。

他又道:“既是如此,如今天地也拜了,小夫妻等得只怕也急了,還不快快送入洞房去也?”這一句卻帶了幾分戲谑之意。

方天誠也怕又惹出甚麽事情,連忙道:“還不快送少主進房去!”

一聲既出,十幾個家人簇擁着方玉平與小憐兩人便向裏面去。

方玉平方才一直站在一旁,白绫衣非但是他未婚妻子,更為他傾慕已久,諸多消息帶給他的沖擊遠勝旁人。

他自小到大,何曾受過這般打擊,非但一句話也說不出來,更不知如何應對反映。直到父親“送少主進房”一句說出,他方才清醒一二,叫道:“我不要!我誰也不娶……”

一語未了,方家的總管站在他身邊,看老門主眼色,急忙點了他穴道,一旁的小憐又不會武功,兩個本來不該是一對,也從未想過會是一對的年輕人就被這般簇擁着,一同進了內室。

這一邊,楚橫軍牙齒直咬得“格格”作響,不知是毒傷還是氣惱。

種種謀劃為介花弧一番話破壞,他一腔怒火不敢向這位羅天堡堡主發作,全盤發洩到了身邊的白绫衣身上。只聽他叫道:“好,好!你們合謀一氣,我無話可說,只這女子,你們不是說要清理門戶麽,又要如何處置?”

廳上倏然靜了下來,只聽他一人言語。

“我聽得百藥門有門規一百七十五條,我只問你,這女子犯奸淫罪,該不該殺;勾結大魔頭還有了他的孩子,該不該殺!”

他咬牙切齒,竟是一定要逼着白千歲親手殺了白绫衣,他心中才會略為快意。

白千歲面色鐵青,楚橫軍沒有說錯,白绫衣所犯兩條大罪,無論哪一條,在百藥門都是當誅的罪名。今日之事,能如此解決,已是大幸。雖然白绫衣在他身邊多年,父女之間亦有感情,但若非如此,今日之事又怎能罷休?

他手舉了起來又放下,環視四周:方天誠垂目不語,婚禮上種種事情已牽連他夠多,此刻他不敢也不能開口;介花弧神态閑适,他已賣了一個天大的人情給自己,此後事情顯是無意再管;再看其餘諸人,竟有一大半看着白绫衣的目光帶着仇視之意,顯是當年與月天子結下深仇之人。

他自己反思,卻也對白绫衣發起怒來,他撫養她成人,這十幾年來哪一件事虧待過她,她卻做下這般事情,莫說自己,真是連百藥門的臉面一同丢盡了!思及至此,一只落下的手又高高舉了起來。

白绫衣閉目不語,眼角卻有淚水緩緩流下。事已至此,除非自己一命,不然何以抵償今日之事?

那一只手呈現青綠之色,夾帶風聲,向着白绫衣天靈穴上直劈下去。

廳上廳下這許多人,并無一人阻攔,甚至有人面露快意之色。

眼見那只手就要觸及白绫衣頭頂,白千歲手腕忽然一歪,這一掌便走了偏,又聽“丁零零”一聲響,衆人只見一顆拇指大珠光閃耀不知甚麽物事,在空中劃一道弧線,又落到了地上。

一個沙啞卻寧定的聲音響起,聲音不甚大,卻十分清晰,“白掌門,請留人。”正是介花弧身邊那沉靜青衣人。

介花弧低聲笑道:“謝先生,你要救人也罷,怎麽摘我的東珠?這可是要賠的。”原來謝蘇手邊并無稱手兵器,順手便摘了介花弧發上東珠,擊中了白千歲手腕穴道。那東珠拇指大小,可值千金,但在羅天堡裏,實也算不得甚麽。

衆人并無人識得那青衣人,但見他與羅天堡堡主言語親密,料想是個有來頭的人,也便靜聽他說話。

這邊白千歲還未開口,楚橫軍先喝道:“你是甚麽人?白绫衣是白千歲女兒,殺不殺他說得算,你憑甚麽多嘴多舌!”

這話也沒說錯,謝蘇确實毫無立場,一時間他也靜默起來。

楚橫軍見他不語,又得意起來,正要再說些甚麽,卻聽謝蘇緩緩開口,神色依然沉靜如水,“你說得不錯,我确無立場救人,既如此,我娶她。”

一時之間,從方天誠到白千歲,從葉家長老到廳中一衆有身份、有地位之人,從刀劍雙衛到何、江二人,再到一個怒目橫眉的楚橫軍,全部怔在了當場,只聽那個沉靜如水,聲音亦如流水一般平緩的青衣人繼續道來。

“我娶她。”

“在家從父,出嫁從夫。我既娶了她,她的性命,我總有資格說得算。”

呆愣衆人之中,倒是介花弧第一個反應過來,卻也只是手搖折扇,一笑而已。

楚橫江目瞪口呆,實未想到世上竟有如此之人,他一手指着白绫衣,口吃道:“這……這女子和別人偷情,還懷了野孩子,你……你要娶她?”

謝蘇淡然道:“我既說要娶她,自會認她腹中的孩子為子,那孩子自此再與他生父無關。”

這一番話實是驚世駭俗,世間怎會有人大度若此?

衆人議論之中,白绫衣忽然盈盈走過來,雙膝跪倒在謝蘇面前,“公子,有今日一語,已足夠绫衣銘記一世,但你實不必……”

謝蘇青袖一卷,已帶她起身,目光定定地看着她,那雙眸子清郁之極,雖與她當日傾心之人并無相同,卻自有一種令人寧靜信賴的力量。他開口,沒有客氣也沒有反對,只是平平靜靜地道:“夫妻之間,不必如此大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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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醒掌天下權,醉卧美人膝,五千年風華煙雨,是非成敗轉頭空!

    爽文 已完結 1443.1萬字
  7. 都市陰陽師

    都市陰陽師

    【免費新書】都市燈紅酒綠,但是妖魔食人。陰影之下,幾乎每日有人消失。正如當年震驚全國的僵屍事件以及貓老太太……然而人乃萬靈之長,妖魔食人,自然也有降妖佛魔者出世。全真、正一、高僧、世家、門派……白天,他們各司其職;夜晚,他們斬妖除魔!且看偶得陰陽師傳承的林凡如何駕馭飛劍,震懾三界!

    爽文 連載中 488.8萬字
  8. 小閣老

    小閣老

    站在你面前的是:
    大明王朝的守護者,萬歷皇帝的親密戰友,內閣首輔的好兒子,十六、十七世紀全球首富。
    控制吏部三十年的幕後黑手,宗藩制度的掘墓人,東林黨口中的嚴世藩第二,張居正高呼不可戰勝。
    海瑞的知己,徐渭的東家,利瑪窦的剃度人,徐光啓等六位狀元的授業恩師。
    大明詩壇遮羞布,七百餘種各學科書籍撰寫者,兩千七百餘項專利的發明人,現代大學與科學的奠基者。
    海外漢人的保護神,新航路的開辟者,大洋秩序的維持者,全球大型工程的承包商。
    禍亂歐洲的罪魁禍首,德川家康的義父,塞巴斯蒂安的拯救者,一心為民的小閣老。

    爽文 已完結 542.7萬字
  9. 都市之不死天尊

    都市之不死天尊

    在血海中崛起,從寂滅中複蘇,當雷霆劃破長空,葉軒從血海中走出……
    PS:本書主角冷酷無情,本書不聖母,不見女跪,這是一個血海大魔王回歸都市的故事,也許……本書有你想要東西

    爽文 已完結 454.8萬字
  10. 陰陽鎮鬼師

    陰陽鎮鬼師

    新死描眉施黛,久亡畫皮雕骨。
    身邊的人未必是人,久聞的故事也未必只是故事。

    爽文 已完結 658.9萬字
  11. 神武天帝

    神武天帝

    陸宇,神武天域最傳奇的聖魂天師,卻被妻子與兄弟聯手暗害,重生到數百年後的同名少年身上。
    重活一世,陸宇立志要手刃那對狗男女,以武逆天,重回天域,融煉萬法,稱尊天地!

    爽文 已完結 720.3萬字
  12. 光怪陸離偵探社

    光怪陸離偵探社

    一扇門在眼前展開。
    邪惡在茁壯生長,竊竊私語聲從門內後溢出。
    怨毒的複眼一閃而逝,想要沖出的存在被阻隔在內,蠱惑的低語耳畔回繞。
    黏糊糊的粉色腦子低聲嘟囔。
    披着黃衣鬥篷的人影安靜觀察。
    充滿腥氣的污泥般的墨綠色存在冷漠注視。
    一串奇妙的肥皂泡泡釋放出友善——無論如何,它們誠摯邀請陸離,參加這個瘋狂的派對。
    陸離邁步進入,步伐堅定不移。

    爽文 已完結 338.5萬字
  13. 都市之少年仙尊

    都市之少年仙尊

    九玄仙尊林亦在渡劫飛升之時,不幸遭遇傳說中龍的襲擊,殒命天門臺,從而回到了自己的少年時候,成為地球高二學生林亦,同時發現左手位置,被封印了一條龍。
    從此,林亦以一種絕強的姿态屹立于新的世界中,拳打惡霸老流氓,腳踢闊少敗家郎。
    于是,一場別開生面的強者崛起路,正式開啓。

    爽文 已完結 623.8萬字
  14. 太古吞天訣

    太古吞天訣

    人族主宰天海界九百萬年,前後誕生了九位仙人。
    而今,百萬年已過,第十位仙人遲遲不出,恰逢妖族皇者臨世,咄咄逼人,鬼族挑撥離間,居心叵測。
    一時間暗流湧動,大戰不可避免。
    仙界棄子古塵意外覺醒吞噬武魂,修太古吞天決,開啓了一條吞噬諸天的無敵之路。
    他是否能成為影響三族大戰的關鍵,成為第十位仙人。
    仙、神、帝、尊,四大境界。
    千般法術,萬般神通。
    這是一個波瀾壯闊,奇幻瑰麗的玄幻世界。
    天海界境界劃分:煉體,凝魂,萬化,真人,金丹,元嬰,化神,飛升……

    爽文 已完結 287.3萬字
  15. 重活之逍遙大明星

    重活之逍遙大明星

    2018年的胡毓重活了,回到了公元2004年的學生時代,他發現,他回到的是一個與地球有九成相似的平行空間。
    上一世,胡毓是一個潦倒小明星,這一世,熟知未來娛樂圈發展軌跡的他要成為逍遙大明星!
    新書《傳奇天王系統》正在連載,希望大家能夠動動小手指,點個收藏,莫殇拜謝!!!小說關鍵詞:重活之逍遙大明星無彈窗,重活之逍遙大明星,重活之逍遙大明星最新章節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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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6. 都市超級醫仙

    都市超級醫仙

    本書又名《美女總裁的透視醫仙》。
    “醫生您好,總裁請您去做她的貼身醫師。”
    “不去,還有好多病人等着治療呢!”
    “我們老板長得可好看了!”
    “早說不就行啦!”

    爽文 已完結 742.8萬字
  17. 道

    踏入仙途,風雲險惡,
    幾度險死還生,幾度魂斷欲亡。
    一路前行伴腥風血雨,求仰不愧天,求俯不怍地。
    當有一日,迎風直入九霄,揮手撥雲霧,俯茫茫蒼生,以我之筆,建鼎立道。

    爽文 已完結 626.7萬字
  18. 狂探

    狂探

    一個打架不要命、無節操、無底線的小痞子,意外穿越到平行空間,搖身變成了一名重案組探員。
    巨大的身份轉換,讓他把警局搞得雞飛狗跳。
    然而,一個邪門的奇遇系統,卻讓他屢破奇案,成為了一名個性張狂的痞子神探!

    爽文 已完結 692.2萬字
  19. 王者風暴

    王者風暴

    世界崩毀七百年,少年周烈接到一個來自七百年前的電話,使他從此踏上了追尋世界奧秘的道路。
    這裏是新的紀元,開拓者激發古老的血脈,踏着前人的腳步前行,他們相信自己終将升華。
    霸道的秦皇,睿智的漢武,無雙的白起,忠義的岳飛,祖沖之,徐霞客,李淳風,扁鵲,邵雍等等,這些古人在今人的信念中複蘇,與今人一起扶搖直上,激烈碰撞,交相輝映。

    爽文 已完結 601.7萬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