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激将
接連訓練了五天,衆姐妹苦不堪言。第六天頭上,姐妹們帶着一臉倦色又聚在冬苑。黎嬷嬷看看衆人,竟笑着說道:“今個兒咱們不練儀态,舒舒服服的坐着聽史記。”
玉儀等人聞聽面露喜色,一個個找舒服的地方靠坐着,身子盡量放松恨不得癱在椅子上。黎嬷嬷瞧了她們一眼,并未呵斥阻攔,而是慢條斯理的講了起來。
“先祖皇帝當政期間,天下初定,雖然八方來朝卻難免有心懷異心之人。當時突厥來使說是要表演齊射,先祖皇帝欣然答應。沒想到,那個突厥來使是想找機會嘲笑我們大禹。他表演的是走馬射花,就是騎着馬飛快地轉圈,然後射百步以外的花。
他騎着彪悍的野馬,繞着小校場飛奔,跑起一溜煙來,看見他把弓拉圓衆人都伸長了脖子瞧。可是本來瞄準遠處牡丹的他,突然調轉馬頭,弓箭也對準了先祖皇帝和嫔妃們坐得位置。這讓衆人都大驚失色,可不等有人反應過來,一杆箭已經急速射了過去。
衆宮女、太監登時慌亂,有人擋在皇上跟前,有人四下逃竄……唯有良嫔娘娘正襟而坐,臉上還帶着淡淡的笑意。那箭說時遲那時快,眨眼間就到了良嫔近前,跟前的嬷嬷吓得驚叫着癱坐在地上,卻見良嫔娘娘仍舊面不改色。
箭貼着她的頭皮,從她頭上戴着的那朵花的花蕊中間傳過去,射到後面的大樹幹上,深入足有二寸!再瞧良嫔娘娘,她手中端着滿杯酒的酒杯,竟然連一滴酒都沒灑出來。
那突厥來使見了仰頭拍手大笑起來,皇上的臉色十分難看,衆臣面面相觑不知道該如何化解。竟敢當着皇上的面公然試圖殺害嫔妃,若是擱到一般臣子身上,那可是滅九族的罪過。可眼下四方未徹底穩定,随時都有可能發生戰争。為了天下蒼生,為了能獲得喘息、強大的時間,皇上并不希望發生誤會争執。不過,當着滿朝文武和其他小國的使臣竟然鬧出這麽一出,該如何收場呢?
現場沉悶了一陣,倒是良嫔娘娘站起身,端着酒杯笑着說道:‘我常聞突厥多善騎射的勇士,如今看來此言不虛。使臣的表演給我們帶來了驚喜,這杯水酒不成敬意,我敬使臣一杯。’說完抿了一口。
據史料記載,良嫔娘娘始終面帶微笑,不曾有半點慌亂和懼怕。那突厥使臣不得不折服,贊嘆着回道:‘素問大禹女子足不出戶,整天只知道相夫教子。如今看見娘娘風采,才知道傳言未必是真。娘娘的膽識過人,更是機智聰明真讓我大開眼界。’說完才對着先祖皇帝和良嫔娘娘行正禮。
事必,皇上問良嫔面對危險為何如此鎮靜?良嫔娘娘是這樣回答的。”幼儀聽得入了神,其他人也都睜大了眼睛,連點心都顧不上吃了。
黎嬷嬷喝了一口茶潤潤嗓子,接着說道:“良嫔娘娘說,‘皇上未動,臣妾若動豈不是壞了規矩?況且大禹的江山是皇上出生入死在馬背上打下來的,臣妾身為皇上的嫔妃,雖無福跟随皇上上戰場殺敵,卻也有一腔熱血,也無懼小小突厥的一杆利劍!
我們大禹地處中原,禮儀規矩從古至今沿襲上千年,變更了不少朝代,卻讓八方小國來朝,令四方異族臣服。懂規矩才能成方圓,武力只能讓人屈服,唯有精神信念上的吸引、折服,才能讓人心所向。
臣妾乃大禹的嫔妃,自然要拿出架勢來。若是在小小突厥使臣面前失儀,豈不是丢了咱們老祖宗的臉面?臣妾就是想用這種态度告訴那些異族番邦,即便是我們大禹的女人,也不把他們放在眼裏!”
姐妹們聽到這裏個個露出敬佩的神色,覺得良嫔娘娘真乃奇女子也!不知道這良嫔娘娘容貌如何,最後是什麽結局?
“皇上聽見這番話不由得點頭,想到後宮初設,一切都還沒成局勢,便命良嫔娘娘協助皇後打理。皇上還讓她調教禮儀嬷嬷數人,撥到各個宮中管理宮女、太監。之後有新進宮的小主,也都要去她那裏學習規矩。
良嫔娘娘雖然長相排不上最上等,卻因為恪守規矩禮儀倍受皇上寵愛。從嫔升到妃,再到貴妃,最後是皇貴妃,成為先祖皇帝時期後宮屹立不倒的女人。如今,宮中沿用的規矩還是那時候傳下來的,雖有改動卻并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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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世家子弟,打小就會請教養嬷嬷教授宮裏面的規矩。她們一年到頭,不知道要進宮面聖多少次,絕對不能沖撞宮裏面的貴人。眼下我教給衆位姑娘的不過是一些最基本的東西,聖駕面前失儀,輕了是一頓呵斥,重了會丢掉性命還會連累家族。
只是府上跟那些世家不一樣,姑娘們也不是打小接受訓練,所以若是不想吃這個苦就算了。打明個兒起,我只教導宛若姑娘。”黎嬷嬷話鋒一轉,才算是說到了今天的重點。
最後這一句話說得夠重,玉儀聞聽不由得咬了一下嘴唇。她一向自恃甚高,常常認為自己不輸給那些世家小姐。黎嬷嬷話裏的意思很明顯,金府連二流世家都算不上,府中的姐妹們似乎沒什麽機會能見到聖駕,所以學不學這樣規矩無所謂。她這般要強的人,豈能輕易放棄?
“聽嬷嬷一席話,勝過讀聖賢書。”玉儀站起來說着,“人們常說世事無常,多學些東西肯定要比不學強,我們願意學!雖說我們姐妹資質愚鈍,好在嬷嬷是高師。往後我們一定不會偷懶,更不會喊苦喊累。只要學得嬷嬷三分本事,以後出去交際也不至于丢嬷嬷的臉。”
這話說得更是巧,表明了決心,又委婉的說出“名師出高徒”的話。若是她們姐妹學不好,黎嬷嬷有甩不掉的責任。
黎嬷嬷盯着玉儀瞧了幾眼,笑了,“有大姑娘這些話就好,打今個兒起咱們就正經起來。剩下的幾位姑娘沒有異議吧?”
額,這才開始要正經八百的訓練?前幾日都把她們累成狗了,若是再增加強度可怎麽了得?衆人心中都這樣想,卻并未有人打退堂鼓。
韻儀一向在心中暗自跟玉儀攀比,又想着壓繡儀、幼儀一頭,她見玉儀這樣說,自然要跟着;繡儀一向沒有什麽主意,姐妹們做什麽她都随着。幼儀倒是無所謂,這幾日白天累,吃飯吃的香,睡覺也安穩,倒覺得渾身舒坦多了。權當成是鍛煉身體,有益無害。
接下來,黎嬷嬷的訓練果然更加嚴厲起來。衆位姑娘從痛苦到接受,最後到游刃有餘,讓黎嬷嬷不由得暗暗點頭。
她們的學習內容從坐卧立行到茶道、插花、服飾首飾搭配,到背誦宮規及一些心照不宣的宮中禁忌……五花八門,無所不包。幼儀每天不僅要學習,還要親自照顧卧病在床的老太太。老太太見到她辛苦,便每日吩咐小廚房變着法的做好吃的。
幼儀吃得不少,可人沒胖身量卻蹿了起來。她的眉眼也漸漸長開,露出些少女的苗頭,看着比之前更秀氣了。玉儀的身材更是變得玲珑有致起來,胸口已經鼓起小小的包來,有了大姑娘的模樣。不過才兩個多月的學習,宛若身上隐約有了大方的氣質,開始從小家碧玉往大家閨秀上轉變。
轉眼就到了年下,黎嬷嬷沒什麽親人,就留在金府過年。老太太不再整日躺在床上,她可以靠坐着了。大年三十的那天,老太太被擡到寧安居去吃團圓飯。吃完飯又聚在一塊說笑了一陣,她見天色漸晚便張羅回去。封氏不敢留,怕天黑路不好走,尤其是外面的積雪還沒有完全化。擡春凳的幾個婆子眼神都不好,再摔一跤可就糟了。
“我老婆子不像你們年輕人,玩兒都沒精力玩兒。不管什麽年節,到了往常睡覺的時辰就犯困。況且有我在你們難免拘束,今個兒過年,怎麽樂呵怎麽耍。只一點,這屋子裏面炕上炕下都是蠟燭、燈火的,要加小心。”老太太走之前還特意叮囑了封氏幾句。
所謂,老不舍心,少不舍力,正是如此吧。
幼儀自然要跟着回去侍候,老太太不依,讓她留下跟姐妹們多玩一會兒。可幼儀只坐了一會兒,到底是先告退回去了。她不是小孩子,對過年什麽的沒多大感覺。反而覺得還不如平日,炮仗從子夜開始就放個不停,攪得人睡不好覺。而且還有守夜的習俗,熬到天亮又要早起。大年初一又要趕早給長輩拜年,這樣才能勤勞孝順這一年,累的人沒什麽精神。初二有姑爺的人家開始迎貴客了,初五要包餃子,初七吃石磨豆腐,十五元宵節看花燈吃湯圓,一直都是亂哄哄的鬧騰。過了二月初二龍擡頭,這個年才算是正式過完。
今年正月十五倒比往年不同,黎嬷嬷說要帶着姐妹們去街上賞花燈猜謎,姑娘們聽了都期待起來。
雖說姑娘家不能輕易出門以真面目示人,但是一年有兩天是破例。一是正月十五賞花燈,二是三月三踏青。
到了正月十五這日,封氏早早就備下馬車,送姑娘們往最繁華的街道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