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審訊
公安局的審訊室，我還是第一次走進來。
以前都是在電視劇裏看過各種審訊室，走進真實的雖然也沒感覺有什麽特別的，但是那種壓迫和緊張的氣氛倒是在邁進屋子裏後一點點出現了。
我跟着唐嶺和另一個做記錄的警察坐到了放着電腦的桌子後面。
沒多久，一個戴着手铐的男孩被帶了進來，他坐到了我們對面的椅子上，那是為接受審問的嫌疑人準備的。
男孩坐下，眼神茫然的四下看了一眼，最後擡起頭看的是屋頂一腳的監控視頻攝像頭，他看了一陣才開始注意到我。
起初我以為男孩用一種疑惑的眼神看我是因為我是女性，他沒想到自己會在審訊室裏見到女性，可後來才明白過來這是因為屋子裏只有我跟他沒穿警服，而我又是和兩個穿制服的警察坐在一處。
男孩一定是在猜測我的身份。
“姓名。”
“張科。”
“年紀。”
“十七……”
審訊正式開始，唐嶺聲音低緩的做着例行訊問，做記錄的警察快速敲擊着鍵盤，男孩目光經常落在我的身上，可一旦跟我的目光交疊就馬上低下頭，帶着手铐的雙手也緊張的握緊。
“說一下吧，為什麽打架。”唐嶺開始進入正題。
叫張科的男孩聽見打架兩個字，神色一下子緊張起來。
“我不是故意的，真的！警察叔叔相信我吧！是他，是他先動手的還罵我！我一激動就還手了，可我沒想打死他，真的沒想！”
唐嶺并不理會男孩激動的情緒，他只是不說任何話靜靜地看着男孩，很快男孩就平靜了一些，他再次看向我的時候，眼神裏露出委屈的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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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歲，多美好的年紀，我在心底裏暗暗嘆息着。
“是只有你們兩個打架還是有其他人參與。”唐嶺接着問。
張科舔舔嘴唇，“還有別人，徐傲偉和石立立也動手了，可是他們是為了幫我。”
“回答我之前的問題，你們為什麽打架，不要說別的。”
張科咬着嘴唇想了一下，“因為隔壁班的一個女孩。”
我聽了男孩的回答，這也是我之前猜想到的原因，這個年紀的男孩子打架總不外乎那幾種原因，為了女孩子就是其中之一。
“說具體。”唐嶺又問，語氣明顯比一開始要嚴厲了，張科緊握在一起的雙手一下子松開了，然後馬上又再次握在一起。
“那女孩耍我！她跟曹曉健早就在一起了還跟我……被我哥們看見了就跟我說了，我就去找了他們，後來就吵起來了，後來又動手了，就這麽回事。警察叔叔，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不會槍斃我吧！”
張科問完最後的話，恐懼的看着我再看看唐嶺，眼神裏充滿了緊張。
我不想再看男孩的臉，低下了頭。
似乎有某些似曾相識的東西在審訊室裏蔓延，我聽着唐嶺跟張科的對話，眼前還是出現了譚立旋和唐峰的樣子。
我沒見過王飛芸說過的那個場面，在我的記憶裏，唐峰和譚立旋是要好的朋友哥們，他們會彼此黑對方嘲諷對方，可是不會動手打架，至少我沒見過。
但是王飛芸講述的那個雨夜裏，唐峰和譚立旋卻打架了。
我雖然并不懷疑王飛芸那番話是假的，可是讓我一下子接受唐峰跟譚立旋打在一起的場面還是有些困難。
“為了這麽點事情就用刀子捅自己的同學嗎？為了一個女孩子……”唐嶺訊問的聲音陡然提高起來，張科一臉驚慌的看着唐嶺，看樣子快哭出來了。
我不想再看下去，扔下一句出去一下就快速起身走出了審訊室，後面的訊問我也沒再參與。
大約一個小時後，唐嶺從審訊室裏出來，我這時正坐在他的辦公室裏發呆，說我在想問題吧可是我好像又什麽都沒想過。
時間就在我的恍惚裏慢慢流逝着。
聽見身後的腳步聲，我扭頭一看是唐嶺就站了起來。
本來想開口解釋一下中途離開的原因，可是唐嶺就像知道我要說什麽一樣揮了一下手，“不用解釋，不需要。”
他這個态度讓我尴尬，站在那裏不知道要不要坐下來。
“怎麽了，被觸動了？”唐嶺低頭翻看着手裏的資料問我。
我被他問的心裏一跳，他說的沒錯。
見我沒回答，唐嶺擡起頭看着我，嘴角一歪笑了一下，“又是十七歲，這還真是個沖動莽撞什麽事情都可能幹出來的年紀，對吧？你的十七歲不也是很精彩嗎，所以你剛才中途離開我一點都不意外，坐下。”
我真的就聽了他的話坐了下來，可我不知道該說什麽。
我的十七歲，也的确是夠精彩的。
“你打張麗那次也很嚴重，如果不是譚立旋家裏出面，你可能早在十年前就走進那樣的屋子了。”
唐嶺說着伸手朝審訊室的方向指了一下，嘴角還挂着一絲笑意。
我聽了他的話很不舒服，可是我卻不能反駁，因為唐嶺說的還是沒錯，我動手打張麗那一次如果不是譚立旋幫我的話，我一定也會像剛才的男孩一樣面對警察的訊問。
我打女班長張麗那一次，事後張麗在醫院住了一段日子，當時她的父母是堅決要報警的，事實上也的确是報警了，只是當時譚立旋幫了我，我只是在派出所被簡單詢問了一下當時情況就跟着我爸回家了。
“譚立旋……對你的确很好，始終如一的好。”唐嶺沒頭沒腦的冒出這麽一句。
“啊……”我看着他臉上逐漸消失的笑容，下意識的應了一聲。
唐嶺伸手揉了揉眉心，“一個對你好的人不代表就不會做壞事，這個道理孩子都懂，你也不會不明白，做好心理準備吧。”
“什麽意思，你是不是知道什麽我不知道的事情，你是說譚立旋嗎？”我緊張的身體前傾着問，唐嶺也突然朝我靠近過來。
他這麽一動，我腦子裏一下想起之前在明廊唐家老房子裏發生的那一幕，又趕緊往後退跟唐嶺保持一定的距離。
我有些狼狽的一系列動作倒是讓唐嶺很滿意似的，他又笑起來盯着我看，可是什麽也不說。
不必追問，他肯定不會跟我說什麽了。
我跟唐嶺對坐着沉默，直到趙隊低沉的聲音在門口響起。
“審完了？新的視頻又來了。”
心頭一震，我馬上站起身走到門口，“是譚立旋的嗎？我要看。”
趙隊看着我，然後又瞟了一眼我身後的位置，“是他的，那走吧去看。你來不來。”
趙隊是在問唐嶺，我已經快步搶在趙隊前面走了出去，身後傳來唐嶺淡淡的聲音。
“我說了不參與那個案子了，等一下還要審訊不看了。”
聽着他的話，我心頭竟然莫名失落起來。
這次看視頻是在趙隊的辦公室裏，他坐到電腦前又看着我說，“你要有心理準備，我本來不想給你看的，可是對方指定要你看，也有話在視頻裏是對你說的，還是用快遞的方式送到隊裏的，我們派人去查快遞了，你過來坐下看。”
我心頭開始隐約冒出很不好的預感，坐到趙隊身邊的時候都能感覺到我的腿在發顫。
趙隊點了下鼠标，開始播放新的視頻。
視頻一開始還是黑幕一片，可我已經緊張的手心冒汗了。
十幾秒之後，視頻畫面一下子亮了，譚立旋馬上出現在鏡頭前，他還是穿着之前的高中校服，可是眼鏡已經不見了，臉上的血跡也都沒有了。
譚立旋微微歪着頭閉着眼睛，他的手還是反綁在身後，視頻裏的背景也跟之前那個視頻裏是一樣的。
“蔣令令，你在看嗎？”那個聲音猛然出現，聲音不大可還是吓了我一跳，我哆嗦了一下差點伸手去抓趙隊。
譚立旋聽見那個聲音說話也睜開了眼睛，這一次的視頻清晰度明顯好了很多，我甚至能看見譚立旋眼睛裏紅紅的。
他一定是沒休息好，這種狀況下怎麽可能休息好，我心裏隐隐疼了起來。
“我們接着上一集開始吧……上次說到哪裏結尾的？哦，對了，你跟蔣令令說了對不起。那現在就解釋一下為什麽要說對不起吧……”
那個聲音提高了音量對譚立旋說着。
譚立旋動了一下身體，他面色看起來挺平靜的，可是聽到解釋對不起時馬上露出痛苦的神色。
譚立旋沒吭聲。
那個聲音發出很不滿的一聲低吼，我緊張的以為他會去打譚立旋，可是什麽也沒發生，視頻裏就一直靜默起來。
趙隊這時低低的聲音跟我說，“我看過一遍了，立旋沒事。”
我一下子松了口氣，趙隊又點擊着鼠标快進了一下視頻，畫面跳到幾十秒之後。
譚立旋說話了，“令令，對不起，阿姨的事情是我做的，我在網上找人做的，對不起，我也不想的……如果有別的選擇我一定不會這麽做！”
他說完，臉上已經滿是淚水。
電腦前的我也流下了眼淚。
上一段視頻裏我已經感覺到我媽的案子跟譚立旋有關，可是聽他親口跟我說的時候我還是一下子情緒崩潰了。
我的未婚夫網上買兇殺害了我的親生母親，這麽血腥恐怖的事情怎麽會發生在我的身上呢，為什麽！
止不住的淚水讓我的視線模糊。
視頻還在繼續，譚立旋也一直在哭，那個聲音很滿意的誇獎了譚立旋一句，之後我就看見一個渾身白色的人影出現在譚立旋身後。
白色的人影整張臉也都套着白色的頭套，根本看不出來他什麽樣子，只能看見他走到譚立旋的身後，手裏似乎拿着什麽東西。
我趕緊擦了下眼淚，視線清晰起來靠近電腦屏幕看着。
很快我就看清了，白色身影手裏面拿着一副眼鏡，他還把眼鏡高高舉起到譚立旋面前。
眼鏡在譚立旋面前晃了晃。
“跟你的未婚妻講講吧，這副眼鏡都做了些什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