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訂親（一）
卻說，這日傍晚，蘭芷巡城完畢回軍營，途徑集市時，意外見到了一個熟人。此人是蕭簡初的近衛，此番蕭簡初來浩天城，他也一并跟來了。蘭芷看那男子一眼，卻不料男子也正在看着她，那眼神暗含深意，仿佛有話要對她說一般。
蘭芷猶豫片刻，在一個雜耍攤前停了步，假意擠在人群中觀看。那男子果然跟了上來，站在她身旁，趁着人群喧嚣輕聲開口道：“今日上午，段淩查封了瓷器店，殺了公孫先生和其餘六名夥計。”
蘭芷面無異色，心中卻一時驚疑！她一直在為段淩整理文書，卻不曾看見什麽抓捕計劃，那這場行動定然是段淩臨時起意。
——只是，段淩怎會偏偏挑上了蕭簡初的瓷器店？這是巧合，還是……
那男子聲音愈發低：“蕭大人讓我來通知你一聲，段淩很可能已經察覺不對。為你的安全着想，蕭大人建議你立刻出城，我等會從旁協助你。”
蘭芷心中隐隐的不安因這男子的話愈發放大。她嘴唇微不可見開合：“不必，我不會有危險，你且轉告蕭簡初，無需擔心。”
男子也不勉強，應了一聲：“那你自己小心。我還要去通知任元白，先行一步。”
蘭芷迅速眯眼，不自覺微微偏了頭：“等等！”她強迫自己看向別處：“為何要通知任元白？”
男子含混答話：“進城之後，我們的東西放在他那裏。”
蘭芷心中便是一沉。她自是知曉“他們的東西”是什麽。進關之時，她已經見過那些藏着黑.火藥的瓷器，卻不料蕭簡初進城後，竟是将它們放去了任元白那裏。
蘭芷暗怪蕭簡初，卻也無法補救。她心中思量：段淩既是發覺了瓷器店有問題，便定是有了線索，依他的能力，追查到任元白，還不是早晚的問題！
這麽一想，蘭芷只覺按捺不住，扔下句：“我去通知任元白。”也不再搭理男子，掉頭便朝新鳳院行去。
蘭芷抄小巷鑽胡同，遇到無人時便用輕功。可她緊趕慢趕，來到十九街時，卻還是見到新鳳院外站滿了虎威衛的官兵。
蘭芷急急停步，就混在圍觀人群裏，想先看看情況。可虧她想要隐藏自己，那官兵之中，卻有人在等着她。不過是一眼掃過，她的目光便與任千戶對了個正着。
任千戶見了蘭芷，撇下衆人朝她行去。蘭芷心知躲不過，索性沉默立在原地。任千戶行到她面前，不冷不熱道：“蘭芷，來找段大人呢？”
任千戶向來看不慣她，蘭芷早就清楚，可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今日男人臉上的厭惡似乎尤甚。蘭芷目光掠過新鳳院頂樓的一間小窗，反問道：“段大人在新鳳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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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千戶點頭：“自然。”他也朝新鳳院看去：“段大人在杜憐雪房裏……”他停頓片刻，扭頭看向蘭芷，一扯嘴角：“……等你呢。走吧，我領你上去。”
蘭芷跟着任千戶，通過虎威衛士兵的嚴密封鎖，來到了新鳳院大堂。大堂一地狼藉，不見一個人影，二樓的廂房裏卻傳來男女凄慘的叫聲，映襯着昏黃搖曳的燭光，分外驚心。
任千戶進了新鳳院便再不說話。蘭芷被那慘叫聲吵得愈發焦慮，忍不住問道：“任大人，那……是在刑訊嗎？”
任千戶也不看她，冷淡道：“段大人的安排，我怎麽清楚。”
蘭芷便不再多問。任千戶既是在這主持大局，便不可能不知道段淩的安排。那他不回答自己，十之八.九是有段淩的授意。
——段淩在生她的氣。
這麽看來，段淩定是已經發現她與中原反賊還有聯系。可他到底查探出了多少？他搜查出新鳳院裏藏着黑.火藥嗎？他知道新鳳院是中原反賊據點嗎？他找到了杜憐雪房中的密道嗎？他揪出了任元白嗎？他查到了任元白是細作首領嗎？…………
可不論段淩查到多少，都不可能猜到她與任元白的關系。虎威衛對待反賊向來不手軟，那麽……
……任元白還安好嗎？
天牢裏中原細作被折磨的慘狀在蘭芷腦海閃過，蘭芷呼吸微亂。卻便是此時，任千戶停步，打斷了她的思緒：“到了，你進去吧。”
蘭芷立于杜憐雪房門前，心中矛盾不已。她擔心任元白安危，因此不敢再拖延，但想到即将見到段淩，卻又生了慌張與怯意。可她終是擡手，緩緩推開屋門……便見到段淩坐在廳堂桌邊，杜憐雪立在一旁伺候。
段淩聽見動靜，沒有表情擡頭，直直看蘭芷。男人沒有說話，只是端起桌上酒杯，将酒水飲盡。杜憐雪則白着一張臉上前，為段淩續酒。
屋中氣氛意外凝重。蘭芷見杜憐雪倒酒時手都微微顫抖，似乎是被驚吓了，便行到段淩身旁，接過杜憐雪手中的酒壺，輕聲道：“你出去吧。”
杜憐雪畏懼看段淩一眼，見男人沒有出聲，便也不敢離開。蘭芷只得朝段淩道：“哥……我有話想和你說。”
段淩垂眸，終是輕輕擺手。杜憐雪如蒙大赦，躬身退下。房中只剩蘭芷與段淩二人。蘭芷幾番張口，可想說的話在腦中換了幾遍，最終卻是問了句：“哥哥為何會帶人來這？”
段淩盯着杯中酒水，緩緩道：“你就是想和我說這個。”
蘭芷想說的其實很多，只是不知該從何說起。卻又沒時間解釋，只得道：“哥哥可不可以先回答我的問題。”
段淩眸色便有些陰郁了，卻是嘴角一挑道：“這事說來也有趣。上午我得到消息，前去清剿一個反賊窩點，發現他們開了一間瓷器店。那店主你也見過，當初他運送貨物進關受阻，還是你親自為他們查驗，放他們入了關。”
蘭芷總算明了：她還道段淩如何會查到瓷器店！原來是防關那裏出了岔子！
段淩卻不理她的心思，繼續道：“那反賊進城後，将百餘件有問題的瓷器藏了起來。我追查那些瓷器下落，從短工口中得知，前些日，他們碰巧見到新鳳院搬進了好幾箱瓷器。”
男人望向蘭芷，笑容愈大：“阿芷，你說巧不巧……你那小情人也在新鳳院呢。”
蘭芷默然片刻，低低道：“杜憐雪什麽都不知道，哥哥不要為難她。”
燭光之中，段淩的臉色愈發難看，可聲音卻依舊溫柔：“瞧阿芷說的，我不過等候時無聊，便來她房中尋個消遣，也就是讓她倒個酒，怎麽便成為難她了？況且……”男人盯住蘭芷：“你說她什麽都不知道，難道阿芷知道？”
蘭芷垂頭，不給回答。段淩暗暗捏緊了手中酒杯，眸中有怒色一閃而過。他将杯中酒水一飲而盡，放下酒杯，輕聲道：“是了……阿芷說過的，你與中原反賊只是合作一場，往後再不會有關系，想來也是什麽都不知道的。”
這話出口，段淩臉上的笑容再也挂不住。他忍耐吸氣，起身漠然道：“無事，左右新鳳院也就這些人，我查得仔細，上至老鸨掌櫃，下至小厮龜公，一個都沒放跑。現下任千戶正領着人分別刑訊，虎威衛的手段不一般，相信不過多久，便會有人招供。”
說罷，他越過蘭芷，作勢就要離開。蘭芷終于有了反應，急急道：“哥哥且慢！”
段淩仍舊行了兩步，方才站定。蘭芷自知她要說的話沒有道理，卻還是艱難開口道：“哥哥可不可以……放過他們？”
出乎她意料的，段淩竟然沒有拒絕。仿佛面對她時，男人的耐心意外好。他轉身，深深看入她的眼：“可以。只是，阿芷總要給我個理由，我才能判斷，放過他們，到底值不值。”
蘭芷微張口。她與段淩對望，發現那雙熟悉的眸中清冷不再，取而代之的是難以敘說的複雜情緒。她覺得段淩如此姿态，待她已是極其寬容，她實在應當将一切和盤托出。可曾經這個男人溫言哄騙她不殺袁巧巧的一幕在腦中閃過，蘭芷垂眸，心中掙紮，依舊無法做出決定。
段淩安靜等待。可桌上紅燭緩緩燃燒，流下了幾行淚，蘭芷卻還在沉默。男人的耐心終于耗盡。他再次轉身：“說到底，阿芷還是不信我。”他一字一句道：“罷了。那些你欺瞞我的秘密，我自會自己弄清。”
他的聲音輕緩，語調平和，可怒意卻是無法克制溢出，一時間，一室壓抑。
作者有話要說： 來來走過路過不要錯過！段淩會不會就此黑化？買定離手啦！
嘤~謝謝大家的鼓勵！作者菌好感動唯有以身相許(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