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斷臂
只見佘冰一手彈琴，另一手騰出來吹簫，不急不慌，自在異常。
琴簫聲配合的相得益彰，有如天籁之音，響徹天空，清新悠揚。
秦倚樓從攀爬大藤的那一刻一直到此時此刻都處于精神極度緊張的狀态之中，人累心更累，忽然間聽見如此美妙的琴簫合奏。心靈有一種說不出的暢快，就像久旱龜裂的土地終于遇到了甘霖，那不是一般的滋潤。
秦倚樓聽得入了神，不由得松開了手中的無頭金槍，然後慢慢坐下，安安靜靜聆聽舒心的琴簫聲。
佘冰不但武功高強，對于樂理也是研究頗深，每一個音節都把握的恰到好處。秦倚樓陪伴厲王聽過無數聲樂，見識頗廣，可也不得不承認佘冰的技藝已經爐火純青。
其實，秦倚樓之所以會覺得現在的琴簫聲那麽的完美，一來是因為佘冰技藝高超，另一方面也是情勢所致。
打個比方，一碗普普通通的大米飯，平常時日吃起來索然無味。不覺得有什麽特別之處，可要是餓個三五日再吃這碗大米飯，就會忽然覺得它是人間第一美味，這就是情勢的影響。
現在的秦倚樓氣力衰微、心氣不足，正如同一個餓了三五日的人一般，急需悅耳舒心的東西來放松心情。恢複體力，偏偏，佘冰給他演奏了一出琴簫合奏，恰好點中秦倚樓的死穴，叫他服服帖帖地聽其演奏。
秦倚樓靜靜地聽着，心中思緒萬千：“我是六扇門三捕頭，地位崇高，何必費心費力到得這裏取山之花？蘇合香雖然美貌、雖然尊貴，可是憑我的身份地位，想要娶一位美貌、尊貴的女子也不是件難事，何必執着于蘇合香了？我這麽拼死尋找山之花，最後又能得到什麽了，難道蘇合香還會離開厲王，轉而陪伴我嗎？”
想着想着，秦倚樓眼角有淚水滑落，他本是個铮铮鐵骨的熱血男兒，他本不會輕易流淚，他本可以憑借帥氣的面龐、尊貴的迎娶賢妻，他本不應該身處此地，他本……
秦倚樓腦子裏浮現出蘇合香的面容，那甜甜的笑，那妙曼的身姿，無處不透露着誘惑。
秦倚樓想的癡了，嘴角彎彎，露出個傻傻的笑。
慢慢，琴簫聲停止了。
秦倚樓猛然睜眼，喝問：“為何不繼續彈奏？”佘冰卻反問道：“曲已終，怎能在奏？”
“彈奏完一曲就不能彈奏第二曲？”不知道何時，秦倚樓竟然喜歡上了這美妙的聲響，一刻也不願意失去。
佘冰不言，琴簫聲再起。
佘冰一共彈奏八曲才停了下來，放下琴簫，緩身站起，用手捶了錘坐的酸了的雙腿。
秦倚樓卻依舊停留在美妙的聲樂之中，應該說他依舊停留在美妙的幻想之中，此時他的腦子裏面是不是正想象着跟蘇合香一起策馬奔騰的場景？
佘冰打斷了秦倚樓的想象，問道：“你還想要奪取山之花麽？”依照佘冰的猜想，秦倚樓這人并不算壞，只是一時被利益蒙了心，才會想起攀爬大藤、奪取山之花的荒唐主意，只要能夠加以正确地引到，相信還是可以助秦倚樓順利渡過心魔，打消奪取山之花的念頭。
佘冰的心地甚好，一心替秦倚樓考慮，望其向善，要不是這樣，佘冰早就可以一爪殺死秦倚樓了。
可是千算萬算算漏一點，秦倚樓此行并不是為了自己，他是為自己心愛的人而來，所以他的心是堅定的，所以他不會選擇放棄。
“想！”秦倚樓重重說道。
“無論如何我都要得到山之花，為此，我寧願付出一切！”其實在秦倚樓的心裏面，他是想說：為了蘇合香我願意付出一切！
佘冰大吃一驚，沒想到這個小子死性不改，依舊想要奪取山之花。頓時怒氣上湧，既然勸不回頭，那麽便打得你回頭！佘冰屈膝沉肘，雙爪伸出，做出對打的姿勢來。
秦倚樓無奈地搖了搖頭，論武功自己根本不是佘冰的對手，這點已不用懷疑。
他閃身跳向一邊的壯漢，劈手奪過壯漢手中的開山斧。
佘冰冷笑道：“你一個使槍的想憑開山斧打到我嗎？”
秦倚樓沉默些許，淡然道：“我的武功不如你，再怎麽打我都會輸，所以我不準備再跟你打。”
佘冰好奇道：“這麽說你想通了，準備回去？”秦倚樓擺了擺手，道：“還沒有得到山之花，我怎能回去？”
佘冰很不耐煩，既不想打又不想走，你到底想幹什麽？秦倚樓開口道：“我準備拿東西換取山之花。”
“什麽？”佘冰大感有趣，世上還有什麽東西比山之花更珍貴？若是真有此物，拿來換山之花豈不是虧了？佘冰倒也想聽聽秦倚樓究竟要拿什麽東西來換，不禁問道：“不知秦捕頭所交換的是什麽？”
秦倚樓臉上沒有一絲表情，卻很鄭重地道：“我并沒有什麽珍貴的東西，此時此刻我最珍貴的便是我的這條命！可是我還不能拿我的命來換，因為我得留着命回去交差，不得已之下我打算用自己的一條手臂來換取山之花。雖然手臂比不上性命，但也是件重要的東西了，還望答應。”
佘冰聽得呆立住，怪事見過不少，但是從沒見過這麽怪的事，居然有人想用自己的一條手臂換取山之花！可笑之極，我要你一條手臂做什麽？我們又不是食人族。
這本來是莊極不可能完成的交易，可是秦倚樓地下一個動作将這不可能變成了現實。
只見秦倚樓右手持斧高高揚起，左臂往前平伸，然後眉頭不皺、眼睛不眨，一斧子朝着左臂砍了下去。
“撲哧”一聲，鮮血濺了秦倚樓一臉，斷了的左臂在地上蹦了兩下，安靜地睡在草叢中。
開山斧砰的砸在地上，秦倚樓已經沒有絲毫力氣握住開山斧了。
他彎身撿起斷掉的左臂，忍着疼痛、任鮮血橫流，一步一個腳印走到佘冰面前，将左臂遞上去，道：“懇請答應在下請求。”
說完便雙眼緊閉，一頭栽倒在地。
縱使山野百姓民風彪悍，也從未見過這等血腥的場面，一個個吓得面如死灰。
若是被人砍斷手臂也就算了，自己砍自己的手臂，怎麽下的去手的？這得要多強大的心理承受能力才能辦得到！秦倚樓，真是個可怕的人。
還是佘冰反應最快，趕忙叫人給秦倚樓止血，再敷上藥，扶到平坦處讓其休息。
非但如此，佘冰還用自己的內力維持秦倚樓的生命，不叫其無辜死去。
佘冰被秦倚樓的舉止深深折服了，在他的一生中從未見過有人如此的生猛，在秦倚樓砍斷自己左臂的時候竟然那麽的鎮定自若，這證明在其心裏有着堅定的信念——非得到山之花不可。
佘冰清楚的知道，一般的莽漢、賊人絕不會擁有這等堅定的信念，其他的人一見到危險便會打退堂鼓，可是秦倚樓跟別人不同，他勇敢、堅忍，迎着困難而上，縱是自己解決不了困難也要拼盡最後一絲力氣才肯罷休，像這樣的人是偉大的。
一個偉大的人自然配得上擁有山之花。
也不知道沉睡了多久，在秦倚樓醒來的時候陽關明媚，天氣格外的好。
秦倚樓看了看自己的左臂斷開處，已經被包紮的非常好，而且上了藥，應該不會有什麽事了。
秦倚樓站起來走了兩步，除了有點不習慣意外并沒有什麽特別的感覺。
“這是？”秦倚樓猛然發現自己已經回到了當初來到大藤峽的地方，大江對面就是跟佘冰對打的地方。
“看來他們把我送了回來。”
秦倚樓很失落，一個健康的、雙手健全的、金槍沒斷的他都敵不過佘冰，更何況的他了？現在他在想奪取山之花簡直如同癡人說夢。
看來此行注定是失敗的，蘇合香交代他的事也是不肯能完成的了。
秦倚樓蹲在地上，單手抱頭，質問自己：“為什麽？為什麽我會這麽的沒用？一點點事情都辦不好！我還有什麽臉面去見合香？”秦倚樓一拳砸在地上，濺了自己一臉的土。
他站起身來準備去江邊洗掉臉上的土，忽然發現前面不遠出有一個紅色方盒。
秦倚樓好奇地走過去，盒子平白無奇，并沒有特殊之處。
于是秦倚樓很自然地打開盒子，頓時，從盒子裏散發出磬人心脾的芬芳，那是一種叫人全身酥軟、無法抵抗的奇特香味。
定睛細看，秦倚樓才看清原來盒子裏面裝的是一朵色彩鮮豔的花朵。
花朵下方放着一封信，秦倚樓取出來看，見信上寫着：秦捕頭信念堅定、勇氣可嘉，實乃人中龍鳳，秦捕頭的氣質之高貴完全配得上山之花。老朽就此将山之花贈送給秦捕頭，此花非同尋常，望捕頭好生使用，莫要糟蹋此花。
秦倚樓抑制不住心中的喜悅，對江大笑，高聲歡呼，口中喊道：“多謝佘老前輩厚贈，晚輩不甚感激，此生若有機會必當報答！”
江風陣陣，秦倚樓笑聲不止，他心裏暢快，此前的壓抑一掃而空，說不出的高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