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天已入秋,然鹿兒莊熱氣未減。
池槿秋拿把蒲扇,坐在自家院門口的歪脖子棗樹下,聽着李姨娘在一邊兒唾沫橫飛的念叨:“三兒,不是姨娘說你,那王營長看中你,是你的造化!人家有錢有權,手裏還有漢陽造!管着百十來號兵蛋子,你跟着他就是妥妥地官太太,成天吃香的喝辣的,要啥有啥,還不怕南山那邊兒的土匪把你搶了去。你說說你幹啥非要惦記着陳長清那個臭小子,活活作了這門天大的喜事兒?!”
“嫁給一個年近四十,頭發都謝頂,能當我爹的禿驢,也叫天大的好事兒?”池槿秋眼皮子微擡,露出一雙黑得驚心動魄的眸子,用一種似笑非笑得眼神瞅着李雲蘭,慢條斯理說:“要嫁你去嫁啊……反正姨娘你風韻猶存,那王營長說不定就好你這口。”
“混賬!怎麽跟你大姨娘說話的!”李姨娘還沒開口,旁邊唰地站起來一個年約五十的中年男子,他穿着上下分體的黑底黃邊長襖,長得魁梧高大不怒自威,手裏拿着一根大煙杆子,在站起來的時候就下意識的舉起手來,要狠狠往女兒身上打,卻不知道想到了什麽,緩緩的放下手中的煙杆,悶悶的看着她:“三兒,你大姨娘也是為你着想。現在北邊戰亂,日軍橫行霸女。南山還有土匪虎視眈眈,随時可能過來禍害莊子。前頭巷子老梁家的大閨女兒,就是一個月前躲藏不及,被那幫畜生找着,禍害得沒了人樣直接投了井,撈都撈不起來。爹就你一個寶貝女兒,你要不早點嫁出去給自己找個靠山,爹怕保不住你呀!”
池槿秋眨眨眼,低頭沒吭聲。池老爹這番話,化作原身,可能會有一些猶豫,一些意動。可她作為一個2088年穿越過來,在末世生存了近十年的未來人,豈會被這些名頭吓到,草草嫁人保平安?
她雖然在末世生存了那麽久,卻也知道這時候有多亂,現在是1936年十月二日,距離九一八,已經過去了整整五年。離77事變,卻只有短短不到一年的時間。
一年的時間說長不短,但對于她來說,時間實在太過緊迫。
原身本就是個嬌嬌弱弱的地主之女,打從娘胎裏就骨子虛弱,一直在家小心将養着。半月前聽聞李姨娘撺掇着她爹,答應了鎮上王營長的婚事,早已芳心暗許的原身,在一哭二鬧三上吊都沒解決事情後,毅然決然的選擇了割腕自殺。使得本就虛弱的身子,在流了一大半鮮血後,身子就更脆弱了。
穿越過來的池槿秋醒過來,面對着這副比枯葉還脆弱的身子,除了覺得倒黴外,想的最多的,就是如何在即将到來的血雨腥風中,安穩的活下去。
她在末世生存十年,除了自身過硬的格鬥生存技能外,最主要的,是依靠自己變異的力量型和精神系雙異能,才能與日漸變強的變異喪屍對抗生存。
不過因為是魂穿,又加上這副身子太過虛弱。池槿秋的力量和精神異能都掉了最低級,以前能手撕日本鬼子毫無壓力,現在只能扛扛磚頭,烤烤肉。以前能無線雷達搜索五千米,現在只能一百米範圍內,查查池家人有沒有偷偷聽她牆角……
如此悲催的狀況,池槿秋倒還覺得有些幸運。雖說兩樣異能弱到了骨子裏,但總比沒有好。在這戰火紛飛的年代,沒點異能傍身,她覺得自己活不過一集。
眼下,她要做的,就是把這副身體養起來。而且還要加大運動量,争取早日把自己練成金剛芭比,到時候日本兵來一個撕一個!(做夢!)
不過初來乍到,她也不能做出太多反常的舉動惹人懷疑。也就縮在搖椅上,有下沒下的扇着風不吭聲。
“老爺,你別逼秋兒了,她身子才好一點。你若逼急了她,她再做傻事可怎麽好?咱們可就她一個寶貝閨女啊!”一直站在池槿秋身後的池大太太,瞧着寶貝女兒因為熱,使勁兒扇風,綁着繃帶的手腕漸漸滲出血來,一張小臉白的跟鬼一樣,頓時心疼得無以加複。想制止女兒不要用那手扇風吧,又怕女兒生氣再次尋死覓活。只能眼淚婆娑的望着池老爺,“秋兒不嫁就算了,大不了咱們把秋兒送去上海。那裏是洋人們的租界,她大舅舅在那裏做生意,想來沒人敢亂來。”
憑心而論,池大太太是極美的。她有着民國時期美女們典型的細彎眉,高挺鼻,朱紅唇,玉白面。雖說年紀已過四旬,可因為保養得宜,看起來跟個二八少女似的。往池槿秋身邊一站,就跟兩姐妹一樣,不僅臉蛋完美複制,就連那翹臀鼓峰也如出一轍。如此美人兒,池老爹看一眼就該找不着魂兒,更遑論納姨太太。
但,有句話叫,家花沒有野花香,再美的鮮花看久了也會膩。面對大太太楚楚可人的模樣,池老爺就跟沒看見似的,狠狠瞪了她一眼,道:“你還有臉提這事兒?你那兄弟在上海做着什麽昧良心的生意,你自個兒心裏不清楚?要不是你前兩年自作主張把三兒送去他那裏,說什麽讓她進那些大學堂讀讀書,漲漲見識。她怎麽會和那陳家臭小子私定終身,死活不願回來嫁人?!”
媽的,信息量好大!池槿秋默然無聲,這具身體今年滿打滿算也才十七歲。前兩年也就十五歲,居然跟人私定終身,也不知道失身過沒有。對方簡直是畜生啊!未成年都不放過!
“老爺,在孩子面前瞎說什麽?!秋兒她舅生意做得是不大光明,可該給國家的一分錢都沒少。我這不是擔心南山的土匪,這才有此一說,你若不願意,我不提便是。”池大太太臉上有些挂不住,她是地地道道的鄉下人,雖說她娘家也是地主出生,到底在她這輩沒落了。池老爺多年來對她不錯,也不像別的老財主有十個八個的小妾,只有李雲蘭一房小妾。不過她作為大房的傲骨是時刻存在的,總希望娘家兄弟給力,給她撐撐腰,擡擡臉,免得讓那生了兩個兒子的二房,把只生了一個閨女的她給壓下去。
只是她沒想到,池老爺對自家兄弟的營生反感到了這個地步,心裏有些淡淡的憂傷。她家兄弟營生做得再不好,可對池家人,尤其是她的女兒,那是好得沒話兒說啊。什麽上海的稀罕物都給寄回來,隔三差五還給池家大洋花。
可以說,池家能在鹿兒莊屹立不倒,不被鄉農奴仆推翻,她能保持如此的年輕美貌,皆是她兄弟的緣故。怎麽老爺就看不上自家兄弟呢?池大太太思來想去,覺得肯定是二房那賤骨頭在他耳邊吹了風,他才會如此。
瞧着身形姣好,面露笑意的李姨娘扶着氣哼哼的池老爺進屋,池大太太心中郁結,難得沒好氣的說了寶貝女兒一頓:“娘先給你說好。你王營長可以不嫁,但那陳長清嫁不得。人家是上海人,大城市的公子哥兒,你一個鄉下財主丫頭,人家怎麽會真心瞧上你?不過是玩玩你罷了!娘是想明白了,你還年輕,要找什麽樣的男人沒有,非要吊死在一顆爛樹上。趕明兒娘就給你相人去!你可不興胡來了!”
“不是我的菜,您老找再多人都沒用。”池槿秋扯了扯嘴角,将手中的蒲扇往後頸子一插,跟個濟公似的,大搖大擺朝院門外走,“我約了香香繡花,您就自個兒相吧。”
“哎?你這孩子,咋說話的呢?”池大太太瞅着她那毫無淑女形象的樣子走出去,忍不住追了幾步路喊:“就算你不樂意相人,也得注意點兒自個形象啊?你可是咱老池家的千金大小姐,鹿兒莊的頭枝花!你看看你這麽大搖大擺像個男人一樣走路,成什麽體統!”
“行了,我知道了,您老還是自個忙去吧。”池槿秋嘴上應着,走路的姿勢沒有絲毫改變。
眼下戰火在即,地處北平以北的s大省,各種土匪是出了名的兇殘。鹿兒溝雖說靠近西北,地勢較為偏僻,這些糟心事兒一時半會兒不會延伸過來。但人怕出名豬怕壯,一個嬌滴滴的病美人兒美名在外,那些聞着味兒的人,遲早會順着找上來。
原身體質太差,加上失血過多傷了元氣,池槿秋目前還不能完全保障自身的安全,需要最少半年的時間,把自身的身體訓練強壯到普通人的程度,在此之間,她不希望有任何意外發生。
主要原身長的太美,鵝蛋臉,彎細眉,瑩白色皮膚,身材秾纖合度,不施任何胭脂水粉,已是明豔似薔薇。只要看了她一眼,就再也無法把目光從她身上移開。這樣比之池大太太青出于藍的容貌,用禍水兩字形容完全不過。
這樣的容貌,放在盛世,或許有諸多好處。可放在現在,那就是活脫脫的麻煩來源。池槿秋在上輩子是個容貌平平的女人,好容易重活一世,有這樣絕美的容貌,她自然舍不得毀容自保。
既然舍不得皮囊,在有自保能力之前,她就得做些事情,先臭臭自己的名聲。省得被人傳出美名出去,被有心人給惦記上。
大搖大擺走出池家門,往東走上半個小時,就到香香住的土木屋。
池槿秋背着雙手,一邊吊兒郎當的往香香家裏走着,一邊四處張望鹿兒莊的地形。
穿越過來近半月,頭十天都在床上躺着動彈不得,等能動了,又被家裏人時刻看管着怕她再做傻事兒,實在沒有閑功夫勘查居住地形。
她現在的身子太虛弱,不宜長途出門,逃去安全的地方躲避戰火。既然不能逃,只能把現在所住的地方摸熟,以防不時之需。找香香繡花,只是一個借口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