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糖果
夜晚的街道,寒風陣陣,路燈把人的影子拉得細長。
久旱逢甘霖,追逐與夢想。
FIRE俱樂部靠近市中心,轉過一個路口就是大劇院,隔着一條江,在夜晚金碧輝煌,白色弧形拱頂與具有光感的玻璃幕牆,希臘水晶白大理石鋪就的地面,從上至下的晶瑩透亮。
大劇院的對面是一個巨幅廣告牌。
劈開黑夜。
陳澄把衣服領子豎起來,捏住領口,駱佑潛站在她旁邊替她擋風。
車流與亮起的車燈沿着公路線條蔓延,城市裏的喧嚣與冷落都絕塵而去,頭頂的星河溫柔而缱绻,與月光一起溫柔包裹他們。
路邊有歌聲在唱——
想膜拜心靈想特立獨行
卻服從規矩卻沉沒人群
多矛盾
同樣一個懷抱水火都沸騰
快樂凝望不快樂
妥協共生
駱佑潛從便利店買了兩瓶啤酒和幾包小零食,陳澄爬上劇院周圍的高臺,垂着腿在風中晃悠。
劇院裏的最後一場表演也已經結束,人不多,顯得空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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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澄拿牙尖磕開啤酒瓶蓋,仰頭灌了一口,手指朝廣告牌上一指:“你看,我的夢想,就是有一次能在這上面看到我自己。”
不少的頒獎典禮都是在這大劇院舉行的。
拿到“影後”與“影帝”的演員會在廣告牌上出現一個月。
駱佑潛看着她,也跟着喝了口酒,卻沒說什麽。
他不知道如何開口,也不知道有什麽好說的,他比陳澄更年輕,甚至對于夢想,比陳澄來得更容易。
“你呢?”
陳澄偏過頭問,眼裏綴滿了星辰。
“以前是拳擊。”駱佑潛說。
他抽出煙盒,側頭,一手虛攏着點燃,抽了幾口,吐出青白的煙霧。
他其實很少在陳澄面前抽煙,只是今天有點忍不了,那麽靜距離的直面自己曾經的熱血,那股沖擊力幾乎把他點燃。
夢想這種東西,真正付出拼搏過才會成為真正不可放下的熱忱。
當時人人都說駱佑潛就是天生的拳手,他們只看到了他的天賦,卻沒看到他背後付出的努力。
他知道這座城市蘇醒時的模樣,也知道這座城市如何沉睡。
為了練習,他一天流的汗能打濕好幾件衣服,纏着繃帶的手臂都被汗捂出了疹子,挨過打挨過罵,受過傷流過血。
甚至身上的肋骨都斷過好幾次。
從來沒有誰可以輕輕松松靠近夢想。
他曾經離得很近。
他所有的激情與沖勁,天賦與努力,都在那個兵荒馬亂的拳臺上,盡數揉碎,臺下無數雙眼睛,他們懷疑他服用興奮劑,要求徹查要求禁賽,沒有人在乎這個16歲少年的無措與不甘的淚水。
到現在,是陳澄再次讓他直視了自己的夢想。
陳澄沒有多問,她不是駱佑潛學校裏那些懷春少女,過早進入社會讓她很會察言觀色,也極懂掌握分寸。
她笑笑,說:“啊,那你比我厲害,我以前的夢想就是做有錢人。”
窮怕了。
安靜地吹了會兒風,他從袋子裏取出一包果汁軟糖,撕開後取出一顆塞進嘴。
軟糖咬開後,裏面粘稠的果汁便滲出來,充溢在齒間,萦繞一股濃密的水果香,酸甜适口。
“給。”
駱佑潛挑出一顆,捏在指尖,遞到陳澄嘴邊。
陳澄把嘴裏的酒咽下,避開駱佑潛的手指,尖利的犬齒咬住,在軟糖表面磕出一道凹陷,果汁立馬淌出來。
軟糖入嘴,一抹亮津津的果汁殘留在駱佑潛的食指指甲上,淺綠色。
他收回手,也沒什麽反應,極為自然地擡手吮了一下指尖,又伸進糖袋裏挑了兩顆放進嘴裏。
陳澄餘光瞥見,愣了半秒,才手忙腳亂地嚼了兩口,把軟糖咽下去。
涼風卻吹的臉更加發燙了。
***
後面的日子過的像走馬燈。
陳澄和楊子晖那檔子插曲很快塵埃落定,再也沒在網絡上激起一片漣漪,偶爾去外地拍幾天戲。駱佑潛依然沒重拾拳擊,安分地做一個準高考生,甚至學習還比以往更認真一些。
天氣一天天冷下來。
陳澄背着大包小包從劇組回來,她剛剛面試完一部新戲,大制作,名導演,不讨喜的女三號角色。
一進屋便見到正在外頭桌子上寫作業的駱佑潛,把一張張高考模拟卷寫得氣勢恢宏。
陳澄上前薅了一把他的頭發,探頭看草稿紙上成串的數字,感慨:“這腦袋裏到底裝了什麽,這麽聰明。”
他們沒人再提那天晚上的事。
但的的确确兩人都紅了臉,那包軟糖的味道至今仍記得。
酸甜的口味萦繞到了十二月末,深冬了,就快要跨年了。
駱佑潛見她回來,立馬站起來,替她把門口的行李搬回了卧室。
“嗳,你別忙了,寫作業吧準高考生。”陳澄跟在他身後,亦步亦趨地也進了房間。
“沒事,我就快寫完了。”駱佑潛笑說。
另一邊,燈光昏暗,徐茜葉以一種放松而懶散的姿态陷進沙發裏,剛剛做完美甲的手指捏着牌。
對家翹着腿,惬意地吐出一口煙霧,磕掉積蓄起來的煙灰,熱熱鬧鬧地扔出四張牌:“炸!”
徐茜葉的指尖在牌面上摩挲:“過。”
“嘿嘿,這把總得我贏了吧。”
徐茜葉懶洋洋地撩起眼皮,一塊打牌的是父母生意上的好友子女,她實在沒興趣一塊兒玩,直接棄了牌,撈起一旁的手機,點亮。
微信上好幾個未讀消息的紅圈,都是些關系一般的狐朋狗友,她找到陳澄的微信。
徐茜葉:幹嘛呢小妞,一塊兒吃點東西去?
陳澄點開消息,沒急着回,先是推了駱佑潛一把:“姐姐請你吃火鍋去不去?”
駱佑潛回頭,眼神裏裝着小狗兒似的期冀,無比專注地點了點頭:“去。”
“那一會兒我還有個朋友一塊啊,姐姐沒錢分開請了,就将就一下吧。”陳澄說完便給徐茜葉回了條信息。
駱佑潛似乎有些失望,低頭在桌子上摳了摳:“你今天為什麽要請客?”
陳澄沖他一挑眉,眨了眨眼:“心情好啊,你快把作業寫完,不然我拐賣兒童內心不安。”
“已經寫完了。”駱佑潛把桌上的試卷收了收,“這些是額外的。”
陳澄“啧啧”兩聲,走進卧室把自己收拾了一通。
***
冬日火鍋店熙熙攘攘,大家一個個穿着厚重的羽絨服或各色羊絨大衣,全副武裝沖進熱浪滾滾的店鋪。
陳澄今天的心情似乎是真的不錯。
好好打扮了一通,紅唇烈焰,眼線微翹,長發披肩,耳垂上挂了一串細長的耳墜,擡頭時微微晃動,映襯着細長而弧度優美的脖頸。
她和駱佑潛在火鍋店裏點完菜,坐了會兒,等到火鍋鍋底翻滾冒泡時,徐茜葉才飙着車趕到。
“嘿,澄兒寶貝!”徐茜葉上來就給陳澄一個大大的擁抱。
陳澄把她領到座位,給她介紹:“駱佑潛,跟你說過的,我小弟。”
“我知道!”徐茜葉有點人來瘋,也平均對待地抱了一下駱佑潛,讓他不舒服地往後縮了一下。
她又笑眯眯地說:“我見過你,在醫院,不過你醒的時候我已經走了,現在看看還是醒過來的時候更帥啊。”
“去。”陳澄推了她一把,“小心我告訴你男朋友去啊,別上來就跟人耍貧。”
“啧,管這麽嚴吶。”徐茜葉意味深長地調笑。
兩人平常這樣互相打趣倒是習慣了,以前陳澄也不甚在意,無非是随她過過嘴瘾的事,可今天駱佑潛坐在旁邊,她卻無端覺得別扭起來。
在桌下朝着徐茜葉的大腿掐了一把:“快閉嘴吧。”
徐茜葉一挑眉,輕輕“啊”了一聲,神情更加戲谑。
很快,零零總總的菜碟子占滿一桌。
徐茜葉叫來服務生:“來五瓶啤酒……等會兒,再來杯橙汁吧。”
駱佑潛擡頭:“誰喝橙汁?”
他和陳澄都會喝酒,而徐茜葉……看上去也不像不會喝酒的。
“澄兒啊!她吧,雖然看着挺牛逼的,其實滴酒不沾,可乖了,就跟你們高中那些小女生似的。”說罷,她還朝陳澄眨了眨眼。
陳澄則是一臉生無可戀的模樣。
嘴角一抽:“你是徐茜葉哪來的雙胞胎吧,什麽時候見我不會喝酒了?”
一旁的駱佑潛低頭,嘴角懶痞地勾起,輕笑出聲。
徐茜葉:“……”
她拿手機給對面人發消息。
徐茜葉:你他媽想泡這種小男生,不僞裝一下怎麽泡!一會兒聽姐安排,別瞎說!
澄兒:………………………………
澄兒:誰跟你說我對他有意思了,再說,他早知道我喝酒了,你別亂來。
更何況,駱佑潛也不是她以為的那種小男生。
人家可是16歲就拿金牌,還是拳擊金牌,肚子裏還有點故事的小少年啊……
徐茜葉擡眼又在兩人之間拉回瞄了幾眼,看着駱佑潛熟練地把幾片涮羊肉夾到了陳澄的碗裏。
陳澄穿了一身米色的大衣,而駱佑潛是米色的羽絨服。
這兩人之間要是真沒點什麽,說出去都沒人信。
徐茜葉:那就是他喜歡你,反正你們倆之間的暧昧氣息簡直爆棚了好嗎!
陳澄沒回,直接瞪了她一眼,又欲蓋彌彰似的撩了把頭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