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追到隋朝砍邪王(5)
侯希白過了很久也沒有游上來。
我從高興的心情中緩了過來, 有點慌了。
畫舫上的人仿佛這個時候才想起去撈侯希白,衆人七手八腳撈了半天, 把昏迷不醒的侯希白給撈上來了。
我對婠婠說道:“早知道打他就好了, 誰知道他居然不會游水。”
婠婠眨了眨眼睛,說道:“多情公子是水上常客,哪有不會游水的道理,他怕是掉下去之前,就先暈過去了。”
堂堂一個花間派的傳人,竟然如此嬌弱。
我壓下心虛, 對婠婠道:“看來今天玩不成了,你回去吧,這裏有我呢。”
我不準備讓婠婠也一并牽扯進來。
不是我想得太壞, 而是侯希白那個臉色蒼白的樣子看起來真的很吓人,我跟他嚴格說起來沒什麽深仇大恨,只不過我看不慣他,想給他一個教訓。
卻沒打算把人給教訓死。
婠婠乖巧地點了點頭,語氣輕輕柔柔地說道:“侯公子想來吉人自有天相,前輩不必挂懷,畢竟邪王又不止一個弟子。”
她話裏的意思已經十分清楚, 帶着些安撫人心的柔和之意,卻也薄涼至極。
婠婠覺得石之軒不會為了一個弟子對我發難,看上去也并不覺得我把侯希白傷成這樣是因為失手,魔門的人大多肆意妄為,不把人命放在心上, 她大約也不覺得我例外。
這讓我有些嘆息。
婠婠走後,我去看了看侯希白。
畫舫上大多數是他帶來的歌姬舞女,雖有些憤恨,卻也不敢對我多說什麽,我伸手探了探侯希白的脈象,又摸了一把他被我踢中的腰,用內氣探了探,不由得松了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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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希白練就的花間派武功以潇灑靈動為主,對腰很看重,我雖然是瞄準他弱處去的,但踢他用的不是腳尖,而是整個腳面,他的腰身練得強硬緊實,分薄了一部分內氣,但也傷及了內髒,好在習武之人生命力旺盛,他既然當時沒死,脈象也不是死象,多養一段時間總會調理好。
我用內氣替他疏導了淤血,剛準備起身替他開藥,陡然反應了過來。
我什麽時候會醫術的?
我想了許久也沒想出個所以然,卻也不敢給侯希白開藥了,把他交給畫舫上他自己帶來的人,我猶豫了一下,還是說道:“最近我會留在洛陽,你家公子沒事也就算了,要是有事盡管找我,湯藥錢你家公子用不着,這樣,要是他能活下來,我可以免費替他折根柳條。”
侯希白的随從用又恨又怕的眼神看了看我,只應了一聲。
出了這樣的事,我暫時離不了洛陽城了,于是用剩下的一點銀錢租了個青瓦屋,我其實比較喜歡院子,但洛陽的院子太貴,連租都租不起。
我也想過找點活計,但我沒有別的手藝,只會殺人,剛從補天閣那個大泥潭裏脫身出來,我覺得我得緩個幾年。
我畢竟是一個十八歲的妙齡少女。
過了兩天,我在洛陽城外南郊幾十裏向遠的地方找到了一處樹林,裏面的獵物不少,我挑了皮毛賣得貴的獵了幾只,手頭才算是寬裕了一點。
我也算是在洛陽長大的,但兩百年後那一片是寺廟,已經沒有樹林了。
這兩天裏,侯希白的人一直沒有出現。
但他應該也沒有死,他要是死了,消息早就傳開了。
我沒想到我只是趁天黑在林子裏多打了一會兒獵,就會撞見寇仲徐子陵跋鋒寒三人盜和氏璧的歷史性名場面。
彼時我左右提着一只準備回去加餐的野鴨,右手拎着兩張現剝的狐貍皮,肩膀上還搭着一條手臂粗細的死蛇,和正在吸收和氏璧導致寶光大亮的三人組打了個照面。
和氏璧的光芒照得附近亮如白晝,也照亮了三人震驚的臉。
我想了想,說道:“後面有沒有人在追你們?”
寇仲幹巴巴地說道:“有……淨念禪院的和尚在追。”
我已經準備跑路了。
畢竟我是個魔門中人,萬一被淨念禪院的人撞上,豈不是百口莫辯?
然而就在這個時候,寇仲眼珠子骨碌碌一轉,不等其餘兩人将和氏璧完全吸收幹淨,就一把抄起和氏璧朝我懷裏一扔,大聲地提醒兩個同伴,“陵少老跋,跑啊!”
兩人如夢初醒,猛然運起輕功一溜煙地跟着寇仲跑,寇仲一邊跑,還一邊運起內氣大聲地叫道:“魔門的婆娘搶了和氏璧啦!”
我手裏的和氏璧寶光已散,只勉強還維持着一個玉的外表,一尾有黃金角修補的痕跡,底下刻着“受命于天,既壽永昌”八個字。
我木着臉,伸手輕輕地戳了一下和氏璧,随即玉碎成末,從我手裏簌簌落地。
不知為何,我覺得心很疼。
不是心疼和氏璧這塊寶玉,而是一種莫名又突如其來的情緒,我這輩子第一次這麽疼過。
我站在原地站了很久。
直到淨念禪院的和尚追了上來。
他們看向我,我看向他們。
其中一個和尚問我,“施主因何毀壞和氏璧?”
我壓下心頭莫名的情緒,只道:“不是我毀壞的,我在林子裏打獵,遇見那兩個長生訣傳人和他們的朋友,他們吸收了和氏璧跑了。”
問我話的和尚還沒有說話,他身後一個面相年輕些的和尚就開口道:“施主一身煞氣,應是魔門中人。”
我問他,“魔門中人的話就不能相信?”
那和尚冷哼一聲,不再開口了,先前問我話的和尚雙手合十,對我念了一聲佛號,道:“既然如此,施主跟貧僧走一趟吧,靜齋傳人尚在洛陽,倘若施主身上沒有和氏璧的氣息,她能感應得到。”
我不是很高興,說道:“要是我不跟你們走呢?”
和尚道:“那就只有得罪施主了。”
我握了握拳頭,不知是該跟着他們走,去讓師妃暄證明我的清白,還是不管不顧打他們一頓,走人算了。
我不喜歡被人冤枉,同樣也厭惡這種類似公堂的審訊,就算能夠證明清白,也像是我被放在了下位,要別人替我做主似的。
就在這個時候,林子裏有一道好聽的男聲響了起來,“今天是什麽日子,撞見和尚劫色?”
我早前就聽見了一些響動,但林子裏風吹草動的聲響多了,就沒大在意,原來還有人在。
我看向聲音來處,一個青衫文士緩緩地走了出來,他面容極俊,笑意淺淺,目光流轉間自帶三分風流意态,神情有些侯希白的影子,但氣度卻比侯希白不知高了幾倍,眼裏透着一股邪異的魅力。
他看上去已然不年輕了,兩鬓微白,但面上不帶絲毫風霜之意,仍舊潇灑得動人心魄。
我有那麽一點想睡他。
也許是因為我格外喜歡他身上透出來的那種從容不迫的風度,像一壇釀了多年的酒,褪去青澀,只餘醇香。
和尚面容不變,只道:“邪王一向擅長颠倒黑白。”
我眨了眨眼睛,看向青衫文士,摸了摸鼻子,問道:“邪王?”
青衫文士微微地笑了,語調溫柔地說道:“在下石之軒,本是為了我那徒兒的事來的,卻在林子裏見了那三人栽贓姑娘的經過,可惜石之軒的證詞大約是沒什麽用處的。”
果然他話音才落,就有個和尚冷冷地說道:“誰知你們是不是串通好了來盜和氏璧,還想栽贓旁人。”
石之軒幻魔身法一動,須臾間仿佛一道黑影出現在那和尚的身後,出手如電扼住了和尚的喉嚨,面上仍舊帶着笑意,語調仍舊溫柔,說道:“憑我要殺你易如反掌,你不該對我口出狂言。”
這話我是很同意的。
假如這世上所有打不過我的人都老實一點聽話,至少面子上聽聽話,我就不至于三天兩頭生一回氣了。
石之軒放開了那個和尚,對我說道:“師妃暄比這些和尚聰明得多,正等在洛水橋上,姑娘如果不棄,可否陪之軒去看一場戲?”
明明剛才還像個陌生人,被他幾句話的工夫,就仿佛成了朋友。
我盡量讓自己的嘴角不要上翹,語氣裏強行帶着一點矜持,問道:“什麽戲?”
石之軒溫柔地笑了,“慈航靜齋傳人與陰癸派傳人入世以來第一場決戰,雖是小輩,但也算魔門和白道近年來最值得期待的一戰。”
他嘴上這麽說,卻是一副漫不經心的樣子。
我矜持地說道:“那我們走吧。”
遠遠地見到洛水橋,石之軒忽然開口道:“姑娘取火多久了?”
我下意識地答道:“七……”
我忽然看向石之軒。
石之軒低聲笑道:“原來是補天閣中人。”
我不知道自己哪裏露出了破綻,石之軒解釋道:“姑娘曾對我那徒兒的随從承諾過,待他傷好,替他折柳。”
折柳是補天閣內部流傳的黑話,是殺人的意思,折柳取火,殺人得金。
我僵硬着臉說道:“以前是。”
石之軒微笑着說道:“姑娘不必緊張,之軒本也沒有說什麽。”
竟是一副無辜的語氣。
我除了想睡他之外,還有一點想打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