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鐵骨铮铮方侯爺(2)
我感到非常喜悅。
外人說我是武癡,我自己不覺得,但我是真的一直在尋覓對手,我年輕時殺過很多人,到後來步入宗師之境後卻幾乎再沒動過手,倘若我那時能遇到勢均力敵的對手,突破大宗師應當就不會那麽困難,我一直覺得自己最後能破碎虛空完全是運氣,畢竟沒有哪個破碎虛空的武者甚至沒和大宗師交過手。
當初沒有的,現在補上也來得及。
我當即問那個一直低着頭的青年,“他們都住在哪裏,最近的是哪一個?最強的是哪一個?你叫什麽名字?”
似乎沒想到我最後一個問題會問他自己,低着頭的青年微微怔愣一下,然後笑了,他長得非常好看,是在場的人裏長得最好看的,溫文而俊秀,如果不是他的眼睛太黑太沉,我對他的好感會更多一些。
低着頭的青年笑完,用同樣溫文的語氣說道:“諸葛神侯就在汴京,是官家封賜的神侯,座下四大名捕,也都實力卓絕,元十三限正在閉關修煉,他的弟子“六合青龍”大半也已來了汴京,在蔡相爺處任職,至于巨俠方歌吟,大約是三人中最強的一位,行蹤難覓,不過他有一位義子也在汴京,名叫方應看,承襲神通侯爵位,外號神槍血劍小侯爺……在下狄飛驚,這位是六分半堂的雷損雷老總。”
我點點頭,示意自己了解了,然後禮貌地問道:“狄飛驚,你們這裏殺人犯不犯法?”
狄飛驚又怔了怔,随即笑道:“不犯法。”
我對這個世界有了明悟,不是殺人不犯法,而是武者平均水平太高,官府已經管不了,還有他口中的六分半堂,顯然是個類似魔門的武林機構。
我回過頭來。
先前圍攻關七的護花高手一二三四五都在看着我,被護的花也在看着我,我的目光在蘇夢枕身上流連了一下,随後落到他身後的白衣男子身上,我又問蘇夢枕,“那個穿白衣服的和你是什麽關系?”
蘇夢枕冷淡地看着我,口中卻毫不猶豫地答道:“我的兄弟!”
我試圖和他打商量,很小心地問:“他對我有很強烈的敵意,我以後要是殺他,你會生氣嗎?”
蘇夢枕的手裏已經沒有刀,但他仍舊擋在白衣男子的身前,看我的眼神也越發冷淡,我覺得有點難過,我以前從來不會為了陌生人難過,可他怎麽就這麽像我爹?
我長長地嘆了一口氣,妥協道:“好吧,我不動他。”
我問蘇夢枕,“蘇夢枕,你住在哪兒?我以後要去哪裏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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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夢枕沒有開口,我身後的狄飛驚說話了,他的語氣裏仍然帶着一絲笑意,說道:“蘇公子是金風細雨樓之主,自然住在天泉山。”
我記住了地址,然後準備走,我又不放心地看了看蘇夢枕,他腿上的毒氣實在太深,可他不要我的幫助,我只能等他回家之後找機會偷偷給他治。
我臨走之前又問了問一直在回答我問題的狄飛驚,“你的頸骨斷了好幾年了,再有兩三年就完全不能治了,還有眼睛,二十年內不廢功,一定會瞎,你怎麽練得全是毀壞身體的武功?你要不要治?”
那邊的王少俠吃驚道:“你不治頸骨,是因為武功?等等!狄飛驚居然會武?”
狄飛驚仍舊是笑了笑,然後拒絕了我的好意。
我只能理解他一半,對江湖人來說武功當然重要,但這種要付出健康作為代價的邪異武功,基本上都是當時練了很厲害,熬過身體巅峰期的十幾二十年就不行了,等到那個時候,再後悔都來不及。
但他已然拒絕了我,除非他自己後悔,我也不會再多言。
我離開了下着雨的長街。
關七走得很快,他身上有我的掌力留下的氣息印記,我仍能循着印記找到他,但我并沒有去找他。
我想去找狄飛驚說的巨俠方歌吟的義子方應看,問問他義父的下落。
汴京城的區域劃分很嚴格,想找神通侯府一點都不困難,我甚至不需要問路,就能知道大致的方位。
然後我發現關七的逃離路線似乎和我是一致的。
然後我在神通府看到了被囚禁住的關七,好幾個人哄着他騙着他,叫他七聖主,喂他喝了一碗藥,讓他戴上了鐐铐,又把人關在特制的重鐵籠子裏。
原來關七受神通侯府的控制。
我對他的境況很是唏噓,畢竟也是一個宗師級的高手了,只是因為走火入魔,就被人哄騙着做了打手,平時的待遇還這麽差。
我摸到小侯爺的房間裏。
他放出關七差點被人埋伏殺死,自己倒是睡得很早。
我借着夜色看清了這人的面目,出乎意料的是,這個方小侯爺很年輕,甚至有些少年人的感覺,修眉鳳眼,高鼻菱唇,俊中帶俏,容貌如畫。
平心而論,長得非常好看。
但我毫無憐惜之情,我只喜歡劍眉星目的男人。
我把他從被褥裏拎起來。
小侯爺猛然驚醒,睜開了眼睛,他的眼裏毫無睡意,但又分明帶着水汽,顯然是個十分警惕的人。
我的手按在他的後脖頸上,提醒他,“別叫,你是方應看吧?我只是想問你點事。”
方應看嘴角扯了一下,苦笑道:“姑娘入侯府如進自家後院,想來那些廢物叫來也沒用,有什麽問題,姑娘就問吧。”
我有些驚訝這人的識時務,點了點頭,問道:“你可知道你義父的行蹤?放心,我不是要對他不利,只是想向他請教幾招。”
方應看頓了頓,問道:“義父義母常年在外,我實在不知他們近來又去了哪裏。”
他言語之間帶着些落寞的意思,話已說完,卻好似還帶着未竟之語,我立刻想起狄飛驚說過的話,這個方應看,他是個義子,并不是親兒子,雖然繼承了義父的爵位,但顯然他義父并不看重這些。
我按着他脖頸的手松開,方應看頓時長出一口氣,他聲音低弱道:“姑娘……”
我已經準備走了,畢竟狄飛驚說隔壁諸葛神侯也是個比關七還要厲害的高手,但方應看叫我,我就回了一下頭。
迎面一陣細如春雨的弩針。
我第一次夜襲別人,自己遇襲,腦子還沒反應過來,身體倒是很快地移開一步避開弩針,這時腳下又有機關被觸動,方應看手裏連按下床頭幾個機關樞紐,用一種很快的速度朝着窗口飛掠過去。
箭如雨,毒煙彌漫,刀光自床下飛出。
這一定是個做了很多虧心事的人。
要是換成別人,這滿屋子的機關還要招架一段時間,足夠十個方應看跑路,但我不光刀槍不入,還百毒不侵,我一腳踹爛離我最近的機關,在方應看翻出窗戶的同時一把揪住他的衣領子,拎着他離開房間。
然後從他身上搜出了一大把暗器。
我嘆為觀止,問道:“睡覺不咯得慌嗎?自己起夜不怕觸動機關嗎?你犯什麽事了心虛成這樣?”
我沒從方應看的身上感受到一絲血氣,除了他的武功也在先天高手一檔之外,他看上去太正常太友善了,是以連我都放松了警惕,沒想到還是個心狠手辣的人。
是我失策了,像他這樣身份的人,顯然殺人并不用自己動手,沒有血氣不代表人也善良。
方應看沒有回答我的話,只定定地盯着外間一地昏死過去的護衛看。
我揪着他晃了晃,“本來你對我動手,我應該殺了你,但是念在是我先不請而來,今天的事就算了,倘若以後我聽說你作惡,一定擰掉你的頭。”
我把方應看放下,忽然瞥見我的裙角沾上了一層黃黃的毒煙凝固成的污垢。
不光裙角,整件衣裳都蒙上了那層污垢。
我愣住了。
我的裙裳,是包夫人給做的,她是那麽一個熱心可愛的小老太太,嘴碎心軟還很好騙,信佛,總是拿着包大人的俸祿去布施,說這樣來世會有福報,我起初煩她,後來不煩了。
她喜歡給親近的人做衣裳,還愛繡花,繡得很漂亮,她故去之後我一直很珍惜她給我做的衣裳,這一件是我最喜歡的,因為穿破了,我自己試圖縫補,但縫得不是很好,後來展昭拆了線,又重新替我縫了一遍,縫得像是新的一樣。
我穿着它破碎虛空,用一身罡氣保護它不被虛空撕碎,只為了留一個念想。
我愣愣地伸手摳了摳污垢,不光沒摳下來,還把被毒煙腐蝕變硬的裙角摳出一個口子。
這身衣服廢了。
我頓時紅了眼睛,一把揪住方應看,把他按到地上揍。
方應看不過是個先天高手,他的那點反抗對我來說只有讓我更加惱火的作用,我只盯着他的臉打,把他漂亮的容顏打成紅腫青紫的豬頭臉。
唯有這樣,才能出氣。
我打了半刻鐘,卸去內氣之後的拳頭只帶着我本身的力道,但我仍然沒有對準他過于脆弱的部位,這樣會把他打死。
為了一件衣裳殺人,不好,包夫人也不會為此開心。
但為了一件衣裳打人,很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