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被迫答應了明天開始練軍體拳的陳白微，一臉郁悶的回到了後廚。
這哪裏來的鋼鐵直男？
剛剛她特意跑得那麽小清新, 手裏還拿着蘋果, 多漂亮多迷人啊？結果你關注點在哪？在我跑的速度很慢上面也就算了，你還讓我跟你學打軍體拳。
我真是學你奶奶個腿。
只敢在心裏逼叨逼叨的陳白微, 看見切菜的幫工, 眼睛一瞪, “我不是讓你切成絲嗎？什麽叫絲你知道不？頭發絲那樣的你懂不？你切的這叫什麽，這叫塊, 塊和絲不一樣的, 眼睛看不到啊？”
那幫工被陳白微這麽一吼，吓得手都抖了, 更是不知道該怎麽切。
陳白微壓着一口氣，一把将他擠開，然後手拿着菜刀，下手如電, 分分鐘切完一份。
“看到沒, 這叫絲, 就給我按照這個寬度切。”
她拿起一把切成絲的木耳，都是一毫米寬的, 均勻得像拿尺子比劃着切出來的。
那幫工一臉絕望, 不是, 你怎麽切的我都沒看清，我要有你這手刀工，我還做什麽幫工啊, 表演刀技去了好嗎？
陳白微可不管，把人虐了一通之後，就拍拍手繼續煎蛋餅去了。
說是說蛋餅，其實是要煎得很薄的，做成蛋皮。煎完之後還得切成菱形，放到一塊用來炒臊子。
上一世的陳白微，有一道面食是每位食客必吃的一道主食。
雲絲面，面是她自己動手擀的，不是拿水和的面，而是拿用海參瑤柱等熬上兩天兩夜熬出來的海鮮湯，一點點的加到面裏。
從和面開始，面團就開始散發着濃濃的鮮香味。每一根面條細如發絲，下雞湯煮了之後，又根根分明不會粘連。
除了湯是雞湯外，其他什麽都不加，就一碗白面，湯清面白，裝在碗裏。一口湯一口面，每一口的鮮味都是層層相疊的，不是一鮮到底。
曾經有食客說，吃過她做的雲絲面之後，再喝無論多鮮的湯，都覺得索然無味。
想到了曾經，陳白微又有些懷念了。
雲絲面什麽的，有條件倒是可以給朋友做了嘗嘗。
和面的是一位男幫工，在廚房裏幹了蠻多年的，和面這點多多少少還是會的。
陳白微盯着他加水，又教他該怎麽揉面，等面團出來的時候，這男幫工腼腆一笑。
“還是小陳師傅厲害，我之前揉面不是幹了就是稀了，還是第一次把面揉得這麽好呢。”
“揉面的時間力道很重要，不是一個勁的加水揉，以後你就按照我教你的手法，慢慢的加水調整，面條出來得也比較勁道有韌性。”
陳白微是不介意把方法教出去的，教是教了，能不能學會，那就靠個人。
那男幫工連連點頭，“嗯嗯，我懂的，今天這面揉得好，待會寬面切出來再配上您做的臊子，味道指定是好吃的。”
陳白微看了他一眼，對這小夥子嘴甜的程度感到非常的滿意。
“挺會說話的啊你，叫什麽名？平時要是沒事可以給我打打下手，順便跟我學做菜啊！”陳白微檢查着送過來的木耳絲，問道。
“我叫周泰，其實是李師傅的外甥。”周泰有些不好意思的說道。
他以前就是李師傅弄進來的，但倆人在食堂不怎麽交流，除了在食堂幹了挺多年的知道他們的關系，其他人還真不知道。
陳白微就一點也不清楚，也從來沒聽李師傅說起過啊。現在再想想，好像李師傅手頭有什麽事，就有個男幫工跑得挺奇怪的，好像就是這周泰。
“啊，是李師傅的外甥啊，都沒聽你叫過他舅舅，我還真不知道。”陳白微對李師傅還有吳師傅都挺有好感的，主要是這倆師傅安分，不像大師傅那樣。
周泰有些扭捏，其實他比陳白微要小，只是當年沒怎麽上學，十六七歲的時候就到食堂幹活了，在這都呆了五六年。
“我舅他說在工作的地方叫舅舅不大好，就讓我叫他李師傅，平時大家都是該幹活就幹活的，也犯不着攀什麽親戚關系。”
陳白微有點詫異，沒想到李師傅的思想這麽前衛。雖然只是個食堂，但其實跟單位也差不多，只是工作性質不一樣而已。
而且李師傅畢竟是師傅，在食堂的地位不一樣，要是周泰口口聲聲叫他舅舅什麽的，旁人可能都不大好指使周泰幹活。
就像盧倩倩，她新來的，是個洗菜工。就因為她是大師傅的外甥女，她的工作量跟之前陳白微的工作量差不多，那時候陳白微偶爾還要去前面收拾碗筷呢。但盧倩倩就不用，她只需要洗個菜，打雜的活一點都不用幹。
“那李師傅說得挺對的，大家都是來幹活的。認認真真幹活就行了。”陳白微誇了一句。
周泰忐忑的看着陳白微，雖然這小陳師傅個子不高，人也長得年輕。但這些日子小陳師傅的手藝如何，大家都知道。跟大師傅直接嗆聲的事，大家也都看在眼裏。
尤其是年輕點的幫工，其實都挺佩服她的。
大師傅手藝不怎麽樣，還看不上別人，大家都清楚。只是沒人敢說，結果陳白微過來就啪啪啪的幾個巴掌打在大師傅臉上，別提多痛快了。
周泰也很佩服陳白微，而且從手藝這一塊，就足夠他佩服的。
當然，還有一點他沒說的。
那就是他舅舅李師傅說，讓他多跟着陳白微學學。小陳師傅做菜的手藝了得，他哪怕是學個一兩分到手了，以後也不愁沒飯吃。
做廚子是辛苦，但周泰也清楚自己沒讀過什麽書，也沒什麽特長。現在人在工廠裏上班的工人都天天面臨下崗危機呢，像他這樣沒什麽本事的就更應該有危機感。
他自己也是想跟着陳白微學的，但倆人沒怎麽接觸過，他也不好直接上前去說，小陳師傅你教我做菜吧！
這會能跟陳白微搭上話，他心思一動，趕緊說道。
“嗯，我舅說的都對，他還說讓我多跟你學學呢。”
學學？陳白微轉念一想，看着周泰緊張的搓起了手，就明白了。
“沒問題啊，只要你想學，不怕吃苦的話就行。這樣吧，平時你多給我打打下手。”
陳白微也不介意別人跟着她學廚藝，索性她也不會在食堂呆很久，要是以後走了，這群小豬崽誰來喂啊？
不如培養一個飼養接班人，比如眼前的周泰。
周泰按捺住心中的激動，笑得臉都呲成一朵太陽花。
殊不知小陳師傅看着他的眼神，像極了在看豬圈裏領頭的那只膘肥體壯的豬崽崽。
是時候培養出一位豬圈老大了。
獲得了肯定的周泰，愈發的殷勤了，就差端着拜師茶來給陳白微拜一拜。
面團上面抹上一層香油，然後開始擀成面皮。做的是寬面，就不費什麽功夫了。
這會也不求什麽美觀不美觀的，所有的幫工一塊擀，百來公斤的面全給切成寬面皮也花了一個小時。
“小陳師傅，這臊子是不是得炒了？要不我來，您在旁邊歇着，指導我該怎麽做就行了。”
周泰看了看食堂炒菜專用的大號鍋鏟，跟鐵鍬似的，又看看陳白微那細瘦的小手腕，決定把這活攬下。
陳白微搖頭，指揮着他把處理好的食材都端過來。
“不用你來，在旁邊看着就行了。”
周泰的基礎如何她還不清楚，這活不好直接交給他，而且這會她是主掌勺的，一晚上不幹活也不行，大家夥都看着呢。
周泰想了想，也想明白了其中的關鍵。
看着陳白微沉靜的小臉，他在心裏想着。
就算想表現，也得看看情況，可不能給小陳師傅找麻煩。
臊子面是西城的傳統面食，擁有很長時間的歷史了。臊子其實就是肉丁，沒有新鮮肉，就只要拿臘肉來代替。
之前跟幫工說過了，臘肉也得剁成肉丁，方面炒制。
這會一整盆的臘肉丁呈醬紅色，散發着陣陣的鹹香味。
熱鍋燒油，一整盆的臘肉丁倒進去翻炒，炒到肉沫蜷縮，粒粒分明之後。這時候火用中火是最好的，不能太急也不能太緩。
臘肉獨有的鮮香味就慢慢的被炒出來，臘肉不像新鮮肉那樣帶有腥味，再加一點蒜末姜末炒香。
正宗的西城臊子面應該是酸辣味的，但學校裏海城學生居多，陳白微就稍微調整了一下，酸辣味就降低，只是加了一些自己做的辣椒醬和一點陳醋提味，這時候味道香而不膩，帶着些許微辣微酸的味道，與臘肉獨有的鮮香味融合，叫人鼻息之間都滿是享受。
然後将臊子盛起來，留一部分肉沫在鍋中，把胡蘿蔔碎末倒入其中，一塊翻炒，很快，胡蘿蔔就被染上一層汪汪的油。胡蘿蔔味道清新，正好中和臘肉過鹹的味道。
随後鍋內倒入熱水，再把盛起來的肉臊子倒進國內。開始做湯菜，水沸騰後，直接将木耳蛋皮倒進去。這時候味道需要再次調整，之前的味道已經融入水中，過于清淡了些。
這時候陳白微往裏面加入辣椒粉和陳醋，酸辣味再次迸發。旁邊的周泰聞着這個味道，看着湯色紅亮的一大鍋，沒忍住，咕咚一聲咽口水的聲音非常的響亮。
陳白微看了他一眼，周泰很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大火煮沸之後再改成中火，蒜苗就在這時候放下去。這個在西城的叫法是漂菜。一般漂菜都是用比較容易熟的食材來做的，燙一燙就能入口。
陳白微盛了一點遞給周泰，“你嘗嘗吧。”
周泰接過這一小碗，頗為珍視的捧在手裏。如果不在跟前看，或許還不覺得有什麽，不就是味道做得香嘛。
但在跟前盯着這一大鍋做出來，那感覺就不一樣了。食材都簡單，但味道一次次變化，層層遞進，誘人得讓人恨不得栽進這口鍋裏。
他将碗送到唇邊，深深的吸了一口這又酸又辣又鮮又香的滋味，才小心翼翼的喝了一小口。
因為是用臘肉炒的，就沒放鹽。但陳白微的用量把握得很好，從臘肉中透出來的鹹味就足夠了。
一口滾燙的湯下肚，在這樣的天裏，讓周泰的額頭馬上就冒出了細細的汗珠。
但很爽啊，酸味是先從舌尖蔓延的，随之而來的就是辣味，辣味也不重，可因為湯燙，這辣味就被放大了。卻又不是讓舌頭無處可躲的那種辣，而是透出鮮味的辣。
尤其是滾燙的湯汁下了肚之後，辣味之後透出來鮮甜爽口，才是最讓人着迷的。
“好喝。”在碗中升起的熱氣中，周泰重重的點了下頭。
他不知道該怎麽誇，但好喝是事實。
“嘗嘗裏面的材料啊！”陳白微看他傻呆呆的，出聲提醒道。
周泰趕緊去拿了雙筷子，往嘴裏扒拉。臘肉煮過之後，鹹味就散在了湯中，但肉丁柔韌，帶着腌制久了古樸的味道。木耳脆嫩，咬一口下去還能聽到咯吱脆響聲。胡蘿蔔碎末已經融入了湯總，但上面還漂浮着一些，吃到的話，就能嘗到它的甘甜。蛋皮已經煮軟了，蛋香濃郁，滑溜溜的帶着軟甜。
至于蒜苗，嫩生生，自帶一股清新的味道。
這些都裹着湯汁，卻沒有被湯汁搶了風頭，本身的味道保存的尤其的完好。
周泰服了，對陳白微服了。他不清楚真正的臊子面是不是這個味，但陳白微這一碗還沒有下面的湯，就讓他覺得，這是他這輩子吃過的最好吃的面了。
不需要周泰再說什麽，陳白微從他的表情中也能看出來，她把火關小，“行了，待會就可以煮面條了。”
……
後山上，沈清岩站在山腳下，盯着黑暗中只露出輪廓的山形。
山上還時不時能聽到學生興奮的叫聲，精力很足的樣子。
胡斌站在一旁，面容上帶着點擔心，這次集訓其實難度降低了很多，要是這都過不了，估計岩哥是真的要發火了。
好在他也沒等多久，九點的時候，就陸陸續續有學生過來了，比規定時間要早一個小時。說明體能還是不錯的。
他們這次集訓是在後山做闖關任務，中間布置了很多關卡，需要通過關卡，才能找到路線。
而且他們還要背上自己的被子，腿上也得綁着沙袋，要不是訓練了一段時間，還真不好說能下來幾個。
沈清岩看到下山的學生，臉上的表情也放松了一點。
“在原地走走，別坐下來。”他說道。
中間一個小時，陸陸續續的就有不少學生回來了，至少大部分都是規定時間回來的。
山上還有不少教官，安全問題不用擔心。
等到十點的時候，山上的教官把找不到路的學生帶下來，這場集訓任務就算是完成了。
所有的學生都跟腌菜似的，身上汗涔涔，也沒什麽力氣。
沈清越對于這次的結果還算滿意，但還是冷着臉。“這次的任務裏，三連五連七連八連九連是落後的五小隊，按照之前的規定，這五個小隊明天開始訓練量翻倍。此後每一周會進行一次這樣的比賽式訓練，凡是最後的五個小隊，都要接受訓練翻倍的懲罰。”
盡管在比賽之前沈清岩就說過規定，現在再說出來的時候，要接受懲罰的連隊哀嚎聲還是很明顯，在那幾個連隊教官的喝止聲中，才漸漸平息。
至于不用接受懲罰的小隊，那得意洋洋的歡呼聲不要太明顯，并且還挑釁的看向落後的那些小隊。
成功挑起學生們好勝心的沈清岩，停頓了一下，然後說道。
“晚上食堂給你們準備了宵夜，不需要飯票。各個連隊的教官整理好各自的隊伍，帶領學生們去小食堂吃宵夜。”
下面的學生有歡呼的也有哀嚎的，歡呼的自然是肚子餓了的學生、哀嚎的則是腿都軟了，只想回宿舍休息的。
沈清岩不聽這些，直接就站在一旁背着手盯着各個教官整隊。
而陳白微則把鍋全部燒着，幫工全部嚴陣以待的煮寬面，面條的香味正不斷的從鍋內湧出。
等沈清岩他們領着大部隊過來的時候，幫工們往碗裏舀臊子的舀臊子，盛面條的盛面條，一幅有條不紊，忙中有序的場面。
所有的窗口全部開放了，每個窗口後面都站着一個連隊的學生。
一碗碗濃香四溢的面條被送到了學生們的手中，然後被學生端到了自己小隊所在的區域坐下。
陳白微也沒閑着，她在三號窗口，周泰負責将面條裝到碗裏，她負責蓋臊子，她手下不停，身上的汗水也沒停下來過。還好她沒留劉海，不然先在劉海肯定結成塊了。
就像一號窗口的盧倩倩，她也在舀臊子，這會額前劉海都結成幾根須須了。得虧她長得還算清秀的，不然頂着這麽個劉海，那就真的是毀滅。
食堂萦繞着臊子面酸辣鮮的味道，不管是餓還是不餓的，捧到碗的學生眼睛都快瞪直了，一坐到位置上，就拿起筷子，夾起一塊滑溜軟韌的寬面往嘴裏塞。
寬面煮過之後有些透明，一長條的裹着鮮辣紅亮的湯汁，又薄又勻，一口咬下去，寬面滑軟，薄而勁道。
吃得了辣的學生，也不覺得辣，一口寬面刺溜一下嗦進嘴裏，一邊忍着燙一邊說過瘾。吃不了辣的則紅着眼睛，小口小口的咬着吃，一張嘴唇吃得紅豔的油漬都染了上去，還吸着氣。
旁邊同學好心說，你吃不了辣，我來幫你吃吧。結果吃不了辣的學生把手一擋，紅着眼眶說道：“誰說我吃不了辣的，這點辣算什麽？”
這麽好吃的面條面前，就算讓他吃下一碗辣椒，他都是可以的。
一碗酸辣可口的紅油浮面，把大家集訓後的疲憊全給沖得一幹二淨。
這會渾身上下充滿了力量，還能再來三碗。
陳白微這邊沒看到沈清岩，只看到胡斌他們，還以為沈清岩不會來呢。
結果等學生們吃得差不多了，教官們讓大家原地解散回宿舍的時候，沈清岩從外面進來了。
陳白微一直心不在焉的看着門口，所以他進來的時候第一眼就看到了。
沈清岩是來找教官們的，一夥人站在門口說着話，旁邊就是往外走的學生。
陳白微看了一會，就招呼着幫工們開始收拾碗筷，然後大家夥一道把碗筷給洗幹淨，就可以回去休息了。
她自己也上去收拾碗筷，周泰看見她抱着碗筷，趕緊上前接過去。
“小陳師傅，你給我吧，我來拿就行了，怎麽能讓您來拿。”他語氣恭敬得很，伸手就想從陳白微手裏接過來。
陳白微不讓，大家都在忙，她這會也有力氣，幫忙幹點活大家也可以早點回去。
“不用不用，後面不還有碗嗎？你去端後面的就行了。”
周泰就不同意，腦子犯了軸，陳白微是師傅，怎麽能幹這種活，他是要跟着小陳師傅學廚藝的，給小陳師傅打雜是應該的。
他就扯着裝碗筷的盆不放，“我把您手裏的送到後面去，再去把後面的也送過去。您明早不是還要早起做早餐嗎？這會就快點回去休息吧。”
倆人扯着盆，你來我往各不相讓。
結果一雙大手就伸了過來，一擡，這個盆就被輕輕松松的端走了。
陳白微順着手看過去，心中一動，就看到沈清岩站在她旁邊，垂眸看着她。
“胡斌他們說今晚挺麻煩你們了的，就都過來幫忙，有什麽活交給我們來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