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親眼目睹了陳白微跟只鴨子都能吵起來的沈清岩,雖然面上不顯, 可那勾着的唇角就一直沒放下來過。
她說一句, 那鴨子就像故意反駁似的嘎兩聲。
一人一鴨熱鬧得不行。
沈清岩被吵得有點腦仁疼,眼看着陳白微撸起袖子都要跟旁邊攤子的嬸子借把菜刀, 直接把鴨子給剁了。
他突然伸出手, 輕輕拍了拍陳白微的腦袋。
“好了,反正它也活不過今晚,就別計較了。”
陳白微心一跳,別別扭扭的撇開臉。
“那,那好吧。”
随即狠狠瞪了一眼筐裏的鴨:你給老娘等着。
鴨鴨嚣張回視:嘎嘎嘎嘎嘎嘎
主要就是買只鴨, 又買了一些做鹽水鴨需要用到的配料。
菜市場不大,這麽晃了一圈也沒什麽可買的了。
今天陳白微倒不用擔心什麽力氣不夠的問題,跟沈清岩接觸這麽幾個小時下來,她悄悄的摸一下蹭一下的, 接觸了不少次。
也不知道沈清岩有沒有發現,陳白微每次摸摸他蹭蹭他的時候都挺心虛的, 擡頭看他卻發現他眉毛都不帶皺一下的。跟自己說話的語氣也很平常, 一絲異樣也無。
陳白微悄悄的想着,可能是自己的動作太輕柔了,或許是很尋常的觸碰,所以他都沒發現,也可能是不介意。
陳白微跟在沈清岩後面,看他肩背挺直,手裏拎着一個筐, 裏面裝着一只嘎嘎叫的鴨,另一只手也提着袋子。
要不是走路的步伐特別的利落,渾身上下的氣質都很不一般,單這麽看着,倒有幾分家庭煮夫的感覺。
把家庭煮夫和沈總教放在一起,陳白微想了想他戴着圍裙在廚房忙碌的模樣。
好像,還挺不錯的。
沈清岩把竹筐放在後排的座位下,那鴨子還很不老實的叫喚,眼神掃了一眼,鴨子聲音戛然而止,不敢再叫了。
倆人重新上車,沈清岩看向乖乖系安全帶的陳白微。
“你住哪?”
“就在學校分配給老師的房子,學校大門口右側。”陳白微趕緊說道,“這車能開進去是嗎?”
“能開。”沈清岩點頭。
車子不僅能開進去,門衛都不用看什麽通行證,只看到沈清岩那張臉就直接放行了。
學校分配的房子離大門口不遠,有好幾棟樓房,陳衛星他們就在第二棟。
沈清岩把車停在樓下,旁邊有幾戶人家就從陽臺或者窗口探出腦袋。
“是白微回來了?”這是住一樓的劉奶奶,他兒子也是學校的老師。
陳白微手裏提着袋子,看到劉奶奶扶着門框,笑眯眯的看着自己。
“是啊,在外面玩了一天。”
劉奶奶眼睛有點不好,視線落在沈清岩身上倒是眼睛一亮。
“跟對象出去玩啊,那還回來早了,該在外面多玩會。年輕時候,我和我老伴出去。那可是大半夜才回來的,回來就被我媽罵一頓,第二天還是那樣……”
陳白微聽得額頭汗都出來了,劉奶奶您當年真叛逆哈。
“哎呦,劉奶奶您快進屋吧,這外面多熱了,屋裏頭涼快。”陳白微擦了擦汗,将袋子放到地上,遞個眼神給沈清岩,随後将人扶到屋裏。
屋裏頭也沒人,都出去了,就剩個老人在家。
等她出來的時候,沈清岩已經把地上的袋子拎着了。
陳白微将門帶上,站在樓梯口,對沈清岩解釋。
“劉奶奶有些記不清事,瞎說的,你別介意啊。對了,今天也實在是麻煩您太多了,不如上去喝口水吧,我正好做了涼茶在家裏。”
沈清岩搖了搖頭,“不打擾了。”
陳白微也不強求,這畢竟不是她自己家,将沈清岩手裏的筐還有袋子接過來,陳白微站在臺階上,笑着說道:“那行,謝謝沈總教,明天我去食堂給你做好吃的,你可別拒絕,不然我就把今天的油費付給你。”
沈清岩掃了眼她細瘦的手腕,抓着筐還挺牢的。
“好。”
她叔叔家就在二樓,陳白微一進屋,就把筐給放下,裏面鴨還在撲騰。
攤在客廳吹電風扇的陳躍仰着頭望這看,“姐,你買了什麽回來?”
“買了鴨,今晚給你還有叔叔嬸子做鹽水鴨吃。”陳白微洗了個手,給自己倒了一杯涼茶。
正要喝的時候,又趕緊跑到房間的窗口往下看,沈清岩站在車邊,要開車門的樣子。
她低頭看了眼杯子裏的涼茶,趕緊喊道:“沈總教,你等我一下。”
沈清岩擡頭,只看到一根辮子的發梢略過二樓窗口。
陳白微翻出陳衛星給她的一個軍用水壺,還很新,外面的漆都程光瓦亮的。
她往水壺了灌了滿滿一壺的涼茶,就小跑着打開房門沖下去,還不忘對着陳躍喊一聲。
“別關門,我馬上回來。“
沉浸在武俠故事中的陳躍眨了眨眼睛,剛剛他姐是跑下去的對吧?
他那個走遠點路都喘幾口氣的姐姐是跑下去的對吧?還是活蹦亂跳的那一種。
陳白微趕得及,小臉熏紅喘着小氣的将水壺遞給沈清岩。
“給你裝了壺涼茶,我自己做的,有秘方,很好喝的。”
她手指細白,抓着綠色的水壺,襯得手指更加的白,都快反光了。
沈清岩眼神掃過她粉嫩的面頰,還有微張的雙唇,将水壺接過去。
“那我就不客氣了。”
陳白微插着腰,大咧咧的擺手,“別客氣,就一點涼茶而已,算不得什麽。”
沈清岩眼睛彎了下,稍縱即逝。他站直了身體,低頭看着喘氣的陳白微,很是嚴肅認真的說道。
“那今晚有時間嗎?”
陳白微眼神迷茫的看向沈清岩,點了點頭,“有時間啊。”
“那今晚就開始跟着我們一起訓練吧,你身體太差了,從二樓跑下來,都用了超過五十秒的時間,得鍛煉。”沈清岩一臉的嚴肅認真。
氣都不敢喘了的陳白微:這什麽直男?不應該感動她跑下來的送的涼茶嗎?怎麽變成要她去訓練了。
雖然她之前是說過想通過訓練提高身體的機能,但今天休息,能不能放過她?
她今天就想躺在家裏,做個沒用的廢物。
……
陳躍眼睜睜看着他姐活蹦亂跳的下去,垂頭喪氣的上來。
渾身上下都圍繞着一圈陰郁的氣息的她,拎着鴨筐鑽進廚房。
随後陳躍驚恐的聽到廚房裏傳出鴨子掙紮慘烈的叫聲,而他姐則在裏面陰恻恻的說着話。
“你不是跟我吵嗎?你不是跟我叫板嗎?你不是嘎嘎叫個不停嗎?我這就從你喉嚨這劃一刀,把你的血放幹淨,我看你還怎麽叫……”
“嘎嘎嘎嘎嘎嗝……”
陳躍眼神呆愣,看着廚房,咽了口口水。
媽媽,他有點怕,他姐瘋了。
陳白微刀起手落,幹脆利落的把跟她叫板的肥鴨給割喉放血了,是個莫得感情的廚子了。
放以前,這活輪不到她幹,但不代表她不會幹,燒熱水拔毛這活也信手拈來。
很快,一個皮白肉嫩毛都被脫得一幹二淨的鴨鴨就躺在了砧板上。
這做金陵鹽水鴨得用到椒鹽,陳白微就把花椒還有鹽混合炒熱。随後塞一部分椒鹽到鴨子腹部,晃均勻來。再取一部分則抹遍鴨子的全身,陳白微在抹的時候,手掌用力,将椒鹽一寸寸的揉開,給鴨子按摩身體。身體處理完了,最後一部分的椒鹽則要從脖頸處的刀口塞進鴨頸裏。
塞椒鹽的時候,陳躍悄步走過來看了一眼。他姐面無表情的扯開鴨脖子那一塊的皮,拿手指摳着,另一只手則往裏塞椒鹽。下面一層的脖頸塞完了,又直接掰開鴨嘴,繼續往裏面塞椒鹽。
陳躍看着那之前還嚣張嘎嘎亂叫的鴨子,這會身上毛也沒有一根,鴨嘴被掰開的可憐樣子,又打了個哆嗦,他姐太吓人了。
絲毫不知給自己弟弟造成心理陰影的陳白微,将鴨子處理好,就放到盆裏腌制。
這會才四點多,腌到六點就差不多了。
另一邊的沈清岩将車開到學校停車的地方,然後熄了火。臨下車的時候看到旁邊副駕駛上面的水壺,擡手将其勾過來。
水壺在陳白微手裏的時候,顯得很大。但此時被沈清岩捏着,就有些嬌小了。
沈清岩看了一會這個水壺,腦海裏閃過剛剛陳白微抓着水壺,手腕細瘦,手指纖白如蔥,抓着水壺都有一種盈盈不勝力的感覺。
這麽瘦這麽弱的姑娘,怎麽又能活潑得像炙熱的太陽?還跟鴨子都吵了起來。
他無奈的笑了笑,似乎又看到了她叉着腰,被鴨子氣得臉頰鼓鼓的樣子。
将水壺擰開,即将湊到唇邊的時候就聞到了一股淡淡的幽香,他頓了下,稍微隔着一點壺口,沒有貼上去,就這麽喝了一大口。
涼茶味道清苦,但順着口腔滑過食道,人這一身的暑汗都消失殆盡。
他拿着水壺下了車,要回住的地方時,又轉過道去了操場。
他離開了這麽一天,得看看小崽子們有沒有偷懶。
陳白微和陳躍坐在客廳裏看電視,他們家這電視是彩電,雖然畫質不是特別清楚,偶爾還出現雪花,這會就得上前拍一下。
陳躍老說他們家這電視欠揍,不打都不行。
不過這年月能有個電視那就很不錯了,更別說他們家這彩電還是陳衛星托廣市的同學帶回來的。
電視屏幕不大,跟後世動辄幾十寸或者直接鑲嵌整面牆的電視相比可小太多了。
但就這樣,這彩電也算是個稀奇玩意兒。
在海城大多數人家家裏可都是只有黑白電視呢,更別提一些偏遠的地區,恐怕一個鎮都沒一家有電視的。
這會電視裏放的是一部武俠片,打起架來的時候人物跳來跳去,各種煙霧彌漫,打鬥效果還挺激烈的。
當然比後世特效做出來的要差很多,但在這個年代,有得看也就不錯了。
差不多六點的時候,陳衛星和宋冬梅還沒回來。
陳衛星這邊雖然沒課,但他是教授,平時要帶一些學生做課題,寒暑假都會有一些工廠專門請他過去做事。
宋冬梅就不必說了,廠子改制,所有人都人心惶惶,忙得飛起,她自然也是不例外的。
陳白微進了廚房,将腌制好的鴨給拿出來,然後用鈎子挂着脖子,提到客廳裏。
“給我拖兩個凳子過來,中間架一根杆子。”她另一只手拿着盆,防止鴨子身上的血水滴在了地上。
陳躍看着脖子上插着一根鈎子,被拉得老長的鴨子,忙不疊的去拖了兩個凳子過來,乖乖的架好杆子。
陳白微把鈎子挂到杆子上,掃了一眼陳躍。
“我又不是把你挂在這,你抖什麽?”
陳躍小步挪到電視旁邊,嘴裏幹澀,“沒,沒什麽。”
這不就是怕你把我挂到鈎子上嗎?我姐越來越吓人了,對鴨子表示無限的同情。
陳白微從陳躍抖着的腿上收回來。
這小夥子怎麽神經兮兮的?
把盆放在地上,接住滴下來的血水,陳白微又拿了把扇子在旁邊給鴨子扇風。
“不是,姐你給鴨子扇什麽風,還是個,死鴨子。”陳躍吞了口口水,有點結巴的問道。
陳白微慢悠悠的扇着風,“把它腦子裏的水吹幹,不然怎麽好死不死的撞到我手裏?”
陳躍:……
把陳躍這孩子吓得夠嗆之後,鴨子內裏的血水也滴得差不多了,陳白微又把鴨子給拎回廚房。
這鴨子的翅窩是劃過刀的,陳白微塞了幾片姜還有蔥結,又裝了包大料放進去。
燒一鍋水,把餘下的姜片蔥結還有大料都放進去煮,整鴨放入,鴨腿朝上,鴨頭朝下,再往鍋內倒入陳衛星之前喝剩下的一點白酒。蓋上鍋蓋,開始焖煮。
鹽水鴨制作最重要的一點,就是低溫熟煮,這樣才能保持鴨肉肉汁豐富。
陳白微邊盯着火候,一邊做其他的菜,總不能晚上就只吃鹽水鴨吧。
在做其他菜的時候,焖煮在鍋裏的鴨肉散發出幽幽的杏仁甜香,順着窗戶往外頭飄去。
陳衛星從外面回來,還沒走到自家樓下,就聞到了味。正好碰到前一棟樓的張教授,人吃完飯,準備出門遛彎的。
結果順着味就到了陳衛星樓下。
學校裏都知道這張教授平生最愛的就是吃了,但嘴很挑,只愛吃好吃的。
“小陳啊,你們這棟樓,誰家做的菜,怎麽這麽香啊?”張教授站在樓下,咽着口水,擡頭往上看。
陳衛星這個不算是重口腹之欲的人,這會也腹部轟鳴。
“這樓裏就我一家,老黃一家,還有老許他們,其他幾戶不都回鄉下去了嗎?”陳衛星倒沒往自己家想。
他今天出門早,也不清楚陳白微今天放假的事,還以為她在食堂幹活。
張教授背着手,臉皮賊厚的走進去,“我聞着味像是二樓三樓的,看看去。”
陳衛星跟在後面,笑着說道:“那肯定不是我家,我家冬梅沒這手藝,陳躍這小子只知道吃,估計是樓上老許家,你直接上老許家看看去。”
大家都是熟人,張教授的性格大家也知道,有好吃的就挪不開腿。
結果他正說着話呢,張教授停在了他家門口,拿鼻子隔着門一直嗅,整個人都快貼到門上了。
陳衛星:……
“張教授,我家冬梅可能還沒下班呢,家裏火都沒,”陳衛星站在一旁,手裏拿着鑰匙說。
話還沒完,門被人從裏面打開,他兒子陳躍小臉興奮,看到他就喊道:“爸,你回來啦,姐做了什麽鹽水鴨,味道好香啊!”
陳衛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