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退學
小姑何氏，為人十分熱情，就沖着小時候見了我總是塞錢，我就覺得沒有比這樣的親戚更好了。大姑何氏，為人殷實，性格懦弱善良，只是被獨生子娶的媳婦嫌棄，生活狀态并不怎麽好。
先說說大姑吧，說實話，如今每年見一次，已經不錯了。大姑那時候正好趕上計劃生育，只要了一個男孩，所以家中的全部關懷都給了那個哥哥。這個哥哥，我小時候見過幾次，後來便再也沒回來家過，在省城買了房子，他姥爺去世的時候都沒回來過，我母親去世的時候，也沒回來過，總歸，從來沒有回來過。在省會忙什麽呢？掙錢吧，聽說很忙，掙的錢不多，房貸壓力很大。那是結婚的時候，那個媳婦是村裏的人，可是她卻十分鄙視村裏的窮親戚，逼着我哥在省城買了一套房子，付了個首付，我哥工資不多，全靠我姑和姑父在外地工地上拼命打工，一年年還貸，就那樣，我姑還遭鄙視了。她去省城看孩子的時候，那媳婦不僅不工作，還嫌棄我姑鄉下的土氣，語言各種打擊，有幾次我姑回來家時都是抹着眼淚的。我們都很氣憤，可我姑卻欣喜地忍受了，依舊去給人家盡心盡職地看孩子。據說，我們這些鄉下的窮親戚們，她十分嫌棄的。我總不理解，為什麽我姑非得忍，為什麽我哥竟對他母親受的屈辱不聞不問？為什麽？難道一個人的骨氣都沒有了？我無法理解，你湊着熱臉，貼在冷屁股上，你還甘之如饴？我大娘說，因為她只有一個孩子，所以什麽愛都要給的。我姑父辛辛苦苦打工給他們還貸，可他常說，“等我們老了，自己在老家清清靜靜過日子，靠不上兒子他們。”我不能理解，我哥到底懦弱到何種地步了。這種教育，我只感到有些悲哀。
我小姑為人熱情，所以她的孩子們都一樣地活潑。小姑的兒子，比我小幾歲，如今已經結婚了。我小姨是教師，曾經還教過小姑家的這個兒子，他是我的弟弟。那時，鄉下流行不上學。
我小姨十分賞識我的這個弟弟，說他學習成績特好，比自己兒子好多了。可初三的時候，男生中流行一陣子退學。這個弟弟突然有一天，跟着幾個混混同學，掀起鋪蓋，對班主任說：“我不上學了。”
班主任對他說，“讓家長過來。”這個班主任是我小姨的同事，她十分看好這個弟弟，因為他成績真的很好，堅持下來，一中肯定沒問題的。
結果，小姑去的時候，班主任道，“這孩子學習成績這麽好，将來一定會有很好的前途的。”
小姑一聽，便語無倫次地道：“他不想學了，就不學吧。我們村子裏有好多退學去打工的，早就能給家裏人掙錢了。學習有什麽用啊。”
班主任原本是想勸小姑的，沒想到小姑劈頭蓋臉一陣的對話，讓老師都氣蒙了，兩人不在一個思想維度上，終于，我這個弟弟退學了。從此幹過很多事情，去工地，去工廠裏，當銷售，賣東西，去煤礦……沒有一個固定的工作，特別辛苦，年紀這麽小，結婚了，今年有了兩個孩子。
今年，小姑帶着小孫女來我們家玩。
那小姑娘臉上髒兮兮的，腳底沒穿鞋，一樣髒兮兮的。在別人家，想吃什麽東西，就拼命地哭了起來，小姑就樣樣答應了。小姑家裏是人滿為患，那時候小姑還偷偷要了個二胎，是個女兒，如今自己的女兒上初中，可她根本沒空管自己的女兒，在家裏還讓女兒抱大孫女，學習成績下滑了。我那妹妹常常抱怨：“你又讓我成績好，又讓我看小孩兒，我哪有時間呢！”我對小姑說，“雖然家裏有兩個小孩兒，可是你女兒的教育可不能疏忽了。”
我姑當時抱着小孩兒，一臉疲憊，“我哪有時間管她呢！管兩個小孩兒，都把我忙瘋了。”我一直想對小姑說，“這是你想要的生活嗎？匆匆讓兒子退學了，早早成家生了孩子，兒子都顧不上自己，便成了為人父親。自己的女兒，當時還交了二胎超生的罰款，非得要，如今不管不顧了。”每天忙忙碌碌，沒有了生活自由。
最近，我去看小姑。她臉頰兩側爬滿了白發，說話還是那麽熱情，只是臉色滄桑許多。我心疼小姑：“要好好照顧自己，該歇的時候要好好歇歇。”
小姑忙着手中的活笑道，“哪有空歇呢！”我走了，心中酸酸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