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說時依舊（三）
第二天醒來的時候喬槿看着熟悉的天花板，除了頭略微有些疼，其他都還好。昨天是去聚會了，然後應該是喝了酒，不然後面的事情怎麽會不記得了。
昨天……
一言難盡啊。
昨天發生的事情其實有點多，五年之後的重逢，幹柴烈火的摩擦，有些熱情有些冷漠。
她看着鏡子裏的自己，面無表情地刷着牙。然後想起昨天的那一個印象模糊的吻，臉就不可遏制地紅透了。
重新來過那麽多人波瀾不驚，還是只有那一個人予她驚心動魄石破天驚。
“不娶何撩！”
然後忿忿地把漱口水吐掉，接了一杯新的水。
她洗了個澡換掉一身酒氣的衣服，完了之後汲着拖鞋又走回了卧室，把床頭充完電的手機放到睡衣口袋裏。喬槿煎着雞蛋，鍋裏滋啦啦地冒着油花，然後口袋裏的手機鈴聲響了起來。她關掉電磁爐，把手機掏出來，發現是小姑姑的電話。
“小槿，最近有和上次見面的那個男孩子聯系嗎？”
啊咧咧，她都忘記了他們還有這一茬。
“嗯，有……”她想起昨天晚上的同學聚會，猶豫着應了一聲，“又再見了一次面。”
小姑姑顯然以為是兩個人看對眼了，接下去興致勃勃地說對方覺得很好，想要深入發展，問喬槿的意思。
喬槿聽到說對方有交往的意思，深感意外。
“你覺得他怎麽樣？喜歡嗎？”
不過都被逼着來相親了，應該也是家裏急了。不知道以前他是怎麽打發相親這件事情的，要是對象很喜歡他怎麽辦，會怎麽拒絕？
“我覺得他……很好。”
電話另一頭的小姑姑估計覺得事态發展良好，語氣裏都帶着高興，“小槿啊，你看這個相親，也不是沒有好處的嘛，還是可以找到喜歡的人的，而且還知根知底，不用擔心……”
喬槿只好附和着，“嗯。”
她要挂掉電話的時候小姑姑還抓緊時間多說了幾句不要害羞，現在講究自由戀愛，女孩子也要大膽什麽什麽的，俨然是一個身經百戰的好紅娘。
估計月老都因此可以少操些心。
吃過早餐，想起今天不用上班，力氣似乎離家出走，一下子就變得慵懶——像是身體被掏空。
疲倦是因為什麽原因呢，她也不太清楚，估計是因為昨天晚上趕着去見秦攸寧，把晚上的工作都提前做完了，一下子透支了精力。
她趴在床上準備看一會兒書，然後穿着睡衣庸庸碌碌一整天。
如果是安和橋下的流水，北戴河和秦皇島，關于鄭州的記憶，比起出去旅行，約會，好像更喜歡待在家裏寫寫東西，看看書和片兒。
喬槿不喜歡民謠，大概是品嘗了夜的巴黎，下過雪的北京，埋葬記憶的土耳其，這些在歌裏面累計的飛行，聽着，就有錢。那些浪漫而文藝的調調，分明被秦攸寧批為“靡靡之音”，可她就是喜歡。
“吃肉的人只要聽說別人吃素，就不會勸人吃肉，但是吃素的人聽到別人吃肉，還要勸人吃肉。大概是因為吃肉的人是真的喜歡吃肉，一聽別人吃素，都在心裏說太好了，又少了一個人跟我搶肉吃；而吃素的人未必是真心愛吃素，一聽別人吃肉，就在心裏說他媽的，憑什麽只有我吃素。”
秦攸寧的話，跟每次加班最勤快的方凝勸要偷懶的喬槿大概異曲同工？方凝要是知道她的假期，除了用來回家就是用來一整天不出門，可能會吐血。
還沒有接到一個何妨一下樓的邀約，因為一個人的緣故不用猶豫遠近與時間，恨不得天涯海角地老天荒，然後笑靥如花只為牽住那個人的手。
好不容易得來的一整天，萬一周末賴床賴出了習慣，不思進取要怎麽治。
﹒
喬槿以為采訪嚴清和會是接下來最頭疼的問題，哪裏知道打電話确認的時候那邊突然推掉了。
她心裏松了一口氣，但是也隐隐有些遺憾。出于工作的角度來說，準備工作都做得差不多了的時候，臨門一腳被人堵住還是挺憋屈的。老板通知她的時候也沒有很着急上火的樣子，反而一臉喜上眉梢。
難不成是拉到了一個更大的皮條？
“小喬啊，”老板絲毫沒有Boss酷炫狂霸拽的氣場，笑起來反而像隔壁王叔叔，此時一臉器重，喬槿覺得背後一涼，“你可真是我的福星，這次的大牌也是你的同學，點名咱們雜志社，回國獨家專訪！雖然嚴教授的那個有點可惜，所謂塞翁失馬焉知非福嘛！”
果然如此。
喬槿把高中聚會上有頭有臉的人物都過了一遍，不太能準确定位在某個人身上。
畢竟是P市的精英啊，但是在W市的細細數來，好像除了嚴清和都不是她很熟的。
“老板，這次的大牌你确定我認識？”喬槿整理了一下桌子上的文件，翻出了上次找喬思齊要到的年段名單，看了看自己班和一班的名字，沒有什麽頭緒。
回國？
她想起昨天以微好像說李沉水畢業之後是出國學音樂了？哦，這感覺不太妙。
“他說先跟你保密，想給你一個驚喜。”
“……”
确定是驚喜而不是驚吓？
方凝突然湊過來跟她咬耳朵，“老板一定是收了好處，不過我知道是個大帥哥哦。”
“你見到了嗎？”
“具體長什麽樣，太遠了沒看清楚，昨天你不是休息一天嗎，他來得可不湊巧，我還為此可惜，錯過了一場現場直播……我就說你以前一定是朵花，追你的人那麽多都沒成，原來是曾經滄海難為水啊！要是有一個那麽帥的人喜歡我，這些人我也看不上~”
喬槿看着她一臉花癡的樣子，想起方凝的家室霸道又高冷，難不成這一個類型的都和傻白甜系比較配？也有可能是磁場相吸。
她斟酌了一下用詞，很小心地問了一句，“跟嚴清和比起來呢？”
方凝聽了她的話更激動了：“嚴教授是學術禁欲系，雖然不是最帥的，但是一定很帶感；這次的帥哥就是陽光校草啊，雖然不知道性格怎麽樣，但是有那張臉就夠了啊，跟那些小鮮肉比都毫不遜色的！喬槿你們那裏好養人，出來的一個比一個水靈！”
喬槿：“……”
我竟不知是該自豪還是該自謙一下。
答案好像無限接近一個人，喬槿居然有一點緊張。
她總是期盼着那些喜歡她的人的這一份年少情愫，能夠被時間沖淡，哪裏知道因為歲月釀成了更深的眷戀呢。
手裏的紙杯接得太滿，溢出來的水燙到了食指，等到神經反射意識到的時候，已經有了一個水泡。
除了嚴清和，另一個能讓喬槿走神的人，也只有李沉水了吧。
趁着午休的時間喬槿去樓下的咖啡廳偷懶，神情恍惚沒什麽精神的下午冗長而乏味。
喬槿努力看了半天，還是覺得現在的狀态比較适合來一點刺激的：“我要一杯冰咖啡。”
看起來很高冷的店員沒有微笑：“請問需要加熱嗎？”
“要的。”
“好的，這就幫您加熱。”
“慢着！！！”背後傳來一個無比熟悉的聲音，喬槿轉過臉，就看到了她猜了一個上午的答案。
﹒
夏天其實不只有西瓜，芒果，冰激淩，還有喬槿一聞就會嗆到的驅蚊水，無窮無盡風扇的吱吱呀呀和空調呼呼的噪音。
七年前她還有滿腹心事，七年後她只剩滿腹谷食。
現實和社會都讓她失去年少時的輕狂和勇氣。
最後一個來得及告別的晚上，要是喬槿聽到了告白，結局會不會不一樣呢。他們或許會在一起，或許會發現對方沒有想象中那麽好，或許很快彼此厭倦。
“要是哪一天我們之間沒話說了，就不知不覺地分開吧，趁餘情還在，趁難堪未來。”
李沉水很喜歡誘拐喬槿周五放學之後在學校附近的甜品店吃芒果冰。
這是一家有名的店，據李沉水媽媽和她的小姐妹吃出來的經驗，他費了好大一番心思才從顧以微嘴裏旁敲側擊出喬槿喜歡芒果這件事，還因此送出了四張十佳歌手的親友團票。
每個決賽選手的手裏十張，與其他巴巴地塞給喬槿，倒不如買一贈三順理成章。
喬槿是很喜歡芒果的。
桃子代表夏天的味道，那麽芒果就是夏天的顏色；金黃色滿得要溢出來，和陽光一起填滿整個季節。
但是她對芒果過敏，吃不了很多的這件事是後來李沉水才知道的。在芒果樹下站一會兒就開始難受，吃多也會身上發癢，有一次嚴重到發了燒……所以很是折磨。
你喜歡的偏偏是你不能觸碰的。
或者是越禁忌越渴望？
“我們好好談一談。”第一次的時候他對于和心上人約會這件事是很上心的，雖然此刻對面的喬槿似乎一心撲在芒果冰上，不知道她是因為喜歡，還是因為面對他無所适從。“之前天臺上的事情我跟你道歉……”
“不，當這件事沒有發生過。”喬槿終于轉而直視他的眼睛，但是也撐不過十秒，“合唱團的事情你幫了我，這兩件事情抵消，我們誰也不欠誰。”
李沉水露出了一個很好看的笑，“你知不知道，感情是不能抵消的。”
“我覺得你不必再在我身上費心了，真的。”她萬分小心地用勺子舀了一小勺子，用詞遣句認真考慮着接下來的話，“畢竟我不打算早戀，這種事情要等到大學吧。”
“你說的有道理，”李沉水表示認同，提高音量努力分散她的注意力，“那我就努力和你考上同一所大學。”
“真的不用……”
自由習慣了以後，平添一個人的束縛，大概會很抗拒。加上三分鐘熱度的慣性，如果不是愛得死心塌地，應該會熬得很難受。
何況，她已經對另外一個人上了心。
“這樣如果以後我還喜歡你，就可以先排隊；也有可能久了就看膩了，就不會再纏着你了。如果你現在和我保持距離……越有挑戰性的事情越容易引起我的興趣。”
校草的一副耍無賴的樣子還是讓人讨厭不起來，喬槿妥協：“那你想怎麽樣？”
“來看我的決賽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