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杜高志的房子做好了,現在說是不能迷信,但是像這種大事,什麽時候入住新房,什麽時候辦酒的,還是有很多人暗地裏會算一算,不是好日子寧肯往後拖,也不願意提前。
杜高志就特意找人算了個好日子,當然是私底下,偷偷的,他對外說的是那天他媳婦親戚都有空可以一起來吃席,所以還是要在張成業家打擾一段時間。
張成業只能微笑。
房子建好後,杜高志一個人住進去,同時因為從張成業家搬離了,他要自己解決自己的吃飯問題,他請了隔壁的人幫着一起做,他每個月把自己的口糧拿給他們,做的時候多做一些,他的吃飯問題就解決了。
他一開始是這樣做的,但是,他拿出來的比他們自己的要好多了,難免會占些小便宜,一個月之後他就自己做飯了。
自己做飯,自己洗衣服,隔一段時間媳婦才會從城裏過來搞搞衛生,這些活他不想幹,卻也沒辦法。
房子建好了是一件喜事,還有一件喜事,那就是終于被他找着了機會立威。
有人從山上打了一只山雞,自己偷偷吃了之後山雞的毛沒有處理幹淨,被他發現了。
他立刻就抓住了機會,第二天大庭廣衆之下點名批評他的這行為,言明再有下一次就不只是口頭警告幾句了。
這被拉到臺上,簡直是公開處刑,一大家子緊緊的閉着嘴,縮着肩膀站在臺上,聽着村支書對自己的批評,什麽覺悟不夠,個個低眉搭眼。
臺下一片沉寂,就連跟他們家有矛盾的人家都不說話,兔死狐悲,像這種事兒,他們靠着山的,就沒有哪戶人家沒有做過。
看着臺下這麽冷清,一點也沒有□□不夠上進分子時的熱烈,杜高志一皺眉,張成業咳咳嗓子帶頭:“我們引以為戒,以後不貪公家的一針一線,有發現及時充公,大家說是不是?”
“是!”
“對,就是這樣,以後大家彼此監督,有發現什麽不對,及時指證,做一個積極上進的……”杜高志這才滿意了,滔滔不絕。
這一下立威是有用的,杜高志有些得意的想到,經過這麽一遭,別人看他的眼神都有了敬畏,對他說話也客氣了,說話也管用多了,他說話別人都認真聽,這果然好。
就是有些可惜,一只山雞,說到底還是太差了,要是有些別的,扣個帽子送去勞改什麽的,那威懾力絕對能翻倍,不過對于他這舉動,家裏人不同意,說這樣會得罪死村裏人,讓他不要這樣做,或者說如果要的話,也要找那些無根無憑的知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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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這一個普通的村民就算了,諒他們也沒辦法做什麽。
但實際上,他這已經讓村裏人記恨上了,他們村原來多好啊,他卻把這個風氣帶到了他們村,還互相監督,鼓勵舉報,這不是讓大家人人自危嗎?
不過這是這時候的政治正确,只能默默的接受。
就這次那一家人也知道這事鬧出去是他們不占理,只能憋着,不過心裏那是徹底的恨上了杜高志,如果不是他,他們哪會丢這麽大的臉?好一段時間都不能擡起頭來,還差點被影響一輩子,這樣他們怎麽不恨?
其他人的影響也大,原先山裏有什麽收獲,河裏有什麽收獲,那是一家人自己偷偷樂,現在呢,沒有收獲還好,一有收獲反而要提心吊膽,小心這要是被人抓到把柄,在村裏大丢臉不說,還有可能影響自己以及子孫後代的一輩子,就算吃到了肉,也沒有那麽香了。
陳東華不止一次的嘆氣。
他之前還慶幸過他下鄉的地方不錯,比起其他烏煙瘴氣的地方,稱得上淨土,現在,這淨土受到了污染。
污染源頭就是村裏的支書。
想起那些地方彼此防備,誰都無法信任,就怕一個不小心被舉報,活的戰戰兢兢,只能壓抑生活的場景,陳東華心裏不好受。
他們村,也會變成那樣嗎?
比他更憂慮的是謝睿。
別人還要找證據,但是對于某些人來說,罪名已經定下了,根本不需要費心思。
他的預感成真了。
在村裏定下來,過了一段時間,杜高志又有動作了。
他十分不滿張成業之前的舉動,認為不夠積極。
對待這些人,就該時不時的拉出來讓大家引以為戒。
現在他們這過的也太悠閑了。
于是,在沒有人來的情況下,牛棚的衆人又被拉上了批鬥臺,在臺上公開念悔過書,接受大家的指導。
謝睿知道的時候,臉色都青了。
不行。
他深吸一口氣,可惡,他在鎮上沒有有交情的人,市裏那邊太遠了,還要轉幾道,平時不覺得有什麽,現在就覺得還是差了點。
牛棚衆人上臺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杜高志認為,他們的生活條件太好了,不足以讓他們充分認識到自己的錯誤,應該接受更嚴格的考驗。
所以他們幹的活更重了,吃的更差了,同時周圍多了許多雙眼睛,原先他們低調的去山上找吃的,這都是默認的,現在根本不敢。
杜高志先從牛棚下手,之後就盯上了知青,不知道是誰給他投了舉報信,說知青裏面有人藏着不該有的東西。
他帶人去搜檢,氣勢洶洶。
陳東華他們剛幹完活,還沒到知青點,就看到了他們一行人過來。
有舉報信,大家只能看着他們進去屋子裏,什麽,你不願意?
為什麽你不願意?
肯定是你那裏有見不得人的東西!
大家只能沉默,憤憤的沉默。
杜高志本以為是手到擒來的,結果卻沒有找到什麽,他不敢置信,親自動手,把那個屋子翻了個底朝天,沒有,真的沒有。
杜高志感覺自己被愚弄了,沖知青裏某個方向看了一眼,是他信誓擔擔說有的,現在這是怎麽回事?
這是在耍他玩嗎?
最好不是,不然他會讓他知道耍他的代價。
柳岩新站在人群中,是最不敢置信的,怎麽會沒有?怎麽會沒有?明明是他親自放進去的,難道有人發現了,然後将計就計,現在該怎麽辦?
謝睿的臉色格外的沉重,他們搜檢的重點就是他和林荊南住的房間,而他的櫃子是重中之重,說不是沖着他來的,誰信。
如果是他想的那種糟糕情況,應該是能夠找出東西的,現在不知道為什麽,沒有找到東西,陳東華也看出了些小九九。
松了一口氣之餘,可以說道理了。
“支書,現在可以确定了,舉報信是污蔑,是誰?他什麽都不用付出嗎?如果是的話,是不是以後大家都可以這樣做?”
他指着被扯到地上的東西和衣物,地上還有破碎的杯盞。
“支書,這些損失該怎麽辦,我們知青點裏大家都是無辜的,這些難道要我們來承擔嗎?”
聽到這個,杜高志臉上的笑容更僵哈哈一笑:“這種一般來說都是有根據的,不會造成這種情況,哈哈哈……”
事情就這樣不了了之,賠償和說出舉報人是誰,是不可能的,只能自認倒黴。
看他們走了,大家默默地把東西放回原位。
剛剛柳岩新異常的激動也被大家看在了眼裏,雖然他房間的東西也被打亂了,但是有意無意的,他都被大家疏遠了。
如果真的是如果他在其中做了點什麽,這個人實在是太危險了。
謝睿沉默的把地上的衣物、錢票等等東西都放回原位,他的全部東西都被翻樂出來,大家也看到了他的家底,他不愧是村裏的香饽饽,這些資産絕對稱得上一句富豪了,雖然這時候富豪不是一句好話。
一點點的收拾着東西,重新變得有條理,這時候,身體的感知重新回來,他感覺到了背上的冷汗浸濕了衣服後貼在身上的不舒服感。
他看着櫃子。
裏面的東西沒有少,就是衣服髒了、吃的掉到了地上。
櫃子,是剛剛杜高志格外關注的重點。
他的房間裏面絕對沒有什麽違規的東西。
有錢有票,還有家裏的信件,卻全都是經得住查的。
他一開始那麽篤定,不是他自己的東西,那就是別人進來了,放了什麽。
想到這裏,謝睿深深、深深的吸了一口氣。
說來也是巧了,這時候沒什麽菜式,大家來來回回就是野菜、鹹菜、酸菜、菜幹,蘇茴做的醬,不論是在知青點,還是在相熟的人家裏面都非常有市場。
一開始跟知青點的衆人大部分用錢票交易,後來周小晴和柳岩新來了之後,蘇茴就改了,全部以物易物,他們拿材料,她多收一些材料做手工費,沒有材料就不給做,麻煩是麻煩了一點,但是安全,不會給其他人抓把柄的機會,這個習慣一直持續到現在。
知青點裏面大部分人都是做素的,比如說做豆醬、做花生醬,少數幾個人會時不時的拿肉給她做肉醬,毫無疑問,謝睿是其中最經常做肉醬的那一個。
張衛國拿着媽媽做好的肉醬過來的時候的正好就看到了偷偷摸摸的柳岩新,他好奇的跟在後面,就看到他進了謝睿房間,他以為他是小偷,在窗邊偷看,結果他進去随手打開下面沒有鎖的櫃子放上一本東西就走了。
就跟做賊似地墊着腳離開,看到這樣,肯定有問題。
張衛國等他走了以後他翻窗去拿來看,這不是媽媽給他們舉例說明是禁書的東西嗎?
這是陷害呀,這人太壞了!
他把書拿走,思來想去也不敢扔,也不敢帶回家,找了個地方拿到石頭壓到下面這就回去了,告訴蘇茴這個消息。
不過還沒來得及通知謝睿,杜高志已經氣勢洶洶的帶人過去了。
事後從蘇茴嘴裏知道這個消息,謝睿只感覺到了後怕。
幸好!幸好!
不然他被抓到了,污點有了,現在的成績也會化為烏有,他鄭重的承諾:“以後有什麽事,請千萬不要跟我客氣,我沒辦法做些什麽良心難安!”
蘇茴點頭:“是衛國幫的你,你到時候問他吧。”
随後張衛國就收到了一筆“小心意”,謝睿特意讓他父母家人幫着找來的學習資料,從小學到高中,全部齊活了,拿到張衛國面前的時候,他五官都呆滞了。
張衛國:“0-0”
我真的是做了好事嗎?為什麽自己的任務更沉重了?
——
柳岩新看不慣謝睿不是一天兩天的了,剛來這裏的時候就看不慣,剛來,看到這人比自己長得好,後來,他喜歡周小晴,周小晴卻一直追着謝睿跑,就更看不慣了。
憑什麽這麽不公平?
同樣是人,他長得好,家境好,還有那麽多人喜歡,就連他最喜歡的姑娘,都一直追逐着他,實在是意難平。
雖然後來周小晴沒有選擇他,也沒有嫁給謝睿,而是嫁給了一個村裏人,這在他看來,無疑是自毀前程,心裏的女神掉下神壇。
她居然嫁給鄉下人,這不是自己斷了回城的路嗎?
他都有些看不起周小晴了。
沒有了周小晴這件事,但是一開始的不順眼早就造成了固定印象,一直看他不順眼,看着他活得越來越好,越來越順心,對比一下自己每天下地幹活的狼狽樣,差距越大,越是不甘心,在這不甘心之下,聽到了說可以互相監督、彼此舉報之後,他的心思就活了。
要是他被舉報了,證據确鑿,那麽這裏就沒有謝睿了,他會被發配到別的地方,跟牛棚那些人一樣,去接受改造,接受批評,幹最苦最累的活,吃最少最差的糧食。
心思一起,再也沒辦法壓抑,他想辦法去買了一本書,想辦法偷了鑰匙去配,想辦法放到了他的櫃子裏,只不過失敗了,他想看到的場景并沒有出現,他放進去的書不見了。
讓村支書白跑一趟不說,還讓他丢了個大臉,從一開始的信誓旦旦,到最後灰溜溜的離開,他肯定會記仇的,柳岩新無比确認這一點。
雖然他沒有在陳東華他們的逼問下說出告密人是誰,也沒有讓他負責,但是私底下呢?
他心惶惶,然後他發現,自己被排擠了。
除了他之外,知青點所有房間門口的鎖都換了,他來的時候正好是單數,一個人住,今年周家兄弟來了,自然他們兩個一間屋子。
他雖然還是跟着一起吃飯,但是,話少了,氣氛也變了。
他們是不是知道了什麽?
他們怎麽會知道?
當時有誰看見了嗎?
不可能,知青點的人都在地裏幹活,他确認過的,他心裏這樣想着,還是忍不住懷疑。
難道是知青點外的其他人?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