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二十一）
楊曉萍與林果馨已好久不見，兩人取得聯系後，相約于一個星期日去郊游。巧的是，趙家亮也約林果馨在星期日見面。林果馨合計了一下，決定趁機答謝一下表哥和趙家明，便在星期六早晨見面時向趙家明發出邀請。
“就家亮和你那位朋友？”
“啊，就他倆。”
“好，我去！”
林果馨當天給表哥打電話，把自己的打算說給他，并讓他推薦去哪裏玩。趙家亮想了想說某處有一片石榴園，榴花正紅。一句榴花正紅，讓林果馨當即決意非此處不去。她跟表哥商定，一個負責約楊曉萍，一個負責約趙家明，兩組人于星期日早上七點半在某處集合。
四人如約在集合地點碰了面。林果馨給楊曉萍和趙家明作了介紹後，楊曉萍打趣道：“一明一亮，難怪今天天氣這麽好！”
趙家亮曾去過那片石榴園，這次理所當然的作起向導。這一行風華正茂的俊男秀女，像大雁一樣，根據交通路況不停的變換隊形，也像大雁一樣，不時的說着話兒。
“翻過這座山去就到了。”趙家亮說。路途的愉快，讓他們沒覺出路程的遙遠。沿着山腳一條呈S型的沙路又行了五六分鐘，他們眼前出現了一座小型水庫。水庫裏碧波蕩漾，一葉小舟漂浮在水面。水庫的上游是三座連綿的山坡。左右兩座都郁郁青青，中間那座則好像有火在燃燒。不用問，那便是石榴園了。
他們在壩身上停住車子，趙家亮安排游玩路線：“去，不坐船，等逛游累了回來時再坐。咱們把車子放到那棵大樹底下，然後順着東邊那條路往上走……”
四人皆是農村長大的孩子，石榴樹對他們來說司空見慣。但當他們面對着這漫坡的葉綠如雲、花紅似火的景象，還是感到了前所未有的驚豔。紅花有千種萬種，但沒有一種能比榴花紅的純正，明豔；望着這美的讓人不知如何是好的紅花綠樹，林果馨默誦起朱熹的那首著名的《題榴花》：“五月榴花照眼明，枝間始見子初成。可憐此地無車馬，颠倒蒼苔落绛英。”
“這樣的美景，不拍照多可惜！”趙家亮說着從包裏拿出一架微型照相機。
兩位姑娘高興的歡呼雀躍，變着花樣讓趙家亮給她們照相。林果馨想起杜牧那首《山石榴》中的詩句——“似火山榴映小山，繁中能薄豔中閑，一朵佳人玉釵上，只疑燒卻翠雲鬟。”于是跟着詩中的人學，摘了兩朵謊花，與楊曉萍一人一朵夾在耳朵上。
趙家亮那裏忙着左拍右照，趙家明這裏則優哉游哉的跟随其後盡情地欣賞一幅幅媲美圖。
後來他們碰到幾位游客，趙家亮請其中的一位給四人照張合影。這位游客行家似的先是安排楊、林二人站到一株花枝繁茂的石榴樹前，然後指揮趙家明站到林果馨右邊，趙家亮站到楊曉萍左邊。
按鍵之前，這位游客招呼趙家明再往左邊靠一靠。趙家明向林果馨靠近時不自然的朝她看去，林果馨正好也轉過臉來看他。兩人電光石火般的對視，被相機“咔嚓”一聲定格了。
自從照過合影，林果馨覺察到趙家明有意躲避起自己，不禁游興大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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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底是食人間煙火的凡夫俗女，美景雖秀色可餐，只能飽他們的眼福，不能填充肚子。該下山充饑了，四人來到水庫邊，招呼小船主人渡他們到壩身。
船小，一次只能運送兩個人。林果馨和楊曉萍想一塊兒走，船主不同意。
“你們最好跟這倆小夥子插花開。姑娘家膽子小，萬一暈船，好有個照應。”船主說着指指趙家亮和楊曉萍，“來，你倆先上。”
小船劃走後，趙家明不聲不響的離開水邊找個地方坐下了。林果馨則呆呆的站在那裏臨水照影——趙家明自顧自的行為讓她更加郁悶。
小船返回來後，趙家明先邁上去，然後回過身來接應林果馨。林果馨賭着氣不讓他幫忙，結果沒站穩，差點栽到水裏，幸虧趙家明眼疾手快，一把拽住了她。
“吓着了吧？”扶她坐下後，趙家明問。
林果馨羞窘交加，臉轉向一旁不語。
與趙家亮、楊曉萍彙合後，四人騎車往回走。遇到一家個體飯店，他們進去吃飯。
“這頓飯我請！”林果馨說，“我考老師一事，趙村長幫了很大的忙！還有亮哥……”
“對我，你就甭道乏了！”趙家亮打斷她，“對家明，不光要道謝還要敬酒！以後你就在趙家村的地盤上工作了，家明這個父母官決不能慢待。”
“果馨，你聽趙科長的準沒錯！”楊曉萍接口道，“人家是……”
“人家是左右逢源、八面玲珑的老油子，深谙此道！”林果馨把楊曉萍不好意思說出的那半截話給道出來。
趙家亮聽了大笑。“你們村的姑娘真是個個伶牙俐齒！”
“你們村的小夥子也不賴啊，個個都年輕有為！”楊曉萍說。
“年輕有為這四個我還真是愧不敢當；這話按在家明身上，倒是名副其實！”
“你這家夥怎麽矛頭向內，拿自己人涮開了！” 趙家明邊說着邊伸長胳膊打一下趙家亮的後背。
“對呀，還沒喝酒呢，我怎麽就分不清狀況了！”
“那就趕緊喝點酒，清醒一下吧！”楊曉萍說。
在他們的笑聲中，第一道農家特色菜端上桌子。
……
到了該回城的回城、該回鄉的回鄉之時，跟來時一樣，趙家亮和楊曉萍一路，趙家明與林果馨一路。
林果馨對趙家明在山上躲避她的行為還耿耿于懷，所以故意慢半拍不與之并行。趙家明起初不明她的心思，遂放慢車速配合；三番五次的調整都無法取得同步後，趙家明這才回味過來林果馨是有意為之。
“你上船時我沒接應好，還在生我的氣？”
“那是因為我自己笨，與你有什麽關系，憑什麽生你的氣？那個……你先走吧，我累了，想歇一會兒。”林果馨說着騙腿下車。
“我陪你歇歇。”趙家明跟着也下了自行車。
“不用！我想一個人靜靜！”林果馨支下車子，頭也不回的到路邊一塊大石頭上坐下。
過了一會兒，她聽到身後車子響動，知道趙家明真的走了，心裏失望的直想哭。
“支頤癡想眉愁壓，咬損纖纖銀指甲。”這一幕不知持續了多長時間，當林果馨感到累了，準備換一個姿勢時，驀然發現不遠處的一棵白楊樹上倚着趙家明。
林果馨滿腔的幽怨立即被失而複得的感覺擠走，開始在心裏自責反省。“就因為人家對你沒有男女之情，你就使性子給人家臉色看，林果馨，你不覺得你很狹隘、很可笑嗎？！感情是講緣分的，人家對你沒感覺就是沒感覺！再這樣執迷不悟、狹隘下去，你将會連這份友情也失去了……”
“你怎麽沒走？是不是覺得把我丢在這裏沒法向我表哥交代？”為了彌補過錯，林果馨主動打起招呼。
趙家明默默地走過來，坐到她身邊。
“為啥不說話？”
“怕說錯話，再惹你生氣。”
“我有那麽難說話嗎？！”
“不是你難說話，是我不太會說話。”
“繞來繞去的，你還真不太會說話。——剛才是不是在那裏後悔跟我們出來玩？”
“見你不高興，在那裏反省來着。”
“反省？也太誇張了吧！”
“誇張嗎？如果你的朋友生你的氣，而你又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麽……我想問一下，你是不是拿我當朋友？”
林果馨點點頭。
“朋友之間，是不是應該坦誠相待？”
“當然了。”
“那請你告訴我，我到底做錯了什麽。”
林果馨低下頭一邊薅扯着腳邊的狗尾巴草，一邊尋思怎樣答對他。
想了半天也沒想出個合适的理由，林果馨只好來個死不承認。“我沒生你的氣！你也沒做錯什麽！追着讓人家回答這些無中生有的問題，你這是逼供行為！”為了避開這個話題，她接着說道，“我和楊曉萍約好了，秋天，我們再去那裏看‘八月石榴萬盞燈’。如果你願意去，到時候再約上你。”
“還是咱們四個？”
“啊。”
“你和孫傳海……還好吧？”
“什麽？”林果馨差一點忘了她曾謊稱過孫傳海是她男朋友，“哦……還行！”
“那就好……”
見趙家明話猶未盡的樣子，林果馨說道：“還有什麽話，請你痛痛快快地說出來。”
“有一件與孫傳海有關的事，不知該不該說。”
“說！”林果馨對好幾年未見的孫傳海充滿了好奇，“你認識他？”
“他跟他哥哥長得很像。問了問，果然是。”
“快點說說他到底怎麽了？！”
“他可能是一時糊塗……最近與我們村的一個姑娘……”趙家明看着林果馨的臉色小心翼翼的說，“那姑娘是我的一個鄰居……”
“那家夥談戀愛了？！”
林果馨興味十足的問聲讓趙家明不由愣住。
“快往下說！”
“你一點兒也不生氣？！”
“我為什麽要生氣！我替他高興還來不及呢！”
“你們已經分開了？！”
“我和他就像兩條平行線一樣沒有相交點，哪裏來的分開之說！”
“你明明說過他是你男朋友！”
“那時，你那麽熱心的要給我介紹對象！為了不得罪你，就只好撒謊了。”
趙家明聽罷，臉轉了個方向，片刻，又轉回來。“這句謊言把我害慘了，你知道吧？！”
“天吶！你不會是為朋友兩脅插刀，替我去出頭幹涉他們了吧？！前些時候，你的腳受傷，是不是因為打抱不平打的？！孫傳海那家夥……
“看來你的想象力是有增無減！”趙家明說。
“怎麽，不是那麽回事啊？……不是就好。我說呢，你怎麽可能……”剛才還緊張、內疚的林果馨，現在則放松中帶着幾分失望。
“我知道問題出在哪了！”趙家明思索了一下，說，“那天我問你——有男朋友了沒，你回答說——問這個幹嗎？我又說——要是沒有，想給你介紹一個，你回答說——有了。下面咱們重新來一遍，但是要把‘有了’改成‘沒有’。”
“搞什麽名堂？”
“到時候你就知道了！來，開始配合我——還沒有男朋友吧？”
“問這個幹嗎？”
“要是沒有，想給你介紹一個。”
“沒有。”
“那我給你介紹一個。這人二十七歲，五官還算端正，家住趙家村，姓趙，叫趙家明。”
這份“征婚啓事”讓林果馨錯愕的捂住了嘴巴。
“當時，我就想這樣毛遂自薦的！結果被你那一句‘有了’給打亂了。現在我還是要給你介紹這個人，你同意嗎？”
幸福來的太突然，林果馨被暈眩的浪潮淹沒了。
“同不同意？”她半天不表态，趙家明追問。
“呃……別問我，我不知道。”
“那我給你做主——同意！”
“哪有這樣厚臉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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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一星期，休班回家的趙家亮特意來給林果馨送照片。
“這麽快就洗出來了！”林果馨說着接過照片來看，“哎呀，我這張照的又不好看，你怎麽還洗了？不嫌浪費錢！……趙家明這張真難看，嘴張的這麽大，眼睛眯的像一條線……楊曉萍這張照的好！……你還挺上像的！……”當翻到四人的合影時，林果馨下意識的看了表哥一眼，見他沒什麽反應，忙把照片混進已看過的一摞裏。
“楊曉萍的，先擱你這裏吧，家明那份，回家我給他。”趙家亮說。
林果馨正思量是否現在就道出她和趙家明的事，并沒聽進表哥的話。
“怎麽不說話？”
“咹？你說什麽？”
“我說楊曉萍的照片擱你這裏，家明那份我給他。想啥呢？”
“嗯……和你說件事兒。”
“說吧。”
“我和……趙家明談着了。”
只此羞答答的一句，讓趙家亮的世界黑了足足三秒。
“我和他還只是初步交往……”
“你不是希望她幸福嗎？現在她找到了，你應當替她高興啊。”趙家亮在心裏用理智勸說情感，“她喜歡的人是你的好哥們，你更應該高興……”
見表哥臉色陰郁，林果馨有些失望，“你不贊成我和他談？”
“怎麽會呢！”趙家亮擠出些笑意，“家明那麽出色，又是我的好哥們，我怎麽會不贊成！”
“可是我覺得你并不高興。你是不是擔心，從此以後我就疏遠你了？換了你，也許會這樣，我可不會！你永遠是我的好哥們！”
這些話給趙家亮空冷的心裏添了些暖意。
跟表哥坦白後，林果馨敢仔細看那張四人的合影了。看着看着，她突然嚷道：“我真是豬腦子啊！以前怎麽就沒想到呢！”
“怎麽了，一驚一乍的，又發現什麽新大陸了？”
“這回我真的能圓做紅娘的夢了！”
“有話直說，我都被你繞糊塗了！”
“你看看這張照片。”林果馨把合影舉到表哥眼前，“除了我和趙家明，還有誰？”
“我和楊曉萍啊。”
“你看你倆多般配啊！給咱們拍照的那個人，說不定是月老下凡！他安排的多妙啊！”
趙家亮被林果馨說的有些不好意思了，“又說瘋話！”
“別管我說的是不是瘋話，先老實告訴我，你對楊曉萍的印象怎樣？”
“不錯啊，風趣幽默，開朗大方。”
“這就對了！我敢跟你打賭，和她交往不出三回，你就會喜歡上她！”
趙家亮不以為然的笑了笑。
“你們兩個我都很了解，所以決不是無端的瞎說！”
“別人看着般配，當事人未必就真合得來。別瞎操心了。”
“還沒跟人家正式交往，怎麽就認定合不來！趙家亮，楊曉萍這麽好的女孩子你若看不上，你還能看上誰！你也別太神氣，她還不一定看上你呢！”
“我不是那意思，我是說……”
“什麽都不用說了！這個紅娘我當定了！”
“真是皇上不急太監急。”
“再不緊麻溜的，楊曉萍就被人家搶走了！這些照片，你要親自給她去送！一定要好好的利用這次機會！”
……
今年秋天，林果馨可謂大獲豐收。一是：如願以償的圓了教師夢，在嶄新、美麗的學校裏開始了教學工作；二是：和趙家明的感情漸入佳境。就連紅娘這個角色，也當的相當成功——經過一番穿針引線，還真讓趙家亮和楊曉萍彼此有了感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