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九）
在縣城，林果馨只有趙家亮這一個親人，因此有事無事的常去登他的“三寶殿”。這天下午下班後，林果馨又騎上車子趕往表哥的住處。
趙家亮住的院子裏，一叢叢月季花正恣意綻放。林果馨不禁打起它們的主意——“我何不來個借花獻佛！”
環顧四周無人，林果馨對這些“花中皇後”下起了“毒手”。
“多麽巧妙的主意！多麽美妙的禮物！羊毛出在羊身上！”林果馨嗅着手中的花兒推開了趙家亮的宿舍門——以前她總是先敲敲門再進的，這一次大概被花香熏暈了腦子。偏偏這第一次的擅入，出現狀況——一位陌生的時髦女郎赫然迎面。
林果馨心裏一驚，以為走錯門了，忙道聲歉退出去。
這排房子共有五個小單間，趙家亮住在當中間一口。“哎？沒走錯啊。”林果馨打量着眼前的屋子自言自語。
屋裏的時髦女郎一直從窗戶裏“監視”林果馨，見她站在門外東張西望沒有離開的意思，猛地拉開門問道：“你找誰啊？！”
林果馨忙回答：“趙家亮。”
聽此言，時髦女郎那本來就挺大的眼睛睜地更大了；“你是誰啊？找他什麽事？”她一邊冷冰冰的盤問着，一邊用犀利的含着敵意的目光來回掃劃着林果馨如白百合般的面孔。
“我是他表妹。”
“表妹？！”時髦女郎半信半疑的樣子。
“啊，我是他舅舅家的表妹，他是我大姑家的表哥。”林果馨像說繞口令似的表明自己的身份。
這份詳解十分奏效，時髦女郎的态度立刻從零下四十攝氏度，刷地升為零上四十攝氏度，“哎呀！原來是表妹啊！快進屋！進來啊！你還不認識我吧？我是家亮的女朋友！”
林果馨偷偷吐一下舌頭，心想：“好險！差點被當成情敵給轟走！都怪我這個表妹當的太好，來就來吧，還拿什麽花呀！——哼！趙家亮！找了女朋友還對我保密，真不夠意思！”
時髦女郎搬過唯一的一把椅子，一口一個“表妹”叫着招呼林果馨入座。
林果馨禮讓道：“你坐，我坐床沿上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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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位“表嫂”沒有忽視她手裏的花兒，接過去放到鼻子下聞了聞，一邊誇着“真香呀！真漂亮！”一邊找瓶子來插。
林果馨趁機對她細打量。這位“表嫂”的長相可套用《紅樓夢》中對寶釵的描寫——臉若銀盤，眼如水杏，唇紅眉翠。——只是她的美貌并非天生麗質，而是靠濃妝豔抹造就。
“表嫂”把月季花安置到一個空醋瓶裏後，挨着林果馨坐下了。“你平時用什麽牌子的面霜？”她盯着林果馨的臉察顏觀色半天後問道。
“呃……沒注意，就是那種最便宜的成袋的。”
“真的？！”
“啊。”
就算把外面院子裏的月季花全都集中在一塊兒，其香味也敵不過這位“表嫂”一人所散發的。林果馨不好意思對其敬而遠之，只好硬着頭皮享受這刺鼻的濃香。
這位“表嫂”不僅芳氣襲人，還熱情逼人，她過分的問長問短，更是讓林果馨如坐針氈。
屋外傳來趙家亮同別人的說話聲，“表嫂”立即起身。林果馨以為她要去給表哥開門，不料她是去拿自己挎包裏的東西。
得以“解放”的林果馨，做個深呼吸也站起來。她好奇表哥在跟何人閑聊，巴在前窗玻璃上向外瞧。窗戶角度有限看不到，她只好收回目光，正要離開窗前，不經意的從擱在窗臺的鏡子裏瞧見身後的“表嫂”正對着一面小圓鏡子往臉上補粉。
見“表嫂”把化妝盒放回包裏，林果馨忙終止這種不禮貌的偷窺行為坐回床沿上。等了等，“表嫂”也過來坐下。聽到趙家亮與熟人的談話結束，兩人都把目光轉向那扇門。
四束明晃晃目光的迎頭襲擊，讓毫無思想準備的趙家亮不禁打了哆嗦，他手中所提的那把暖壺也好像吃了一驚。
“你來了。”很快就恢複鎮靜的趙家亮同表妹打招呼。
林果馨意識到自己再待下去就太不知趣了，遂起身跟表哥“表嫂”告辭。
“別走，我還有事要問你。”趙家亮說，“你先出去等一會兒。”
林果馨只好按表哥的吩咐，到西牆根兒那棵大柳樹下等候。約摸過了五分鐘，她看到那位“表嫂”挎着小包，芳胸高挺一扭一擺的走了。
“我正要出去叫你呢。”見林果馨回來，趙家亮說。
“她怎麽走了？”林果馨問。
“應該走了呗。”
“是不是我來的不是時候，妨礙你們了？”
“與你沒一點關系。”
“老實交待吧你！”
“交待什麽？”
“再給我裝！找了對象還一直瞞着我，你也太不夠意思了！瞞過初一瞞不過十五，這不還是讓我碰上了！……”
“你聽我說！”
“我說完了，你再說！——我要是個男的，你瞞着我還情有可原，因為女朋友太漂亮了，怕我跟你搶。可我是女的，你怕啥？！大姑要是知道你找了這麽好的一個對象，還不高興壞了！”
“庸脂俗粉一個，你還覺着好？真沒眼光！你給我聽清楚，我和那女的啥事也沒有，回家可別亂說！”
“嘁！你當我是傻子啊！人家親口跟我說過是你女朋友，還一口一個表妹叫我，我還管她叫表嫂了呢。”
“什麽？！叫她表嫂！”
“在心裏叫的。你不知道她對我有多熱情！下次見了她，我一定叫出聲來！”
“你好好兒聽着別打岔，讓我把這事兒說清楚。剛才走的那位女士與我相過親這不假，但在相看的當天，我就跟介紹人表明态度說不合适，介紹人也給轉達了。我以為這事完結了，沒想到她竟找上門來。你沒來之前，怕傷到她的自尊心，我說的有點婉轉，可她裝作聽不懂就是不走，我不好意思直接攆她，就出去躲了一會兒。這不，你來了，她還是沒有走的意思。你在外頭等的功夫，我沒客氣，直截了當的表明了。”
“這麽美豔的大姑娘上趕着來追你，你竟然冷酷無情的拒絕了，趙家亮同志，你的眼目可真夠高的！”
“不是眼目高矮的問題，是我不喜歡她那種類型。”
“那你喜歡哪種類型的？”
趙家亮想了想，答非所問的吟出兩句古詩，“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
“噢！原來你有夢中情人！”
趙家亮笑而不答，這讓林果馨越發想刨根問底，“那位神秘人物是誰啊？是你同學還是同事？！既然用情這麽深，你怎麽沒有行動？！是不是有什麽難言之隐？！對方該不是有夫之婦吧？！”
“喂，喂，別這麽激動行不行！我就知道，随便念上兩句詩就能讓你浮想聯翩，果然不出我所料啊！”
“好啊，趙家亮！我實心實意的關心你的終身大事，你還變着法子捉弄我！”林果馨探秘無果，沮喪地趴到床頭上，那束插在空醋瓶中的月季正好進入她的視線。“瞧！”她用下巴指指，“我還給你帶來了賞心悅目的禮物呢，還不趕緊謝謝我！”
“偷采了我們的花，還要求答謝，豈有此理！”
“不領情就罷！對了，你不是說有事要問我，什麽事兒？”
“沒事，一個借口。你看你不僅操心我的終身大事，還辛辛苦苦的把我們的花兒采了送給我，為了表示感謝，請你吃頓飯去吧。”
“這還差不多！”林果馨從床沿兒上一躍而起，“瓶子是空的，可別忘了灌水啊，要不一宿就蔫了。哎，算了吧，好事做到底，我去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