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外來者(完)
他那只被我揮開的手略微的動了動,五個手指彎曲有伸直,而後還是伸手抓住了我的手臂,将我扯了回來。
然後什麽話也沒有說。
兩人之間就這麽保持着沉默。
摩天輪被某種力量徐徐推動着直達地面。
我偏頭用餘光看向他,那個人僅僅只是看着前面,悄悄地說謝謝。……不只是對着誰。
此時的我已經說不清心裏是恐慌還是好奇,等收回目光的時候就看到慌張跑過來的工作人員詢問我有沒有事。
害怕麽?我問自己。
不知道。
或許應該是要害怕的,但是卻出奇的沒有這樣的情感。
仿佛我已經習慣了從高空墜落的感覺。
不知道,什麽也不知道,只知道有某種疑惑在心中慢慢滋生卻說不清這究竟是什麽。
“……走吧。”我看向N君,沒有伸出手。
“好。”他似乎不管我用怎樣的态度去對待,去交談,他也只會說,好。或許不該這樣,他應該…
應該什麽?
“接下來只要去附近的公寓就好,那裏學校有給我們準備了房子,然後…”我忽略因為這個人而不斷湧出的違和感與疑惑,只是有一茬沒一茬的說着接下來的打算,就這麽一路走到了在這裏暫住的地方。
暫時住的地方是個單身公寓,一室一廳,一個人住的空間正剛好,如果要兩個人住也算勉強,但是有一個問題。
我總是不能和N君住在一間房內的。
剛抵達雷紋市就出了這些那些的亂七八糟的事情,而且都和身邊的這個奇怪青年有關,于是這些造成了我進入房屋之後,把背包随意放在客廳的茶幾上,随手一指,對他說:“你現在這裏随便幹點什麽吧,我進去…整理東西。”正準備走進去,又覺得這樣實在太沒教養,于是幹脆轉個身走向客廳的沙發。“…要不要先來聊聊?”
本來想說的不是這個,而且突然說出口的話也實在太奇怪,一時之間我眼神飄忽着不敢擡起頭看他。
“嗯…透子想說什麽?”他走過來,鞋子踩在木質地板上發出吱呀的響聲,接着就坐到了我對面。
要說什麽?我也不知道。然而話題是我提起的,那麽也應該是我開口問才對。“那個…你從哪裏來?”想來想去,我還是把這個問題說了出來。
從唐草鎮遇到他開始,這個人似乎對我就很熟悉,然而我對他卻沒有分毫印象。
與其最開始就問他怎麽會認識我,倒不如先問問他從哪裏來,說不定我能從這裏想□□什麽。
但是我沒想到他聽到這個問題之後卻露出了為難的表情。“我……”不甚明顯的皺了皺眉,N君才拖着較為緩慢的調子回答。“等離子團之城…或者說,是我的城堡。”
這種中二病的發言是怎麽回事?!
我糾結的看着他,心想着這個人說這番話究竟是有幾分可信,卻猛地發現當他說出這個答案的時候我并不是覺得他在戲弄我,而是在思考這句話有幾分真實。
……這也就是說,我下意識的相信這個答案是真實的,只是不确定這份真實的成分究竟有多少。
還不等我多想,那個人就出口反問我,“那麽透子呢?從鹿子鎮來到唐草鎮,又來到這裏的透子,是來做什麽的呢?還有切蓮和貝爾,他們沒有和你在一起嗎?”
我已經來不及去疑惑他為什麽知道我來自哪裏而是徹底被這個人的話給驚訝到了。
如果說最開始知道我的名字是巧合的話,那麽說出貝爾和切蓮的名字,就已經不能用巧合來說明了。
我越來越傾向一個答案,即便我知道如果徹底承認這個答案,那麽我一直以來頑固的認可的某件事情,就要遭受到質疑甚至是坍塌。
這個人,到底是從哪裏來,與我夢中的那個聲音…又有什麽關系。
其實答案已經不言而喻,只是我不願意去想,不願意說出來。
“透子?”
“啊…唔唔、我來這裏是因為學校安排了實習活動啊,切蓮和貝爾也是,只是和我不是同一個地方而已。”
“學校……那麽透子來這裏是做什麽?”
我一愣,卻找不出一個能夠說出來的回答。我只知道我被安排到這裏,卻沒有想過來這裏要做什麽。只知道學校這麽安排了,卻從沒有想過接受這種安排之後卻要做什麽。
“沒有………的話,”他話語間似乎提到了什麽,卻又不願意讓我聽到,只是含糊的蓋過,“那麽透子來這裏又是為什麽?”
我來這裏是為什麽,來這裏做什麽?
我仿佛才考慮這個問題一樣,迷茫而不自知。
“你…N君現在這裏随便做些什麽吧,我…我回房間整理東西!”接下來我的舉動就如同落荒而逃,急匆匆的跑進房間,只來得及看到那個人從沙發上起身看向我,想要說什麽卻又沒有說的神情。
一扇門一關,就是兩個世界。
我一下子倒在床上,又不安的坐起來,卻始終找不到一個理由能回答N君的那個問題。
我坐在卧室的床上想了很久,最後決定打電話給那兩人。
“……切蓮,你現在…在七寶市做什麽?”電話接通的那一瞬間我有點惴惴不安,卻又擔心對方會聽出點什麽,只好壓低了聲音和他說話。
“嗯?啊啊,我正在七寶市博物館,向這裏的館長讨教經驗啦。怎麽?有事情嗎?”大抵是他處的環境讓他也只能壓着聲音和我說話,但是即便這樣還是意識到哪裏不對,稍稍提高了聲音詢問我有沒有事。
“啊、不。我只是…就是随便問問。”
他的聲音隔了一會才從電話另一頭傳來,帶着關切與對新奇事物的興奮。“這樣啊…那麽我先挂斷了?這裏有很多我在鹿子鎮都沒有看過的藏書呢。……你真的沒事吧?”
我深呼一口氣,盡量用輕松的語氣和他說話:“嗯,沒事的。”和他道別後我挂斷了電話,然後撥出另一個號碼。“貝爾?”
“嗯嗯??透子嗎?唔,我現在正和飛雲市的藝術家亞堤先生參觀這裏的飛雲美術館…唔,待會打電話給你?”對方的聲音顯得有些急,也和切蓮一樣壓低了聲音。
“不,不用了。我就是問問你們……”挂斷了通話之後,我縮在床上覺得自己有點無能。
他們都有各自的事情,……那麽我呢?來到雷紋市的原因,究竟是什麽?
這裏沒有博物館,也沒有美術館,有的只是兩座運動場和一座游樂園…還有一處地鐵樞紐。
我甚至不知道我能做什麽。
就這麽抱着雙膝蜷縮在床上,我居然不知不覺的睡着了。
不知道應該說自己太緊張還是應該說太放松,我笑了一下,決定把這些事放在一邊。“也不知道現在幾點了…”我随口嘀咕了一聲,卻不經意發現外面已經是繁星滿天。
“嗚啊,不好。”心想着外面的那個人說不定那沒有吃飯,我就覺得有點對不起他。“……不過也是他的錯啦。”如果不是他突然提出這個問題的話,我才不會陷入這種煩惱呢。
有時候女孩子就是喜歡去為自己開脫,即便知道這件事有錯的人也包括自己。
這一點我也不會免俗。
“說起來之前窗簾是敞開的麽?”我有些奇怪的瞟了瞟淺藍色帶着碎花的簾子,卻也說不準我進來的時候有沒有将窗簾拉開。
只記得最開始我走進房間的時候天還沒黑,室內雖然顯得有些陰暗但也不至于看不見,所以我并沒有開燈。
我想着想着,又覺得自己似乎忘了點什麽,突然就看到餘光中的簾子晃了一下。
我吓得連忙回過神。
窗戶是緊閉着的,而房間裏除了我之外一個人也沒有……
“唔!忘記了!”我趕忙站起來,暫時把這些帶着點恐怖感的想法全部抛諸腦後,準備問問外面的那個人要吃些什麽不。
總覺得對方是那種我不說就不會動的人…
然後我一出門就只看到那個人保持我原來進房間時的姿勢,一動也不動。
“……你一直沒動?”
然後,對方帶着一種茫然而無措的目光看着我,說:“嗯,因為不知道要做什麽。”
他說這句話的時候帶着股理直氣壯,仿佛他這麽呆立在這裏本應該就是如此。
因為不知道,所以停留在原地,茫然而無措。
我突然間想笑,我現在的情況,和這個人多麽相似。
我不由得柔和了表情,沖着他揚了揚頭,“那麽,就先吃飯吧。”
“好。”
他的回答,依舊是這個,沒有半分的猶豫與不安。
不經意之間我突然想到今天在摩天輪,或者說快要掉下摩天輪時腦中閃過的那一個想法。
這個人如果說是外來者的話………
我看着他,眨了眨眼,對方如同猜到了我的想法一樣,沖着我伸出手。
如果是外來者的話…那又怎麽樣呢?
我不知道他從哪裏來,不知道他要做什麽,只知道他現在和我一樣,帶着未知的困惑,寸步難行。
我們将是帶着疑惑的旅者,作為這個世界的容疑者,行走于世界。
作者有話要說: _(:з」∠)_跪求生日禮物!!雖然十三號才是……【泥垢自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