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程航下意識往前趕了兩步, 迎上林間的視線,停了下來。
林間低頭,親上時亦微軟的頭發。
小書呆子渾身都在發抖, 一只手還緊緊攥着他的衣服。
哭聲斷斷續續,像是從胸口或者什麽更深的地方溢出來的,從極力壓制着的嗚咽顫栗, 一直到再也忍不住。
再也忍不住。
這麽長時間,這麽孤立無援,這麽絕望。
這麽疼。
這麽委屈。
原本一個人忍着的時候都還好好的, 能渾渾噩噩地活, 能閉着眼睛, 被裹挾推搡着往前走。
有人好好地抱着就忍不住了。
“小書呆子, 可以了。”
林間抱着他, 分不出手,低頭輕輕親他眼睛裏湧出來的水汽,“可以哭出來了。”
他的話音才落, 時亦的哭聲已經再繃不住。
從破碎斷續的低聲嗚咽徹底沖破喉嚨沖破胸口,沖破所有礙事的屏障藩籬, 傾瀉出來。
林間把他牢牢護在懷裏, 一下下胡嚕着後背。
小書呆子從來沒這麽哭過, 可能也只會有這一次,所以得哭出來。
痛痛快快地,都哭出來。
一直到徹底發洩幹淨,把胸口壓着的陰影傾倒一空。
然後往前走。
林間閉上眼睛, 臉頰貼着他的頭發,輕輕蹭了蹭。
不知道多久,抵在胸口的肩膀終于一點點放松下來。
哭聲停了,能叫人心裏跟着疼到喘不上氣的悸栗也停了。
也沒再像平時那樣緊繃着,整個人晃晃悠悠的,找了幾次方向都沒站起來,最後索性靠在他胸肩上。
林間把人往懷裏托了托,叫他靠穩當,正要揉揉腦袋,一只手就被小書呆子扯住。
他怔了怔,落下視線。
時亦靠在他肩上,閉着眼睛,一只手摸索着找到他掌心。
時亦的右手還有點抖,在他掌心寫字也寫不清楚。
林間反複辨認了幾次上半個“立”字下邊的內容,低頭攏住他的手:“想要什麽?男朋友在,要什麽都——”
話還沒說完,已經被他同桌失去耐心地拽着衣領,往下吧唧一口按在了腦門上。
連個親字都認不出來的男朋友:“……”
小書呆子肉眼可見地又有點兒僵。
紅通通的小僵屍,從耳根一路紅進衣領,看起來随時随地能咔咔咔轉圈,同手同腳地走到火車站。
林間沒忍住,輕聲笑出來。
時亦對他的情緒都敏感,在他肩膀上蹭了蹭,繃着嘴角擡頭。
“怪我。”林間胸口的某一大塊徹底落地,嘴角的弧度壓都壓不下來,“濃眉大眼的,沒想到不識字。”
小紅僵屍還憋着,拽着他的衣服,硬邦邦跟着點了下頭。
林間長呼口氣,把人裹進懷裏,閉了閉眼睛,低頭抵着男朋友的額頭:“就這麽點兒追求啊。”
時亦微怔,給他畫了個問號。
林間把胸口堵着的最後一點呼出來,托着他的腦袋,低下頭,胸口細密地疼了疼。
小書呆子剛哭完,眸底還有點沒淨的水汽。睫毛濕得全塌了,襯得更漆黑,格外濃深往下墜,眼尾還沒緩過來,紅了一片。
眼皮倒是天賦異禀地沒太腫,不知道明天會不會變桃子。
“這種情況。”林間瞳底盛着他,摸摸他的頭發,“最後一輪不該是這麽親的。”
時亦眨眨眼睛,沒等反應,已經被他整個圈在胸口。
格外細致溫柔的碰觸覆下來。
林間要抱他,分不出手替男朋友擦眼淚,低着頭,認認真真地,替他吻淨了臉上所有的未及幹涸的淚痕。
小紅僵屍說不定什麽時候就不穩定燃燒了。
林間笑了笑,等着他能站穩得差不多,才輕輕松開了手:“跟我走?”
時亦沒想,看着他點頭。
“好。”林間握着他的手,“一會兒讓我看看你的傷,訓它一頓讓它趕緊好,省得礙事。”
時亦嘴角跟着翹起來,點了點頭。
林間看着他,眼裏也跟着顯出笑意,轉回去要背他,卻被時亦攥住了胳膊。
“怎麽了?”林間轉回來,摸摸他的頭發,“我剛過來的時候看見這趟延誤了,現在過去,抓緊點時間應該還不用改簽。”
時亦張了幾次嘴,終于能發出一點兒聲音:“我還有力氣。”
“我知道啊,我同桌可有勁兒了。”林間笑了笑,“你又不沉,我也還有力氣。”
時亦點了點頭:“林間。”
林間看着他:“嗯?”
“跑嗎?”時亦問。
小書呆子确實挺有力氣。
還能跑。
林間陪着他同桌一路往火車站跑,回了回頭:“小書呆子。”
時亦側過頭:“嗯?”
“剛才那個大爺。”林間喘了口氣,“在單杠上腦袋朝下鍛煉身體那個。”
時亦停下看了一眼:“認識嗎?”
“不認識。”林間說,“他剛腦袋朝上的時候,我正好從火車站往你那兒跑過去。”
時亦:“……”
也不知道大爺從單杠上下來會不會懷疑人生。
在單杠上倒立,時間将會倒流。
林間有一出沒一出亂七八糟地想着,沒忍住笑出來,重新加了點兒速,拽住小書呆子的手。
時亦跟着他往前跑。
跑,什麽都不想。
榨出最後一點兒力氣往前沖。
火車檢票截止前的最後半分鐘,兩個人一塊兒沖到了車站。
小站,安檢門口就那麽幾個人,大廳裏也挺空蕩。
引導員已經見過林間一次,非常利索,一邊放人一邊張羅着檢票口別關,嗓門格外大:“兩個學生!一個坐錯車往回坐的!等兩分鐘!”
林間腳底下打了個絆:“……謝謝您,我沒坐錯車。”
“沒坐錯車還一天兩趟的坐。”引導員瞪大眼睛,領着兩個人走緊急通道往檢票口趕,“坐火車過瘾玩兒?”
時亦沒忍住,咳嗽兩聲壓壓嘴角,跟着他往前走。
他同桌這種時候就非常幸災樂禍。
林間捏了一把小書呆子的手,拎着書包順利檢票找到軟卧車廂,跟引導員道謝:“麻煩您了。”
“不麻煩。”引導員忍不住好奇,“真沒坐錯車?”
“真沒有。”林間格外誠懇,“我是來接對象的。”
引導員回頭飛快看了一眼:“你對象呢,掉路上了?!”
時亦終于徹底忍不住,咳嗽兩聲彎腰。
“……沒掉,領着呢。”林間挺嚴肅,“謝謝您。”
引導員茫然地瞪着眼睛,看着兩個男孩子順利上了卧鋪車廂,迷惑地退到了安全線外。
林間領着時亦一塊兒找着了鋪位,拉開門進去。
這一趟車的距離不算長,卧鋪賣出去的不多,軟卧不少位置都是空的,他們這個鋪位就只有他們兩個。
林間把書包放下,放松坐下來長呼口氣,笑着朝時亦擡手:“來,擊個掌。”
時亦迎上他的目光,眼睛跟着彎起點兒格外軟的弧度,擡起左手跟他碰了碰。
“完美。”林間拉過他的書包,“脫衣服。”
時亦:“……”
“想什麽呢?”林間一擡頭,迎上小書呆子的目光,沒忍住樂了,“脫外衣,看看你胳膊。”
時亦覺得這個人可能在伺機報複,但沒有證據。
尤其這個人還格外擅長一身正氣。
一身正氣地從他書包裏找醫藥包,一身正氣地拆繃帶,一身正氣地幫他脫外套疊好了擱在一邊:“時亦同志?”
時亦:“……”
時亦同志抿了抿嘴角,配合地把胳膊遞了過去。
林間不想他緊張,有一句沒一句說着笑話逗他,拉過時亦的右臂,還是有點兒沒能笑出來。
血都滲透了最外頭一層的紗布,一層層拆開,這幾天恢複的血痂基本都破了,還有點新鮮的血還在往外滲。
怪不得在他手上寫個字都寫不動。
林間閉了閉眼睛,在他醫藥包裏翻出來兩個酒精棉球,對着傷口運了會兒氣。
小書呆子還睜着玻璃球似的烏黑眼睛彎着腰看:“這是氣功嗎?”
“這是下不去手。”林間舉着鑷子,“不疼嗎?”
時亦朝他牽了牽嘴角,搖搖頭,把鑷子接過來。
用棉球其實挺麻煩,他一般習慣用另外一瓶酒精直接潑,但這樣可能會讓他正在練習氣功的同桌直接飛升。
時亦清理了一遍傷口,正要換個棉球,就被林間連手帶鑷子一塊兒攥住:“我來。”
時亦擡頭,還沒跟上劇情:“不練了嗎?”
“不練了。”林間微啞,呼了口氣夾起個新棉球,仔細替他重新處理。
就沒見過處理傷口這麽糙的。
他從小受的傷都是林女士處理,還得要糖,要麽就是冰棍,動作輕柔小心得他都覺不太出疼。
……哪有這麽拿棉球往傷口上愣怼的。
林間替他清理了一遍,低頭吹了兩口氣,飛快上藥鋪好敷料重新包紮:“再亂動,明天就給你上個夾板。”
時亦靠着車廂,淡白的唇角又擡起來,朝他笑了笑。
林間看着他額間的水色,深吸口氣,伸手過去,替他一點點碾淨,指腹抹掉最後一點淌到眼角的冷汗。
他幾乎能感覺得到時亦的變化。
說不清,像是血痂繃裂,雖然可能還要很長一段時間才能痊愈,但已經開始把裏面包裹着的東西露出來。
格外幹淨的、柔軟的,乖得叫人心裏幾乎開了個口子被風凜着發疼的。
林間呼了口氣,把紗布的最後一個結打好,輕輕揉他的腦袋:“躺下,睡覺。”
時亦聽着他的躺下來,側着讓過右臂的傷:“有多久到?”
“四個小時。”林間坐在床邊,幫他擋了擋燈光,“本來想買高鐵的,時間太晚,我回來那趟就是今天最後一趟了。”
時亦搖搖頭:“不用。”
“我同桌好養活。”林間笑了笑,替他把被子搭上,“幸好還有卧鋪,不然就給你買明天的了。”
時亦閉了會兒眼睛,又搖搖頭,摸索着找他的手。
林間伸過去只手讓他攥着。
車廂短暫地安靜下來,到了卧鋪熄燈的時間,光線轉暗,只能聽見火車不緊不慢的運行聲。
右臂剛包紮完,不能壓,時亦閉着眼睛側躺了一會兒,脖頸忽然被覆着揉了揉。
“想什麽呢?”林間還握着他的手,在他腦門上輕輕彈了一把,“不睡覺。”
時亦睜開眼睛,正好迎上林間始終落在他身上的視線。
“還是睡不着?”
林間胡嚕着他的腦門兒,聲音輕下來:“我在,沒事兒的。往後我一直在了,想休息的時候就休息……”
時亦:“卧鋪貴嗎?”
“……”林間:“啊?”
時亦還挺擔憂:“酒店。”
林間:“……”
不當家不知柴米貴。
他們家小書呆子接納新設定接納得非常的快。
林間繃了半天,實在沒忍住,笑趴在了他同桌身上。
時亦還在算自己這些年存下來的錢,愣了愣,下意識伸手去摸他額頭。
“沒事兒。”林間清清嗓子,嘴角還擡着,握住他伸過來的手,“主辦方包的。”
時亦微怔。
“車票,報銷。”
林間:“酒店,我沒戰隊,單人标間,帶家屬得報備。”
時亦眨眨眼睛,仔細看了看他的确不像在哄人的同桌,愣了一會兒,眉頭又蹙起來。
“家屬。”林間在他眼前晃了晃手,“還有什麽問題?”
時亦:“打游戲好學嗎?”
……
卧鋪裏就很适合兩個人笑成一團。
林間笑得站都站不住,一想起他們家小書呆子一本正經的逗他,肚子就跟着疼:“想發家致富嗎?想免費住酒店泡浴缸嗎?pluto親自教學,從熔鑄之神開始教起,第一課是認識它的召喚……”
時亦好不容易緩過來,又笑得胳膊疼,剛擡頭就紮回他肩膀上。
“小心點,小心點。”林間護着他胳膊,一條腿撐着地,整個人懸空了一大半,“給pluto點地方,冥王星要墜落擁抱車廂地面了。”
時亦咳嗽着點頭,往後挪了挪,給他讓出了大半個鋪位。
“……”林間看着差不多整個人都有點兒反重力貼在車廂上的小書呆子,挺震撼:“我同桌還真是……”
“什麽?”時亦問。
林間:“挺不占地方。”
時亦貼着車廂,眨了眨眼睛,看起來還沒太能理解。
林間也跟着躺下,伸手連胳膊帶人一塊兒圈住,給他形象解釋:“酒店那個床就能睡下一個半四仰八叉的我,這麽看起來至少能并排能睡下五個你。”
時亦跟着笑了:“不分床睡。”
“我的夢想表現得這麽明顯了嗎。”林間笑了笑,蹭了下他的鼻尖,“我本來還在考慮半夜趁那兩張床不注意,暗中飛快拼到一塊兒的。”
時亦笑了一會兒,往他胸肩靠了靠,重新閉上眼睛。
卧鋪哪怕是軟卧也窄,躺下兩個人基本上哪兒都不能動。林間抱着他,有一句沒一句陪他同桌聊天:“這幾天想怎麽過?”
“不比賽嗎?”時亦問。
“比也不能一直比。”林間幫他放松着肩頸肌肉,“不比賽的時候可以出去逛,找找明星戰隊要個簽名周邊什麽的也行。”
時亦擡頭:“能去見複健師嗎?”
林間愣了愣,微啞逗他:“複健師簽名可能不值錢。”
“嗯。”時亦點點頭,“能嗎?”
林間看着他,胸口輕輕一燙,收緊手臂。
小書呆子身上有種格外執着認真的、好像怎麽都不會分心也不會掉頭的勁兒。
“能。”林間低頭,嘴唇輕輕碰上他的額頭,“我陪你——”
“你出去逛。”時亦說。
林間微怔:“啊?”
“我學。”時亦計劃得很周全,“你出去逛做隔音的材料。”
林間:“……”
他同桌簡直是個串頻道的天才。
鬼才。
什麽事都能串一塊兒,話題都不用轉,直接對接,天聊得天馬行空。
邏輯甚至還很完整。
林間樂得差點兒掉下去,點頭:“行,我負責逛建材市場。”
小書呆子嘴角跟着揚起來。
林間實在忍不住,用力胡嚕了一把他的頭發。
時亦徒勞地擡手按腦袋:“就四個小時。”
“不管。”林間收緊胳膊,“高興,可算給偷出來了。”
時亦被他往胸口圈了圈,心髒也跟着使勁兒蹦了兩下,忽然想起件事,從口袋裏摸出張卡。
他從初中起寄宿,生活費和飯費都是每個月直接打到卡上,讓他從學校取錢用。
他不怎麽吃飯,也沒什麽想要買的東西,每個月花個零頭就差不多。除了偶爾出去住旅店,剩下的都還在卡裏存着。
數目不大,但也不算太少。
要是在火鍋店自己做飯,刨去租房子的錢,省一省差不多還夠兩個人高二高三的學費和生活費。
“幹什麽的?”林間摸索到他怼過來個硬卡片,“不美容,不理發,不買保健品,不補英語……”
“飯錢。”時亦說,“我的。”
林間愣了下,揚揚眉。
“開學的時候欠你的。”時亦記得挺清楚,“利滾利,兩頓變四頓,四頓變十六頓。”
林間數學沒他好:“十六頓然後呢?”
時亦:“二百五十六頓。”
“……我這個高利貸都放成這樣了嗎。”
林間自己都忘幹淨了,聽着甚至有點震撼:“開學的時候?現在欠多少頓了?”
時亦:“還不起了。”
……
高利貸超可怕。
林間張了張嘴,清了下嗓子,沒忍住樂了,握着他的手推回去:“哪能這麽欺負人……直接訛你一輩子飯?”
時亦點點頭:“嗯。”
林間微怔。
時亦把卡塞給他:“先還一部分,剩下的分期。”
“分什麽期。”林間微啞,“當初就是逗你玩兒的,誰叫你不跟我握手,一碰胳膊就往下掉。”
時亦握着他的手晃了晃。
“晚了。”林間挺霸道,“哄不好了。”
小書呆子這種時候居然也抿着嘴樂。
林間覺得應該給他同桌漲漲記性,低頭剛要說話,時亦已經擡起頭,在他頸間貼了帖。
格外輕軟的、有點兒冰冰涼涼的觸碰。
林間:“……”
“林間。”
時亦閉上眼睛,埋進他正在爆炸分解重組的同桌頸窩裏:“我們一起。”
林間愣了幾秒鐘,找回自己的嘴拼上:“小書呆子——”
時亦沒再出聲。
林間怔了怔,試着攏上肩頭的腦袋,輕輕揉了揉。
時亦撐了這麽長時間,這會兒睡得格外安靜。
整個人稍微蜷起來,額頭貼着他頸窩,眼睫阖着無聲無息,總是抿着的淡白唇角也跟着放松。
要不是還有點輕微的氣流在他領口繞來繞去,他說不定現在就得跳起來摸脈搏人工呼吸。
林間攥了下被他塞到手心那張銀行卡,半晌扯扯嘴角,輕輕笑了一聲。
他當然知道時亦在幹什麽。
哪怕程航什麽都不跟他說,他也能猜得到時亦今天從家裏出來,發生了什麽,意味着什麽,解決了什麽。
……
剛一刀兩斷,居然轉頭就把家當一點兒不心疼的全塞給了他。
也不怕他就這麽跑了。
林間念頭在某個有點熟悉的名字上停了停,覺得好像沒什麽問題,把銀行卡揣進口袋,拉上拉鏈。
小書呆子脾氣犟得十個他都拽不回來,就這麽把錢塞回去,準保第二天就能再在什麽地方意外發現這張卡。
今天他藏小書呆子練習冊裏,明天就從他鼠标墊底下翻出來。
兩個人來回藏卡玩兒,回頭再藏丢了。
林間被自己的腦補逗得扯了扯嘴角,聽着火車運轉的轟隆聲,閉上眼睛。
可能是他不知不覺給了小書呆子造成了點兒誤解,讓他同桌很擔憂他養不起三個人。
或者很擔憂他沒錢做隔音。
間哥在,明明就一切皆有可能。
錢可以留着給小書呆子買個能看得清楚游戲大招的電腦。
就是再努力點兒,這個年紀又不怕累,累了又不能掉塊肉。
掉點肉還好了。
籃筐都給壓折了。
火車進了個站,有人在汽笛聲裏上車下車,車廂的照明燈也重新亮起來。
時亦睡得原本就不沉,努力掀起眼睫,被他單手遮住:“怎麽了?”
“好像忘事了。”時亦蹙起眉,仔細想了想,“忘了什麽東西。”
“忘東西了?”林間愣了下,想了想沒想起來,“沒事兒,忘就忘了,到酒店那邊再買。”
時亦覺得忘的事可能跟買不買關系不大,但這會兒思維已經沉成了一灘漿糊,再轉也轉不動,想了半天依然沒能找着頭緒。
“想不起來就說明不着急。”林間攏着他的眼睛,“沒事兒,先睡吧。”
時亦眨眨眼睛,眼睫聽話地合攏。
林間等他迷糊的差不多了,才貼近了輕聲叫他:“時亦。”
時亦在他臂間應聲:“嗯?”
林間閉了閉眼睛。
“你記着。”
林間嘴唇碰着他額角,聲音很輕,貼在耳側:“男朋友超厲害。”
小書呆子半睡半醒,應聲帶着點軟乎乎的鼻音:“嗯。”
“我現在背着兩個人的幸福。”
林間喜歡看他同桌這麽放松,笑了笑,低頭親親他的眼睫:“就算拼命,也能從那堆爛泥裏頭掙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