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23)
先生抓了抓她的肩，給她一個滿意的鼓勵。
那笑讓人嫉妒，目光雖沒有如膠似漆，但讓人感覺到呵護有加。
韓冰雨直接受不了了，他還真有點自愧不如，他竟然把她照顧得那麽好？韓冰雨不爽地吸了吸氣，輕輕吐了出來，不滿地瞄了瞄蔣夢依。
菲爾先生餘光感覺異樣，疑惑地看了一下韓冰雨，他那蹙起的眉頭讓菲爾先生愣了一下神。他也不了解情況式地緊了一下眉，眨了眨眼，對着韓冰雨說，
“韓老板，今天的拍攝我很滿意。”
韓冰雨舒展了一下眉頭，抽了一下唇，心思，那是，親自指揮了都，他還沒見過這麽不信任他們的主……
“嗯，播出來應該不錯，剪輯看看。”
“我拭目以待……”
084喂，120嗎
沈婷的工作因為菲爾先生的回國告一段落，他對她的葡萄酒包裝設計方案十分的贊許。
終于可以輕松一下了，這陣子神經緊張的不行，她揉了揉揉太陽穴，很奇怪，項目熬過來了，她反而加重了頭疼，她知道和上次住院的症狀差不多，她也知道一切的一切根源都在韓冰雨的正式分手，以前頭疼也沒這麽嚴重過……韓冰雨一個電話都沒給她打，要不是這段時間緊張的工作讓她暫時忘了那份痛，她可能還在分手的悲痛中不能自拔。
收拾好桌面準備下班，剛一起身，頭像裂開一樣，她不得不坐回原處，痛苦地撐着頭。
“沈婷，你怎麽了？”一同事經過她，見她異常，關心了一下。
“哦，我沒事，老毛病，頭暈了一下，一會兒就好。”沈婷努力地擡了擡眼皮。
“你這樣開得了車嗎？要不我送你一程吧！”同事很關心。
“哦，不用不用，我這陣子搭公交呢，沒自己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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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我正好送你。”
“真的不用，時間富裕的時候，我喜歡步行，這樣正好散散心。”
沈婷不想麻煩同事是一部分原因，更重要的是她想靜靜，想用走路方式沉澱一些心事，反正晚上下班也不需要趕時間，她已經步行過兩次了，半小時的路程也不是太遠。
“哦，那我先走啦，還得去幼稚園接孩子。”
“嗯，拜拜。”
告別同事，沈婷開始試着起身，大腦雖有點漿糊式混沌不清，但她相信走出公司，沿着那片梧桐樹蔭一溜達就會輕松很多。上次就是，秋風習習吹來，她就會清醒。她喜歡看路那邊漸漸泛黃的銀杏樹葉子，仿佛這種寄托還可以減少一些傷痛。
來到路邊，她融入花壇邊的水泥小路，這樣靜靜默默地走着回家的路，頭頂上樹葉壓得很低，夕陽穿透一片梧桐葉，斑駁的光點打在臉上，她拿起手機，對準樹葉縫隙，采了一束陽光，逆光的照片看起來也蠻好看的，照片的葉子上一圈圈的光暈，燦爛了周圍的街景。駐足看了看，難免傷感，她沒想到她有心發現生活中美的時候，她的心是如此的孤單。仿佛只有那幾個光暈和被光暈染了色的樹葉子才是她的安慰。一陣失落莫名地席卷而來。
她閉上眼，揉了揉太陽穴，這時大腦又有點不清，每當多愁善感的時候，她就會頭暈，而且來得那麽配合，仿佛她有召喚負能量的能力。她只好扶住路邊的一棵樹幹，撐着頭緩了緩神。
“沈婷，你在幹嘛呢？”一個聲音飄過來，讓沈婷神經緊了緊。
“哦，我在這歇會兒，”沈婷擡起眼皮，看到一輛車，車裏探出胡一峰的頭，她多希望胡一峰別叫她，他完全可以假裝沒看見，她不怪他的！
聽她那麽說，胡一峰慌了，
“你到底怎麽了？”他直接斷定她不是歇會那麽簡單，下班時間不按時回家，撐着樹揉着額頭，這麽不正常的事，叫歇會？我看是寸步難行！他多少殘存着對她的了解。
他慌張地下了車，
“砰”地砸上車門，走了過去，
“你臉怎麽那麽白？額頭還冒汗了？”他發現她額頭密密匝匝的汗珠，心裏一揪，這又不是三伏天！
“你走吧，我沒事！”沈婷看到他更心亂，僅有的力氣拿出來轟他走。
“你沒開車？”胡一峰不想丢下她，而且拿出一路護花的架勢。
“我想步行。”沈婷抹了一下額頭的汗，奇怪，這會兒怎麽病情加重了呢！都是胡一峰帶來的黴運！如果他不下車，他歇一會兒就沒事了，都怪他，引起她的不爽。
“不用，你走，韓冰雨我都沒打電話……”言外之意，更不用你，沈婷這會兒把韓冰雨搬出來叫他好自為之。雖說自己知道韓冰雨在她這裏已經不好使了，但他胡一峰還是會在意這個的吧，拿出韓冰雨狐假虎威，其實她心裏像烙了一塊刺青。
果真，胡一峰把臉扭到一邊，吸了一下鼻子，
“那你為什麽不打給他？”
沈婷無力地挑了一下眼皮，無意中暴露了自己的虛弱，
“他忙，這事你不用管，我可以走回去。”
“這個樣子還逞強？我送你一程，不行嗎？”他知道韓冰雨不喜歡他，沉了一下，又補了一句，
“還是你怕他吃醋？”
“嗯，我很怕，行了吧！”沈婷說完晃了晃身子，這會兒，她更加體力不支，三個人的緊張關系又開始在不恰當的時候折磨着她。
胡一峰見她逞強，一把扶住她，看到她在意地緊了一下眉和額頭又增加的一批汗珠，慌了一下神。這丫頭，到底有多虛！
“沈婷，我跟你說，別太任性了，我不管你以前多讨厭我，但你要明白，我現在是以一個朋友的身份在跟你說話。”胡一峰盡量減少她心裏的負擔，她這樣子，勾起他最純粹的同情，而不是其它。
“你趕緊走！你聽不懂我說話？”沈婷使勁推開他，她不想讓別人看見他們在一起，然後靠在身邊的樹幹稍作休息。
胡一峰站着沒動，他哪能那麽沒良心地說走就走，在她危難時刻！
真是的，他的出現讓她加緊地惡化，這會兒腿都軟了，
“我不想讓韓冰雨誤會，你走了，我打給他。”沈婷說着掏出手機，胡亂地撥了一串數字，做給他看，然後又删掉了，目的是推延時間，讓他走，既然是假裝，就不能讓電話真的通了……接着放慢速度再重新磨蹭按鍵，還不忘往邊上閃了閃，避開他。
胡一峰心裏不知道是什麽滋味，這樣矗立着，看着她淩亂于心不忍，又一點辦法都沒有，她那麽排斥他，他能為她做什麽呢！只好糾結着轉了身，雖說頓住了，還有些不舍。沈婷見他有走的意識，扶着樹幹急中生智，沖着電話，把第一個聲音放大，
“喂？……”
與此同時，胡一峰見電話真的通了，便緊了緊牙關，無奈地大步流星上了車。
他還真怕韓冰雨誤會她，關鍵是沈婷在乎！他并不是怕韓冰雨。
“喂，120嗎……”胡一峰不會想到她撥的不是韓冰雨的號，而沈婷也是意識到自己真的撐不下去了，但她實在不想再和胡一峰扯上任何關系。偌大個城市，她又沒別的親人，趁着還能說一句半句，便開始自救。
打完電話，她便沿着樹幹癱軟下來。
胡一峰把車開出一段距離後，心裏十分不安，他不确定韓冰雨到底接沒接到電話，既然沈婷說他忙，萬一他真的忙到電話不通呢！
胡一峰越琢磨越不安，把車開得很慢，一直猶豫要不要回去确定一下，真的不忍心再沒有确鑿的情況下沒心沒肺地離開。
一個念頭在強烈地譴責着他，他緊了緊牙關，皺皺眉，“吱”地一聲把車來了個急轉。最後決定沿路折回去看看……
而此時車在低速下也行駛了五百米了。
120“嘀嗒嘀嗒……”的呼叫聲，由遠及近呼嘯而來，“唰”地超了他。胡一峰一下子神經緊張了，剎那間，聯想到沈婷，雖說覺得不可能，但越來越不安。這種不确定讓他心跳開始紊亂。
胡一峰加快了馬力，眼神犀利地瞄着前方，餘光捕捉着路邊，竟然120車停到了沈婷剛剛的位置。
天哪，難道她打的不是韓冰雨的號而是120？他簡直神經錯亂，加緊跟上去，停車，醫護人員正把沈婷攙上車。
莫大的諷刺湧上胡一峰的心頭，即便知道韓冰雨沒時間，她也應該用一下他啊，為何舍近求遠？她這是多麽地拿自己當外人！我胡一峰做人真失敗！這會兒他死了的心事都有！趕緊穩了穩情緒，帶着被辱沒了的自尊厚着臉皮沖了上去……
085她醒了
“醫生，她怎麽了？”胡一峰走上前拽着忙碌的醫生的胳膊。
“暈了，我們也不知道怎麽回事，她自己撥的求助電話。”一位醫生見一個男子焦急地趕過來。邊回他邊問，
“你們認識？”
“嗯。”
“你是她男朋友？”醫生上下打量他，見年齡相仿，重要的是戀人般的在乎。
“不，老同學，但我知道點什麽，她暈過一次，住過一回院。”
“是嗎？她有什麽疾病史嗎？”
“沒，沒有，上次是因為精神疲倦，沒查出什麽問題。”
“哦，謝謝，我們必須馬上進行及時搶救。”醫生說完鑽進車裏。
胡一峰嘆口氣，鑽進自己車，不放心地跟着120去了醫院。
到達急救室，沈婷被推上檢查床，醫生開始聽心率等一系列檢查，氧氣也罩上了，胡一峰正好趕了上來，被醫生當做家屬問話。
“病人平時有什麽症狀嗎？”
“哦，只是聽她說，有時候突然睜不開眼，感覺房子或周圍的物體在轉動，閉眼時身體在旋轉，不過沒什麽大礙過，除了上次過分激動，暈倒一次。”胡一峰以前聽沈婷念叨過不适的感覺，但還是在國外和他吵架的時候，不知道這點信息有沒有用。
醫生“哦”了一下，看了一眼她額頭冒的虛汗和那張蒼白的臉，
“我建議做一個全面檢查，既然有過一次昏厥史，我初步判定可能是美尼爾綜合症。”
這個術語胡一峰不太懂，語塞了幾秒，不放心地問，
“醫生，什麽是美尼爾綜合症？嚴重嗎？”
“美尼爾綜合症說起來有點複雜，就是平時有耳鳴、暈眩的情況，暈眩來時，可能會使病人突然倒地，面部蒼白、出汗，不敢睜眼。”
“豈不是說病人犯起病來随時都有暈倒的危險？”
“是的，也要看情節嚴不嚴重，一個月內發作三次以上，處于暈眩狀态就屬于重型。”
“主任，她醒了……”不知道哪位護士喊了一下。
醫生和胡一峰趕緊轉過臉觀察沈婷，沈婷微微睜開眼，發現自己這麽快被折騰到醫院了，有點不可思議，感覺剛打過電話呢。
“氧氣拔掉吧，”醫生吩咐一下，接着問，
“感覺哪不合适？跟我說說。”
“頭暈，一睜眼眼眶就疼，”
“哦，我們想給你做個全面檢查，我懷疑你是美尼爾綜合症。”
“醫生，我知道我可能是累的，這陣子為了趕一個方案，沒怎麽休息。”沈婷覺得自己蠻了解自己的，不可能真的有病。
“聽這位先生說，你暈過一次。我建議你還是查一下，不要抱僥幸心理，耽擱病情。”醫生瞅了一眼胡一峰，對沈婷說。
沈婷心想自己眼看着他上的車，這人怎麽這會兒到醫院了呢？她好像并不感激胡一峰。淡淡瞥了他一眼，便對醫生說，
“可是醫生，我這陣子真的很累，再說我怎麽可能會得那種病？”
“小姐，美尼爾綜合症雖說是世界公認的疑難雜症，但并不是什麽不治之症。得病原因很多，內分泌障礙、維生素缺乏或者精神、神經因素引起的自主神經功能紊亂……”醫生覺得她有點被吓到，趕緊解釋。
“可是我很清楚，情緒激動的時候，腦袋才會暈，你們不要小題大做，我只是勞累，或者煩事瑣事困的。我十分清楚自己是怎麽回事。”沈婷不希望自己這麽點小事就要冠上什麽醫學術語，整得跟個病秧子似的。
“所以很像，中醫也認為由情志所傷……”醫生不管她愛不愛聽，又從中醫角度替她分析。
“沈婷，不要固執，檢查一下也有好處，我就覺得你狀态一直不好。”胡一峰在一旁深度思索了一下，感覺醫生說的有道理，她太接近中醫說法，因為沒有人比他更清楚沈婷心理負擔有多重。
她本來是個自律的人，是他那死不了的心把她的心攪亂了，他承認自己本也不是随便的人，但遇上她，他“随便”起來不是人了，就那麽鬼迷心竅地想擁有她，哪怕上刀山下火海。完全忽略了她的思想，自私地占有了她，并且理直氣壯地以為奪回了自己最初的愛，他沒錯！他甚至覺得可惡的是韓冰雨，的确有那麽一陣子神志不清……
後來，每次看見沈婷自責，自責不該背叛韓冰雨，他都有點蔑視，他從來都沒有想過她的煎熬，而且他由于不能完整擁有沈婷，時而情緒不穩，欲罷不能時，不可避免和沈婷之間發生矛盾，他變态地刺激了她，也為了救贖自己——找了別的女人，變得不是玩意了。
如今看着沈婷的煎熬成災，他良心發現了，這得多少心理上的掙紮甚至戰戰兢兢才能病成那樣……雖說良心發現晚了，他可能在她心裏再也不會完整，更不要提初戀那會兒的純粹，但他此刻是真心地想彌補……
沈婷默默地忍了一會兒，心想難道我自己不知道自己狀态不好？她把臉扭向一邊不想看他。
醫生瞅了沈婷一眼，以為她在思考這位先生的話，又問了一句，
“平時有沒有耳鳴過？”
沈婷為了禮貌起見把頭又扭過來，
“有，輕微的，也不經常。”
“那眩暈呢？”
“有，但很少，像今天這樣更少，通常緩一下神就會好……”
“哦，還是查一下吧！對自己負點責……”醫生征求她同意。沈婷想了一下才回他，
“那好吧……”
————
一通檢查結果出來，醫生診斷為普通型美尼爾綜合症，雖不夠成重型，但綜合兩次暈倒來看，如果不加調理，很可能往重型發展，建議她馬上接受治療。如果工作脫不開身，可以中藥在家治療，并囑咐她要保持安靜，感覺不适時靜卧緩解。
鑒于這次暈倒，醫生最後給出方案，先在醫院挂兩天水觀察兩天，如實在想出院，再開些藥回家。
胡一峰像上次一樣留了下來。
“你走吧，你在這，我根本好不了。”挂上水後，沈婷別過臉不瞅他，她都為他們鬼使神差般見不得人的愛情感到可恥。
“沈婷，我知道你恨我，不是說好了嗎，我們做個普通朋友，至少我比其他人強吧！”胡一峰煩她老是趕自己走，怪沒自尊的，細想想他也沒有想把她的世界搞得亂七八糟，只要分一些愛給他，就夠了，初衷只是那樣，哪料到愛情中起毒來根本無法理智。
“我這是因為誰得的病？我實話告訴你，自從和你……”頓了一下，換了個方式接着說，
“……自從背叛了韓冰雨，我就沒有一天安心過。面對韓冰雨的懷疑，我只能撒謊，我每次撒完謊，都覺得自己變壞了，甚至感覺自己在一點一點堕落，同時也會發誓與你一刀兩斷，可你偏偏不肯放過我，沒完沒了地糾纏我，讓我難堪……我看到他糾結痛苦的樣子，我都想重新活一回。如果給我一次重生的機會，我一定好好珍惜他，也不會做出離經叛道的事來，可我已經回不到過去了……”
“沈婷，我發誓再也不會糾纏你。”胡一峰聽得肝腸寸斷，他是真的心疼她，他想不到自己的自私給她造成這麽大的困擾。
“那就走啊，不要讓韓冰雨看到你在這裏陪我！”沈婷說這話其實沒有底氣，心髒都抽噎。她哪還有資格說韓冰雨？
“韓冰雨在哪？你叫他來啊，來了我就走！”胡一峰還很計較她打120的事，幸好自己又牽挂回來了，韓冰雨出差了也說不定吧！
沈婷閉上眼，還真扯了個謊，與他的猜測不謀而合，
“他出差了，忙！”
“他忙，我照顧你一下，不好嗎？你在本市連個親戚都沒有！”胡一峰有點責備，幽怨地瞄着她，既心疼又覺得自己活得見不起人是個諷刺，語氣緩了緩，
“哪天我确定你聯系上了他，我保證立馬走人，影子都不讓他看見！但前提是，我确定無誤——你聯系上了他！”
沈婷覺得自己沒精力叫嚣他，便別過臉不語，內心糾結一片……
086幻影飄過
說不要他留下，他死乞白賴留下，也是沒辦法的事。自己又喊不來韓冰雨，沈婷只好聽天由命，她習慣聽天由命，雖說表面上是個有主見的人，但在感情上，她習慣被命運掌控，仿佛天生就是陷入感情怪圈的命。
在醫院待了兩天，便開了些藥出院了。
坐在副駕上，沈婷懶得理胡一峰，仿佛和他已經無話可說，他做太多殷勤的事，在她看來都是徒勞的，愛已走遠，恕她無情。
沈婷沉默地把視線飄向窗外。
“上班後千萬別自己開車了，至少要過了這段時間，感覺精神上輕松了再說。”胡一峰怕她開車時犯病，來不及剎車釀成交通事故。她真的生病給他看，他膽小了很多，許多以往的倔強都不複存在了。
沈婷不語，也不知道聽沒聽，視線依舊渺茫。
胡一峰瞄了她一眼，輕輕嘆氣，
“我知道我給你造成的傷害太大了，我都覺得自己像日本戰犯，哼……”說完，嚴重自嘲的一聲冷哼。
額？這個幽默的比喻，是在逗她開心嘛？沈婷還真被他犀利的話雷到了，這種自我诋毀式深度剖析與覺悟，還是他嗎？
胡一峰餘光感到她的目光質疑到他臉上，至少可以肯定這一刻她在聽，雖然不語。看來故意渲染一下氣氛，還是很有必要的。
“日本一戰犯在悵悔備忘錄中說‘他只不過在服從大隊長的命令，責任不在他。’後來站在被害者的角度去想，才意識到罪過真的是不可饒恕的。我的某些後知性的覺悟有點像他，哼……開始我意識不到什麽，覺得和你交往天經地義，錯的不是我……”停頓一下，胡一峰嘆口氣，
“直到看到你活得這麽辛苦，我才發現自己錯的離譜，原諒我，我沒站在你立場去想，我覺得自己有點欠揍。”
沈婷聽了，還真想把他和日本戰犯往一塊扯，雖說不沾邊，是他自己說的，可不怨她！
胡一峰見她蹙起眉，牙關緊了緊，眼神像在抽他，不會真的覺得他罪不可赦吧，趕緊又為自己辯解，
“可能這個比喻不恰當，我只是想讓你明白，我真的覺得自己罪虐深重。韓冰雨能把你從我身邊光明正大地帶走，只能說明我沒本事。我早該放下，而不是一次一次在自殘中激發鬥志，我承認，我不擇手段地接近你，是因為我那不甘的靈魂，我想證明我不是感情的失敗者……我勝利了，但我心情卻沒有預想的那麽好，看到你的淩亂，你的人生颠倒，終于有一天被我折磨病了，我反而有點後悔，我應該早點學會仰視，仰視我心目中尊貴的女神，而不是占有。沈婷，是我毀了你，毀了你的幸福，我請你原諒……”
胡一峰的話句句穿透沈婷的心髒，她再麻木也有點感動，偷偷地眨了眨紅了的眼圈，不想讓他看出自己的脆弱。
“誰說我不幸福了？”終于她肯說話了。卻是叫嚣的意味。也好像是怕他看出她和韓冰雨之間出了問題，最近，他善于剖析聯想，這個有點可怕。
“因為我知道你和韓冰雨曾經因為我，關系緊張了一陣子。”胡一峰想到了沈婷曾故意躲開他，她和他說過和韓冰雨鬧矛盾了，因為他。但他當時似乎無法停止對沈婷的進攻。他瘋了當時。他甚至無自尊地哀求，只要她答應哪怕再見他一次就行……優柔寡斷的沈婷擱不住他的軟磨硬泡，繼續铤而走險，而最後一次始終沒有終結……
沈婷開始搶話，
“我和韓冰雨之間怎樣，不需要別人來操心！”
說這話的同時，也被胡一峰提醒回到了那段不堪回首的往事，那段不像話的出軌日子，身不由已的困擾，她都覺得當時得了精神分裂症，想到這，身子發抖，內心慌亂地抱了抱肩，她不想任思緒繼續穿越……
胡一峰聽着她冷漠的話，內心一陣酸楚，皺了皺眉，
“我是不該操心，但想起我們一起那段日子……”不等他說完，沈婷吸了吸鼻子，極為不自在，也為以前無地自容，
“我不想提以前，忘了那段不光彩的過去吧，對你對我都是一種尊重。”
胡一峰猛吸口氣屏住，痛苦地蹙起眉，
“沈婷，只要你說一個‘不’字，我保證不拿那點破事為難你。”
“我也希望你以後別把心思放在我這，找個人談個戀愛吧，或許我看到那個才會覺得你真的把我放了手，那樣，我的傷口才會愈合。”沈婷說完把眼神飄向窗外。
“……”
車窗外，一輛輛車勻速有序地緩緩而過，融入川流不息。
胡一峰無語地凝視着前方，難過又無奈，除了沉默，他不知道該說些什麽，答應或否認都覺得不妥。如果他知道一切都回不到以前，如果他知道得到也不會治愈，他一定選擇放手，不會重來一場悲痛！這樣被她牽扯，他還能愛誰？說！內心凄楚地掙紮了一番。
忽然一輛熟悉的車影從眼前快速飄過，沈婷的心猛地揪了一下，連忙喊，
“停，停車！”
胡一峰緩了緩神，
“嘀……嗒，嘀……嗒”的救護車響沖進耳膜，他以為她的親戚坐在救護車上，難道她的眼神有穿透力？趕緊踩了一下剎車。
沈婷焦急地搖下車玻璃，把頭探出去，向後張望，一陣涼風吹過，把劉海紊亂，她捋了一下遮住視線的劉海，眼神迫不及待地追随着遠去的車輛，而那輛幻影已融入川流不息，不給她證實的機會。
胡一峰緊盯着沈婷的表情，看到她一點點恢複正常，插了句嘴，
“我想你是太緊張了，還沒有從救護車的陰影中緩過神，變成驚弓之鳥了都。”
哦，他一定不會想到救護車經過的同時，韓冰雨的車也同時經過了吧！不過這樣誤會也好，她希望他以後，一點點關于她與韓冰雨的消息都不要捕捉，她真的夠了！這危險的三角關系！想到這，淡淡地回他，
“可能是吧，慢慢地會好的。”
胡一峰也沒有往韓冰雨身上想，剛他走神着，誰也看不見，只知道大道上跑的都是四輪或兩輪驅動。他繼續開自己的車，接下來這一路都是沉默的。
把沈婷送回小區，為了尊敬她，胡一峰沒有上樓，只是在樓下守了半天，打電話确認她安然無恙後才離開。沈婷趴到床上，心裏憋悶得不行，她多希望照顧她的是韓冰雨，可老天愛開玩笑，這種事總把信息傳播錯了。
她握着手機好久，才肯放下。心思我這是想什麽呢，韓冰雨沒事情況下不會給她打電話了，這半年多時間，他真的做到了，準備工作做得那麽到位，他真的倦了吧！
沈婷也不會想到自己有一天會後悔自己說的話，為什麽韓冰雨真的離開自己的時候，她那麽刻骨銘心得痛？以前他在時，活得有恃無恐，而她也混淆了一些概念，以為不光因為他是她愛的後盾，有一部分也是她自己堅強的結果，真的離開後，才發現高估了自己，離開他，她什麽也不是，甚至寸步難行！瞧她有多習慣他的呵護！
沈婷越想越心窄，甚至傷心欲絕，淚水汩汩地往外竄，這是她最脆弱的時候，韓冰雨永遠也不會看到了。他看到的永遠是那讓他不省心的疲倦和心事；還有為了天下太平，她唯唯諾諾的膽怯；或者後來累了夠了，沒有一句多餘的解釋，只那一句逞強的決絕。正是那次決絕，他也“痛改前非”，發誓與她決絕，而他說到做到了，她卻前所未有的恐懼了……
這種結局，注定她以後要裝腔作勢地活着，她要挺胸擡頭，不要在他面前暴露所有，她犯賤式地挽留過、忏悔過，她決定過食言，挽回一切，不是嗎？努力過就夠了，她可不想再來第二次沒有尊嚴的祈求……
一條項鏈終結了所有。那寶石像她凝固了的眼淚，永遠提醒她什麽，她也想過砸他回去，不給他面子，可她就是那麽的不敢違背他，她沒有理直氣壯的資本……注定以後，她必須堅強地對自己說，
“我過得很好。”
她要以這種姿态在他面前出現，沒準真的會忘了一切。
“嗚～……”哽咽聲凄楚地在卧室回旋，這是屬于她自己的真實。
沒人的情況下，她是可以脆弱的……
087現場勘查
兩天後，蔣夢依在吧臺聽到座機響了，馬上接了進來，
“喂，哪位？”
“我是韓冰雨，”真幹脆！蔣夢依心怦怦跳了跳，聽電話裏繼續，
“今天街面LED廣告第一天上映，你的形象引來大批圍觀群衆，要不要過來看看？”韓冰雨正在距離廣告屏不遠的街面上，放下車窗，瞄着變幻的LED屏跟她說話，表情挂着一絲滿足。
“你打電話就是為了告訴我這個？我還以為是公事！”蔣夢依心裏其實也雀躍了一下，聽說自己的廣告上映了，還真有點好奇上鏡效果。
“這不是公事？”韓冰雨反問一句。
“當然不是，萬一接電話的不是我，你還會用這種語氣？”蔣夢依心想明明是私聊的節奏。
“呵呵，這陣子，我念佛又吃齋的，整天求佛給我一次和你說話的機會，我當然知道接電話的肯定是你。”
這什麽理論？蔣夢依沖着電話撇撇嘴，不屑地“切”了一下，
“你可別不信啊，我昨天還去大水庫放生了呢，沒準是放了的那只大王八幫我實現了願望，”韓冰雨不知道哪來的好心情，想從電話裏跟她皮幾句，也可能是因為看着大屏幕，蔣夢依尤如大腕明星那麽賞心悅目才來的好心情，這會兒他的眼神始終落在大屏上，舍不得離開。
“你別給我胡扯，放一只大王八算什麽？你應該買幾千塊的魚，然後去雅魯藏布江放生。”蔣夢依不知怎麽被他的幽默逗得想笑，但她也不想讓他以為自己想聽他說話，便杠了扛。
“為什麽？韓冰雨見她話多了，至少不是馬上挂機的節奏，心裏爽了一下，換了個姿勢找話說，表情認真。
“那多少條生命啊，功德無量，再說路途遙遠，顯得心誠。”
“呵呵，我怎麽就沒想到呢，下次試試！”韓冰雨終于有笑的理由了，多久沒和她這麽說話了，健身房那次，她還不想搭理他，氣跑了。看來時間也有可愛的一面，不光催着人變老。
“我建議你最好在薩噶達瓦節那天去，既然你那麽信佛。”蔣夢依帶着嘲諷，補上一句，說什麽信佛，蒙人！
“為什麽呢？”韓冰雨追問。他又來了，蔣夢依沉了一下，不得不多說幾句，
“釋迦牟尼誕辰、成道、圓寂的日子啊，佛的吉祥日，也是行善的□□日，沒準功德翻倍！”
“呵呵，原來你比我還厲害！那好，不過那天我得帶上你……”
“我才不去呢！”不知怎麽着，今天就話多了，不記前仇了呢，蔣夢依有點不解自己這是犯什麽抽了。
“……”
“你這是不想去哪啊？”不知什麽時候，哥哥站在吧臺外了，而且他還搭了一句話。
蔣夢依趕緊捂住電話，愣了愣，
“菲，菲爾先生，你什麽時候站在那的？”
韓冰雨從電話裏一聽她提菲爾先生，而且剛剛也明明聽到了一男子的聲音，摸了一下下巴，趕緊把手機挂了。
蔣夢涵朝四周看了看，又不解地看着蔣夢依，
“你就別演戲了，聽你叫菲爾先生咋那別扭呢，這邊上沒人，叫我哥。”
哦，哥說話……吓她一跳，電話還通着呢，蔣夢依下意識地把電話放到耳邊聽了聽，忙音，挺好……他挂了！肯定不會聽到吧！小心髒呱嗒一下平靜了。
“你剛才和誰說話呢？”蔣夢涵皺眉眯縫了一下眼，見蔣夢依神色不大對，疑惑地問了一句。
“我……我，哥，我剛接到韓冰雨的電話。”蔣夢依馬上組織語言，費力地想，和韓冰雨剛剛說到哪着？
“接他電話，你緊張什麽？”哥深奧地瞄了她一眼。越發覺得有問題，而且錄廣告那天，韓冰雨親自督陣了，雖說也說不出什麽，但為什麽覺得他目光有問題呢？
“我，我哪有緊張啊！”蔣夢依差點短路。哦，想起來了，哥肯定聽到韓冰雨“約我”去雅魯布江的話了，要不然他怎麽可能問‘你這是想去哪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