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2)
光
出了弦子的花店,蔣夢依飛快地轉動着飛輪,時不時地擡眼看着頭頂上越來越黑的雲層,但願在雨點落下來之前回到出租房。對,再加把勁!
車子快速經過兩個路口,來到非主街。
大街上的車輛有條不紊,前面有幾塊礁磚和一個沙堆,看來路邊的圍牆維修着,還沒來得及清理“戰場”。蔣夢依漂亮地往路中間拐了一下,心裏其實在抱怨,哪家單位施工補牆呢,這是!真不地道,幸好這麽急趕路是白天,要不然黑漆漆的夜裏,撞上這個,保準翻跟頭!
“嘀嘀叭叭……”向路中間靠近的那一刻,身後一陣催命式的喇叭聲沖破耳膜。
蔣夢依被喇叭聲搞得蒙了頭,我是迫不得已啊,靠近危險區!話說後面的就沒長眼嗎?我是為了躲危險才進機動車道啊!心裏只能幹着急,這種考驗人的路又不好回頭。
她技術不行,又沒倒車鏡讓她瞧瞧間距,只好晃悠着身子,盡量往路邊靠,可再靠也不能騎上沙子堆,她不會特技呢!
“嘀嘀叭叭……”又一陣催命的喇叭聲,蔣夢依就怕這揪心的警示音,感覺不到自己到底離危險有多遠,用力踩腳踏板,可車子頓住了,車輪陷到沙子裏,如同被動殺了車,她趕緊一只腳企圖撐地。
這時黑色“駿馬”緊擦着自己的身子露出了頭,不看見危險則罷,一看近在咫尺,她更掌握不了平衡了,側歪着身子左搖右晃,騎虎難下之際,又一聲尖銳的“嘀嘀”警示聲。
靠!能不能消停會,我的心髒病快震出來了!
路障啊路障,看不見嗎?這種情況下都該體諒些,還要我怎麽讓?蔣夢依完全失控,驚險地倒了下來,還好,她還意識到應該往沙子堆上倒,千萬別砸傷了人家的車,萬一給千八百萬的車破了相,連她一起賣了都償還不起,這半年她窮怕了。可她也不懂定點摔倒的技術,車子咣啷撞在礁子磚上,又可惡地往回彈了一下,整個人壓倒在車子下。
呀,真是倒黴!也不知道今天什麽日子,早知道這樣,出門先看看黃歷!心裏那個窩火啊,她掙紮着瞅了一眼旁邊的“黑駿馬”,那車倒淡定,車燈閃着,開車的人穩坐駕駛室,手摸着下巴觀察動靜。
講不講理還?蔣夢依正暴躁得咬牙切齒,一股卷着路邊幹樹葉和沙粒的旋風打着旋朝蔣夢依定向刮來,把她卷入其中,再大點就是龍卷風,她知道雷陣雨就要來了。這天已“黃昏”色。
她用胳膊擋住欺人太甚的旋風,揉了揉眼睛,把頭縮了縮,先躲過最近的“風劫”再說。
旋風刮走了,她理了理亂了的長發,見那車的主人還不下車道歉,她有點氣急敗壞。
硬裝胳膊腿受傷她又不會,只好把腳踝強行從被壓住的車子下邊拉出來,猛地起了身。她倒要看看是誰這麽道德敗壞,“撞”了人還眯着!其實她更怕那人“逃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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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來只善良地想着怕撞了別人,委屈了自己也很內傷!至少對方該給個道歉不是嗎?
出不了這口氣啊!
蔣夢依站起來的瞬間,“嗞啦”一聲,車鏈子咬住的長裙,被撕破了。我的天,沒來得及理論,大腿先走了光!裙子變成了旗袍!
蔣夢依瞪大了眼睛,這可是人家的森女系!不管了,她沒好氣地用手挽住撕痕,沖到那主面前,彪悍地拍了拍車頭,正好洩洩憤,她豁出去了,隔着車玻璃就是一嗓子,
“喂,下車!”
車主緊盯着蔣夢依的羸弱,沒想到這小毛丫頭這麽大火氣!
“聽到沒?下車!你撞了我!”
那人無法在車裏淡定下去了,推開車門,緊了下牙關,看意思忍耐着最後一絲理智,車門砸得duang duang的。
難道平日都是他吼別人?瞧他那張沉着的臉,貌似陰着,合着天的色彩!雖沒有大發雷霆,也沒準不怒自威在作怪,深沉得讓人望而生畏。
額?
再一細看,他那深邃的眼眸,宋承憲式的神秘氣質,蔣夢依愣了愣。他沒有馬上回她,眼神是“深情”還是凜冽她有點分不清了 ,總之霸氣地斜睨過來,再看那一身考究的西裝,蔣夢依覺得自己遇到了惹不起的人,什麽事這是!從沒有大嚷大叫過,即便自己受了天大的委屈,今兒可鼓足了勇氣豁出去了,她想嘗嘗打架的滋味,卻遇到了“冷面殺手”,看那深藏不露的架勢,自己不是對手啊!
那人踩着锃亮的皮鞋邁進幾步,
“姑娘,你剛才說什麽?”他的眉微微挑着。
嘴角噙着的那一絲笑,她不敢看成是笑啊,笑比不笑更可怕,帝王般的森冷氣質從他身上直逼過來。
好吧,他底氣十足,好像有颠倒黑白的本事。但她有理!
“我說你撞了我,有沒有長眼?”
話其實是炸着膽子說的,都是被他氣勢給壓的,才那麽大聲為自己虛張聲勢,本來有理不需要心虛的,即便來了交警她也有理,她有物證,各種物證啊,倒了的車子、撕破的裙子……都是因為他那可惡的嘀嘀叭叭和牙碜的剎車聲,讓人覺得要出人命了才亂了分寸!
“我什麽時候撞你了?要不要看看我車上的行車儀?”那人語氣深沉。
原來他有殺手锏?真夠謹慎的,安什麽行車儀!
“總之,你把我擠到了沙子堆!”改改“口供”也無妨,反正事情由他而起!
“姑娘,路是你自己走的。”他的處事風格蠻淡定的。
“你拼命地按喇叭,示意我讓路!”
“我在提醒你安全,不對嗎?從後面看,你左搖右晃的,萬一鑽到我車下,你說責任誰負?”
天哪,他還是口才專家!一兩句話就讓自己理屈詞窮了,理論上的确是自己摔的!可這真的賴我自己嗎?她沒經驗處理這種糾紛。
“總之,我車子摔壞了,衣服也破了,你應該做出賠償!”
蔣夢依一時不知道這種事該不該和人談判,一口要個價,都不知道要多少,不了了之,又有點冤。
男子頓了頓,淡定地打量完她,又不慌不忙地掃了一下現場,最後眼神落在她抓着的衣服上,是有點囧!
“擋住人的去路,你還敢訛人?”
放出這話,男子是過了腦的,本來在車上看見一氣質美女因自己的鳴笛慌亂地倒向沙子堆,心裏有點抱歉,停下車觀察了一下動靜,想着要不要下車打聽一下驚吓,沒想到女子還挺彪悍,拍着車子大吼不說,竟然還提出賠償!所以不能只顧憐憫她人。
聽那話茬,她不但不是自己想象中的氣質美女,反而有點野蠻,他沒想到。
“說吧,驚吓費多少?”看意思要賴賬,蔣夢依開始不依不饒,一副談判的架勢,明确地提出了要求,她想先發制人。
呵呵,果真與氣質美女不沾邊,野蠻倒富富有餘,他可不想白白往外扔錢。但也暗自佩服這丫頭的勇氣。
頭頂上的黑雲已散布均勻,周邊原本白色的雲朵也染上灰,随着幾聲悶雷,稀疏的黃豆粒大的雨點叭叭往下落。
男子不動聲色地瞅了瞅天,目光又落在她身上,這會兒竟然又有點憐憫她,明明看上去是個不怎麽會糾纏的人,怎麽語言那麽給力呢?
“你想要多少?”
“總得夠買件衣服,我這衣服是朋友的,森女系诶!車子也不知壞沒壞,車子也是朋友的,你總得給個補償!”
蔣夢依瞄了一眼撕破的裙子,這樣揪成一團,腿走了不少光,她低下頭,下意識地蓋了蓋。盡量沒過膝蓋,唔,真是狼狽死了!
呵呵,開口确實不大,看那撒潑叫嚣的架勢,還以為她要獅子大開口,男子瞄了一眼她說的森女系,唇角扯出一絲譏诮,她說什麽着,朋友的衣服?有意思!剎那間對眼前表情兇巴巴看着又弱不禁風的姑娘感了興趣。
“回頭我賠你一件一模一樣的!”
男的心裏其實在亂猜,這丫頭到底有多窮?衣服都穿朋友的!剛說完,雨嘩啦啦地加了緊。蔣夢依趕緊用手護住頭,瑟縮着身子,無助的樣子更讓人憐憫。
“折成錢吧!連修車費,四百元!”蔣夢依想快點結束談判,這樣淋感冒了,還得滋生點醫療費,更麻煩。
蔣夢依說完身子抖了抖,彎腰扶起自行車那一瞬,男子竟然心疼地擰了一下眉,冒着雨緊走幾步,幹練地抄過她手裏的車子,
“你幹嘛?”
“上車,回家陪你錢!”
怎麽看那身打扮都不像兜裏連四百塊都沒有的窮光蛋!蔣夢依愣住了。
男子輕而易舉地把車擡上後備箱,又麻利地把蔣夢依從雨中拉過來,霸道地塞上副駕駛。
“你,你想綁架我?我不過才要了四百元!”
男子不理她。蔣夢依不明白,根本沒有獅子大開口,好不好!他竟然連人一塊“綁”了,難道他是道上的人?敢跟他要錢,作死!他肯定這樣想吧!有那麽一刻,心裏特別恐懼。
“你,你放我下去!不然我喊人啦!”蔣夢依說着去扳車門,不妨與他生死搏鬥一下,關鍵時刻,她很勇敢的!
男子倏地攥住她胳膊,
“安靜點,你以為你露着大腿招搖過市好看嗎?”
他的眼神神秘又幽暗,掃過來那一瞬間,又很威嚴。
額?這是為我着想的節奏嗎?這樣睨着他,心裏的恐懼開始逐漸消散。
“我不過是想還你錢而已!”
話不多,蔣夢依老實了。貌似是真的,我提出了四百元的補償在先,理所當然的,還錢!但願他不是壞蛋。
車裏沉默下來,他松開了手,沒有強制她什麽,也沒有着急把車開走。蔣夢依偷瞄他一眼,貌似他臉上沒有猥瑣之類的表情,還帶着一般男人沒有的成熟,成熟中一絲迷惘,眉宇微蹙,越發神秘,但絕對不像是壞蛋那種。
“坐好了,這麽大的雨,待在有頂棚的地方比較好。”
他瞅着前方跟她說話,甚至有點忽視人,但這樣真的打消了她所有顧慮,雨也确實大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