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1)
這嚴格來說不算是個吻, 還沒等江臨川反抗就已經結束。男人撞上他的唇,在他唇畔咬了一口,才掐着他下颌放開了他。
江臨川吃痛,清醒過來,連忙把人推開,摸了下唇, 血腥味自唇畔溢入口中。
他擡手出拳, 卻被柯羅握住了手腕。
只一招,江臨川就知道自己打不過柯羅, 甚至沒能看清他的動作。
柯羅拉着他近前, 鉗制着他手腕的力氣很大:“臨川, 你如果想要蛇……”
他沒說完,看到了江臨川身後的慶潺,而江臨川也看到了聽到動靜跟出來的蔣科明、高嶺等人。
“還改不改劇本了?江導?”蔣導語氣裏明顯壓着火氣,白胖的臉随着噴出的唾沫星子一起震顫, 顯然惱到了極點。
江臨川掙了下, 冷道:“松手。”
柯羅松開了他。
蔣科明暴躁地抓了抓頭發:“還有正事,趕緊開會,開完會還要趕工,我求求你們了, 行不行, 你們都他媽是我大爺!”
他說完卷着劇本一肚子火地進了會議室。
柯羅看了一眼江臨川。
江臨川勉強壓下怒火,心想君子報仇十年不晚,目不斜視地走了過去。
柯羅并沒有跟在他身後, 江臨川進去後,反而是慶潺先進來的。
過了會也沒等到柯羅。
蔣科明氣得腦仁疼:“不等他,咱們先說這個改劇本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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蔣科明還沒說完,慶潺突然插嘴:“我不同意改劇本。”
“為什麽不同意?”蔣科明不解,用力點點劇本,“你覺得改劇本哪裏不妥嗎慶潺老師?”
雖然看出了蔣科明處在爆發的邊緣,但慶潺也并不慫,道:“我不同意,就因為柯羅是國外演員,主演了一部好萊塢大片,就要給他改劇本?憑什麽,他是萊昂納多還是羅伯特唐尼?”
慶潺冷呵了聲,語氣裏帶着說不出的譏嘲:“蔣導,那叫柯羅的外國人給江導喝迷魂湯,是不是江導又給你喝迷魂湯了,說改劇本就改劇本,別忘了我們當初簽了合同的。想跟我玩那套陰的,除非老子不在這劇組。”
“行,那你給我滾!”憋屈了多天的蔣科明終于忍不住爆發了,“我他媽,你是導演我是導演?我說改劇本你說改劇本?你不想演你他媽別演,給老子扯他娘的那麽多?天天遲到叫苦找替身,開個會還要所有人都等着你,還他媽唧唧歪歪,你算老幾啊?給你臉你還蹬鼻子上臉?活該你這玩意一輩子拿不到獎!給老子滾!”
慶潺難以置信地坐在座位上,臉色青白交加,宛如開染坊:“蔣科明你……”
但是他還沒能開口,就被周圍的人七嘴八舌打斷了。
“哎呀,好了好了,蔣導別氣別氣,多大點事啊。”
“對啊,就改個劇本,改個bug和人設而已嘛,不值得大動肝火的嘛蔣導。”
“唉,主要也是開會一直人沒到齊,一直等來着,不過現在沒事了,人都到了,咱們繼續讨論這個劇本怎麽改。”
高嶺給蔣科明倒了杯水:“行了蔣導,喝口水,降降火,咱們劇組還得靠您撐着呢,別和不值得的人發脾氣,啊。”
江安馨在旁剃了剃指甲:“就是啊,蔣導,有些人以為自己多大能耐呢,就敢和您叫板。”
“你……”
“你是不是誤會了,”江安馨一笑,打斷了欲圖向她發脾氣的慶潺,“不好意思啊,蔣導是想改劇本,不過不是給柯羅加戲哦。”
慶潺臉一白,卻聽江安馨又道:“不過現在不一定了,蔣導可能要看心情,弄個雙男主了,是不是蔣導?”
蔣科明冷哼了聲。
旁邊編劇們也紛紛道:“對啊,發現了很嚴重的bug和人設問題,後面可能改動會比較大,叫各位老師過來是想詢問下各位對劇本的看法,一起打磨劇本,不是你想的那樣慶潺老師。”
慶潺終于明白過來,可想到自己剛剛自以為是地發了一通脾氣,後悔不疊,但面子又過不去:“蔣,蔣導,是……對了,是剛剛通知我的人說要給柯羅改劇本加戲……”
蔣科明被衆人故意偏幫打岔,情緒已經穩定下來,此刻聽到這話,忍不住打斷:“誰通知你的?”
慶潺一頓,蔣科明冷哼一聲:“我助理通知你的?”
“你放你娘的狗屁,我助理會這麽通知你!”
慶潺被蔣科明吼得忍不住往椅子裏靠了靠,沒上妝的臉皮此刻難看得像癞蛤、蟆。
他今天的面子裏子算是徹底被蔣科明下了個幹淨,對上衆人打量過來事不關己高高挂起甚至還有點看笑話的眼神,終于坐不下去,起了身,只是再對上蔣科明怒火中燒的雙眼,顧慮到蔣科明在圈裏的資歷和背景,還是沒敢開口,只重重踹了一腳身旁的椅子,轉身走了。
椅子撞到江臨川,驚得江臨川猛然驚醒,彈簧般蹦了一下。
高嶺注意到江臨川不對,問了句:“你怎麽了?”
江臨川拿着劇本壓在腿上:“沒事。”
高嶺卻并不覺得他沒事,他眼角餘光一直關注着江臨川。
在他們吵架的時候,江臨川竟好像睡着了一樣,垂着頭默不作聲,眉頭緊蹙,面露難忍的神色,也不知道夢到了什麽。
他這猝然驚醒,眼角連着顴骨一片,染了一層薄薄的桃粉色,眼神是軟的,暈開一片清淺水光。
想到門外看到的那一幕,江臨川幾乎被柯羅拖到了懷裏。高嶺眸光一暗,開口:“你和柯羅……”
但他沒說完,就見江臨川站了起來:“開完會了嗎?幾個編劇再琢磨一下劇本,下午的戲要趕緊開工,不能耽誤太久。”
他說着跟在慶潺身後走了出去。
會議室裏衆人面面相觑。
、
江臨川一整個下午都不怎麽在狀态,剛好下午又是柯羅的戲份,因為慶潺罷工,柯羅的通告甚至連到了晚上。
江臨川通過監視器一看到柯羅那張臉就控制不住地走神。
一直到蔣導再次沒忍住發了脾氣:“江臨川你怎麽回事?剛剛沒看到嗎,柯羅把臺詞都說錯了,為什麽不喊卡?”
其實蔣導也并沒有從監視器面前走開,但跟懸疑刺激相關的鏡頭從開機确定江臨川本事後,就一直都是江臨川在掌控節奏,所以他也沒及時喊卡,只是沒想到回頭就看到江臨川一副魂不守舍的樣子。
江臨川道了聲抱歉,起了身:“我有點不舒服,蔣導,您和高導來。”
高嶺聞聲進了攝影棚:“你今天到底怎麽了?”
江臨川擺了下手,坐到了一旁的小馬紮上。
高嶺盯着他又看了兩眼,見他實在沒有想說的欲望,只好收回目光。
江臨川盯着劇本一個字也沒看進去,坐了一會,小腿突然有些異樣,低頭一看,竟然是諾斯。
諾斯并沒有像往常一樣纏着他小腿爬到他身上,只趴在他身旁,仰着頭看向他。
同時頭頂一個帶笑的聲音傳來:“江導,可以和你聊兩句嗎?”
柯羅的中文可能是專業十級,阿德裏安的中文沒有柯羅的标準,略帶口音,有些生澀,但應該也有業餘十級,能夠完整清晰地表達自己。
倆人上了柯羅的房車。上去後,諾斯就整個霸占了茶幾,攏着桌子上的堅果肉幹等等零食望着江臨川。
江臨川高興起來:“寶貝,你還是惦記着爸爸的是不是?”
但他說完諾斯就又巴巴望向了阿德裏安。
阿德裏安溫和一笑:“它想讓你幫他剝殼。”
江臨川悻悻道:“諾斯以前從不吃這些零食。”
“吃得少而已,”阿德裏安一邊剝着松子一邊道,“身體不好的時候還會抗拒吃這些東西。”
他剝了幾顆放在掌心,諾斯低頭一口吞了下去。
江臨川看得酸溜溜的,道:“真是你們的蛇?”
“是你的蛇,”阿德裏安伸出食指,輕蹭了下諾斯的扁頸,又道,“如果你答應我們一件事。”
江臨川冷嗤,一把抓過試圖和阿德裏安親近的諾斯:“本來就是我的蛇,還想用我的蛇來要挾我?”
阿德裏安并不辯解,吹了聲悠長的口哨。
伴随着哨音,諾斯微涼的身體從江臨川手心滑過,很快又蹿了出去,落在茶幾上,往阿德裏安的方向靠近。
它回頭看了一眼江臨川,神情好像帶着些人性化的歉意。
阿德裏安也道了聲抱歉:“如果你答應,這條蛇以後永遠都是你的。”
江臨川心頭有些懊惱,此刻已經不得不信諾斯确實是他們的蛇了。當初撿到諾斯的确太巧合,就在院子裏,而隔壁就是柯羅的家。
諾斯排斥一切生人,卻不排斥柯羅和這個黑人,甚至還很聽他們的話。
江臨川狠下心:“不是我的蛇,那你就收回去吧。”
“你為什麽不願意聽一下我的建議。”阿德裏安輕拍諾斯的腦袋。
像是得到指示,諾斯又游了過來,蹭了蹭江臨川的膝蓋,又游到他腿上,擡起頭和他對視。
江臨川頓時又有些舍不得。
他已經當兒子養了這家夥大半年了,朝夕相處形影不離,連當初懷疑它咬人也沒想過要把它送走。
他擡手點了下諾斯的腦袋。
阿德裏安自然看出他和蛇已經培養出深厚的感情,笑道:“你知道柯羅為什麽要養這樣一條毒蛇嗎?”
“為什麽?”雖然并不怎麽好奇,江臨川還是順着問了。
“因為他的毒素,”阿德裏安道,“柯羅患有一種家族遺傳病,心髒畸形備受煎熬,尤其在成年以後。這種遺傳病難以根治,只能靠藥物緩解。而諾斯的神經毒素進入人體後,使人心力衰竭的症狀和柯羅受到的痛苦是一樣的。”
江臨川意外道:“他有家族遺傳性心髒病?”
“不,準确地說,是家族遺傳性缺陷,只是柯羅比較不幸,心髒畸形。”阿德裏安攤了下手,“你知道,我是制藥公司的人,也是名醫藥學家,我和我的公司研究出了不少絕症解藥。只是基因問題素來是世界難題,很難攻克,我們也只能為他研究出緩解的藥物。”
“完全看不出來。”江臨川低頭看向諾斯,“平時拍戲,根本看不出柯羅是個心髒病人。”
“因為他很能忍。”
江臨川靠進沙發裏,任由諾斯爬到他肩頭:“可是你跟我說這些,有什麽意義,難道我還能治愈柯羅?”
阿德裏安又是一笑:“那你相信磁場嗎?”
“什麽磁場?”
“諾斯會跟着你,是因為你們磁場相合,它待在你身邊很舒服。其實柯羅和諾斯很像,他們的特征也很像,在一年前第一次見到你時,柯羅也覺得,和你待在一起,他的痛苦好像能夠得到緩解。所以,你這一年遇到柯羅其實都不是巧合,不過你不用擔心,柯羅不會傷害你。他目前只是個有點錢的藝人,想緩解自己的病痛而已。”
江臨川一臉你在扯什麽犢子的表情。
阿德裏安不以為意,揶揄笑道:“其實你們開會的時候我帶走諾斯并沒有走遠,我很意外,你竟然會覺得柯羅是來和你搶兒子的。”
柯羅是用了一些小手段,但誰能想到江臨川腦回路會如此不同。不過這也說明了柯羅變作諾斯在江臨川身邊的潛伏分外成功。
江臨川:“……”
“柯羅向你證明了他不是來跟你搶兒子的,他可能更想搶孩子的爸爸。你可以好好考慮一下。”
阿德裏安喝了口水,越過江臨川下了車。
江臨川靠坐在車上,還是一臉玄幻。
諾斯歪頭看了看他,往桌子上游,被江臨川拽住。
江臨川睨着它:“為什麽我總覺得哪裏不對?”
可一個世界富豪至于滿嘴跑火車來騙他嗎?對他究竟能有什麽圖謀?
、
晚上慶潺又忍氣吞聲地回來了。
高嶺對江臨川道:“這是他最好的資源,也是最有可能拿獎的一次,這次要是走了,就是徹底得罪蔣科明了,以後還怎麽在圈裏混,能不回來嗎。”
江臨川并不太關心,沒走就沒走,走了最好。
高嶺又道:“要是我是蔣科明,我就真給柯羅加戲,讓他們雙男主,氣死慶潺這比。本事沒有排場不小,還他媽沖咱們甩臉子。”
江臨川倒是想起來:“誰到處傳要給柯羅加戲?”
“這誰知道,可能有人一聽要改劇本,以訛傳訛,就傳成了給柯羅加戲了,就讓慶潺誤會了呗。他誤會就算了,不能先問清楚?”
這邊倆人讨論着,那邊廂戲已經演上了。
只見慶潺突然甩了身邊助理一巴掌:“誰他媽讓你亂傳話的,蔣導助理說是打磨劇本,你跟我說是給柯羅加戲?你這張嘴要不會說話,給老子割了行不行?”
助理平白挨了一巴掌,飲泣吞聲地低下頭,沒片刻側臉上一道紅印浮出來,隔着老遠都能看清。
慶潺又給蔣科明道歉:“蔣導,今天白天真是不好意思,我回去仔細盤問了,就是我這助理惹的禍,傳話不好好傳,不但您的意思傳錯了,還把時間弄錯了,害得我遲到,讓大家等我,耽誤那麽多時間。”
他一招手:“過來,給蔣導把火鍋架上。現在天氣轉涼了,蔣導,來來來,今晚我請吃火鍋,這還有啤酒飲料,我給蔣導賠罪,也給大家賠罪。”
蔣科明端着盒飯,完全沒有吃火鍋的意思,還咬下一口又老又柴的雞腿肉,含糊道:“行,你道歉我接受,不過你這曠了一下午的工,我們也不能什麽都不做。而且大家夥都以為你不拍了,所以,我就跟另外兩個導演還有編劇組商量了商量,給柯羅加了戲。你這要想回來繼續演,那可能就得和柯羅一起雙男主了。”
夜還沒全黑,慶潺的臉色先黑了:“這……”
“你要不樂意,那還是算了,我這盒飯吃得挺好的,還快。馬上又要開工了,今晚是柯羅的大夜,慶潺老師,你還要耽誤我們的時間嗎?”
慶潺面部肌肉抽了兩下,盯着面前咕嚕嚕冒泡的外賣火鍋許久,打落牙齒和血吞:“拍,蔣導,當然拍了,咱們不是合同都簽了嗎?下午是我的錯,以後保證不再耽誤大家的時間。”
蔣科明自鼻腔裏哼出一聲:“行,那今晚就這麽着,通告給你順延到明天,趕早,記得啊慶潺老師,別又搞錯了時間遲到了。”
“放心蔣導,這次一定不會了。”
蔣科明這才意思意思往他火鍋湯裏燙了份金針菇,撈起吃了:“行了,吃完了開工。”
、
不去想些有的沒的,拍柯羅其實很輕松。他演技好,作為一個外國人,對中文劇本和中國歷史也能理解毫無偏差,偶爾的小問題都不是問題。
晚上江臨川調整好心态,盯了一晚,一直到淩晨才結束。
在場不管是誰,只要忙了一天,都累得恨不得立馬回酒店倒床就睡,柯羅下工後卻看不出半點疲态。
他站在攝影棚邊,換下戲服,穿着自己的休閑裝,手臂肌肉突出,雙手插兜,筆挺如松,氣質傲然。
高嶺酸兮兮道:“等你的?”
江臨川完全沒聽出他語氣有什麽不對,瞥了眼外面,挑了下眉:“等死的。”
他把本子整理好,扔到李珂懷裏:“車裏等着。”
走到柯羅身邊,江臨川清了清嗓子,正要說話,卻見男人偏頭看來,微垂眸,眼底微芒閃過,陰冷顯露,危險深埋,仿佛暗夜潛伏狩獵的野獸。
江臨川一愣,後背不覺繃緊。
男人眼底危險的光一閃而逝,擡起手。
江臨川退了一步:“你想幹什麽?”
“看看,”他又放下了手,目光自江臨川唇畔掃過,眸色又暗了兩分,“已經好了。”
江臨川不自覺舔了下唇。
其實還有一點印記,舌尖輕輕一碰就有些疼,可見下午的時候這人完全沒留情面。
柯羅掃了眼周圍,往前走:“去車上?”
江臨川幾乎有些不受控制地跟在他身後,目光落在他腰上。
男人穿一件棉質T恤,其實應該是普通版型,但因為身材結實,幾乎撐滿,背部肌肉随着走動而突顯,腰部肌理被勾勒得若隐若現,不經意間散發出馥郁的男性荷爾蒙。
江臨川腦海裏不合時宜地回想起下午在會議室裏做的那個夢。
手勾住男人後背的觸感,真實到不像一個夢。
那覆蓋上來纏綿至死的吻更讓人頭皮發麻。
江臨川在夢中看清了男人的臉,黑眸隐有紅光,薄唇比平時多了幾分血色,蒼白的面頰上也染上暧昧緋紅。
男人在夢裏叫江臨川的名字。
“臨川。”
聲線暧昧低沉,像從胸腔中發出來的,叫得人心口發顫。
要不是慶潺踢凳子,江臨川可能會在夢裏和這人做完全套。
江臨川不是第一次做春、夢,卻是第一次看清夢裏人的長相。
一路出神,等清醒過來,江臨川猛然發現自己竟被柯羅困在車門和進車的臺階之間。
男人手搭在車門上,将他攔在角落,聲音低沉:“在想什麽?”
江臨川盯着他眉眼打量一會,眼底突然溢出兩分邪氣的笑意:“在想……”
他猛然出拳,直奔柯羅右臉。
但柯羅波瀾不驚地側頭躲過,擡腿抵擋住他腿部攻勢,略一用力,把人更壓進車門角落,再回過頭,突然瞳孔微縮,眼睫也顫了顫。
江臨川另一只手勾下柯羅脖頸,早有預謀地撞在他唇上,不自覺閉眼,碰到的地方軟得不可思議,但是沒有多想,已經一口咬了下去。
血腥味在唇齒間蔓延開。
過了會,江臨川放開柯羅,和他四目相對,耳根微熱:“在想,就算狗咬了我,也要咬回來。”
、
江臨川揣着諾斯回到車上,唇上還留有溫熱酥麻的觸感。
柯羅沒有放開他,眸光深沉而危險,掐着他下巴,不由分說再次吻了下來。
這個吻比起互咬溫柔多了,咬痕被幾次舔過,最敏感的地方也不曾被放過。江臨川毫無反抗之力,被親得竟然雙腳發軟,只能張開唇齒,任由他長驅直入。
被放開後,江臨川喘着氣把人推開,仗着自己在角落,剛好可以靠着車門,瞪了人兩眼:“蛇呢?”
柯羅眼神裏還有欲望湧動的暗流,緊盯着他,大拇指從唇邊擦過,略顯不滿,但還是轉身離開。
江臨川嘴是麻的,腿是軟的,心尖兒還發顫。
在門口等了一會,看到諾斯從柯羅房間裏游出來,才籲出口氣。
諾斯先是隔着幾米看了看他,在他招手後才游過來,娴熟地順着江臨川小腿纏到他身上。
到了肩頭,它盯着江臨川水光潋滟的唇看了看,突然湊過來,吐舌,不知有意無意,舌尖碰到了他的唇畔。
江臨川避了下,彈了下它腦袋:“幹什麽?”
他拉開車門,不管柯羅一去不回,帶着蛇跳下了房車。
回酒店的路上,江臨川一人獨占了後座,昏昏欲睡。
諾斯盤在他腿間,微涼體溫透過薄薄的衣料,讓他好受不少。
回酒店有半個小時,江臨川在車上睡了一覺。
睡夢中好像又回到了柯羅的房車上,那個火熱的吻延續了下去。
……
李珂聽到後座傳來江臨川難受的喘息聲,不知道發生了什麽,扭頭往後探:“江導,你怎麽了,生病了嗎?”
他話音剛落,一道黑影突然彈射過來,張開嘴,毒牙泛着冷光,吓得李珂一屁股坐到了座位上。
“諾,諾斯?”
“江導?”李珂一動不敢動,不知道自己哪裏惹惱了江導的小祖宗。
但是後座安靜了下去,那條吓唬人的毒蛇也沒有跑過來咬他。
到了酒店停車場,李珂再次開口:“江導?”
片刻,江臨川微微發啞的聲音響起:“嗯。”
稍頓後。
“你先下去。”
李珂不明所以,但是又不敢貿然往後座看,聞言還是先下去了。
等車子裏空無一人,江臨川坐起身,身體發軟地半靠着後座車窗,盯着盤在他腰腹上的諾斯,露出了一個若有所思的表情。
身體的感覺還沒有消退,這讓江臨川覺得自己最近格外精蟲上腦欲求不滿,尤其在碰到柯羅之後。
是不是他早在見第一面的時候就已經惦記上這人了?
、
一早,江臨川便讓李珂送諾斯去柯羅的車上。
他坐在攝影棚裏,和諾斯四目相對。
諾斯閑散地游動,在籠子門處碰了碰,而後擡頭望向江臨川,好似在說:“可以開門了,爸爸。”
江臨川被自己的腦補逗笑,笑了沒兩秒,眼底又浮出一絲失落。
“誰是你爸爸,”江臨川伸進去一根手指,“你又不是我親生的,是我撿來的。”
諾斯像只牙癢癢的小奶狗,張開嘴在江臨川手指上磨了磨毒牙,又吐舌看向江臨川,大概不明白他在說什麽。
江臨川重重籲了口氣,好像要把心底那股子洶湧的不舍都吐露出去。
“李珂。”江臨川把助理叫過來。
“把它還給柯羅吧。”
這成精的小畜生大概是分辨出了江臨川語氣裏的不對勁,突然擡起了頭頸,緊盯着江臨川。
江臨川卻沒再看它,把黑布攏上:“籠子送他了,就當回禮了。”
李珂沒聽懂:“什麽回禮啊,什麽送他了?要把諾斯送給柯羅先生嗎?”
江臨川靠進椅子裏,沒有回答。
李珂見老板臉色不對,沒敢再多問,拎着籠子颠颠走了。
李珂把籠子交給了蔣助理,轉告了江臨川的話。
蔣助理也不知道是沒聽明白還是不敢置信,又問了一句:“你說什麽?”
李珂耐心道:“江導說,諾斯和籠子一起送給你老板了,當作上次禮物的回禮。”
蔣助理:“……”
拎着籠子進了房車,蔣助理掏出鑰匙開了籠門,退後一步。
只見諾斯從籠子裏慢慢游出來,如有實質的氣壓沉甸甸籠罩下來,蔣助理被盯了一眼,屁都不敢放一個,一溜煙躲下了車。
變回人形,柯羅在沙發上坐定,聽到嘶嘶聲響,扭頭一看,吉恩正在拐角處暗中觀察,探出一個小腦袋,吐了吐舌,大概不明白柯羅為什麽生氣,有點不敢上前。
柯羅揚了下手:“過來。”
吉恩這才扭着身子游到柯羅面前,爬到了茶幾上。
柯羅摸了下他頭,眼底暗光流轉,若有所思,片刻後靠着座位,帶了些不解與煩躁:“親了也可以當什麽都沒發生過?”
吉恩比他更不解,歪頭。
柯羅輕哂。
“想都別想。”
、
江臨川又吃回了劇組的盒飯,惹得江安馨和高嶺都用“你到底在折騰什麽”的眼神看他。
而自從江臨川提醒過後一直在房車用餐的柯羅,突然又把餐桌擺到了片場。
諾斯趴在小桌上,面前擺着牛排乳鴿也一動不動。柯羅也并不管它,優雅均速地吃完了自己那份意大利面,然後一展報紙,開始午間。
等過了幾分鐘,大家都吃的差不多了,柯羅才對諾斯道:“還吃嗎?”
諾斯當然回答不了他,只依然趴在碗碟邊緣,無精打采地表演自閉。
柯羅無動于衷:“不吃就倒了,蔣煜?”
蔣助理連忙上前:“好的,柯羅先生。”吩咐人把剩菜都端了下去。
諾斯眼見着好像成了柯羅的蛇,高嶺看得稀奇,心情很是微妙:“你把諾斯送給人家了?”
江臨川咬着盒飯裏的雞腿,味同嚼蠟,心情也有些蔫巴巴,但沒有表現出來:“本來就是他的蛇。”
“什麽?”
“我家門口撿的,你忘了?柯羅是我鄰居,他說蛇是他養的。”
“他說是他養的你就還給他了?他他媽有證據嗎?你看諾斯叼不叼他?”
仔細想想,确實是沒看到證據,一切都是阿德裏安和柯羅的一面之詞。但諾斯對待這倆人的态度不假,而且他敢肯定,要是他耍賴,霸占諾斯不放,依阿德裏安一個口哨就能把諾斯叫走的情況,他肯定保不住諾斯。
江臨川瞥一眼高嶺,對他道:“你看着。”
說着他面向柯羅那邊,打了個響舌:“寶貝,諾斯,過來。”
等了一會,諾斯沒什麽動靜,反倒是某人看了過來,俊美的面容被報紙半遮着,深邃眼眸靜靜望着江臨川,眼底神色莫辯。
江臨川咳了一聲,壓下心底莫名的心虛,沖高嶺聳了下肩:“需要證據了,這他媽就是證據。”
諾斯肯理他,是因為主人需要它籠絡人心,現在不理他,肯定是因為他不願意為了一條蛇做交易,還是用自己做交易,主人的目的達不到,自然把寵物收了回去。
高嶺啧了一聲,語氣裏突然多了些幸災樂禍:“我說呢,沒事啊,一條蛇而已,沒了就沒了,師兄送你更好玩的,保證比諾斯厲害。”
江臨川輕嗤:“不用。”
、
送走諾斯後的兩天,夜裏風聲雨聲打雷聲奏響了大自然的交響曲。
晚上,身邊沒了諾斯陪着,江臨川頗有些不适應,下了工回酒店,躺在床上腦子裏渾渾噩噩無數個場景畫面,早上起來都不知道自己到底睡了沒睡。
這兩天過後,要轉場,但受臺風影響,注定了短時間等不到雨過天晴,但每耽誤一天就是一天白花花的銀子,蔣科明下定決心,還是趁着雨小的時候讓大家坐上車啓程了。
江臨川來這邊後和江安馨合租了一輛商務車,高嶺厚着臉皮死活要蹭,江臨川懶得搭理他,再加上江安馨需要人解悶,也就沒把他趕下去。
晚上沒睡好,車廂裏反而比不隔音的酒店房間安靜,江臨川上車就開始閉目養神。
前些日子睡得好,即使熬夜精神也不錯,這兩天卻完全不一樣。
江臨川都快忘了,打上學時候自己睡眠質量就不太好,那時候要哥哥陪着,一直到高一才分房間。後來又是适應了好一段時間,才慢慢能控制在一個小時內入睡,但只要有一丁點風吹草動,又會醒來。
那段時間還經常做夢,後來好點,去了國外,又做了一段時間的噩夢。
回國後,江臨川會買茗山的別墅,也是因為那邊清靜。
後來遇到諾斯,江臨川幾乎沒體會過失眠的感覺,有諾斯在身邊,他好像總是能睡得好一點。
可今天,江臨川躺了沒一會,睡眠狀态突然倒退回最糟糕的時候。
他夢到了他媽媽。
他其實很早慧,五六歲的時候既聰明又敏感。
哥哥江臨海比他大四歲,嫌他是個小蘿蔔頭,出去玩從來不帶他,每次出門想了法的甩開他。
江臨川跟過一兩次後就再也不跟了,很有尊嚴。
江安源很忙,早出晚歸,有時好幾天見不着面。
江臨川唯一能依賴的親人只有媽媽柳秀雲。但柳秀雲患有産後抑郁,時常在“我應該去實現自我價值”和“老公已經很忙了我應該照顧好家庭”之間左右徘徊。她是個很矛盾的女人,母愛爆發的時候抱着江臨川不撒手,但自我懷疑的時候,她的冷暴力能讓小蘿蔔頭江臨川望而生畏。
因為她病情不穩定,家裏請了三四個保姆、陪玩幼教。但外人再多再溫柔貼心,也比不上母親偶爾一個包含着愛意的眼神。
事故就出在江臨川生日那天。
當天柳秀雲吃過藥,情緒穩定,心口洋溢着滿滿的母愛,還漂浮着一層淺薄的內疚,抱着小江臨川:“媽媽帶你去游樂場好不好,去了游樂場,我們再去找一家蛋糕店,自己做蛋糕,慶祝我們小川六歲生日。”
江臨川對柳秀雲又愛又怕,一直很珍惜她溫柔的一面,但是又時刻警惕并忐忑着她會突然把自己推開。
他怯怯點了點頭。
柳秀雲笑着親了口小孩嫩生生的臉蛋,帶着孩子和傭人、保镖一起出門了。
當天,游樂場和蛋糕店之行都出奇地順利,江臨川終于體會到了普通小孩輕易能體會到的簡單而純粹的快樂。
但在從蛋糕店出來後,意外還是發生了。
他們在廣場邊等司機開車過來,不巧的是對面的商業樓裏突然響起悠揚的歌聲。
柳秀雲牽着江臨川,手明顯地顫抖了一下。江臨川莫名也跟着打了個激靈。
母子倆站着聽了一會,柳秀雲突然松開了江臨川的手,匆匆道:“媽媽去對面看一下。”
她的聲音哽咽沙啞,好像擡起手擦了下臉。
她甚至來不及吩咐傭人看好江臨川,急急忙忙往對面走。
傭人抱起江臨川在後面不解地喚她,同時司機也把車開了過來,但柳秀雲對這一切都視若無睹,更不顧身後江臨川的哭喊,開始穿行馬路……
在江臨川的記憶裏,那是一片白,但又不是純粹的白,像黑白電視機收不到臺時跳躍的雪花。
他看不見任何東西,聽不到任何聲音,那一刻好像被封閉了五感,只知道,他的生命裏缺失了很重要的一部分。
即使到今天,江臨川做夢夢到柳秀雲的車禍,也是一片空白,但不同的是,夢裏會有一遍又一遍,明明悠揚遼遠,驚醒後又詭谲驚悚的歌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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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的車輛都頂着暴風雨前行,唯有柯羅的房車靜谧得像處于另一個空間,風雨聲砸落車體就盡數被吞沒。